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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時有雨

2021-01-26 08:57婆娑果
花火A 2021年11期
關(guān)鍵詞:老方老楊

婆娑果

作者有話說:本文女主的座位就是我高三那會兒的座位,但同桌不是我人生的男主,而是我這刻都得喊一聲“桌桌”的朋友。最近我們還拐來另外一位美少女組了“老年養(yǎng)生館”,沉迷喝茶、汗蒸和按摩,無法自拔。本文就是在汗蒸館里碼出來的,遙想年輕那時對汗蒸館的嗤之以鼻,我不得不檢討自己年少無知的膚淺(對不起,我跑題了)。

【楔子】

重逢,聽起來就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關(guān)于“外賣小哥是高中與我有過牽扯的男同學(xué),而我正巧點了螺螄粉和臭豆腐”這件事,方語也不知是否能稱之為浪漫。但她知道,何洋認出了她。開門后的三秒內(nèi),他就認出了眼前這個蓬頭垢面、滿面油光大概已經(jīng)三天沒有出過門的女人是高中時與他有過不少牽扯的女同學(xué)。

空氣安靜了好一會兒。

何洋笑了笑:“好久不見。”

方語拎著她的螺螄粉和臭豆腐,手足無措了好一會兒才擠出四個字的回復(fù)。

“好久不見?!?/p>

她甚至以為,他們再也不會見。

【一】

高考倒計時,二百七十一天。

校方臨時決定,分出一個重點班,以備提升學(xué)校的重本錄取率。

方語以年級第二十五名的成績被分進去,按成績排座位,她應(yīng)該能挑一個中部靠墻的山水寶地。萬萬沒想到,老楊看了一圈,直接喊了她大名:“方語,你坐過來!”

老楊拍了拍自己講桌旁邊的位置。

縣城里的學(xué)校,老師少,教室少,每個班級都有五六十人,擠擠插插的。最后一排的學(xué)生們背部緊緊地抵著墻,最前排的學(xué)生抬腿就容易把走來走去的老師絆一跤。老師的講桌旁還一左一右地放了兩套桌椅,跟護法似的。這刻,方語就坐在“左護法”的位置上。

老楊又拍了拍“右護法”的位置,喊道:“何洋,別躲了,這是特意留給你的?!?/p>

聽到“何洋”這個名字,方語沒忍住抽了抽眉毛。

雖說不算認識,但何同學(xué)的大名早已如雷貫耳。雷打不動的年級第一,平均每個星期的升旗儀式都要被揪到領(lǐng)操臺上念檢討書的問題學(xué)生,一個將逃課這門藝術(shù)修煉至超神境界的大佬,一個因為上課永遠都在趴著睡覺而直到這日讓人記不住臉的傳奇。

竟和這種人一個待遇?方語皺眉,認為自己罪不至此。

老楊以前雖不是她的班主任,但好歹是她的數(shù)學(xué)老師,兩年多的師生緣分,換來的竟是這種不信任?方語很震驚,很難過,聽到老楊說:“你們兩個,一個明著淘,一個蔫著壞。一左一后地放在我眼皮底下看著,咱們誰也別覺得委屈?!?/p>

方語低頭,舔了舔下嘴唇……她才沒有!

她與何洋,說是同桌,可中間又隔了一整張老師的講桌。再加上何洋不太喜歡與人講話,所以二人幾乎沒有溝通過。

方語受了老楊那句“蔫著壞”的刺激,日日沉迷學(xué)習(xí),成績在一個星期內(nèi)上升了七名。而她的“同桌”,依舊是雷打不動的第一名。第二名的女同學(xué)就坐在他身后,氣得直磨牙。何同學(xué)不為所動,將卷子隨手扒拉到邊上,然后直接趴下。

——大哥,你都快要睡一天了,你知道嗎?!

三十秒后,何洋又坐了起來,覺得桌面留白的位置太少,睡得不太舒服。于是,他將剛剛發(fā)下來的卷子以及其他雜七雜八的東西通通扔到了老師的講桌上。

然后,又趴下了。

方語:“呃……”

你天天上領(lǐng)操臺念檢討書是有原因的!

下節(jié)化學(xué)課,老師是個暴脾氣。見到講桌亂糟糟的,至少得扒何洋一層皮。雖然這貨天天被扒皮,但方語還是有些于心不忍。她起身將何洋扔到講桌上的東西收拾整齊,順便看了一眼他的卷子。

瞬間……方語感受到了智商的參差。

何洋的卷子,字里行間都透露著隨意。雖然每一個字都是正確答案,但你就是能感受到他答題時的態(tài)度,“雖然我不想來,但我也沒辦法。我就隨便答答,老師你們就隨便判判,反正應(yīng)該全對”。方語拎著卷子的手指顫了顫,結(jié)果一抬眼,發(fā)現(xiàn)何洋正在看自己。而她當(dāng)時,是一副“我對你的卷子很有意見”的表情。

“我就是……替老師收拾一下講桌……”方語把實話說得比謊話還心虛,就像在老母雞的注視下偷走了它的蛋。何洋眨了眨眼,懶懶地打了個呵欠。他說:“嗯,麻煩你了?!?/p>

麻煩倒是不麻煩,但她這刻,挺想換個星球生活。

【二】

高考倒計時,一百九十八天。

方語盯著眼前的泡面,忍不住抱怨她爹又不做飯。

“老方,你過分了?!狈秸Z放下筷子,“我現(xiàn)在高三,正用腦子的時候,你是不是好歹應(yīng)該給我加個蛋?”

老方正在趕報社的稿子,頭不抬眼不睜地說道:“泡面是最后一袋了,再不買糧,下一頓你怕是只能喝西北風(fēng)了?!?/p>

方語是單親家庭,五歲那年,母親就因為意外過世了。從此以后,全靠老爹一人拉扯。她爹的人設(shè),每天都在“不靠譜”與“認真負責(zé)”之間相互拉扯。方語當(dāng)然明白單親父親的不容易,但她也沒什么過分要求吧?她就是希望方便面里能加個蛋!

為不被斷糧這件事困擾,方語被迫去超市屯糧。

“需要購物袋嗎?”

結(jié)算時,收銀員小哥的聲音很耳熟。方語抬頭,看到了何洋。

大概是方語疑惑的表情過于明顯,所以何洋就先一步善解人意地回答:“我在這里做兼職。”

“周末?”

“嗯,周末一般會在這里?!彼D了頓,盡忠職守地問,“需要購物袋嗎?”

方語連連點頭。

為什么先前不知道何洋在這里兼職呢?如果知道,她買東西的時候至少會注意一些。衛(wèi)生巾這類的生活用品倒也沒什么,只是那瓶某知名品牌的臭豆腐,她絕對不會放進購物車……

“這個,是我爸要的?!狈秸Z干巴巴地將鍋推到老方的身上,話一出口才意識到這句解釋沒什么意義。畢竟他們兩個其實不算熟悉,她吃東西的口味有多重,和何洋確實沒什么關(guān)系。

何洋比方語拎得清,所以只是輕輕地笑了笑,倒也沒再多說什么。

方語嘆氣,最近經(jīng)常想換一個星球生活該如何是好?

【三】

高考倒計時,一百七十三天。

星期三下午放學(xué),方語被初中時的朋友拉著去旱冰場。為此,她沒上晚自習(xí)。

大家都是半吊子,滑得磕磕絆絆,摔得七扭八歪。

方語累了,換了鞋準備去洗手間。結(jié)果路上被兩個頭發(fā)染得像“火烈鳥”和“走地雞”的男生攔住了:“妹妹一個人?”

這如果是在初中,在那種崇拜“大哥”的年紀里,方語應(yīng)該會很想和對方交朋友??蛇@刻,她長大了,審美提升了,看到“火烈鳥”和“豆豆鞋”就下意識地退避三舍。對方胡攪蠻纏,周圍還沒親朋好友。方語不得不虛與委蛇,準備伺機逃跑。眼見對方伸手就要搭她的肩,嚇得方語汗毛倒豎并在心底默念“我以后絕對不逃晚自習(xí)了”。然后,有人出手,替她抓住了對方的手腕。

不知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的何洋笑著同“火烈鳥”說道:“沈老板的場子,兄弟,給個面子?”

方語不知道沈老板是誰,但沈老板的面子顯然很好用。目送“火烈鳥”與“走地雞”罵罵咧咧地離去,方語默默地用爪子捋了捋胸口。她側(cè)頭看向何洋,舔著嘴唇道了聲謝。

“你怎么沒上晚自習(xí)?”何洋帶著方語到吧臺,沖了一杯熱奶茶給她。

方語結(jié)果奶茶,支吾了半晌才擠出兩個字:“解壓?!?/p>

何洋愣了三秒,沒忍住,撐著下巴笑出聲:“難怪老楊說你蔫著壞,平時看著不聲不響,逃了晚自習(xí)還能找到這么清新脫俗的理由?!?/p>

何洋湊近方語,小聲道:“下次記得去廣場那家旱冰場,那邊比這邊安靜,也安全一些?!?/p>

如果你家沈老板聽到這話,后果一定不堪設(shè)想。

方語喝了口奶茶,頓了頓,然后小聲問道:“你不是在超市兼職嗎?”

何洋淡淡地說道:“周末去超市,晚上來這邊幫忙?!?/p>

忙成這樣,依舊能保持年級斷層第一名。

縱然人類的智商有參差,但也何至如此。方語不甘心地追問:“那你什么時候?qū)W習(xí)?”

“上課?!?/p>

“你上課明明都在睡覺!”

“偶爾也有醒著的時候……”

就在那偶爾里學(xué)的。

方語默默地喝奶茶,不想繼續(xù)說話。

有人喊服務(wù)員拿鞋,何洋向方語交代一聲“我工作去了”,便快速跑過去。方語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半晌,直到有朋友來找她。

“你怎么跑這兒來偷懶了?”

“我不是偷懶?!狈秸Z緩緩地說道,“我只是在計算?!?/p>

朋友皺眉:“計算什么?”

方語扭頭看向?qū)Ψ?,語氣十分幽怨:“計算我與天才的距離,需要刷多少套題?!?/p>

“算出來了嗎?”

算不出來,這數(shù)字太大,人腦不可估量。

方語起身,默默地攥拳:“以后這種活動不要找我了,我要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

朋友倒吸一口涼氣:“你受什么刺激了?”

方語想了想她與何洋的座位,冷哼道:“呵,大概就是,天才在右,傻子在左吧?!?/p>

【四】

高考倒計時,一百七十二天。

方語因前一晚逃了晚自習(xí)被老楊叫了家長。

老楊是個記仇的男人,開始仔仔細細同老方翻方語過往的小賬:“這孩子,學(xué)習(xí)成績可以,平時表現(xiàn)得也相當(dāng)聽話。她就長了一張不會做壞事的臉……結(jié)果呢?總能給你來點兒出其不意。不是染兩縷黃毛,就是偷偷做個美甲??傻刃7絹聿閮x容時,她總有辦法躲過去?,F(xiàn)在,晚自習(xí)也是說逃了就逃了,以后是不是白天的課也要逃?馬上就要高考了,看看黑板上的倒計時,你能不能有點兒緊張感?”

老方側(cè)頭看向女兒:“你有什么要狡辯……要解釋的嗎?”

“不是黃毛……”方語摳著手指,一臉委屈,“那個叫摩卡棕。”

老方抬起手,一巴掌拍在女兒的后腦勺上。

老方在這種時候一般都表現(xiàn)得很正經(jīng),所以方語難免要多受一會兒班主任和老爹的混合教育。她聽得意識飄忽,然后陷入沉思——何洋從來沒上過晚自習(xí),老楊怎么沒叫過他的家長?

這事兒,方語想了一整天。直至中午吃飯,才問坐在她后面的陳小雨:“我記得,你和何洋從前一個班?”

“何止,”陳小雨啃了口饅頭,鼓著嘴巴說道,“我們兩個,初中就是同學(xué)。要不怎么說人比人氣死人,他初中的時候就這副吊兒郎當(dāng)?shù)哪?,可成績永遠都是第一名。”

陳小雨頓了頓,往前探了探腦袋,小聲說道:“我聽說,他家里的情況不太好。父母離異,他被判給了父親。他爸我見過,怎么形容呢……你就往電視劇里那種喝酒賭博打孩子的男人身上套就行。初中那會兒,他已經(jīng)靠自己兼職賺生活費了?!?/p>

“那么???”

“聽說是在鄰居家開的超市幫忙搬東西,說是兼職,實際就是鄰居想要幫他。”

何洋脾氣倔,不肯平白接受人家的幫助。超市的老板是個好人,就特意找了個兼職的名頭。

方語夾了一塊茄子塞進嘴里,嚼了半晌都沒有咽下去。她想起自己七八歲那會兒,學(xué)校組織親子活動老方太忙所以沒去。別人家的孩子都有父母陪在身邊,只有她自己孤零零地被晾在一旁?;顒訜狒[了一個多小時后老師終于想起她,然后和她說了當(dāng)天的第一句話:“方語,正好你沒事做,去辦公室?guī)屠蠋煱腰c名冊拿過來?!?/p>

方語對那個老師已經(jīng)沒什么印象了,但這句話記到了這刻。每次失眠躺在枕頭上翻來覆去時,這句話都會跑出來往她脆弱的神經(jīng)上踹兩腳。彼時委屈得不行的方語拉著老方的袖子哭了個天昏地暗。她認為老方陪自己參加親子活動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所以胡攪蠻纏起來也是心安理得。直到上了初中,了解了老方?jīng)]日沒夜的工作性質(zhì),以及單身父親怕女兒被后媽虐待而不發(fā)展第二春的偉大,她才逐漸懂事。

這些年來,老方又當(dāng)?shù)之?dāng)媽。雖然很多時候不太靠譜,但方語覺得自己還是很幸福的。比如在朋友面前她可以挺直腰板替自己的爹吹噓,“老方這人,特別癡情,一輩子只愛我媽一個”。

方語想不到,何洋在自己想起父母時,在別人提起父母時,該是怎樣的心情。

【五】

高考倒計時,一百三十四天。

??汲煽兿掳l(fā),方語稍有進步。她習(xí)慣性地歪頭看向何洋,這才想起,他這天沒來。

方語過去將何洋亂糟糟的卷子整理好,老楊進門,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何洋還沒來?”

方語遲疑一下,搖了搖頭。

老楊隨口碎碎念了一句“多半又是家里出什么事兒了”,然后他也沒再多說什么,敲了敲桌子,喊了聲“上課”。

老楊這話,搞得方語抓心撓肝。正巧周五晚上沒有晚自習(xí),放學(xué)后,方語抓了書包便準備去找何洋。她不知道何洋家住哪里,只能去他兼職的旱冰場。

可惜,何洋不在。

“這個時間,他在哪兒都有可能,只是不會在家?!眰髀勚械纳蚶习宄霈F(xiàn),抱著肩膀唉聲嘆氣,“除了睡覺,他從不回家?!?/p>

方語又找了幾個何洋從前提到過的地方,可惜一無所獲。她垂頭喪氣地往家走,接到了老爹的電話。他加班,不能回來了,方語的晚飯又得自己解決。

方語抓了抓頭皮,準備去超市買點零食對付。

然后,她遇見了何洋。

何洋在柜臺前糾結(jié)著泡面的口味,聽到方語叫他的名字后,緩緩地轉(zhuǎn)過頭。肉眼可見,何洋帶著傷。臉上、手臂上都有,也沒處理,自然結(jié)痂的口子讓他看起來就像破碎的布偶。這份破碎感似乎還來自他過分蒼白的皮膚,比平日里看著更白,更不健康。

方語收回那些“我找了你好久”的話,走過去,笑著同何洋打招呼:“好巧。”

“你怎么又沒上晚自習(xí)?”何洋語氣不咸不淡,但嘴角還掛著笑,“小心老楊又讓你寫檢討?!?/p>

“今天沒有晚自習(xí)……”

方語強迫自己不去看何洋的傷,但眼神還是會不受控制地往他的傷處飄。她鄙視自己不禮貌,倒是何洋先善解人意地開口:“我爸昨天喝多了,我們隨便吵了兩句。”

當(dāng)?shù)淖龅迷俨粚?,?dāng)兒子的也沒辦法還手。后來,何老爹要出門,臨走前將門反鎖。何洋被關(guān)了一天,等到晚上他爸回家,才趁機跑出來。

何洋說得簡略,方語有一大半靠猜。她不斷在思考著該說些什么,又覺這種情況說什么都不好。方語掐著一袋薯片,手勁大得幾乎要將它捏爆。她鼓足勇氣,問道:“那你晚上還回去嗎?”

“不了,我和陳叔說,晚上睡在他這里。里面有個倉庫,我對付一晚就夠了。”何洋的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他準備找人下一局五子棋。

方語有些焦灼,手勁加大,薯片的袋子被徹底捏爆了。

同時爆掉的,還有她的理智。

方語拉住何洋,用最快的語速發(fā)出邀請:“你可以去我家住,我爸今天不在家!”

何洋:“呃……”

方語腦子里崩壞的理智逐漸重新接上,然后,她意識到自己說出的話充滿歧義。

“我的意思是……”方語快速解釋,“你正好可以睡我爸的臥室?!?/p>

何洋靜靜地看著方語,依舊沒說話。

方語又有些急了:“我晚飯也沒吃,咱們可以一起吃個晚飯。我的廚藝還不錯,至少比我家老方強?!?/p>

何洋依舊沒有回應(yīng)。

方語拿出殺手锏:“我爸不在家,我自己住,害怕。”

何洋沒忍住,笑出了聲。

這應(yīng)該,算是答應(yīng)了吧……畢竟何洋這個人,確實不太喜歡講話。

【六】

何洋看著面前的泡面,不理解這和自己剛剛想吃的東西有何不同。

“至少加了蛋?!狈秸Z一本正經(jīng)地說,“溏心荷包蛋,完整,沒碎,我這技術(shù)是不是還挺好?”

何洋點頭:“嗯,確實?!?/p>

方語從冰箱里給何洋拿出飲料,然后翻出老方剛剛洗過的備用睡衣,順便給他換了一套新的床單。她忙里忙外了好半天,這才想起正事。于是,她用短信給老方發(fā)了短信“我有同學(xué)來家里住一晚”。

老方:“男同學(xué)還是女同學(xué)?”

方語:“男。”

方語尚未來得及將手機放下去拿醫(yī)藥箱,老方的電話已經(jīng)撥了過來。她軟磨硬泡地解釋了好半天,老方的情緒才算勉強恢復(fù)正常。她嘆著氣放下電話,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何洋正倚在門前看著她。他笑著問道:“那個醫(yī)藥箱,是找給我的嗎?”

方語點頭。

何洋伸手接過,說了聲“謝謝”。

他們的指尖,在無意中碰到了彼此。方語快速地抽回手,指尖的余熱還在,溫暖得像初春的午后。她呆愣了好一會兒,突然意識到,這所謂的指尖余熱并不是自己害羞,而是何洋的確體溫過高。她盯著他那張白得很不健康的臉,怔怔地問道:“你……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

何洋搖頭。

方語踮著腳尖湊過去,伸手探了探何洋的額頭。

“有些燙,測測體溫,看是不是發(fā)燒?!狈秸Z拿回醫(yī)藥箱,從里面找到體溫計。等她想把體溫計遞給何洋時,卻發(fā)現(xiàn)對方已經(jīng)后撤到墻角,像是恨不能躲到隔壁去。

方語:“我就是讓你測體溫,又不是要把你賣了當(dāng)街賣藝!”

【七】

在得知女兒將男同學(xué)帶回家里過夜后,老方慌了。他找人頂了自己的工作,當(dāng)即驅(qū)車回家。站在門口,他深吸一口氣,腦補了一番進門會遇到的狀況。可當(dāng)他真的將門拉開時,看到的卻是他的女兒把男同學(xué)逼到角落。

老方倒吸一口涼氣。

這事,當(dāng)父親的不該多管,但他多少還算有些正義感。

老方正左右為難進退維谷,倒是方語先回頭發(fā)現(xiàn)了他。

“愣著做什么?過來幫我?。 ?/p>

幫……幫什么?

“我要幫他測體溫,他不配合?!狈秸Z開始指揮,“你幫我把人按??!”

何洋縮在角落,眼睛撲閃撲閃地眨了兩下。挺好看一小伙子,就是一臉委屈。老方顫顫地問道:“方語,這孩子的傷,不會是你打的吧?”

方語回頭瞪了她爸爸一眼,她有這個本事嗎?

“我真的沒事?!焙窝蠊o衣服又往角落里縮了縮,“我不測體溫,也不用去醫(yī)院?!?/p>

不喜歡去醫(yī)院可以理解,連體溫都不測是在撒嬌嗎?

老方蹙眉:“這孩子咋這么不讓人省心呢!”

于是,父女兩人一起努力,用體溫槍給何洋測了體溫。三十八點三度,倒也虧他全程除了臉色,其他表現(xiàn)一切如常。等把人送到醫(yī)院,已是午夜。當(dāng)時值夜班的護士一起努力到滿頭大汗,這退燒針才算成功地推進了何洋的血管。所有人都累了,護士回了休息室,何洋也睡下了。方語和老方并排地坐在走廊的長椅上,齊齊地抬著下巴看向天花板。

老方問:“你是不是得給我個解釋,這是什么情況?”

“超市里撿回來的。”方語歪頭,認真地問道,“你覺得,他這么不喜歡醫(yī)院,是不是有什么心理陰影?”

比如生病的時候,與父親離婚的母親連夜拖著箱子離開,留他自己孤零零地在醫(yī)院之類。方語起身,透過玻璃往病房里面看。何洋醒了,倚在被子上看手機。

方語推門進去,小聲問道:“不再睡會兒?”

“不用了。”

方語努力讓語氣聽起來很輕松:“醒了就玩手機?”

“我其實是想把剛剛來醫(yī)院的費用轉(zhuǎn)給你,但是,現(xiàn)在轉(zhuǎn)不了了?!焙窝筇ь^,看著方語,眼神里是肉眼可見的茫然,“我爸把我卡里的錢,都轉(zhuǎn)走了。”

方語:“呃……”

“這錢,我只能以后再還了?!焙窝蟮椭^,聲音平淡,無波無瀾。

“不用還?!狈秸Z說道,“是我強行拉你來的,你不讓我賠償精神損失費就夠了?!?/p>

何洋抬頭,笑了出來。那種溫和倔強又帶著幾分調(diào)侃的笑,讓方語感覺自己的心臟受了很大的刺激。她默默地往后退了兩步,然后抓起放在一旁桌面上的傳單,快速往臉上扇風(fēng)。她試圖轉(zhuǎn)移話題:“你為什么不喜歡醫(yī)院?”

方語問完,就后悔了,這不赤裸裸地要揭人家的傷疤嗎?

何洋指了指貼滿輸液貼的左手,滿臉委屈地說道:“因為疼?!?/p>

“只是因為……疼?”

“不然呢。”何洋激動過后,咳了兩聲才勉強平復(fù)下來,“這么粗的針管要在血管里埋那么久,能不疼嗎?”

方語顫巍巍地說道:“我以為會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她越說,聲音越小:“比如心理陰影什么的?!?/p>

“沒有這種深層次的原因,好像讓你失望了?”何洋抱著枕頭,默默地躺平,“沒關(guān)系,我可以編一個?!?/p>

方語繼續(xù)說道:“我沒有這個意思……”

何洋微抬眼皮,視線落在方語身上:“等上了大學(xué),我就能光明正大地離開家,換一個城市生活。學(xué)費和生活費雖然得重新賺,但難度應(yīng)該不大。等到了那時候,我應(yīng)該就沒這么怕醫(yī)院了?!?/p>

話題逐漸走向致郁的方向。

何洋笑道:“但我應(yīng)該還是不會喜歡打針,畢竟確實挺疼的?!?/p>

急診的病房內(nèi),只有他們兩個人。吊瓶里的藥液在緩慢地流淌,明明什么都聽不到,可方語卻覺自己能看到的時間流逝的“滴答”聲。

她怔怔地開口,沒頭沒尾地問何洋:“你想去哪個城市?”

“不清楚?!?/p>

“等想好的時候,可以告訴我嗎?”

何洋笑了笑,說:“也許,我需要先知道你想去哪個城市,才能定下自己的目標(biāo)?!?/p>

方語木然地盯著何洋,臉皮里透出來的那點兒嬌羞也說不清究竟是什么色了。她舔了舔下嘴唇,緩緩地笑道:“看來,我得努力考出學(xué)神的成績才行。”

老方倚在門外,聽得半清不楚。他嘴角上挑,記憶被拉回大學(xué)年代。他拉著室友把心上人指給他們看:“我突然體會到了什么叫一見鐘情?!?/p>

年輕,可真好啊。

【八】

高考倒計時,三十七天。

方語第一次見到何洋的父親。

她想象過這個男人的樣子,可當(dāng)親眼看到時,還是還有些措手不及。

他沒喝酒,可走出來的每一步都像有了醉意。從氣質(zhì)到長相,何洋與他似乎沒什么一樣的地方。他想進班,卻被老楊拉扯著攔在門外。何洋不在班級,方語盯著他空下的座位,有些手足無措。

何洋的父親在外面吵得很兇,因為嗓門很大,所以教室里也聽得很清楚:“我兒子將來能考上什么樣的大學(xué)你們心里清楚,那絕對是給你們臉上貼金的事!我給你們生了這么個人才,你們難道不該給我點獎金表示感謝嗎?”

方語推門想要出去,想要去找何洋,告訴他先別回來。他那樣好面子的人,至少不該看到這一幕。

可方語還是晚了一步,門剛剛被推開,她就與何洋對上了視線。

那種世間紛擾與彼此無關(guān)的對視維持了三秒后,何洋反手便關(guān)上了門。

方語被關(guān)在教室內(nèi),而何洋,則留在了門外。

沒過多久,男人的吵鬧聲消失了。片刻后,老楊進來。他看了一眼堵在門前的方語,蹙眉問道:“不學(xué)習(xí)去,堵在這兒做什么?”

“何洋呢?”她問,“和……他爸爸回去了?”

老楊伸手拍了拍方語的肩膀:“回去上課。”

別人的家事外人管不著。

何洋的家事,從不喜歡外人來管。

方語回到座位,感覺耳朵嗡嗡地響了好一會兒。她莫名覺得,以后自己可能再也見不到何洋了。仿佛他剛剛關(guān)上的不是門,而是他們彼此間的屏障。那“砰”的一聲,就好像直白地說“我們并非同路人”。

【九】

高考倒計時,三十一天。

何洋終于回來上課了。

隔著老師的講桌,方語咬著筆帽偷看何洋,卻始終沒有勇氣主動與他講話。

何洋歪頭看過來時,方語就會快速地低下頭去。她也說不清,自己為何在躲閃。

中午放學(xué)鈴響起,方語慢吞吞地整理桌面的東西。所有人都走了,教室里只剩下他們。何洋走過來,蹲在將書桌前:“那天……是不是嚇到你了?”

方語快速搖頭。

“你想到以后要去的城市了嗎?”何洋頓了頓,繼續(xù)問道,“或許我應(yīng)該問,你還希望,我和你去相同的城市嗎?”

她點頭后沉默了半晌,這才小聲道:“對不起,我還沒想好自己想要去哪座城市,會考入哪所大學(xué)。”

何洋笑著站起來,居高臨下揉了揉方語的腦袋:“想好以后記得告訴我?!?/p>

他轉(zhuǎn)身,走出教室。

方語記得,當(dāng)時看著何洋的背影,傻笑了好半晌??扇绻篮窝竽且蛔弑阍僖膊粫貋?,她應(yīng)該會沖上去死死地拉住他吧。

可惜,沒有如果。

【十】

方語以為何洋只是家里有事所以不再來學(xué)校,所以除了偶爾看兩眼他的位置,大部分時間都在埋頭學(xué)習(xí)。她會給他發(fā)消息,說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比如“老方又不做飯”“我今天逃了早操”“你什么時候回來上課”,而那句“我想你了”,方語從對話框里刪去多回,終歸沒有發(fā)出去。

高考結(jié)束后,老楊才說,何洋走了,沒有參加高考。

“走了?去哪兒了?連高考都不參加?”

何洋對高考有一種憧憬,因為他認為那是自己人生的轉(zhuǎn)折點??忌侠硐氲拇髮W(xué),離開那個不愿稱之為“家”的家,然后開始嶄新的人生。

老楊蹙眉:“他父親說,何洋找他母親去了。”

方語堅持不懈地給何洋發(fā)消息。

“成績下來了,超常發(fā)揮,在和老方研究報考的具體事宜。”

“你準備重讀嗎?那我豈不是成了你的學(xué)姐?”

“我決定了,要去杭州?!?/p>

“今天是我的生日。”

“今天是你的生日。”

“你可能不信,我計算機專業(yè)畢業(yè),最后卻選擇了和老方相同的職業(yè)。每天都在寫稿子,近視度數(shù)又漲了不少?!?/p>

“今天是我生日。”

大學(xué)畢業(yè)后工作的第一年,方語獨自在出租屋為自己慶祝生日。她買了一塊兒特別小的蛋糕,插上蠟燭,然后將蠟燭吹滅。室內(nèi)很安靜,只能聽得到窗外蟬的嘶鳴。

方語拿起手機,發(fā)出那條這些年都不敢發(fā)的消息:“我想你了?!?/p>

“反正他也看不到?!狈秸Z懶懶地打了個呵欠,“說點兒肉麻的話能怎樣?”

而三日后,何洋便以外賣小哥的身份敲響了方語的門。

他們約在燒烤店見面,方語點了啤酒往里插了根吸管,喝水似的把酒往肚子里灌:“消失這些年,你究竟去了哪兒?”

“我媽給我發(fā)消息,說她病了。我去找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騙了。她沒生病,只是再婚后始終沒有孩子,所以想起了我。她怕我和她前夫聯(lián)系,就收走了我的手機。我在那隨便過了一年,然后轉(zhuǎn)入當(dāng)?shù)氐膶W(xué)校,重新參加高考?!焙窝髮⑦@些年的經(jīng)歷娓娓道來。語氣比高中那會兒更加沉穩(wěn),更像是在講網(wǎng)絡(luò)上的故事,“重新高考前,我修好了從前的手機,看到了你的消息。所以,我來了你在的城市。我不確定貿(mào)然來找你算不算打擾,直到看到那句你想我了。我給你打了電話,但是你掛斷了?!?/p>

方語認真回想,自己最近掛斷了什么電話。哦,前幾天的確有一通,她沒訂外賣又有外賣小哥打電話過來。她以為是騷擾電話,于是掛得很果斷。

“那個……”方語試圖轉(zhuǎn)移話題,“家里現(xiàn)在怎么樣?”

“沒什么聯(lián)系了,算是沒有家了。所以,你要不要讓我體會一番家庭的溫暖?”何洋微微一笑,臉皮賊厚,“當(dāng)然,得等我畢業(yè)以后?!?/p>

方語撐著下巴,喝了一口啤酒:“你現(xiàn)在,幾份兼職?”

“目前只有這一份?!?/p>

“那是不是代表你有時間可以多陪陪我?”

他微微一怔,笑著點頭,說了聲“是”。

方語松開酒杯,端莊地坐正,微笑著一字一頓地說道:“何洋,我很想你。”

何洋也正坐回應(yīng):“我也是?!?/p>

【尾聲】

重逢,是很浪漫的詞匯。即便沒有功成名就巔峰相見,雖然何洋只是將外賣送到自家門前。但方語還是撥通了老方的電話,匯報自己的喜悅:“我想我就要脫單了?”

老方笑了笑:“有機會把人帶回家看看。”

“你見過的?!?/p>

“想再看一眼?!崩戏秸f,“畢竟讓你心心念念了這么多年?!?/p>

身為女方父親,怎么著也得先揍這小子一頓!

編輯/顏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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