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蚩尤祭

2021-02-08 03:38戎禹
啄木鳥 2021年2期
關鍵詞:阿杰小白

戎禹

趙寧致仰頭看著千島湖上飄飄灑灑的細雨,正自垂涎酒壚旁打酒女子月光般皎潔的皓腕,腳下突然傳來的濕冷提醒了他,自己還被綁在一艘漏水的游船上。按照目前漏水的情況和小船下沉的速度推測,晚飯前,他將成為千島湖里魚蝦的晚飯。

一個月前,華天大廈發(fā)生一起謀殺案,網(wǎng)絡主播阿杰(本名姚杰)于凌晨一點下播后死于自己的工作室。

趙寧致趕到現(xiàn)場時,勘驗人員已經(jīng)工作有一會兒了。他站在門口,默不作聲地觀察著這間坐落在華天大廈三層的工作室。面積不大,才五十多平方米,客廳中央擺放著一張紅色寬大沙發(fā)和一個黑白色調、現(xiàn)代感十足的茶幾,距離沙發(fā)兩三步的位置并排放著冰箱和飲水機。三張電腦桌分散在房間的三個方向,電腦屏幕和攝像頭卻沖著墻。墻上貼著壁紙,掛著各種飾物,是為直播精心布置的不同背景。

“對不起啊,關隊,對不起,路上有點兒堵……”王遠突然出現(xiàn)在他身后,腳跟沒站穩(wěn)就不停地道歉。

“沒事,沒事,你的車技能開來,關隊已經(jīng)很欣慰啦!不會生你氣的?!笨吹绞亲约捍顧n,趙寧致故意調侃。這讓王遠更加不好意思了。

關毅側過頭皺著眉看了趙寧致一眼。他是江北市刑警三中隊中隊長,趙寧致和王遠都是他隊里的刑警。趙寧致是副中隊長,算是關毅同門師弟。對于這個不著調的師弟,關毅也很無奈,他對王遠笑了一下,緩聲道:“你來得剛剛好,被害人是一名網(wǎng)絡主播,你去檢查一下電腦,看看里面有沒有什么有價值的線索。”

王遠來到阿杰的電腦前,彎腰按了一下開機鍵,順手插上U盤。他人還未坐定,突然,剛打開的電腦自動播放了一段視頻。視頻里的三個人似乎是在昏暗的山洞里,洞里空間很大,擺著一張石臺,石臺兩旁矗立著兩根石柱,石柱頂端燃著暗紅色的火焰,火焰無風自動,兀自搖擺。石臺正上方的石壁上刻著一個八卦圖案,圖案上一條條裂痕不斷蜿蜒擴散,很快便面目全非。隨后,畫面出現(xiàn)劇烈晃動,人影搖曳,礫石紛亂。一陣轟塌聲后,畫面變成一片黑暗。

站在稍遠處的趙寧致和關毅,幾乎同時看到這個視頻,并認出其中一人正是死者阿杰。趙寧致讓王遠把這段奇怪的視頻拷貝下來回去進行技術分析。這時,技術人員也把現(xiàn)場勘驗的結果交給了關毅,現(xiàn)場有且僅有三個人留下的痕跡。

結合案發(fā)地點所在位置且門窗緊鎖等要素,趙寧致順理成章地將嫌疑人鎖定在了工作室另外兩名同事——吳鋒和白啟誠身上。

另一個引起趙寧致注意的是,死者右手手心里,有一個用血寫的(兌卦)圖案。

清晨,白啟誠走出電梯大門,抬頭看了看走廊里閃爍不定的燈,略有不快。租金如此昂貴的寫字樓,竟然連一個燈泡的問題都解決不好。

穿過昏暗的走廊,白啟誠打開工作室房門,一眼便看到癱坐在電腦椅上的阿杰。估計昨晚直播時又喝多了,白啟誠想。換上拖鞋后,他徑直去接了杯熱水,準備遞給阿杰,這才發(fā)現(xiàn)阿杰胸前有一片暗紅的血跡。

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他屏住呼吸,緩緩蹲下身,湊近去看阿杰的臉。待他看清時,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那是一張毫無血色的臉,僵硬、死板、陰冷詭譎。

驚慌失措的白啟誠起身便想奪門而去,但過度的緊張讓他沒注意腳下,不知碰到了什么,電腦里突然響起了巨大的音樂聲:“再也沒有純白的靈魂,自人類墮落為半獸人,我開始使用第一人稱,記錄眼前所有的發(fā)生……”

直到坐在詢問室里,白啟誠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我報的案。”白啟誠一邊揉著膝蓋,一邊說,“我、阿杰,還有小鋒,我們是大學同學,關系一直挺好。畢業(yè)后,我們又一起做直播,一步一步做到今天,也算是小有成績了?!?/p>

“你們是做什么直播的?”趙寧致問。

“一款叫‘王者至尊的手游。我們?nèi)齻€人組隊,配合默契,取得了不錯的直播效果。”白啟誠小心解釋道。

“是誰提議三個人合伙做直播的?”趙寧致盡量表現(xiàn)出極大的耐心,提出的問題并不單刀直入,以此獲取更多的信息。

“算是我吧,但游戲水平最高的是阿杰,粉絲量也是遠勝于我和小鋒。”

“你們和阿杰之間是否有過矛盾?”

“沒有,我們是大學時的摯友,相處得一直很愉快。阿杰這人很陽光,是那種天生稟賦超群的人,做什么都不言敗,有著強大的自信。”白啟誠毫不掩飾自己對阿杰的欣賞。

“昨天晚上九點到今天早上七點,你在做什么?或者說,你去了哪里,有誰見過你?”

“不在場證明嗎?”白啟誠微微笑道,“小鋒昨天心情不好,我陪他一起喝酒去了。本來也叫阿杰了,可他有個重要的直播沒能一起去。我倆先在‘森林城堡吃燒烤,后來又去藍色酒吧喝酒。因為喝了酒,只好把車停在了酒吧門口,然后各自叫車回的家?!?/p>

“誰可以作證?并非不信任你,我們也必須嚴格按照法律程序辦事?!壁w寧致繼續(xù)問道。

“森林城堡的服務員未必有印象,但在服務臺結賬時,小鋒因為記錯了會員號和他們發(fā)生了一些爭吵,他們也許會有些印象。至于藍色酒吧,我們是找相熟的經(jīng)理阿純訂的臺子,她一定會記得的。”白啟誠回憶道。

“你能記住昨晚叫的車的車牌號嗎?”

“那可真記不得了,實在對不起。但我是用手機叫的車,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查到車輛信息。”

“那太好了,一會兒你把車輛信息告訴我同事。最近,請保持手機暢通?!壁w寧致示意身邊的王遠陪白啟誠離開辦案區(qū),并記錄他所乘坐的車輛信息。

“開玩笑!你們以為他很厲害、很牛,幾百萬粉絲把他奉若神明,感覺他總是能發(fā)出耀眼的光芒。實際上,沒有小白,他算個什么東西!”吳鋒直言不諱地說道。

“你說的小白就是白啟誠嗎?你的意思是,阿杰并不如白啟誠?”趙寧致問道。

“當然了,他在大學時就打‘王者至尊職業(yè)賽了。后來,小白發(fā)現(xiàn)打職業(yè)賽不如做游戲直播賺錢,而且,電競類選手的職業(yè)生涯非常短,風險也很高,只要你打的游戲不流行了,你的職業(yè)生涯也就結束了。于是,小白就帶著我和阿杰一起做游戲直播。我和阿杰的技術都是小白教的?!?/p>

趙寧致點點頭,示意吳鋒繼續(xù)說下去。

“上天就是不公平,就像女媧造人一樣,有的人是女媧有鼻子有眼捏出來的,有的就只是她用樹枝隨意甩出來的泥點子。阿杰就是那種干啥啥行的主,他的技術很快就超過了小白,加上他長得又帥,能說會道的,粉絲量迅速暴漲,也在直播平臺拿到了大合同。為了團隊利益,小白只好把游戲里的核心位置讓給了阿杰,自己選了輔助位置。而我,只是個費力不討好的邊路戰(zhàn)士角色,負責隨時打策應?!眳卿h像是對趙寧致說,又像是在抱怨。

“昨晚你為什么沒有直播?”趙寧致問。

“心情不好唄。直播這東西,說白了就是靠賣笑,誰愿意花錢看你哭喪個臉?心情不好,索性就別播,不然,效果不好,很容易掉粉的?!?/p>

“那你去了什么地方?”

“找小白喝酒了。一開始在森林城堡擼串,后來去了酒吧?!?/p>

“白啟誠是否始終和你在一起?”

“當然了,我們是好兄弟!一輩子的那種!”不知為何,趙寧致在吳鋒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悲戚。

“姚杰為什么沒和你們在一起?”

“人家怎么會跟我們在一起!人家是粉絲過百萬的大主播,平臺經(jīng)常給辦線上活動的。他得通過線上活動巴結好那些金主,不然怎么為下一步跳槽作準備?”吳鋒臉上浮現(xiàn)出鄙夷的微笑。

“跳槽?”趙寧致好像抓住了點兒什么。

“是啊,阿杰私底下一直在和另一個更大的直播平臺洽談合作。最近已經(jīng)談得差不多了,應該很快就帶著他的粉絲一起轉到那個平臺去了?!?/p>

“是他自己跳槽?還是你們?nèi)齻€一起?”

“當然他自己了,他現(xiàn)在這么順風順水,早嫌我倆礙手礙腳了?!眳卿h絲毫不掩飾他對阿杰的不滿。

“你對姚杰這種做法怎么看?”趙寧致問。

“我肯定是很不爽啦!最恨這種忘恩負義的人。但我也沒必要殺他是不是?畢竟大家做了快十年的兄弟了。而且,沒有他,我和小白一樣很強,如果阿杰遇到我倆,他會輸?shù)煤軕K。因為我們團隊所有的戰(zhàn)術和打法都是小白發(fā)明的?!?/p>

“好的,我想你說的也沒錯。最近,請保持通訊暢通,我們隨時需要聯(lián)系你?!壁w寧致站起身來,伸了一個懶腰。

“可以走了嗎?”吳鋒不耐煩地問道。

“當然?!?h3>四

走出刑警三中隊的大門,吳鋒撥通了白啟誠的電話:“小白,你沒事吧?這到底是咋回事?”

“我還好,我也不知道咋回事,早上到工作室的時候阿杰就已經(jīng)不行了?!彪娫捘沁厒鱽戆讍⒄\的聲音。

“你說……會不會跟那件事有關?我最近總夢到那天的情景……還有一只黑影把手伸向我,我覺得靈魂都被那只手抽走了……”吳鋒壓低了聲音,說到最后一句時,整個人都顯得虛弱無力。

“應該不是吧……”白啟誠說得很沒底氣,因為他也做了同樣的夢。

那是他們剛開始做直播的時候,在競爭幾近白熱化的直播行業(yè),新人舉步維艱。為了賺更多的人氣,他們使盡了渾身解數(shù)。有一段時間,他們做探險直播,專門選擇危險、恐怖、邪門兒的地方去。一次,他們按照某粉絲的要求,進行了一次野外探險直播。

那位粉絲提供的地點位于湖南省西部偏北的武陵山區(qū),也就是人們通常所說的湘西。武陵地區(qū)古已有之,戰(zhàn)國時期被楚威王設為黔中郡。該地山勢高峻,溝深谷狹,溪河谷地錯落其間,嘆為觀止。由于歷史悠久,關山阻隔,人煙稀少,這一帶自古便被披上了神秘的面紗。沈從文先生曾在他的一篇文章里寫道:“經(jīng)過辰州,那地方出辰砂,且有人會趕尸。若眼福好,必有機會看到一群死尸在公路上行走,汽車近身時,還知道避讓在路旁,完全同活人一樣?!标P于趕尸的由來,在湘西的民間傳說中,與一位叫蚩尤的上古魔神有關。

蚩尤,中國上古神話中的兵主戰(zhàn)神,九黎族首領。相傳,他曾與黃帝進行過一場曠世大戰(zhàn),打得黃帝“九戰(zhàn)九不勝”。后黃帝得九天玄女傳授兵法,采首山之銅鑄軒轅劍,得以重整旗鼓,反敗為勝。由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正統(tǒng)思想,黃帝的地位不斷加固,蚩尤則不斷被妖魔化,被后人稱為上古魔神。同時,九黎族中有一支叫“三苗”的部落,直到現(xiàn)在,寨子里的老人依然認為自己不是炎黃子孫,而是蚩尤的后人。

粉絲提供的具體地方便是深谷中的一處山洞。洞中石臺年代久遠,墻壁上還刻著很多古怪符號圖案,存續(xù)下來被好事人視作魔神蚩尤的祭壇。

三人決定一探究竟,隨著探險的深入,山勢逐漸高聳,道路越發(fā)崎嶇,走著走著便不見了,有時被蒿草覆蓋了,有時是一片樹林藤蔓纏繞,人跡罕至。偶爾會看到幾棟吊腳樓依山而建,黑漆漆的人影在古老的柱子間若隱若現(xiàn)。走在深谷之中,兩側山高峰險,絕巘橫生,山上老松古柏,虬枝崢嶸,黃杉銀杏,郁郁蔥蔥。谷中有一條清澈見底的河流,雖不算深,卻很湍急,想是夏水充沛之故。三人沿河逆流而上,忽見前方一條白練懸空,飛流直下。磅礴水勢傾注于山間巖石上,水霧彌漫。抬頭看去,只見山峰險峻,壁立千仞。白啟誠看了看定位,對照了一下照片,確定傳說中蚩尤的祭壇就在眼前這座山峰之上的瀑布后面。

三人放下各自肩上的背包,將戶外探險裝備一一拿出。穿戴整齊后,他們用一條尼龍纖維的登山繩穿過各自腰間,把彼此連在了一起。隨后,從瀑布左側的山巖攀緣而上。

從山下出發(fā)時,正午剛過,待攀到山洞的位置時,三人極目眺望遠山,天邊已是余暉殆盡。瀑布之后,果然有一條窄狹的小徑,僅能一人側身通過。他們沿著小徑小心翼翼走到洞口,為防不測,姚杰在洞口石壁上固定住一顆膨脹釘,將一根登山繩系在膨脹釘一端。隨后,他們打開頭上的探照燈,一步步向山洞深處走去。

雖然洞里的森森陰氣讓他們神經(jīng)緊繃,但直播間火爆的人氣卻讓他們熱血沸騰。洞口位于半山腰,洞中道路向下延伸,三人腳下踏著大大小小的石塊,只能小心地緩步移動。說來也怪,雖然洞外水聲巨大,洞內(nèi)卻一片死寂。此時,只能聽到三人緊張的呼吸和被他們不時踢到的石塊發(fā)出的碰撞聲。

行不多時,洞中道路倏然一轉,三人便來到一間石室之中。石室正中,放著一張石臺,兩邊各有一根經(jīng)過人工處理的石柱,頂端被打磨成一個圓形的平面。平面中間,還有一個凹槽,看來是插火把或者放火盆用的。四周墻壁刻畫著很多圖案,有的是一些古怪符號,有的卻依稀可以看出一些形態(tài)。

白啟誠走近細看,一個拿著戈矛之類兵器的人格外顯眼,他的頭上有一對長長的牛角,通體赤紅,身后跟著數(shù)以百計的小人,那些小人尚不到他一半大小,動作卻千姿百態(tài),有的高舉長矛,有的緊握盾牌,還有的騎在馬上、腋下夾著頭盔。石臺上方的墻壁上,則刻畫著一幅巨大的八卦圖。

“小白,直播間里有人說,這八卦后面可能有機關,咱們試試?!眳卿h說,他負責用手機全程直播,并和粉絲互動。

“我來看看?!卑⒔芴鲜_,把耳朵貼在墻壁上,右手在八卦圖上反復撫摸,左手從腰間掏出一把小錘輕輕敲擊。

“怎么樣?怎么樣?”吳鋒著急地問。

“不像有什么玄機的樣子?。 卑⒔艿?。

“有老板刷禮物,想看看它是不是什么上古封印,讓咱們把這個八卦圖破壞掉。干是不干?”吳鋒問。

“刷了多少?”白啟誠問。

“五千。這位老板說,咱們要是敢干,再刷五千?!?/p>

白啟誠和阿杰互看了一眼,阿杰的嘴唇微微顫抖,白啟誠眼里透著躍躍欲試的光。

這時,直播間里的其他粉絲也都跟著刷起了禮物,要求看他們破壞掉八卦圖。三四分鐘的時間內(nèi),禮物已經(jīng)突破一萬大關,按照這個趨勢發(fā)展,只要他們滿足粉絲們的要求,今天的禮物收入至少達到十萬。這對于剛做直播月收入僅兩千元的三人來說,誘惑實在是太大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阿杰轉身揮起小錘,向石壁鑿去。容情不下手,下手不容情,猛揮兩下,已將(兌卦)的圖案鑿得模糊不清。白啟誠和吳鋒也跟著跳上石臺,白啟誠鑿壞了(離卦)的圖案,吳鋒則把(坎卦)的圖案鑿壞。

三人長長呼出一口氣后,從石臺上跳了下來。像是一滴水掉進了燒開的油鍋,直播間里瞬間沸騰起來,留言的、刷屏的、吶喊的、助威的、打賞禮物的,中國從不缺少激情澎湃的看客,盡管屏幕那邊的時間、地點、人物、起因、經(jīng)過、結果和他們毫無半點兒關系。

“?。 蹦弥謾C直播的吳鋒突然一聲驚叫,為了直播間觀眾的觀看效果,他始終用前置攝像頭對著自己和石臺方向。通過手機屏幕,吳鋒發(fā)現(xiàn)了身后異象。石柱上不知什么時候燃起了暗紅色的火焰,無風自動,忽高忽低?;鹧嫒紵l(fā)出的“哧哧”之聲,在寂靜的石室中反復回蕩,不停地刺激著三人緊繃的神經(jīng)。

過了一會兒,石壁上的八卦圖開始不斷出現(xiàn)裂痕,碎石也跟著逐漸脫落,直至整個圖案破碎不見。隨后,兩團火焰之間,憑空出現(xiàn)了幾行暗紅色的字:惜敗軒轅戰(zhàn)涿鹿,身首雖異魄猶存。來者自當成血祭,往去五年富貴人。

字跡和火焰漸漸暗淡下去后,石室的地面開始劇烈晃動,整個山洞如響起悶雷一般,中間夾雜著無數(shù)石頭落地之聲。直到一個石塊砸到白啟誠的頭盔上,三人才從驚愕中回過神來。

“快跑!”白啟誠一聲大喊,首先向洞口沖去。吳鋒和阿杰哪敢耽擱,緊隨其后。

三人拔足狂奔,總算安全地沖到了洞口。他們緊緊握住之前固定的登山繩,背靠山壁,小心翼翼地站在洞口一側,隨時做好出現(xiàn)意外便一縱脫險的準備。萬幸的是,雖然山洞里天崩地裂,洞外卻沒什么危險,一陣震耳欲聾的坍塌過后,一切便如什么也沒發(fā)生過一樣。

死里逃生的經(jīng)歷讓他們心存余悸,于是,對于當年遭遇的詭異之事,三人均是絕口不提。同時,他們的直播事業(yè)卻骎骎日上,而今算來,已有五年。

站在工作室寬敞的玻璃窗前,趙寧致凝視著對面的商業(yè)街。

這棟寫字樓共有三個出口,一個是臨著解放大街的正門,一個是臨著商業(yè)街的側門,還有就是地下停車場車輛進出的大門。但無論哪個門,都有二十四小時監(jiān)控錄像,只要兇手從這些地方經(jīng)過,必然留下痕跡。

法醫(yī)推斷,阿杰死于凌晨一點半到五點半之間。趙寧致仔細看了案發(fā)當晚的監(jiān)控錄像和大廈進出登記,發(fā)現(xiàn)當晚11點左右,有個外賣小哥給阿杰送過吃的。他查到了負責這棟寫字樓的外賣派送點電話,確定了當晚送外賣的那名小哥。

趙寧致把阿杰的工作室又轉了一遍,臥室、洗手間、小廚房的窗戶無一不是緊閉,窗鎖和玻璃都未受到損壞。除了廚房里的消防瓶過期了,未發(fā)現(xiàn)任何安全隱患。這時,趙寧致的電話響了起來。

“我去查看了兩個地方的視頻監(jiān)控,也詢問了有關人員,基本可以確定,案發(fā)當晚,他倆二十點五十分左右到森林城堡,二十二點三十分左右在服務臺結賬離開。離開前,好像還叫了一名外賣小哥幫忙送東西。然后,二人于二十三點十五分左右到達酒吧,直到第二天凌晨四點三十五分才離開。而且,我也查到了他們的車,現(xiàn)在還停在酒吧門前的停車位上?!蓖踹h說道。

“那就麻煩了,嫌疑最大的兩個人有了不在場證明,兇手可就不好找了?!壁w寧致難得皺起了眉頭。

“也未必,我一會兒就把兩處的視頻資料拷貝回去,再做一遍仔細的對比分析,確認一下視頻里的人是不是吳鋒和白啟誠再說?!?/p>

“對!盯死那兩個小子,我也覺得他們跟案件肯定脫不了干系。你在那兒等我一會兒,我也過去看一眼。”

不久,趙寧致便趕到了,正好看到白啟誠過來取車。他剛拉開車門便被兩個警官給叫住了。

當趙寧致翻開筆記本,讓白啟誠看了上面阿杰死時手心的圖案,白啟誠頓時呆住了,過了一會兒,才把三人當年遇到的詭異事件告訴了趙寧致。并說,大概一個月前,阿杰偶然說起自己最近經(jīng)常做怪夢,夢見在當年那間石室里,一個黑影把手伸向了他的臉,他感覺自己精氣神一點點被吸干了。當時,他和吳鋒都說沒有做過類似的夢,還安慰阿杰注意休息,工作壓力不要太大。而不久后,自己和吳鋒也做了同樣的夢。還有一次,三人直播時,電腦同時掉線黑屏,隨后,三臺電腦同時播放當年三個人在山洞中看到火光和那四行字的視頻。

為此,白啟誠還找過一些上古神話和傳說來看。原來,當年洞中的八卦圖是伏羲八卦,由創(chuàng)世神伏羲所創(chuàng),有驅妖鎮(zhèn)邪的作用。阿杰手心的圖案是伏羲八卦中的(兌卦),五行屬金,據(jù)《洛書》記載,兌卦居西方。而想到阿杰,利刃穿胸,工作室里他的電腦桌又靠著西側擺放,白啟誠絕望地輕嘆:“惜敗軒轅戰(zhàn)涿鹿,身首雖異魄猶存。來者自當成血祭,往去五年富貴人。魔神索命,奈之若何?。 ?/p>

白啟誠不再理會眼前的兩名警察,魂不守舍地拉開車門,駕車離開。

“有這么邪門兒嗎,哥?”王遠問道。

“有沒有咱倆南山底下找人算一卦不就知道了。怕就怕這魔神來頭太大,人家不敢道破天機?。 壁w寧致似笑非笑地說。

離開藍色酒吧,二人又驅車來到負責派送華天大廈的百團外賣中心。只見門口停了大大小小二十幾輛送外賣的電動車,外賣小哥們?nèi)齼蓛傻卣驹谲囎娱g抽煙聊天,足足堵了大半條路。

他們找到當晚給阿杰送夜宵的外賣員劉小川。劉小川穿著黃黑相間的工作服,戴了一頂黑色安全帽,濃眉大眼,方臉厚唇,下巴和兩腮都有又黑又硬的胡碴兒,個子高出一般人半頭,且十分壯實。

“當晚是我給姚先生送的外賣。我記得是森林城堡的烤串。”劉小川回憶道。

“你到森林城堡的時候有沒有見到點外賣的人?”趙寧致偷偷打量著這個男人,初步預測了一下對方是否有能力一招制服阿杰。

“那就沒看到了,但我的手機顯示,點外賣的是位姓吳的先生?!?/p>

“你什么時間到的華天大廈?”

“森林城堡距離華天大廈很近,我們騎手一般十分鐘之內(nèi)就能到。但華天大廈是高級辦公樓,我們都得在門衛(wèi)那兒登記之后才能進去。我是晚上十一點零三分到的大廈門口,送到姚先生手里的時間應該是十一點零九分?!眲⑿〈ǖ穆殬I(yè)使他對時間有著遠超旁人的敏銳。

“你送餐的時候是否見到姚杰?”

“有啊,姚先生很客氣,他是走到電梯口來接的外賣?!?/p>

“你有沒有覺得他有什么不正常的表現(xiàn)?”

“沒有,姚先生接到外賣后跟我說了聲‘謝謝,隨后幫我按了下樓的電梯按鈕,看著我走進電梯后才轉身往回走。”劉小川對這位禮貌的顧客印象不錯。

“還有沒有其他你覺得可疑的事發(fā)生呢?”趙寧致掏出煙遞給劉小川一根并幫他點上后,自己也點了一根抽起來。

劉小川一邊深深吸了口煙,一邊瞇著眼睛,仔細回想當晚的情景:“要說可疑的事……也真沒啥可疑的,但是……當時走廊的燈總是一閃一閃的,像是要壞了?!?/p>

“嗯,很好。你幾點離開華天大廈的?”

“送完餐就離開了,也就十一點十分左右吧?!?/p>

“有沒有在附近碰到什么可疑的人?”

“沒有,從進去到出來,一個人也沒碰到。那座大廈我挺熟悉,雖然偶爾有加班的,但很少有那么晚的?!眲⑿〈ㄊ执_定地說。

“好吧,感謝你的配合,請保持通訊暢通,我們可能還會打擾你?!壁w寧致說了幾句客套話作為結束語,畢竟,這年頭愿意配合警方調查取證的人不多,尤其是命案。

“那我可以走了嗎?”劉小川如蒙大赦,趕緊掏出手機,打開外賣軟件開始接單。

藍色酒吧是一座獨棟的三層樓,主體為偏暗的棕色,帶有一種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歐美廢棄工廠的頹廢感。大門上方“BLUE(藍色)”四個字母發(fā)出幽幽的藍光,像是夜色中向人們發(fā)出召喚的加勒比海岸的人魚,誘惑又危險。

坐在酒吧木質的酒桌旁,趙寧致專注地看著舞池里隨著音樂節(jié)奏擺動的魅影。他拿起桌上的啤酒喝了一大口,自言自語道:“二八佳人體似酥,腰肢如劍斬凡俗?!弊趯γ娴耐踹h雙手握著配洋酒的冰紅茶,左顧右盼,好像在找人。

經(jīng)理阿純穿過舞池里的人群向趙、王二人走來,剛剛蓋住耳朵的頭發(fā)看著有些凌亂,一件超低胸的吊帶,完美地展現(xiàn)了她脖子下兩根纖細的鎖骨,也大幅度暴露了她酥胸上半部分的完美曲線。一條有熒光效果的短褲,在閃爍不定的燈光里時而變紫,時而變綠。細長的鞋跟雖然行動不太方便,卻更加凸顯出兩條腿的修長。

“你找我?”阿純坐到了趙寧致對面,挨著王遠。她彎腰脫掉腳上的高跟鞋放在凳子邊,隨手開了桌上的一瓶啤酒一飲而盡。她聽說他們開這桌時報的是自己的名,如果剩酒被退,這桌的提成是要被扣掉的。

“我們是吳鋒的朋友?!壁w寧致選擇性地報了吳鋒的名,因為他覺得吳鋒在這種地方會更混得開。

“鋒少的朋友啊,他犯啥事了嗎?二位同志找到這兒來了?!卑⒓兒茏匀坏赜帜眠^來一瓶啤酒,起開后倒進杯里慢慢喝起來。

“美女好眼力啊。”

阿純打了個哈欠,向趙寧致要了根煙點著,不緊不慢地說:“我從十五歲上財經(jīng)學院開始就混跡各種夜場了,十年來,什么人沒見過。你們的感覺和氣場不是警察就是當兵的,掩飾不了。當兵的跟吳鋒八竿子打不著關系,所以你們是警察,而且是刑警?!?/p>

“那我就不兜圈子了,昨晚吳鋒和白啟誠有沒有找你訂過臺?”趙寧致靠近酒桌,盯著阿純的臉。盡管兩人相隔不到半米,但是趙寧致依然看不清阿純的五官。交錯的光影里,只能看到阿純的側臉,輪廓清晰,鼻梁很高,鼻子像一個有著三十度角的直角三角形。

“問證詞???那就得換杯酒了。”阿純抬手叫來不遠處的服務生,“給我來四杯‘黑桃A,算這位帥哥的?!?/p>

“白總和鋒少最近幾天都有來。昨天應該是找我訂的臺,但是前幾天就不知道找誰了?!卑⒓兡闷鹨槐昂谔褹”,細長的玻璃杯里裝著深色的液體,她示意趙寧致也嘗一嘗。王遠看了一眼酒水單,一百九十八元一杯。

“好,看你們這么爽快,我再告訴你們一些。我干妹有才華,屬于賣藝不賣身的。她是春城政法大學的高才生,能唱會跳,來我們這兒演一場兩千多塊呢。她唱的《海闊天空》比鄧紫棋還好聽。那舞蹈底子,隨便一抬腿就到這兒?!睘榱嗽黾诱f服力,阿純拾起自己的高跟鞋,舉到她那挺拔的鼻子邊上。

“你是光鞋上去,腳上不去了。”趙寧致開玩笑道。

“哼,你們男人就喜歡這種虛榮心強、城府又深的女人。你以為她認我當干姐只是因為感情?她是想通過我進入藍色酒吧走穴助演。你以為她助演只是為了賺錢買包?她是不想畢業(yè)從個小職員干起,所以來找個大款捧她當網(wǎng)紅。你以為吳鋒這種小有名氣的主播是她的不二人選?其實她只是在騎驢找馬,她的目標是阿杰?!卑⒓兊纳囝^有些不太靈活了,好在邏輯還算清晰。

“你的意思是,你干妹在和吳鋒處對象的同時還在勾引阿杰?”趙寧致聽出了關鍵。

“警官,你太不懂愛啦!得不到的才永遠在騷動。她接受吳鋒的追求,卻從不答應他任何需求。倒是有一天,阿杰好像跟她……”突然,阿純的手機瘋狂地響了起來。

“不好意思,陳老板昨天跟我訂了個卡座,我給記成明天了。我得趕緊去安排啦。記得買單哦,小帥哥。”阿純拾起地上的高跟鞋就向門口小跑過去,臨走前還不忘挑逗一下坐在旁邊、始終紋絲不動的王遠。

“怎么,你們警察也管起靈異事件了?”吳鋒坐在工作室對面的一家咖啡廳里說道,“是的,我是做過奇怪的夢,也遇到過小白說的那件奇怪的事,但我沒必要報警??!畢竟,大家都是成年人,天花亂墜的事情還是少說為好吧?!?/p>

“我們也是例行公事,請別見怪。我還是很喜歡聽故事的,要不,你索性再給我講講。”趙寧致笑嘻嘻地說道。

“主要的事小白都和你們說了,確實如小白所說,我做過奇怪的夢,電腦里也從沒存過當年探險的視頻,可它就是播放出來了?!眳卿h認真地說。

“順便問一句,你和白啟誠已經(jīng)恢復直播了?”其實,這才是趙寧致關心的問題。

吳鋒雙手放在咖啡桌上,把玩著愛車的鑰匙,鑰匙上大大的奔馳標志顯得格外醒目。“警官,對面的寫字樓,一間辦公室一個月租金就是五千塊,走廊里換個燈泡都要收我一百五。何況我們做主播的,如果一個禮拜不直播,不僅要賠給平臺一筆不小的罰金,還會掉粉。過氣主播不如狗啊!而且,現(xiàn)在干點兒啥不用錢?就連我的SLK(奔馳車的一種款型)每晚帶漂亮小妞兜風都要燒掉兩三百的油錢。我不直播哪來的錢呀?”

“啊,是的,我們已經(jīng)對現(xiàn)場勘驗完畢了,你們恢復直播也是合理合法的。我只是一時好奇,想了解一下,你們直播一晚能有多少收入???”看著吳鋒的奔馳鑰匙,趙寧致露出“欣羨”的神色。

“這個……我實在是無可奉告。反正現(xiàn)在我和小白賺得并不比阿杰在時少,早知道早就跟他散伙了?!?/p>

“那最好,看來這場意外并沒對你們造成多大影響啊?!壁w寧致表現(xiàn)出甚是欣慰的樣子。

“當然了,姚杰是小白一手帶出來的,在小白面前,他就是個弟弟!不好意思,我得去醫(yī)藥學院接我女朋友放學,沒事的話,我可以走了嗎?”

“請便?!壁w寧致說道。

吳鋒起身離開,經(jīng)過服務臺的時候,順便結了自己與趙寧致的賬單。

趙寧致喝了一口咖啡,感覺有些后悔,早知道吳鋒買單就再要一份點心了。他之所以又約見吳鋒,是因為吳鋒和白啟誠恢復直播后,以紀念阿杰的名義組織了一場線上活動。

白啟誠登錄了阿杰的賬號,使用阿杰常用的游戲角色進行對戰(zhàn),技術特點和戰(zhàn)術打法與阿杰如出一轍。隨后,吳鋒又在自己的直播間公布了很多三個人多年前的照片。表面上看,他們是在紀念好友阿杰,可是,照片中的內(nèi)容卻多是白啟誠給阿杰和吳鋒講解戰(zhàn)術、阿杰向白啟誠學習的鏡頭。這像是有意或無意地給網(wǎng)友傳遞阿杰是白啟誠一手教出來的信息,白啟誠才是這個團隊的靈魂。

這讓大量阿杰的粉絲轉而成了白啟誠的粉絲。如此看來,阿杰的死,最大的獲利者無疑就是白啟誠了。盡管擁有足夠的殺人動機,密室殺人、熟人作案的可能性也最大,但白啟誠和吳鋒的不在場證明太過充分。趙寧致把調查目標鎖定在二人身上卻難得要領,始終在真相的邊緣徘徊,寸步難行。

醫(yī)藥大學門口,紅色的奔馳車格外顯眼,明亮的擋風玻璃上不停地穿進兩種目光——女孩向往的目光和男孩記恨的目光。姜琪琪一眼就看到了吳鋒的車,剛進到車里便一頭鉆進了吳鋒的懷抱。她穿了一件白色短T恤,露出的平坦小腹即使坐在副駕駛時也看不到一點兒贅肉。

“晚上吃什么?”

“麻辣小龍蝦怎么樣?”

“好呀,但我不想去大排檔?!?/p>

“窮鬼才去那兒吃,咱們?nèi)ハ媾R天下?!?/p>

“嗯,愛死你了?!苯麋魈痤^來,把自己的小嘴向吳鋒湊過去。吳鋒吻住姜琪琪的同時,目光落在遠處大門口某白色短裙女孩的腿上。

晨曦透過玻璃窗直射在地面的瓷磚上,清晨的鳥鳴和新鮮的空氣同時從窗外跳了進來,讓辦公桌前的王遠為之精神一振。

為完成視頻資料的核查工作,他昨晚獨自加班到深夜。他把案發(fā)當晚白啟誠和吳鋒在森林城堡和藍色酒吧出現(xiàn)的視頻資料反復進行核查,卻沒發(fā)現(xiàn)任何可疑之處。隨后,王遠又把從網(wǎng)上下載到的當晚阿杰的直播錄像導入電腦認真核查。確認視頻完整且真實后,王遠拆開一袋法式小面包,邊吃邊看起來。

當晚,阿杰的直播很平常,從七點開始,他和粉絲們一邊打游戲一邊閑聊,直到二十三時零九分。

王遠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他迅速找出當晚劉小川進出大廈的視頻錄像。

沒錯,劉小川撒謊了!

二十三點零九分,阿杰正在直播,而二十三點二十分,阿杰離開了僅一分鐘,便拎著外賣回到了房間。劉小川說自己是二十三點零九分把外賣送到阿杰手中,二十三點十分就離開大廈,并且是阿杰親自到電梯口接的外賣。那么,這先后相差的十分鐘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難道僅僅是兩段視頻的計時設定,或是兩個人的計時工具存在誤差?那劉小川又為什么要謊稱阿杰是在電梯口接的外賣呢?

就在王遠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電腦里一陣急促的提示音喚醒了他。只見王遠監(jiān)控下的賬戶里,阿杰生前的存款如流水般一筆筆不停地流向一個陌生賬戶,又由這個陌生賬戶迅速流向海外。

王遠在鍵盤上迅速敲出一串復雜的代碼,試圖鎖定這個陌生賬戶,卻沒有任何效果。七十萬、七十五萬、八十萬……王遠連續(xù)試了五六種方法,依然終止不了存款的流失,當阿杰賬戶余額顯示“4790元”的時候,一切才停下來。

無能為力的王遠緩緩低下頭,像一個泄了氣的皮球。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快速打開一個直播軟件,輸入阿杰的賬號密碼。登錄成功后,不出所料,賬戶里的虛擬資產(chǎn)都被兌換成真實的錢幣轉移一空了。

各種線索和情況來得太過突然,讓王遠猝不及防,他呆坐在辦公桌前,良久,才想起掏出手機給趙寧致打電話。

此時,趙寧致正坐在籃球場邊,全神貫注地看著比賽。一名身穿24號球衣的少年,右手大力拍了一下手中的球,作勢向右突破。防守隊員趕緊向左踏出半步,擋住對手突破路線。24號少年身形稍做停頓,籃球從右手變到左手,一下便擺脫了防守,向前突進一步后又節(jié)奏忽變,停下腳步調整重心,猛然跳起,將球投出一條流暢的拋物線送進網(wǎng)中。

“好球!”趙寧致暗叫一聲。聽完電話,趙寧致五味雜陳,心中像有無數(shù)只蝙蝠向他襲來。

比賽結束,剛才指揮球隊的教練向他走來?!鞍⒔墚斈瓯人麉柡Α!崩铋f道。

李楠是阿杰大學時籃球隊的隊友,現(xiàn)在是這所大學校隊的教練。

“他是怎么做到的?我只知道他游戲打得挺好!”趙寧致問。

“誰知道啊,有時候你會忍不住懷疑老天爺是不是故意的,真是物以類聚。他們401寢室當年可是響當當啊,一個寢室居然出了三個校電競隊選手、兩個?;@球隊選手。而阿杰,就是那個既是電競隊選手又是籃球隊選手的人。”李楠說道。

“哦,這事還真是挺巧啊!另外一名籃球隊選手叫什么你知道嗎?”

“不知道,我比他們高兩屆,對他們的具體情況不是很熟。阿杰因為技術好,入球隊沒多久就打上了首發(fā)。而另一個人由于身體偏瘦、力量稍差,比賽時很少上場露臉。但阿杰對他很好,總是和他一起練球?!?/p>

“看來,阿杰這人也挺不錯的嘛?!?/p>

“是啊,本來以為他考上研還能和他同隊三年呢。結果,他沒考上?!崩铋锵У馈?/p>

“他還準備考研了?”

“是啊,我們籃球隊考本校研究生是有加分的,憑阿杰當年的成績,這并不難。”

“他什么原因沒考上呢?”

“這我就不清楚了?!?/p>

趙寧致在理工大學的社團檔案里找到了姚杰當年電子競技戰(zhàn)隊的隊友耿飛。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某品牌汽車公司技術組核心成員之一。

“啊,你說姚杰??!那小子真是厲害。你知道嗎,‘王者至尊這款游戲有一對一的單挑模式,我經(jīng)常被他三比零吊打?。 惫w道。

“我們的戰(zhàn)隊叫霸天虎隊,當時我、洪偉、杜總、阿杰,還有吳鋒,號稱‘工大五虎,那真是風光一時??!大學電子競技聯(lián)賽,哪個組有我們,哪個組就是死亡組。獎杯、獎金真是拿到手軟啊,最高一次拿過兩萬多元的獎金!”

“怎么沒有白啟誠,是他的技術不行嗎?”趙寧致疑惑地問。

“這里面的事還有點兒復雜。本來‘工大五虎是沒有吳鋒的,后來,不知什么原因,小白堅決要把首發(fā)的位置讓給吳鋒,而他自己則去給阿杰打替補,只有阿杰有事、狀態(tài)不佳的時候才上場。當然,偶爾變換新戰(zhàn)術時,他也有機會上。”

“說到戰(zhàn)術,吳鋒說他們團隊的戰(zhàn)術都是白啟誠發(fā)明的,是否有這種可能?”

“我覺得不太可能,戰(zhàn)術這東西,都是大學時候教練教的。作為非職業(yè)玩家,這些戰(zhàn)術素養(yǎng)已經(jīng)夠用了。他們不是三人組隊嗎?不打職業(yè)五人賽的話,根本沒必要發(fā)明新戰(zhàn)術,那是很耗時耗力的事,而且還不一定有效果?!惫w解釋道。

“姚杰和吳鋒的技術都是白啟誠教的嗎?”趙寧致接著問。

“那更不可能了。阿杰雖然接觸游戲比我們晚一些,肯定也向大家學過一些技巧和經(jīng)驗,但說他的技術是小白教的,這明顯不合適。阿杰雖然經(jīng)常有球賽要打,會牽扯些精力,但與我們一起訓練時,他的專注度也是無人能及的?!?/p>

“那姚杰和白啟誠到底誰更厲害些呢?”趙寧致索性打破沙鍋問到底。

“這……”眼前這位好奇心極強的警官一時讓耿飛語塞。

“我只能說,阿杰肯定是勝我一籌,小白和我應該是難分軒輊吧!不過,這也要看游戲中的位置和角色,在中路法師的位置上,小白還是很有心得的,也遠勝于我們幾個。有一次,職業(yè)隊來選人,考慮的就是小白,因為他們?nèi)鄙俜◣熚恢蒙系难a位選手。”

“那為什么沒選上呢?”

“當時阿杰正為考研作準備,沒參加比賽,而小白又不能打核心輸出,必須打法師位置,整體的戰(zhàn)術布置和角色分工都很混亂。對方是覬覦我們已久、做了充足準備的大學生聯(lián)賽十強戰(zhàn)隊之一的冰原狼隊。結果不言而喻?。⌒“滓惨驗楸憩F(xiàn)不佳落選?!?/p>

“那也真是可惜了?!壁w寧致惋惜道,“那吳鋒呢,他水平怎么樣?”

“吳鋒嘛,呵呵,不好說。不過,他們?nèi)齻€人要是組成個團隊,一定會很有意思!”耿飛饒有深意地說道。

“混蛋!姚杰,你到底什么意思?”吳鋒把手機摔在工作間的茶幾上,手機彈了一下后沖著阿杰的方向飛去。

阿杰和身邊穿黑色T恤的少年側頭躲過飛來的手機。黑T恤少年十八九歲的樣子,嘴角露出嘲諷式的微笑。他和半坐在阿杰電腦桌前的銀發(fā)少年都是阿杰一手帶出來的徒弟。兩個人的技術特點和招數(shù)打法在某種程度上都是為了壓制白啟誠和吳鋒而量身定制的。剛剛吳鋒和黑T恤少年連打三局,無一勝績,才發(fā)起火來。

“小鋒別生氣,你也是成名主播,就算我不研究你,競爭對手也會研究你。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的道理你應該懂啊。怎么樣?加入我吧,我保證你賺的錢只多不少?!币苣樕媳3种回灥淖孕盼⑿ΓX得對于吳鋒,錢是能讓他屈從的強大動力。

“你以為老子差你那幾個臭錢,要滾你就自己快滾?!眳卿h看了看坐在一旁一言不發(fā)的白啟誠,怒不可遏。

“怎么樣,小白?實力的差距擺在這兒呢,你的毛病也好不了了,再堅持也只是死路一條。跟著我,我會給你一個更好的未來?!卑⒔苷Z重心長地說。

“我承認你找到的人很強?!卑讍⒄\看了看銀發(fā)少年,后者攤開雙手報以禮貌的微笑,“但是,我和小鋒也不至于每次都遇上你和你的人,畢竟游戲玩家那么多。如果你想走,隨時都可以,大路朝天,各走半邊。如果你想讓我跟著你,那對不起,我做不到?!?/p>

“小白,你怎么看不明白。當主播,永遠都是個打工的,不僅要被平臺老板剝削,一旦你不火了,立刻就會被拋棄。只有當了老板,你才能主宰一切,我們是兄弟,我當老板怎么會拋棄你們?咱們是一個團隊,粉絲們也不想看到咱們散伙啊?!?/p>

“說到底還不是為了我和小白那一百多萬的粉絲,又怕自己背上叛徒的罪名后掉粉?!眳卿h冷笑著說。

“小鋒,其實我還真沒什么好怕的。只是合則兩利,分則兩傷;要說掉粉,我可以讓你的粉絲量一夜之間跌到谷底?!卑⒔馨咽掷锏谋咀觼G到茶幾上,他早就籌劃好要恩威并施,現(xiàn)在是他拋出這個重磅炸彈的時候了。

吳鋒翻開本子,越看越慌,里面記載了他在“王者至尊”里所有擅長的角色、慣用打法及操作技巧。更重要的是,阿杰還對他技術中的不足進行了逐一的分析,其中有很多問題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后面還有關于小白的內(nèi)容,以及二人之間的聯(lián)動配合都有詳盡的描述,甚至還有白啟誠大學時擅長中路法師位置時的相關記錄。

“開局一分四十秒左右,小白會來支援你,幫你打出‘線上優(yōu)勢;五到六分鐘之間,小白會在對方野區(qū)進行騷擾,牽制敵人,給你制造偷掉對方二塔的機會;八分鐘之后……”阿杰滔滔不絕地說道??吹絻扇穗y以掩蓋的驚訝表情,阿杰覺得達到了預期的效果。

“咱們是同甘共苦的好兄弟,我是不會把這個秘密公開出去的。只要你們愿意跟我配合,你們依然是主角,我們還是堅不可摧的‘鐵三角。他們兩個只是你們的替補。”阿杰誠懇地向白啟誠伸出右手。

“給我點兒時間,我需要和小鋒考慮一下?!卑讍⒄\沒有握手,也沒有拒絕,只是淡淡地答道。

“也是,這么重要的決定是要好好考慮考慮。你們有一年的時間呢,反正我的平臺要明年才上市。”姚杰帶著兩個少年離開了他和白、吳二人共同的工作室。

“杰哥是念舊情,想要給你們碗飯吃。你們可別不識好歹,自尋死路?!焙赥恤走到門口時回頭說。

“不要多嘴,快點兒走,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阿杰高聲喝止。

深夜,白啟誠家的地板上坐著兩個人。

“真的不行嗎,小白?”吳鋒打破沉默問道。

白啟誠用顫抖的右手把一根還剩小半截的玉溪煙送到嘴邊,然后用力一口吸光了剩下的部分。他只有在精神緊張、雙手不受控制時才抽煙,而且抽得很兇。吐出一口細長的煙霧后,白啟誠絕望地搖了搖頭。這已經(jīng)距離阿杰找他們談判過去一個星期了。這段時間里,他們把自己關在白啟誠家里,反復練習“王者至尊”這款游戲,力求能夠改掉自身的毛病,水平有所突破。兩個人還試著讓白啟誠打大學期間更為擅長也更為重要的法師角色,但是白啟誠總在游戲進入關鍵時刻雙手止不住地顫抖,失誤不斷。沒錯,這就是阿杰所說的白啟誠的“毛病”。白啟誠沒法兒克服,也克服不了,甚至在加重。

“那怎么辦?我們真的要跟平臺解約,損傷自家粉絲的利益,去給他當小弟嗎?”吳鋒很不甘心。

“不可能!”白啟誠把煙頭在煙灰缸里狠狠地按了一下說,里面至少有四十幾個煙頭了。他的聲音很小,但是卻異常地不容置疑。

“那就只有再想其他辦法了。狗日的姚杰,當年讓他死在大山里就好了?!眳卿h惡毒地詛咒道。

“是的,只有另想辦法了……”白啟誠渙散的眼神逐漸堅定起來。

趙寧致來到王遠辦公室,只見他一動不動地坐在電腦前,緊鎖眉頭。王遠絞盡腦汁想要鎖定阿杰財產(chǎn)被轉移的賬戶,可一次次的失敗告訴他,對方來者不善。

“有沒有試著從白、吳二人的角度出發(fā)?”趙寧致提示道。

“對??!”趙寧致一語點醒夢中人,王遠迅速調整思路,反向追蹤。

阿杰的財產(chǎn)被轉移,白啟誠和吳鋒的嫌疑最大。只有他們熟悉阿杰的財產(chǎn)情況,況且,同時被盜的還有阿杰網(wǎng)絡平臺上的資源。就在幾天前,白啟誠還曾登錄過阿杰直播間的賬號。

王遠在鍵盤上噼里啪啦地操作了好一陣后,查出的結果是:阿杰賬戶的錢確實轉入了白啟誠的賬戶,但剛轉入不到五分鐘,就又被轉到另一個海外賬戶里,同時轉過去的,還有白啟誠之前賬戶里的錢。

“這是怎么回事?”王遠不解地望著趙寧致。

“那句話叫什么來著?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把他抓來問問嘛。”說罷,趙寧致轉身,大步朝門外走去。

白啟誠所住的江楓別苑是江北市數(shù)一數(shù)二的高檔小區(qū)。三棟高樓臨江而建,浩浩江水盡收眼底。趙寧致和王遠到達的時候天色將暮,放眼江上,但見夕陽垂遠,余暉紛落,清波映紅,歸鳥繞林。

二人剛走進小區(qū)大門,就看見兩輛消防車停在院子里,格外顯眼。趙寧致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他腳步加快,趕緊擠過人群,來到單元門口。

一名消防員攔住了趙寧致二人,趙寧致出示證件后,向這名消防員問明了情況,不出所料,失火的果然是白啟誠家。越過警戒線,趙寧致沿著步行梯通道快步向白啟誠家走去。由于救火,房間里十分混亂。原本光潔的柚木地板上有一個焦黑的大洞,好像魔鬼咧開了猙獰大嘴。茶幾下的高檔土耳其地毯有著灰藍相間的圖案,此時也被高壓水槍沖得翻卷起來。茶幾上精致的茶具散落得到處都是。同樣散落得到處都是的還有許多燃燒過的紅色蠟燭。

白啟誠的家是小區(qū)的最佳戶型,南北通透,采光極好。夕陽最后一抹暗紅,透過窗子斜照進來,把白啟誠的臉籠罩在一片陰影里。此刻,白啟誠端坐在沙發(fā)上,沙發(fā)顯然是被人搬到南側落地窗前去的。借著昏暗的燈光,趙寧致再次凝視白啟誠的臉,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白啟誠的臉上眉宇平緩,嘴角微揚,竟是帶著若隱若現(xiàn)的笑意。這絲安詳?shù)男σ飧缪臍堦?、熏黑的墻壁以及室?nèi)令人窒息的濃煙味扭曲交融,給人以不寒而栗的詭異和恐怖。

目前看來,是白啟誠家的地板起火引發(fā)的火災。但是好端端的地板如何會起火?房間里的門窗緊鎖,煙霧報警系統(tǒng)也失了靈?;究梢耘袛?,白啟誠是由于缺氧或吸入有毒氣體致命的。

站在不遠處的王遠,難以置信地指著窗子說:“趙哥,你回頭看看窗戶上!”

趙寧致轉身看到落地窗上顯現(xiàn)的黑色(離卦)圖案,隨后貼近觀察一番,推斷應該是用白啟誠的手指蘸著燃燒后的炭灰寫上去的。

趙寧致默念道:離卦,屬火,居正南。

經(jīng)過偵查人員初步勘驗,現(xiàn)場沒有找出白啟誠之外第二人來過的痕跡。無須多言,又是一起詭異的密室殺人案。

當劉小川再次被傳喚時,神色慌張。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心虛,但雙腿就是止不住地抖動。

幾天前,劉小川已經(jīng)向兩名警官說明了自己給姚杰送餐的經(jīng)過。雖然有些細節(jié)又被兩名警官反復詢問,但是似乎無關緊要。真正要命的是,今天自己去江楓別苑送餐的那個顧客又死了。劉小川隱約覺得,自己可能被當作嫌疑人了……

按照百團外賣的區(qū)域劃分,劉小川并不負責江楓別苑的送餐工作??勺蛱煊啿偷陌紫壬鸪踹x擇的送餐地點是華天大廈。當劉小川到店里拿到打包好的醬油炒飯之后,突然接到了白先生的電話,讓把外賣送到江楓別苑,并且愿意為此多付一百元的“辛苦費”。有這種好事,劉小川欣然同意,可不曾想,這一百元“辛苦費”卻讓他惹上了麻煩。

劉小川假裝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實際卻在偷瞄著坐在對面的趙寧致。此刻,他正拿著兩份尸檢報告仔細地翻看著,接連的命案、詭異的現(xiàn)場、錯綜的關系,以及信息時代下不斷出現(xiàn)的復雜狀況,還有網(wǎng)絡上的肆意炒作,都讓趙寧致左右支絀。

“你真的確定,姚杰當時是在電梯門口接的外賣?”趙寧致一字一頓地問道,“你知道,提供虛假證詞是要負法律責任的?!?/p>

“我真的沒騙你啊,警官,我在電梯口見到他的時候他還活得好好的?。≌娴母覠o關?。 眲⑿〈ㄌ痤^來,突然觸到趙寧致銳利的目光,又慌忙低下頭去。

“我們辦案有嚴格的法律程序,如果你所言屬實,絕不會冤枉你的?!壁w寧致收斂鋒芒,平和地對劉小川說道。

“屬實,絕對屬實?!眲⑿〈ㄟB連點頭。

十一

吳鋒仰頭躺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純白色真皮沙發(fā)被他蹂躪得格外狼狽。他已經(jīng)三天三夜沒出門了,他無法接受小白死亡的事實,更讓他懊悔不已的是,小白死去的那天下午自己去了春城。小白在痛苦地掙扎時,自己卻正在和一個女孩激烈地纏綿。吳鋒覺得這是一種背叛,背叛了自己和小白這么多年深厚的兄弟情誼。

天黑后,吳鋒駕車行駛在山河路上,寂寞和恐懼實在讓他無法忍受,他決定到城北的大學城去轉一圈。仲夏夜的暖風,給江北這座北方城市帶來了無限生機。吳鋒期待著美麗的夜色可以給自己帶來美麗的艷遇,一掃煩躁的心緒。云龍橋華燈初上,橫跨南北,吳鋒開著奔馳SLK一路狂飆,穿梭于過橋的車流之中,發(fā)出震耳的轟鳴。

一腳油門,從右車道超過一輛白色起亞,吳鋒向對方囂張地比出中指。正當他回打方向盤時,卻發(fā)現(xiàn)原本靈敏的方向盤此刻怎么也轉不回分毫。吳鋒立刻雙手緊握方向盤猛力向左轉動,腳下將剎車一踩到底!可是車輛的方向和速度沒有任何變化,依然高速沖向橋邊的護欄。吳鋒平時經(jīng)常飆車,駕駛方面有著不俗的應急反應能力,他右手迅速摸向擋位調至倒擋,從而利用發(fā)動機制動把車剎住??墒菗跷凰坪醣豢ㄗ×耍瑓卿h一扳之下也是一動不動,不及多想,頃刻之間,吳鋒連扳三下。一!二!三!終于,在車頭即將撞向護欄的一刻,吳鋒把變速桿扳到了倒擋上。

然而,一切都是徒勞,紅色的跑車撞斷護欄,在空中劃出一道火紅的弧線后,一頭扎進江心……

“昨夜,云龍橋上一輛紅色奔馳SLK由于剎車故障,撞斷護欄,墜入江中。駕車男子吳某目前下落不明,警方正在全力搜救中……”

趙寧致呆呆地站在電視機前默默道:“坎卦,屬水,居正北?!?/p>

他手里拿著現(xiàn)場勘驗人員送來的照片,照片里,紅色跑車前側車門上赫然刻著(坎卦)的圖案。圖案刻得很精細,雖然是(坎卦)的樣子,卻并非直線,而是用三條曲線構成的,看上去就像水的波紋在蕩漾起伏。

凌晨一點鐘,趙寧致回到家里。

他把脫下的外套隨意搭在餐廳椅子的靠背上,走向冰箱,從里面取出一聽青島啤酒,仰頭猛喝了一大口,這才長長呼了一口氣。他隨后拿著一沓厚厚的A4紙走向客廳的沙發(fā)。老舊的廉價復合木地板踩上去,不時發(fā)出“吱呀吱呀”的聲音,這讓趙寧致不禁想到白啟誠家嶄新的實木地板,就那樣被燒毀了,實在可惜。

趙寧致把A4紙放在沙發(fā)前的茶幾上,一邊喝著啤酒,一邊仔細地翻看著。那是白啟誠在各大醫(yī)院就診的病例,其中包括江北市兩家、北京市一家。

吳鋒墜江身亡后,隊里很多人雖然沒表示,但心里或多或少已經(jīng)接受了“魔神索命”的說法。盡管中隊長關毅也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但目前的狀況,調查工作實在難有進展。原本的推理是:姚杰死了,嫌疑人自然是白啟誠和吳鋒。白啟誠死了,嫌疑人自然是吳鋒。至于可疑的外賣員劉小川,實在難以給他找到一個合理的動機。

而現(xiàn)在,吳鋒的死,無疑讓這宗案子一個可懷疑的對象都沒有了。兇手反偵查能力極強,案發(fā)現(xiàn)場找不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幾乎都是密室作案,沒有目擊者。很多參與的偵查人員,私下里都稱其為“懸案”。

趙寧致卻不同意這種說法,所謂的“懸案”,無非就是犯罪分子用狡猾的方法遮蔽了偵查員的眼睛。事實如此,越是神乎其神的東西,內(nèi)在的實質越是簡單如白紙。

在病歷中趙寧致發(fā)現(xiàn),白啟誠患有慢性髓系白血病,進行過一次造血干細胞移植治療,但失敗了。趙寧致注意到,造血干細胞的提供者竟然是吳鋒。

這就不難理解白啟誠和吳鋒二人的關系為什么如此牢靠了。姚杰的資產(chǎn)被轉移到不明賬戶里,就是白、吳二人所為。之所以先轉移到白啟誠賬戶,又從白啟誠賬戶轉走,無非是故布疑陣,帶偏趙寧致的調查方向。而這一切又以白啟誠的死而終結,讓人很難注意到吳鋒的財產(chǎn)并未被卷走。

趙寧致發(fā)現(xiàn)白、吳二人的不在場證明有問題是從看到吳鋒車里的消費小票開始的。

吳鋒墜江的車打撈上來之后,趙寧致便在車里發(fā)現(xiàn)了一張藍色酒吧的消費單據(jù),時間正是阿杰被殺的前一天。而這張單據(jù)底下打印的出單時間為四點十三分。所以,趙寧致懷疑,這可能是吳鋒為偽造不在場證明所作的準備。

阿杰被殺的前幾天,白、吳二人頻繁光顧藍色酒吧;就在阿杰被殺的當天,二人又特意找業(yè)務經(jīng)理阿純訂臺。阿純長期睡眠不足,又總是一副半醉半醒的狀態(tài),她根本無法清晰地回憶起白、吳二人到底哪天找她訂的臺、哪天到過藍色酒吧、哪天沒在藍色酒吧出現(xiàn)過這些問題。

如果白、吳案發(fā)當晚并不在藍色酒吧,那么二人是有充足的作案條件的。直播間是三人共用,即使在案發(fā)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二人的指紋、毛發(fā)等也并不能證明什么。

但想要完成這一切,他們還需要一個有力的幫手。

這個幫手要在昏暗的燈光下先假扮姚杰接收外賣,隨后再假扮外賣員把混有精神鎮(zhèn)定類藥物的食品送給姚杰,這樣就可以讓姚杰在不知不覺中昏睡過去,從而達到輕易將其制服的目的。

至于白、吳二人反目的原因以及白啟誠的死還有待進一步偵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吳鋒的尸體是根本找不到的,因為他一定潛伏在某個地方,伺機偷偷逃往國外。

趙寧致把自己的推理告訴了關毅。坐在辦公桌前的關毅,不時咬著自己的上嘴唇,這是他認真思考時的小動作。他十分欣賞這位師弟捕捉蛛絲馬跡的能力和推理時獨辟蹊徑的假設。十五年的刑偵經(jīng)驗告訴他,案件本身的疑點很多,不能草率結案。但是僅有趙寧致的推理是不夠的,疑罪從無,至少在法律層面還不能認為白啟誠和吳鋒有罪。

“現(xiàn)在開始,你和王遠全力追查吳鋒的下落!”關毅找到了解決一切問題的關鍵。

“放心吧,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來!”

十二

趙寧致和王遠坐在杭州西子湖四季酒店的大廳,他倆在等一個人。不一會兒,吳鋒便帶著一個高挑的女孩兒從酒店大門走了進來。

看到趙寧致,吳鋒先是一愣,隨即牽著女孩兒的手,坐到了趙寧致的對面。女孩兒名叫江倩,春城政法大學法學系學生,大四即將畢業(yè)。趙寧致就是通過她找到的吳鋒。

趙寧致分析,吳鋒要逃離案發(fā)地,為了隱蔽是必然不能坐火車和飛機的,以吳鋒一貫富有的生活習慣,他也不可能坐大客車。所以,吳鋒最有可能選擇租車,但他不會用自己的證件,因此,用女友的證件就成了最好的選擇。

趙寧致查找了和吳鋒有關系的所有女孩兒,但一無所獲,因為吳鋒的男女關系實在是混亂不堪。就在趙寧致準備放棄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了酒吧經(jīng)理阿純提到的女孩兒——江倩。他發(fā)現(xiàn)江倩租了一輛奔馳G500,而且還有西子湖四季酒店入住登記,于是立刻聯(lián)系了杭州的同學,確認并掌控住了吳鋒和江倩的行蹤。

“趙警官,你也來杭州玩啊?”吳鋒并不感到奇怪地問。

“沒有,我主要是來看看你?!壁w寧致說。

“唉,逃脫那個詛咒真是九死一生??!”吳鋒嘆了口氣。

“我就是喜歡聽故事,不妨給我講講?”趙寧致喝了口手中的礦泉水,蹺起二郎腿,似乎準備聽一個很有趣的故事。

“警察同志,你應該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你獲得的我老公的口供,在法律上是不能作為證據(jù)的?!苯徽f道。

“江小姐,你應該知道,在法律上你是不能稱吳鋒為老公的。”趙寧致笑道。

“寶貝兒,這是我的老朋友,閑聊幾句而已?!苯徊粣偟氐芍浑p大眼睛,還要說些什么,卻被吳鋒攔住了。

“趙警官,這里的環(huán)境不太合適,要不咱到西湖邊走走,也許我的故事能講得更精彩一些?!?/p>

“好啊,你還真體諒我,畢竟我公費旅游的機會不多啊!”趙寧致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六月的西湖宛如一個淡妝濃抹總相宜的少女,羅裙翩躚,柔情綽態(tài)。接天的蓮葉隨風頷首,夕陽里荷花別樣艷紅。趙寧致和吳鋒比肩走在湖畔的小道上。

“簡單說吧,你和白啟誠當晚應該是利用廚房的消防繩爬上三樓,然后從廚房進入工作室殺掉阿杰的。這對于做過兩年戶外探險主播的你們來說并不太困難。你們給阿杰點外賣的真正原因也是為了防止他去廚房,同時,也可以確定阿杰是否在工作室直播。至于森林城堡、藍色酒吧這些不在場證據(jù),那是你們早就精心布置好的?!壁w寧致說。

“趙警官,說來你肯定不信,但我真是僥幸逃脫那個詛咒的?!?/p>

“把殺人案件偽造成靈異事件的思路是不錯,魔神索命、獻祭靈魂的這個內(nèi)容也足夠新穎。如果百分制的話,我給九十分。五分扣在蚩尤應該不會用電腦,五分扣在所有出現(xiàn)的靈異現(xiàn)象都是你和白啟誠的口述,阿杰死無對證,這雖然不容易出現(xiàn)失誤,但是說服力不強,處理手法還是太過簡單?!壁w寧致有滋有味地評析著。

“你殺阿杰是因為他擋你財路了,你和白啟誠反目成仇又是因為什么?難道是分贓不均?還是僅僅為了殺人滅口?”趙寧致自顧自地猜測。

“放屁!我根本沒殺小白,小白是自殺的……”對于阿杰的死,吳鋒并不太放在心上,但他絕對不能容忍趙寧致說他殺了白啟誠。

“小白是得知自己得了白血病治愈無望后自殺的。殺阿杰也根本不是因為錢,錢對我來說算個屁?。∥抑皇菃渭兊乜此凰?。一個自私自利的卑鄙小人,踩著別人往上爬的家伙,卻偏偏又總能得到老天的眷顧。我和小白十年寒窗才考上理工大,而這小子居然說報那兒只是因為離家近、供暖好、住著舒服。說得多輕松,還不是因為他是體育生,搶了別人自主招生的名額。小白和我辛苦經(jīng)營出來的直播資源,他居然鳩占鵲巢,為他自己瘋狂圈粉。最可氣的是,還總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態(tài)度,裝出一副‘都是為了你們好的樣子?!眳卿h長長呼出一口氣,他覺得心情舒暢多了。

“也許他真的是為了你們好呢?”

“為了我們好,他會故意不參賽讓小白落選?為了我們好,他會把記載我和小白技術特點的本子公之于眾?為了我們好,他會威逼利誘睡了江倩?他就是偽善,打著善良友愛的大旗,干著損人利己的齷齪勾當。”

“嗯,這種人我也挺討厭的。故事講得不錯,我個人非常贊同你的觀點。但是國有國法,職責所在,我還是得拿你歸案,不然……”趙寧致說著說著,突然感到一陣眩暈,他試著晃了晃頭,覺得腳下的地面離自己忽近忽遠。

“不然……就……我……”趙寧致身體一軟,倒了下去,礦泉水瓶從手中滑落……

十三

“趙警官,這是千島湖上為數(shù)不多的清凈之地了。你看這湖光月影,群山如畫,漁樵江渚是最合適不過了。您就在這兒歇了吧。而王遠警官會秉承您的遺志,通過網(wǎng)絡技術手段追回大筆被害人財產(chǎn),獲得晉升提拔?!眳卿h得意地陳述著他精心編織的謊言。

“等等!王遠是怎么卷進來的?做個明白鬼,我也算死而無憾了?!壁w寧致叫住吳鋒。

“趙警官,你也太沒生活了。一個寢室有四個人啊,那第四個人就是王遠啊,不過,當年他叫王超。大四那年夏天,大家都忙著實習找工作去了,姚杰留在學校復習考研。一天下午,姚杰把王遠叫到學校練球,他總能這樣成功地把隊友坑進去,自己卻靠著狗屎運安然無恙。你說王遠都畢業(yè)還有啥練的,他們就和旁邊一所技術專科學校偷溜進來的人打。那伙人球技不行,球品也不咋樣,玩不過就用下三爛的小動作。阿杰就和他們發(fā)生爭執(zhí)動手打了起來,一幫人把兩個人圍起來打。阿杰仗著身強力壯,突出重圍去寢室叫人,王遠卻突不出去,被人踹倒在地猛打。見阿杰去了很久不回來,王遠更加慌亂了,無意中抓起球場邊一拖把揮了出去,拖把上一顆釘子不偏不倚扎到一個人臉上。王遠差點兒因為這事吃官司,家里后來費了好大周章才給他擺平。王遠也因此轉學了,不得不去一所二本學?;炝藗€畢業(yè)證。他一直認為,當年阿杰不講義氣丟下他自己跑了,所以這些年便刻意不和我們聯(lián)系?!?/p>

“唉,那和我有什么關系!王遠既然是你同伙,你要躲過我不是易如反掌嗎?干嗎非讓我搭上小命???”趙寧致問。

“你難道不該死嗎?王遠跟你干了五年,一無所有,你卻眼看著要升遷了。你真以為都是你的本事大?既然都是一條船上的,我何不成人之美,畢竟你對我威脅也挺大的。還有啥要問的?”

“沒啦!你走吧,我想靜靜?!?/p>

“那你和‘靜靜慢慢享受二人世界吧。你也不算冤死鬼,聽王遠說,你已經(jīng)推測出我和小白有幫手了,王遠身份的秘密就岌岌可危了。只有把你除掉,才能讓一切無懈可擊?!眳卿h說罷,駕船離開。

趙寧致仰頭,看著千島湖上飄飄灑灑的細雨,案件真相的碎片越拼越大,混亂的線索逐漸連貫順暢。

王遠確實是至關重要的角色,作為電腦高手,他可以輕易地把詭異的視頻制作好拷進姚杰的電腦里。而在藍色酒吧,王遠只需要提前編寫好一段程序拷貝到U盤里,在電腦上一插,就可以讓前一天的視頻覆蓋掉案發(fā)當天的視頻。

有了王遠的幫助,也可以讓他們輕松地破解姚杰的各種網(wǎng)絡賬戶密碼,轉移資產(chǎn),而流向是王遠追蹤不到的——自己怎么會追蹤自己。

十四

“趙寧致!你怎么樣???”馮默風喊道。

“老馮,你終于來了,帶搓澡巾沒有?”趙寧致躺在船里大喊,漏進來的水已經(jīng)快沒到他的嘴了。

馮默風是趙寧致的同學,畢業(yè)后在杭州公安系統(tǒng)工作。趙寧致從理工大學回來后,就已經(jīng)隱約猜到了寢室第四人的身份。隨后,他到當?shù)嘏沙鏊榈搅水斈昵驁鰝耸录木碜冢l(fā)現(xiàn)了王遠就是當年王超的秘密。

但趙寧致無法知道王遠參與的程度,也不能取得充足的證據(jù),便決定冒險一試。他提前讓馮默風在自己肚子上裝了追蹤儀與錄音器。當發(fā)現(xiàn)趙寧致的位置離開西子湖四季酒店的時候,馮默風便已經(jīng)開始布置救援趙寧致的行動了。之所以來得有些晚了,是因為趙寧致自己要求的,盡可能讓他和吳鋒獨處久一些。

訊問室里,吳鋒死死盯著趙寧致,一字一句地說:“難怪王遠那么嫉恨你,你真的和姚杰一樣討厭!”

“美麗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這種事誰又能決定呢?”趙寧致笑道。

“哼,我說錯了,你比姚杰更可惡!”吳鋒惡狠狠地說。

“講講這個故事吧。為了你也為了小白,畢竟他為你們付出了很多,也被大家誤會了很多,他的善與惡、罪與罰,總該在他閉上眼睛之后有個中肯的評價?!壁w寧致的語氣突然變得很溫柔。

“故事怕要從那年夏天說起。全國知名的‘LGD戰(zhàn)隊來我們大學選秀,小白作為第一候選人穩(wěn)操勝券??梢転榱俗约耗苋脒x,居然以準備考研為由拒絕參賽,害得小白落選。而報應很快來了,他在球場和人打架,被干骨折了,沒能參加那年的研究生考試。沒考上研又沒找到工作的他,居然找到我和小白,希望跟我倆一起做直播,小白不計前嫌,同意了。五年前,我們真的去過一個傳說是蚩尤祭壇的地方,只是沒有視頻中那么邪門。但是,祭壇里似乎有一種神秘的香料,我們身上染上了氣味,就會被無數(shù)黑色的小蛇尾隨。最終,這些小蛇把我們驅趕到了一片楓樹林。姚杰在那兒被一條紅色的怪蛇咬傷,那蛇兩米多長,足有小孩手臂粗,鱗甲鮮亮,絕不是等閑之物。多虧了小白幫他把毒吸出來,這才保住了小命。打那以后,小白的四肢就經(jīng)常會不受控制地抽搐,后來發(fā)展嚴重了,就會渾身劇痛,經(jīng)常把他疼得滿地打滾。

“后來,迫于無奈,小白把核心位置讓給了姚杰。姚杰也算不負眾望,可是他野心太大,想自己做平臺當股東,還要我和小白給他打工。我和小白考慮到轉平臺會損害自家粉絲的利益便拒絕了他。小白雖生性善良,但絕不屈居人下,更何況是重傷過自己的人。哪知道姚杰他不僅早已培養(yǎng)了自己的團隊,還專門把我和小白的技術弱點以及克制方法寫在了一個本上,以此來威脅我們?!?/p>

“這就成了你們想要除掉他的最原始動機?”趙寧致問。

“更重要的是,小白的怪病發(fā)展成了白血病,造血干細胞移植治療失敗。絕望中,小白一方面后悔當初救了姚杰,一方面擔心自己死后我孤立無援的處境。思來想去,小白覺得唯一能幫我做的就是這些了。于是,我們找到了王遠,承諾可以幫他報復姚杰,再把姚杰的錢分給他一半。我們順利說服了他,只是他要求把分給他的這部分錢作為他破案追回的損失。之后,我們便如你所說,除掉了姚杰。至于劉小川,只是用來拖延時間的一顆棋子。”吳鋒道。

“那你為什么還沒逃走?你的時間已經(jīng)足夠充足了?!壁w寧致問。

“我……我發(fā)現(xiàn)我舍不得江倩那個賤人。我他媽就是個賤骨頭,天生的。”吳鋒惡狠狠地說。

“別過于苛責自己,我覺得你的故事已經(jīng)很精彩了。我甚至有些意猶未盡。”趙寧致道。

“那我就再給你加個‘彩蛋吧!知道王遠為什么那么輕易就被說服了嗎?因為他很想在你的手底下進行一次無懈可擊的完美犯罪……”

責任編輯/謝昕丹

繪圖/杜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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