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剛偉
村子形成于什么時候,無人知曉。從戶族長輩的口中得知,他們來自山西大槐樹下。村里有一條東西貫通的河,沿著河岸便住了幾戶零零散散的人家。
夏日的午后,村里打掃衛(wèi)生,女人閑來無事便參加了。野草瘋狂地生長著,怕錯過這個季節(jié),秋季對它們來說意味著生命的終結(jié)。那一棵棵旺盛的野草在割草機(jī)的吼叫下倒地,隨后是女人的鐵耙和掃把,把它們攏在一起,等待運往村外土壕。在堆滿垃圾的土壕里,女人看到顏色多樣的垃圾,嗅到嗆人的惡臭,聽到不斷嗡嗡的蚊蟲們躁動的叫聲。一直向前,從這條街到那條街,打草的男人累了,汗水包圍了他,割草聲在瞬間停止了。女人便到樹蔭下脫了草帽,汗水在草帽送來的風(fēng)里滾落,一個個濕點滴在地上瞬間就揮發(fā)了。
草的清香在鼻孔里游走,女人眼前出現(xiàn)了大片的綠,她看到了無邊無際的草原,朵朵白云,成群結(jié)隊的馬群,自由自在沐著春風(fēng)吃著青草,這是她曾經(jīng)生活的地方。因喜愛的男人,女人來到了黃土地。
鄰居見到女人便走了過來,一個模糊的聲音,女人的頭隨之轉(zhuǎn)了過去,也答了腔。過來的女人神情憔悴,兩眼深陷在眼眶內(nèi),皮膚被太陽曬得黝黑,她的聲音哽咽了。
“剛子,唉,娃他爸得了不好的病,也沒幾天活頭了,眼下又要嫁女兒,看病的錢都是借的,待客還要再借。兒媳也不省心,最近和兒子鬧離婚。哎,我是要照看病人又要照看孩子,還要準(zhǔn)備女兒的婚事。唉,我……我咋命這么苦呢?!”淚水就下來了。
在這個過程中,女人想到自己家里的事,丈夫的腦梗,小兒子的婚事,大兒子和兒媳之間的矛盾,她過得也不舒坦。女人看著對方哭的似個淚人,心里的酸楚也被發(fā)酵出來,兩個人都哭了。
相互安慰過后,女人繼續(xù)干活,向前,再向前。又是短暫的休息,女人主動搭了腔,向?qū)Ψ絾柡?。對方是自家戶的長輩。她高高的個頭,年過七旬,精神依然抖擻。血脈相連的原因,長輩見到女人,話匣子就打開了。
長輩家的孫媳婦,當(dāng)天滾圓的肚子突然疼得要命,她感覺快要生了,告訴男人快把她送到醫(yī)院。年輕男人看到這種情況,二話沒說就拿了車鑰匙,把媳婦抱上車,車出門時,他的父親突然擋在門口,不知什么原因,只見他眼睛發(fā)直,露著兇光,死死擋住了車的去路。兒子氣憤極了,從哀求到吼叫,父親依然無動于衷,兒子便動了手,一個耳光過去,男人清醒了,他看到兒子的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臉上,覺得臉上無光,感到自己在東西村把人丟盡了。于是越發(fā)的瘋狂起來,他拿來殺豬刀,要宰了這個逆子,還有他的孫子。鄰居們聽到吵鬧聲便跟了過來,眾人拉開雙方,各自才安定了。
“這可咋辦呢?你兄弟是個犟牛,他真和兒子較起了勁兒,可咋辦呢?!”
“嬸,日子會把一切調(diào)教好的?!?/p>
再往前,金黃的玉米把女人的眼睛照得睜不開。看到金黃的玉米,他想到了一家三口的王三,三個人的生活中沒有女人。他們的生活就是這么赤條條的,沒有一點遮掩。他們之間只有男人的味道,聞不到一點女兒的氣息,只能受著煎熬,被異性的味道天天吸引著直到衰老。
活,繼續(xù)干著。女人心里突然意識到什么,眼前出現(xiàn)了丈夫、妻子、兒子、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