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大江

24歲的馮慧，是山東省濟寧市一家攝影公司的兼職模特。在直播間，她和離異的中年攝影師郭品濤扮演“恩愛”的情侶，“吸粉”賣圖，可原本只是一場戲，55歲的中年男人郭品濤卻亂了方寸……

兼職模特：中年攝影師暖心“護佑”

2019年9月的一天，馮慧正在加班，突然接到舅舅打來的電話：“你媽醫(yī)藥費快沒了……”掛了電話，馮慧絕望大哭。

馮慧，1996出生在山東省濟寧市，是家中獨女，父親在她15歲那年因病去世，母親咬牙供她讀書。馮慧高考考進山東大學，2018年畢業(yè)應聘到濟寧市一家商貿公司擔任業(yè)務員。就在這年，母親被查出身患直腸癌，手術和化療花去了家里全部積蓄，還要終身服藥調理。馮慧每月4000多元的工資，根本無法長期支撐母親的醫(yī)藥費。

10月的一天，馮慧在網絡上查找兼職，無意間看到有家攝影公司高薪招聘兼職模特，對于工作時間沒有固定要求，只要能完成每月幾次的拍攝任務就行。馮慧自認為形象不錯，很快聯系上位于任城區(qū)攝影基地的一家攝影公司。

這個攝影基地是濟寧地區(qū)婚紗攝影、攝影公司及攝影愛好者的聚集地，該處搭建的各種場景以及多處獨特封閉的攝影棚，是很多攝影公司爭相承租的對象。后來隨著網紅孵化的運作，越來越多的攝影公司盯上了這塊業(yè)務，物色條件符合的女孩子包裝成網紅，利用直播或者捧紅后賺取利潤。

那天，高挑秀麗的馮慧一進公司面試室，就被公司老板一眼看中了，于是安排攝影師郭品濤帶她去攝影棚拍攝樣片。馮慧雖然長相甜美，但是沒有任何拍攝經驗和技巧，郭品濤作為一位老攝影師，不厭其煩地教她動作要領和技巧，郭品濤的耐心讓馮慧很感激。公司老板對郭品濤拍攝的樣片很滿意。于是，馮慧就和攝影公司簽下了一年的合同。通過幾次拍攝，馮慧和郭品濤慢慢熟絡起來。

一天，馮慧和郭品濤加班后一起吃夜宵，郭品濤看到馮慧是左撇子，忍不住紅了眼圈：“我女兒和你一樣，也是左撇子，我都好幾年沒見她了……”

原來，郭品濤已經55歲，離異后獨自生活，女兒比馮慧大一歲，跟著母親在濟南生活，父女倆已經很久沒見面了。馮慧對郭品濤心生同情。

郭品濤由于思女心切，平時拍攝和生活中，對馮慧照顧有加。知道馮慧為了省錢，好久沒有買過新衣服，沒有吃過大餐，偶爾拍攝完畢后，他就找借口一起吃飯，還以攝影配裝需要為由，送馮慧新衣服。

馮慧從小失去父愛，對郭品濤父愛般的照顧非常享受，對他漸漸產生了一種依賴感。

郭品濤屬于前輩級攝影師，很多攝影作品在攝影大賽中獲獎，不少攝影公司都肯花大價錢請他，他有耐心，拍攝角度、光色、尺度拿捏得好，眾多模特也愿意和他合作，他的攝影時間排得很滿。

馮慧作為一名兼職新人，在公司安排其他攝影師拍攝的時候，她根本就放不開。而在像“父親”一樣親切的郭品濤面前，她就比較放心和放松，因此她就等郭品濤有時間的時候再去拍攝。

一次，馮慧請郭品濤幫忙修復父親的舊照，郭品濤精心修飾后，馮慧抱著父親的照片哭了起來：“我想爸爸了，爸爸要是在，我也不會這么累了?！?/p>

郭品濤有些心疼，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如果你愿意，以后就把我當爸爸吧?！?/p>

馮慧抬起淚眼，看著和父親有幾分相似的郭品濤，驚喜地點點頭：“郭爸爸?！?/p>

馮慧母親需要定期化療，即使她有了這份兼職，她的錢仍不夠用，常常唉聲嘆氣。一天，在郭品濤的追問下，她說出了自己經濟上的困擾。郭品濤給她出主意：“我認識一些做直播的主播，她們自身條件不好，需要美女照片做頭像和動態(tài)內容。你形象好，可以拍照片和視頻賣給她們?！?/p>

馮慧驚訝不已：“我的照片還能賣錢？能找到買家嗎？”郭品濤點頭說：“我了解過了，賣得好的話，收入遠超你的工資?！瘪T慧同意了。

郭品濤不愧是攝影行家，他精心為馮慧拍照修圖，很多主播都爭相購買。很快，馮慧就拿到了三萬元的報酬，給母親化療、買藥的錢有了。

馮慧特別感激郭品濤，有空的時候就去幫他做做家務、洗洗衣服。郭品濤也很喜歡她這個“女兒”，生活中很貼心地照顧她。

很快，馮慧母親的化療費和醫(yī)藥費又告急了，郭品濤取出3萬塊錢給馮慧，說等馮慧有錢后再還。郭品濤還鼓勵馮慧開直播，因為很多主播都買她的照片和視頻來宣傳，如果馮慧本人開直播兜售照片和視頻，肯定會有很多粉絲。

2019年底，在郭品濤的鼓勵下，馮慧開通直播，燈光和場景都是郭品濤幫她布置的。他讓馮慧去其他主播直播間觀摩，還囑咐她一些直播的注意事項，馮慧的第一場直播就這樣開始了。

以戲入局：直播間“恩愛”也是種曖昧

由于馮慧剛開通直播，直播間沒有多少人。然而，有一個昵稱叫“眼鏡哥哥”的人，很快就關注了馮慧，并且給她刷了很多禮物，這樣一來直播間的人氣就漸漸上來了，陸續(xù)有很多人關注了馮慧。

馮慧慢慢消除了緊張，開始和粉絲互動，而“眼鏡哥哥”則在粉絲中穩(wěn)穩(wěn)坐上“榜一”的位置。

一次直播后，馮慧試探性地問郭品濤：“直播間的‘眼鏡哥哥是不是您??？”郭品濤沒再隱瞞：“你現在是新人，有人給你刷禮物，就能提升直播間的人氣。等你以后成了大網紅，我就不用做這樣的工作了?！瘪T慧感激得說不出話來。

由于馮慧相貌甜美清秀，氣質不俗，粉絲慢慢多了起來。而在直播間里，郭品濤依然用“眼鏡哥哥”的賬號來大刷禮物，其他粉絲懷疑這個“眼鏡哥哥”就是馮慧的男朋友，郭品濤和馮慧都默認了。兩人在直播間出售由郭品濤制作的“愛情主題”的圖片和視頻，粉絲覺得很溫暖，也很好奇，爭相購買，購買人群還擴散到游客，銷售火爆。

不久，有粉絲私信詢問馮慧，能不能拍一些大尺度的照片，表示愿出大價錢購買。馮慧拿不定主意，征求郭品濤的意見。攝影師對人體藝術的照片司空見慣，郭品濤覺得不是什么大問題。馮慧于是在他的指引下，開始寬衣解帶拍攝大尺度的照片。

在拍攝的時候，馮慧穿得很少，由于郭品濤很專業(yè)的態(tài)度，加上她一直拿他當作“父親”看待，所以她并沒有太多的避諱。

在此后的一次直播中，面對粉絲的詢問，“眼鏡哥哥”大方地承認他就是馮慧的男朋友，馮慧也對這個“眼鏡哥哥”撒嬌示愛。

郭品濤為了演好“男友”這個角色，觀察了大量年輕男主播的說話口吻和思維方式，還研究少女最喜愛的櫻花，以及少女漫畫中關于暖男的劇情內容，在直播間除了刷禮物之外，就是用動漫暖男愛情金句秀恩愛。這樣一來，更吸引了大量的年輕粉絲。

其實，一直在生活壓力下茍延殘喘的馮慧根本沒有談過戀愛，在這個虛擬的網絡上，通過“眼鏡哥哥”的圖文金句和動漫表情傳遞的愛意，讓她有一種少女漫畫女主角被暖男甜寵的甜蜜感。而單身已久的郭品濤也慢慢對馮慧有了異樣的情愫，青春靚麗的少女氣息慢慢浸入他的心里。

一次直播中，討論的主題是“女朋友生氣了怎么辦”，直播間的粉絲們熱烈討論起來，有的說：“買買買，包治百病。”有的說：“直接強吻她，吻到她不生氣為止……”

就在大家熱火朝天討論時，有些粉絲起哄讓“眼鏡哥哥”談看法。郭品濤模仿動漫少男的口吻說：“女孩生如花瓣，男生要把她一片片融化在心里溫暖著。當你惹怒了小寶貝，就對她說五個字‘別說話，吻我，不要忘了，再加上法式香吻……”

郭品濤說完之后，粉絲瘋狂點贊。馮慧覺得他的話說得太肉麻了，但這不過是在演戲給粉絲看，她只當耳旁風。結束直播，看到現實中滿面皺紋、雙鬢斑白的郭品濤，馮慧覺得這才是真實的他。

郭品濤卻漸漸入戲，但一想到自己的年齡，他又感到沮喪。為了打動馮慧，他想只要自己對她足夠好，年齡的缺陷肯定能通過放大自己的優(yōu)點來彌補。此后，他對馮慧照顧得更加仔細，馮慧也早已習慣享受郭爸爸帶給她“父愛”般的感覺。

2020年5月1日放假，郭品濤帶馮慧到臺兒莊古城采風，拍了好多照片。夜幕降臨時，兩人登船游覽古城，美麗的景色讓馮慧激動不已。郭品濤看她鼻尖滲出點點細汗，伸手輕輕幫她拭去。馮慧覺得很別扭，但礙于情面，也沒好說什么。

從臺兒莊古城回來之后，馮慧像往常一樣開始直播，郭品濤“眼鏡哥哥”的賬號粉絲也越來越多，很多人給馮慧私信不回后，開始給“榜一”的郭品濤發(fā)私信，要求買一些藝術寫真照片。

馮慧不知郭品濤要怎么拍攝她的“藝術寫真”照，有點顧慮。郭品濤說：“只要照片拍得夠好，就是一種藝術，同時還能得到更高的利益回報?！?/p>

拍了一些正規(guī)的藝術照后，郭品濤要她穿著比基尼，再拍一些性感的寫真照。馮慧說：“您既然扮演我的情侶，就不可能賣這樣的照片吧？”郭品濤說：“也是。但有備無患，先拍幾套預留著。再說，你漂亮，身材又這么好，不拍幾套性感寫真照，也太可惜了?！痹诠窛囊辉僖笙?，馮慧只好換上比基尼和高跟鞋，拍了一些性感的照片。

面對眼前青春和性感的胴體，郭品濤的心已經完全淪陷。在指導馮慧做動作的時候，他通過不同角度拍下了一些走光的照片，并悄悄地保存起來。

為吸引更多的粉絲購買照片，郭品濤在直播間繼續(xù)和馮慧秀恩愛，郭品濤在戲中陷得更深。

亂了方寸：中年攝影師淪陷“情侶”檔

一天傍晚，在馮慧直播結束后，郭品濤獻上了鮮花對她深情表白：“慧，請做我的女朋友吧?！?/p>

郭品濤突如其來的求愛，讓馮慧震驚，不知所措。她在直播間和郭品濤的“恩愛”只是演戲而已，現實中這個蒼老的男人讓她根本無法動心，更無法和直播間的“眼鏡哥哥”聯系到一起。

馮慧惶恐地對郭品濤說：“我一直把你當長輩看，也很感激你對我的好，但是我們不合適?！?/p>

郭品濤已經不能自拔，對馮慧哀求道：“我太喜歡你了。雖然我比你大很多，但我會加倍對你好，我把銀行卡都交給你，房子也加上你的名字……”

馮慧還是拒絕了他：“我們不合適。我什么都不需要，如果還能像以前一樣，我還是把你當作我的長輩?！闭f完之后，馮慧就離開了。

示愛失敗的郭品濤傷心極了，一個人喝醉倒在街頭，還是警察把他送回了家。

第二天，馮慧直播的時候，郭品濤再次進入直播間對她表達愛意，很多粉絲都蒙了，“眼鏡哥哥”不是主播的“男朋友”嗎？為什么還在求愛？

馮慧很反感，把郭品濤的賬號列入黑名單，禁止他進入直播間。這讓郭品濤憤怒不已，他把當初偷拍的走光照片扔給馮慧，警告她：“如果你不接受我，我就把這些照片發(fā)給你的親人和朋友?！?/p>

馮慧驚恐無助地哭了起來，接連幾天都沒有直播。與此同時，馮慧還請假拒絕去公司，想疏遠郭品濤，連公司通知她去拍照，她都找借口推掉了。

2020年8月的一天，馮慧的大學同學和她聊天時，得知她還沒男朋友，把同事王皓介紹給她。她和王浩在濟寧運河城見了第一面，她對陽光帥氣的王皓一見鐘情，兩人很快就確定了戀愛關系。

熱戀中的兩人，開始規(guī)劃以后的生活。郭品濤跟馮慧聯系的時候，馮慧直言自己已經找到了男朋友，并且在朋友圈發(fā)了兩個人熱戀中的點點滴滴。

郭品濤不甘心，在一個周末下午申請了小號去直播間，圍觀馮慧的直播，看見馮慧和男友在直播間大秀恩愛，郭品濤十分嫉妒，卻又無計可施。一個邪惡的念頭，在他心里慢慢升騰起來……

2020年10月29日，公司通知馮慧去拍一組宣傳照片。按照她和公司的約定，拍完這一次的照片，馮慧和公司的合同就可以解除了。郭品濤也聯系馮慧，告訴她兩個人合作完這一次，他要去別的城市發(fā)展，并且祝馮慧以后一定要好好生活。

聽到郭品濤的話，馮慧內心竟然有些微微傷感，反而隱隱覺得自己對不起郭品濤，同時也放下了對他的戒備之心，獨自跟著他來到攝影基地。

當兩人來到攝影基地一個封閉的攝影棚內，郭品濤拿出事前準備好的薄紗旗袍和絲襪讓馮慧換上，自己卻悄悄地把攝影棚的門反鎖起來，同時把音樂聲音調大。

馮慧毫無防范地換好衣服，半臥在軟榻上。郭品濤看著身著誘人薄紗旗袍的馮慧，他的欲火一下子被點燃了，他喘著粗氣，把苦苦掙扎的馮慧壓在身下，馮慧的呼救聲被音樂聲吞沒了……

事后，馮慧歇斯底里地大哭，還跟郭品濤廝打起來，憤怒地大罵：“你不是人，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我一定要報警抓你！看你老得像個鬼，我就是死也不會喜歡你……”

馮慧的叱罵，讓郭品濤的怒火一點點被爆燃起來：“你今天的一切都是誰幫你得來的，你良心被狗吃了嗎？我對你那么好，我那么喜歡你，你竟然不接受我。”馮慧哭嚷著：“你不是人，你是個畜生！”

說著，馮慧再次撲向郭品濤，跟他廝打在一起。郭品濤憤怒不已，伸手抓起桌上的一把剪刀，向馮慧的臉部刺去，鮮血瞬間布滿她的面部。見馮慧捂著滿是鮮血的臉，在地上痛苦翻滾慘叫，他趕緊撥打了急救電話并報警。

經法醫(yī)鑒定，馮慧損傷程度為重傷。郭品濤由于涉嫌強奸罪和故意傷害罪，被濟寧市公安局市中區(qū)分局刑事拘留。目前，此案還在進一步偵辦中。

（因涉及隱私，文中除犯罪嫌疑人外，其他人物均為化名，相關信息做了技術性處理。）

[編后]直播間的戀愛即便愛得“死去活來”，那也只是一場戲。當郭品濤發(fā)現入戲后，就應該及時抽身，別再深陷其中。

即便虛幻的網絡充滿偽裝，也不要拿愛情作為偽裝的籌碼，畢竟網絡背后是活生生的人;長期的自我暗示，加上粉絲的推波助瀾，慢慢地，很容易入戲太深，假戲真做，最終釀成悲劇。編輯/陳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