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玲燕

用講故事的方式來報道檢察工作，和普通的檢察新聞宣傳會有怎樣的不同？我先給大家講個故事。

《方圓》雜志曾經(jīng)做過一個繼父性侵繼女的案子。這個案子講的是，已經(jīng)出嫁的姐姐發(fā)現(xiàn)同母異父的14歲妹妹被自己的親生父親性侵，她質(zhì)問父親，并逼他寫保證書，遭拒絕后，姐姐立即帶著妹妹到當?shù)嘏沙鏊罡孀约旱挠H生父親。事后，母親對姐姐的“大義滅親”耿耿于懷，從此不讓她和妹妹回家。這下姐姐怒了，“與其讓妹妹無依無靠、生活無著，不如申請法院一并撤銷母親對妹妹的監(jiān)護資格?！?/p>

當時，這個案例報道以《妹妹遭繼父性侵，姐姐把親生父母告上法庭》為標題首先在方圓微信公眾號平臺推出，經(jīng)微博二次轉(zhuǎn)發(fā)后，引發(fā)362萬人的關(guān)注。讀者紛紛留言，有點贊姐姐的知理懂法、“大義滅親”的，有自發(fā)組織給妹妹捐款的，有由衷贊美檢察院在事后對被害人開展督促復學、心理疏導、刑事救助等工作的……

你看，一篇在案情陳述里可能不過幾百字的干癟說明，經(jīng)過一番包裝，宣傳效果、社會效果、普法效果全有了。一篇稿件，若是沒有故事輸出，是不會引發(fā)關(guān)注的。這是我運營方圓微信公眾號6年多最大的感受。

如何將一個案件“故事化”，這是一個比較大的命題，但我今天想探討的是，如何做一個有故事的標題？

要讓讀者覺得“細思極恐”

證據(jù)鏈完整、法條清晰的案例是給法律人看的，而讀者愛看的，是案例背后的人生故事以及作者對人性的洞悉。一個案例，案情再曲折，辦案人再嘔心瀝血，作者若是沒有將它的故事性寫出來，是很難被讀者點開閱讀的，更別提“深入人心”了。經(jīng)驗證明，只有故事深入人心了，讀者才會被法律人在案例背后所作出的努力所打動，若是不然，就很難逃被“隨手劃過”的命運，這就叫“潤物細無聲”吧。

那么，一個可以揭露人性的標題應(yīng)該是什么樣？下面舉個例子。

2020年11月，《方圓》雜志推出了一個刑事案件報道，內(nèi)容講的是，兇手誘騙患有精神類疾病和抑郁癥且有些迷信的好友吃“三唑侖”，騙他說，可以“驅(qū)鬼并安眠”，并誘導被害人寫下遺書，將被害人的房產(chǎn)和銀行卡都全權(quán)交給自己處理。

這個案子在方圓微信公眾號上發(fā)布，標題是《哄騙好友吞下100片藥后，他微信詢問了十余次“在嗎”》。親愛的讀者朋友，你讀到標題底下隱藏的至暗人性了嗎？你讀到兇手作案后內(nèi)心的忐忑以及反復確認被害人是否“死透”的陰狠了嗎？這篇文章被中央政法委長安劍、中國禁毒等大號轉(zhuǎn)載，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吧。

方圓微信公眾號在制作新媒體稿件標題時，是非常推崇“冰山一角”理論的——我們只告訴你事實的一部分，更深刻、更值得人反復琢磨的人性部分，留給讀者自己去體會。

要像創(chuàng)作懸疑片一樣創(chuàng)作標題

人總會被神秘吸引，也會對未知感到好奇。在制作新媒體標題時，我們應(yīng)該尊重這個“人性”。如何在標題里制作“神秘感”？這是非?？简炐旅襟w小編功底的一件事情。

下面，我給大家羅列幾個近期個人比較滿意的方圓新媒體標題：《受害者一個接一個跳樓，兒子也因他懸梁自盡，他說，“我是一個好人”》《“素媛案”原型今日出獄！12年里，其妻始終與受害者保持5分鐘車程的距離》《揭秘持續(xù)二十余年的驚天騙局！他心甘情愿淪為“棋子”，日記里的“豬頭”曝光》《天色暗淡，垃圾場上蠅蟲橫飛，警犬突然發(fā)出了示警反應(yīng)……》《懷疑女兒出事了，她去求助神婆，神婆說：“人還在，不在法院就在醫(yī)院”》《第一次盜地宮失敗，他覺得是“盜墓世家”的恥辱！15年后，他決定一雪前恥》……

親愛的讀者朋友，看完上面這些標題，請閉上眼睛，真誠地問你自己：你有沒有被“撩”到？有沒有點開一看究竟的欲望？請記得，千萬不要和自己的真實感受對抗哦。如果覺得有被“撩”到，就可以繼續(xù)聽我絮叨了。

若要問我這些年制作新媒體標題最大的經(jīng)驗，我會告訴你，“要像創(chuàng)作懸疑片一樣去創(chuàng)作標題”。如何“懸疑”？我認為最重要的是，絕不要一次性把話說滿，也不要一句話把事情說明白，要吊人胃口，要點到即止，要欲語還休，要引導讀者自己去找答案。如何吊人胃口？那就是細節(jié)！絕對不要放過文章中最耐人尋味的細節(jié)，要用細節(jié)來生動你的標題。

受害者一個接一個跳樓，兒子也因他懸梁自盡……看到這里，你一定會想，這個人怎么這么壞？但是，話鋒一轉(zhuǎn)，他說，“我是一個好人”。你肯定不服氣，就這樣，他怎么好意思說自己是個好人？你會氣憤，也會好奇，“莫非，他有什么難言之隱”？《受害者一個接一個跳樓，兒子也因他懸梁自盡，他說，“我是一個好人”》這個標題，就是通過這樣的敘事結(jié)構(gòu)，來完成讀者心理的百轉(zhuǎn)千回。

而一個擅長創(chuàng)作標題的新媒體小編，就應(yīng)該去研究琢磨大眾的心理，要劍走偏鋒，要去和普通以及尋常對著干，要想方設(shè)法地讓讀者的心“動蕩不安”。

要“調(diào)皮”，要“使壞”

方圓微信公眾號后臺隔三岔五會收到讀者留言，控訴“小編太壞了”“又被小編騙了”。這個指控，我認。

在和一些朋友探討政法媒體以及官方新媒體標題創(chuàng)作的禁忌時，我的觀點是，官微，最忌板著一張“官微臉”。政法媒體產(chǎn)出的內(nèi)容，相較于社會媒體，本來就更加嚴肅、嚴謹，換句話說，就是權(quán)威性有余，親和力不足。有了親和力“先天不足”這個短板，新媒體小編再板著一張“官微臉”，就不要抱怨“門庭冷落”了。

一個有活力、有創(chuàng)作力的新媒體小編，有時候需要“調(diào)皮”，需要“使壞”。怎么說？方圓新媒體有時候會取一些看起來奇奇怪怪的標題。比如，《一條掛在看守所樓道防護欄上的墩布，讓他立馬警覺……》，看到這個標題時，你會不會想，該不會有大事要發(fā)生吧？但其實，這是一篇寫駐所檢察官人物群像的文章，取這樣一個標題，一是為了奪人眼球，二是想用“墩布”這樣一個細節(jié)來表達駐所檢察官做工作時的嚴謹與細致入微。讀者最后確實被小編“騙了”，但標題里的每一處細節(jié)，都可以在文章中得到回應(yīng)。

作為編輯，經(jīng)常會有一些無可奈何的情緒。為什么？因為我們經(jīng)常會遇到一些這樣的文章，每一個字都很正確，每一段都很規(guī)范，全文找不到丁點錯處，但就是不出彩，就是不打動人。這樣的文章，就特別需要編輯去“使壞”，去“騙人”，去“顧左右而言他”。

我們有時候也很“端莊”

作為一個嚴肅的政法媒體，雖然我們大部分時候，要么在制造神秘的氛圍感，要么在吊人胃口，要么在撒嬌賣萌，但有些時候，我們真的挺“端莊”的。比如，在制作法律事件的綜述稿件時；又如，在輸出我們對某個事件、某個群體、某個人的態(tài)度時；再如，在撰寫某個影響力人物的傳記時。

今年3月，《方圓》雜志的封面人物是湖北省檢察院第八檢察部主任王朝陽。王朝陽檢察官為了公益檢察事業(yè)鞠躬盡瘁，最后病倒在自己的崗位上。他的身上，有非常多的感人事跡，每個都可以拿出來做奪人眼球的標題，但最后文章推出時，我們選用的標題是《綠水青山春又來，只是朝陽已不在》。是啊，春天來了，他為之奮斗終生的綠水青山又一次煥發(fā)了新生，可是，我們的朝陽檢察官卻再也看不到了……

《哪些人可以向檢察院申請司法救助？這幾點很關(guān)鍵》這篇文章里，我們不來虛的，只給干貨，只給有司法救助需要的人最簡單明了的指引；而在《有投資經(jīng)驗和經(jīng)濟實力的人更容易受騙？起底“區(qū)塊鏈”騙局》一文里，我們解釋了為什么有投資經(jīng)驗和經(jīng)濟實力的人更應(yīng)該警惕“區(qū)塊鏈”騙局；《在北京做代駕，只要肯吃苦，脾氣好，技術(shù)硬，就能掙到大錢》一文里，我們必須要輸出自己的價值觀，也必須告訴讀者：無論你身在哪個行業(yè)、哪個崗位，只要堂堂正正、本本分分，再加上吃苦肯干，專注于技能修煉，就一定可以過上好日子……

沒錯，和前面的三大起標題“招數(shù)”相比，這樣的“端莊持重”勢必要犧牲一定的閱讀量和關(guān)注度，但是，值得這樣做，也必須這樣做。

一個案例勝過一打文件，一個案例的宣傳報道勝過許多空洞的說教。案例報道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雖然，我花了近三千字來寫我對于案例報道新媒體標題撰寫的個人心得，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若是一篇案例報道，既沒有耐人尋味的細節(jié)，也沒有對案件背后的人性進行深入思考，更沒有對檢察機關(guān)的作為進行梳理與盤點，編輯即便有“神功”，也依然做不出一個厲害的標題來。若是最后強行做出來了，那編輯也就成了地地道道的“騙子”了。我不要成為這樣的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