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介甫

宣俠父，1899年12月出生于浙江省諸暨縣，1923年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受中共浙江省委的委派，1924年考入黃埔軍校第一期。但因觸怒蔣介石，被開除學籍、勒令離校。1925年春，經(jīng)李大釗推薦，赴張家口馮玉祥部做文教工作。10月，隨國民軍二師西征到蘭州。同年冬，參與創(chuàng)建甘肅第一個黨組織——中共甘肅特別支部，任支部委員。為團結(jié)和爭取藏區(qū)愛國人士立下了不朽的功勛。1938年7月31日被國民黨特務(wù)殺害，終年39歲。

1925年10月，馮玉祥部二師師長劉郁芬被任命為甘肅代督辦。宣俠父奉馮命，隨二師西征，從包頭經(jīng)寧夏到達蘭州。他們沿途向軍民宣傳三民主義，宣傳打倒軍閥、反對帝國主義等主張，受到軍民歡迎。

宣俠父在甘肅期間，不但在軍隊內(nèi)部做了大量工作，而且還千方百計地利用各種機會，深入到社會各方面的群眾之中，在建立和發(fā)展黨的組織及各種群眾團體、開展革命斗爭等方面，都作出了突出的貢獻。

1925年冬，根據(jù)北方局關(guān)于建黨工作的指示，宣俠父、張一悟、錢崝泉創(chuàng)建了中國共產(chǎn)黨甘肅特別支部，張一悟擔任特支書記，宣、錢二人任特支委員。這是中國共產(chǎn)黨在甘肅建立的最早組織。

特支成立以后，工作開展得特別活躍，富有成效。當時的蘭州沒有什么工業(yè)，只有一批挑水工人（因居民食用黃河水）和剃頭工人。宣俠父等深入到這些工人群眾中做發(fā)動工作，成立了挑水工人工會和剃頭工人工會；幫助郊區(qū)的貧苦農(nóng)民建立了農(nóng)會，與土豪劣紳展開斗爭；在蘭州一中和女子師范等校建立了學生會；天足會、少年同志會等群眾組織也先后成立起來了。特支還出版《革命青年》和《婦女之聲》等刊物，宣傳革命思想，開展反帝、反封建的群眾運動。

宣俠父住地是督署后花園的塔影簃，軍隊內(nèi)部的青年軍官和蘭州的青年學生，經(jīng)常到這里來聚首談心。宣俠父熱情接待來訪者，回答他們提出的問題，并把《向?qū)А贰缎虑嗄辍贰丢毿阄拇妗贰恶R克思主義淺說》《社會進化簡史》《唯物史觀淺說》等書刊推薦給他們看。宣俠父還經(jīng)常深入到蘭州一中、女子師范、皖江會館、浙江會館，以及地處道升巷口的中外大藥房、玉泉山下的王家花園、國民黨省黨部所在地中街子十七號等地方開展活動，通過教育培養(yǎng)，在這些地方發(fā)展了一批共產(chǎn)黨員，其中包括發(fā)展多名藏族同胞為中共黨員。

甘肅省是一個多民族的省份，民族團結(jié)工作極為重要。宣俠父認真執(zhí)行中共北方局執(zhí)行委員會關(guān)于民族工作的政策和策略，平等對待回、藏等少數(shù)民族，啟發(fā)他們的階級覺悟，向他們宣傳反帝愛國、自強團結(jié)、民族平等的思想。他是我黨最早深入甘南藏民聚居地區(qū)傳播革命火種的優(yōu)秀干部之一。

在這之前，甘邊寧海鎮(zhèn)守使馬麒（回族），派兵進犯甘南藏民聚居地拉卜楞地區(qū)，征糧派款、搶奪牛羊、焚燒寺院，無惡不作，藏民恨之入骨。國民軍到蘭州之后，拉卜楞寺活佛嘉木樣的哥哥黃正清，率領(lǐng)了一個12人代表團，向甘肅代督辦劉郁芬告狀，求他主持正義，保護藏民的安定生活。但劉郁芬為鞏固自己的統(tǒng)治，不敢得罪擁有武裝力量的馬家勢力，把此事長期擱置。

宣俠父十分同情藏民的苦難，很重視黃正清的請求。他一方面做劉郁芬的工作，勸其切實實行三民主義，扶助藏民，趕走馬麒；另一方面將工作重點放在啟發(fā)藏民的覺悟上。他首先幫助黃正清在蘭州建立了藏民文化促進會，并親手為該會起草了成立宣言。他告訴黃正清：“文化促進會是一種組織形式，有了組織就可以和蘭州其他群眾組織來往，就可以參加各界社會活動，擴大政治影響。”他還經(jīng)常對藏民代表團講：“要創(chuàng)造條件學文化、學政治、學軍事，提高覺悟。一個民族只有自強不息，內(nèi)部團結(jié)，才能推翻邪惡勢力的壓迫，實現(xiàn)自由、平等?！?/p>

宣俠父每周給他們講兩次政治課，還教他們學習漢語、漢文，教唱《打倒列強》等歌曲；同時，也向他們學習藏語，彼此建立了親密的友誼。黃正清很感激宣俠父的幫助，給他取了個藏族名字，叫乍喜才仁，意思是吉祥長壽。

宣俠父與黃正清相識后，總有說不完的話，在真誠的交流中，黃正清等拉卜楞的藏民漸漸有些理解了宣俠父所講的“民族團結(jié)”“反對地方軍閥壓迫”等觀念。

黃正清曾回憶說：“一天，他對我說：‘你們不懂漢文，我愿意幫助你們學習漢文。同時我也想學藏文，學好了藏文好了解你們藏區(qū)的情況?！毙麄b父提出的這個建議，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藏民文化促進會”的建立。從這時候起，宣俠父開始意識到學習藏語對于了解藏族群眾并團結(jié)藏族群眾的重要性。只懂一點漢語的黃正清及其隨行之人對于漢語學習的渴望也極其強烈，因為只有學會了漢語，他們才能夠更好地將自己受到馬家軍壓迫的事情講出去，才能引起蘭州及各方的同情與支持，如此，解決拉卜楞事件才會更快地實現(xiàn)。

1926年5月2日，在黃正清、五世嘉木樣大師和宣俠父的支持與幫助下，“藏民文化促進會”由藏族進步人士發(fā)起成立于蘭州。初名“藏民文化促進會”，1927年10月遷至拉卜楞后，改名為“拉卜楞藏民文化促進會”，并公布了《組織章程》，初有會員74人，推選黃正清為理事長，邵光宇、羅占彪、黃祥等為會員，下置總務(wù)、教育、宣傳3股。《組織章程》規(guī)定，該會“以促進藏民文化，實施普及教育，發(fā)揚民族精神，刷新民族思想及改善風俗習慣為宗旨”，其任務(wù)是“設(shè)藏民各級學校并辦理文化事業(yè)及有關(guān)藏民各種切要問題之研究”。

隨后，創(chuàng)辦拉卜楞藏民小學1所，并辦理文化事業(yè)及有關(guān)藏民各種切要問題。1941年成立“邊疆通訊社”，以“提高民族意識，灌輸抗戰(zhàn)知識，傳達解釋國策，介紹邊情”為目的，編輯發(fā)行《邊聞通訊》。后又創(chuàng)辦了夏河圖書館、閱報所、體育場等文化設(shè)施，在甘南陌務(wù)、阿木去乎建立了兩所藏民小學。1947年后，該會置屬于甘肅省教育廳，在甘青邊境的康干、康撤（果洛藏區(qū)）創(chuàng)辦了小學各1所。

1926年夏，宣俠父作為甘肅督辦的代表，在桑姆丹（羅占彪）陪同下，騎馬來到甘南歐拉部落（今甘肅省瑪曲縣），首先會見了嘉木樣活佛之父——拉卜楞各部落總辦黃位中，反復(fù)向他講述了民族自強的道理，建議他首先團結(jié)附近各部落藏民，建立組織，提高文化，充實武裝。接著，宣俠父又會見了13歲的嘉木樣活佛，還訪問了附近部落的藏胞。

黃位中接受宣俠父的建議，決定成立甘青藏民大同盟，并派人分頭去召集方圓400里以內(nèi)的部落酋長。七八天后，酋長們紛紛應(yīng)召而來，共有230余人。宣俠父代他們起草了《甘青藏民大同盟成立宣言》。隨即召開會盟大會。黃位中宣布大會開始后，就請宣俠父講話。

“我叫宣俠父，藏族名字叫乍喜才仁?！睍錾狭⒓错懫饸g呼聲。宣俠父用深入淺出的語言向酋長們講述了“團結(jié)起來，自求生存”的道理。他彎腰從草地上拔起一把青草，擰成草繩，一邊用雙手拉拽，一邊說道：“將草擰成緊緊的繩子，無論如何用力，也難以拽斷。但是，將繩草解散，成為一根根草，一拽就斷了……”

“我們藏族同胞要團結(jié)，各個部落要聯(lián)合，擰成一股繩，就力大無窮，縱有十個馬麒，也不敢再欺侮你們了。今天請各位酋長來，就是要建立一個同盟，團結(jié)起來，自求生存?！?/p>

宣俠父誠懇的話語，打動了酋長們的心，酋長們爭先恐后站起來講話，表示要團結(jié)起來，趕走馬麒。最后，盟主黃位中宣讀誓詞，并約定于10月在西昌莊正式結(jié)盟。會后，宣俠父準備回蘭州，答應(yīng)下月再來。臨行時，各酋長送給宣俠父許多珍貴皮毛和銀兩、馬匹。宣俠父再三婉辭不受，而酋長們堅持本民族習俗，不肯收回禮物；直到宣俠父宣布將這些東西帶回去轉(zhuǎn)贈給蘭州少年同志會和《革命青年》周刊做經(jīng)費時，酋長們才歡欣而散。

宣俠父回到蘭州后，繼續(xù)支持藏民的斗爭。馮玉祥五原誓師后，督署和二師要在東校場召開換旗大會，誓師參加國民革命。

宣俠父找黃正清商量，要他利用這個機會，將藏民的苦難情況傳播出去，取得全國各地的同情和支持，也可對態(tài)度曖昧的劉郁芬施加壓力，促使其下決心解決甘南問題。換旗會前，宣俠父就知道國民黨省黨部要印發(fā)宣言，并郵寄全國。他便代藏民起草了一份《甘邊藏民泣訴國人書》，歷數(shù)馬麒的種種罪行。

《泣訴國人書》印好后，同省黨部的宣言一起郵往各地，并在大街小巷張貼。開會那天，主席臺上坐著省級黨政要員，還有馬麒駐蘭州一個旅的代表。宣傳員將省黨部的宣言和《泣訴國人書》一起散發(fā)，并給主席臺上的官員們?nèi)耸忠环?。馬麒的代表看后面如土色，以為省黨部是藏民的后臺，便心虛起來，不敢作聲。而劉郁芬卻唯恐惹惱馬麒，會后對宣俠父進行斥責。宣俠父據(jù)理爭辯，為藏族同胞伸張正義。后來，宣俠父隨國民軍聯(lián)軍援陜到達西安時，還為此事去見于右任，請他督促馬麒撤軍。黃正清等也繼續(xù)在錢崝泉領(lǐng)導(dǎo)下進行斗爭。在上下夾攻下，馬麒被迫于1927年4月下令將軍隊撤出甘南，甘南成立了拉卜楞設(shè)置局；6月，嘉木樣活佛回歸拉卜楞寺。黃正清將藏民文化促進會也遷回甘南，還設(shè)立了三所學校，開展文化教育，培養(yǎng)人才。

西藏解放后，甘南的許多藏族干部，都是從這三所學校培養(yǎng)出來的。甘南人民始終沒有忘記自己敬佩的朋友乍喜才仁——宣俠父的革命功績，他的照片和手跡一直被黃正清秘密保存到全國解放。

1981年黃正清到北京參加第五屆全國政協(xié)常委會時，遇到了宣俠父的兒子宣平，宣平問黃正清：“這些照片和資料如何得以保存這么久？”

黃正清笑著回答說：“1927年蔣介石發(fā)動‘四一二’政變，國共合作破裂，馮玉祥在和汪精衛(wèi)妥協(xié)之后，也轉(zhuǎn)向蔣介石方面，蘭州形勢惡化，我們回到甘南拉卜楞地區(qū)，我把俠父的照片等資料用牛皮紙包好，再用牛糞糊嚴，防止潮濕，藏在夾墻內(nèi)，直到全國解放以后才取出來，遺憾的是還有很多資料在‘文革’中散失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