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群忠

何澤慧與錢三強。圖片|新華社

她是中國的驕傲，被稱為“中國居里夫人”。她是中國科學院資深院士、中國科學院高能物理研究所研究員、核物理學家何澤慧，于2011年6月20日病逝，享年97歲。作為中國“原子彈之父”錢三強相濡以沫的妻子，她的人生有著不少傳奇故事。

差點被清華物理系拒之門外

何澤慧祖籍山西省靈石縣，1914年生于蘇州。她出生于“五世翰林”的大家族。父親何澄是文物鑒賞家，曾東渡日本留學，日本陸軍士官學堂畢業(yè)，是孫中山領導的同盟會最早的會員之一。

蘇州有所新式西學——振華女子學校，是何澤慧的外婆——晚清著名女權主義者、教育家、婦女活動家王謝長達創(chuàng)辦的。該校曾一度被視為當時江南的清華預備校。

何澤慧6歲進入振華女校，在那里度過了12個春秋。1932年，何澤慧高中畢業(yè)投考清華大學，她受學物理的表哥王守競的影響，打算攻讀物理系。但在考取清華物理系之后，卻差點被拒之門外。何故？何澤慧回憶道：“我上物理系碰著一個‘老封建，誰呢？物理系主任葉企孫。那時候幾百人考物理系，那年物理系才招收28個學生，他說女生一個也不要。”結果何澤慧和幾個女生堅持要留在物理系，最后終于錄取了。但就讀后物理系教授們認為女生學物理難有所成，也紛紛勸她們轉系。那年招女生10人，何澤慧是堅決不轉系的3名女生之一。畢業(yè)時，她拿到畢業(yè)論文的全班最高分，同班的錢三強也是90分的高分。那屆畢業(yè)生中，這兩人是著名的“天生一對”。

何澤慧的這一選擇，決定了她后來人生道路上兩個極為重要的事情：一是她因此成為舉世矚目的核物理學家;二是得以結識后來成為她丈夫的同班同學錢三強。

1936年，何澤慧從清華畢業(yè)時，日本早在1931年侵占了東三省。為了打日本鬼子，她一心要學兵工彈道學，這就是她出國留學的唯一目的，在獲得故鄉(xiāng)山西省政府資助的三千大洋后，于1936年赴德留學。

柏林高等工業(yè)大學彈道專業(yè)根本不收外國學生，她打聽到這所大學技術物理系主任曾在南京國民政府兵工署當過顧問。德語還不流利的她就徑直去找這位系主任理論：“ 你可以到我們中國來當顧問，幫助我們打日本鬼子，我學這個專業(yè)也是為了打鬼子，你為什么不收我？“最終說服了系主任，成為彈道專業(yè)破例接收的第一個外國學生，也是第一個女生。1939年，25歲的何澤慧以《一種新的精確簡便測量子彈飛行速度的方法》論文獲得德國柏林高等工業(yè)大學工程博士學位。

與老同學錢三強結為伉儷

何澤慧在德國研究彈道時，她在清華物理系的老同學錢三強考到了法國巴黎大學居里實驗室，跟隨居里夫人學習鐳學。她在博士畢業(yè)后的一次大學同學聚會中得悉錢三強在法國的消息后，于1943年兩人恢復了聯系。因為“二戰(zhàn)”，她與父母也失去了聯系。由于戰(zhàn)時限制，她與錢三強也只能利用25個字以內的短信交流。經過兩年的通信，1945年，32歲的錢三強向31歲的何澤慧發(fā)出了求婚信：“經過長期通信，我向你提出結婚的請求，如能同意，請回信，我將等你一同回國。”何澤慧回函云：“感謝你的愛情，我將對你永遠忠誠，等我們見面后一同回國?！?/p>

1946年春天，何澤慧來到巴黎與錢三強相會，并很快舉行了簡樸的婚禮。約里奧·居里夫婦雙雙出席了他倆的婚禮?；楹螅螡苫叟c錢三強一同在法國法蘭西學院核化學實驗室和居里實驗室從事研究。這年夏天，兩人一起赴英國劍橋大學出席“二戰(zhàn)”后第一次國際基本粒子學術會議。會上，錢三強宣讀了妻子何澤慧的《正負電子彈性碰撞現象》論文，她還將正負電子彈性碰撞現象第一次攝入鏡頭，并在照片上顯現出來。這項科研成果引起與會同行的極大興趣，英國著名雜志《自然》將其稱為科學成果的“珍品”。

1947年，夫婦倆宣布，他們發(fā)現了鈾核的三分裂和四分裂。這個發(fā)現是“二戰(zhàn)”后物理學上很有意義的一項成就，在國際科學界引起很大反響。當年，法國科學院把亨利·德巴維獎頒給他倆，西方各國報刊稱他倆為“中國的居里夫婦”。

滿懷熱忱開拓祖國科學事業(yè)

1948年5月，在法國的事業(yè)正處于巔峰之際，何澤慧與錢三強抱著不滿6個月的女兒錢祖玄，歷盡艱辛回到祖國。在他倆心中，科學雖然沒有國界，但科學家是有祖國的。

新中國成立后，何澤慧全身心地投入中科院近代物理研究所（ 1953年改稱物理研究所）的創(chuàng)建工作。由她具體領導的研究小組，在條件非常簡陋、連最簡單的實驗儀器也沒有的情況下，夫婦倆每人騎一輛自行車在舊貨店和廢品收購站里尋找舊五金器材和電子元器件，還自己畫圖紙，動手制造簡易車床。經過多年不懈的努力，于1956年研制成功性能達到國際先進水平的原子核乳膠，建立了我國核試驗技術的基礎。

何澤慧是1956年科學獎金獲得者。她在家里給孩子們講故事。圖片|新華網

1955年，何澤慧積極領導開展中子物理與裂變物理的實驗準備工作。1958年，她擔任中子物理研究室主任，為開拓中國中子物理與裂變物理實驗領域作出重要貢獻，使中國快中子實驗工作很快達到當時的國際水平。

1973年，中科院高能物理研究所成立后，她擔任副所長，積極推動中國宇宙線高能物理和高能天體物理研究的開展，并取得了重要成果。

1981年，何澤慧當選為中科院數學物理學學部委員（院士），直至耄耋之年，她仍堅持上班，關心中國高能物理和核物理事業(yè)的發(fā)展。

新中國成立后，錢三強即投入“兩彈一星”的研究，在籌建“兩彈一星”團隊時，人選名單里原本有何澤慧，卻因為她是錢的家人，又是女性，最終被排除在研究團隊之外。但她以自己的方式參與了“兩彈一星”工程。氫彈研發(fā)時，一個重要的數據便是何澤慧帶人在實驗室完成了驗證，讓核武器研究沒有走彎路，沒有走錯誤方向，為1967年氫彈爆炸成功貢獻了自己的一份力量。

1948年5月，在法國的事業(yè)正處于巔峰之際，何澤慧與錢三強抱著不滿6個月的女兒錢祖玄，歷盡艱辛回到祖國。在他倆心中，科學雖然沒有國界，但科學家是有祖國的。

何澤慧特別平易近人、謙虛簡樸、樸素平和，并十分關心愛護年輕人。她總是既充分發(fā)揮他們的主動性，放手讓他們到實踐當中去闖，又密切關注著他們的成長和發(fā)展。在她的帶領和影響下，一批年輕人迅速成長為中國原子核科學和空間科學事業(yè)各方面的骨干力量及帶頭人。何澤慧的學生、中科院高能物理所粒子天體物理中心主任張雙南動情地說：“上世紀80年代我出國前，她非常關心我會不會回來，一直鼓勵我將來要回國服務，她的愛國情懷對我影響很深。”

對生活沒有什么要求的老太太

在北京中關村一個普通居民小區(qū)里，一幢被人們稱為“特樓”的三層青磚灰瓦老式居民樓，是新中國成立初期專門為當時著名科學家和歸國學者而建造的。何澤慧、錢三強夫婦從1955年就住在那里。

何澤慧晚年時期，她的女兒錢民協一直在此陪伴母親。

何澤慧的家，是一套老舊的單元房，順著狹窄的走道走進去，是一個不到15平方米的小客廳，廳里堆放著許多書籍，還有幾張很舊的沙發(fā)。

在錢民協心目中，母親何澤慧和父親錢三強一輩子相濡以沫。上世紀80年代，父親身體已經不太好，母親總是半天去中科院高能物理所上班，半天在家里陪伴父親，陪他遛彎兒，給他做飯。1992 年，錢三強辭世后，組織上曾多次提出給她調房，都被她婉言謝絕。她一直住在這所老房子里，家里的布局，無論是臥室還是書房，幾乎都沒有變動過，一直保持著錢三強在世時的老樣子。

在女兒眼里，母親何澤慧就是個“生活上沒有什么要求的普通老太太”。

“媽媽一直是那么自信樂觀、自強自立，她對我們影響很深。她對我們要求也很嚴格，總是要我們努力工作，從來不會天天把對我們的愛掛在嘴上。她心中懷著一種深沉的大愛?！?/p>

錢三強先生曾說：“科學界好的傳統應是學術和道德的統一?！焙螡苫巯壬鷥叭皇沁@一科學傳統的踐行者。這位世界級科學巨匠將一生都奉獻給了國家，奉獻給了核科學事業(yè)。

◎ 來源|文史春秋

何澤慧

核物理學家，中國科學院院士語錄：“國家，不管對得起對不起你，對國家有益的，我就做?！薄白鳛橐幻茖W家，本來就應該樸素、真實、勤奮、誠實、講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