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宏飛 張中馳 吳慧
曹宏飛的詩
茫然曲
風(fēng)雪如歸,它不費吹灰之力走遍人間的路
落日隱匿,博爾赫斯般的余暉令人不安
會越來越好嗎?像我們時常期待的那樣
我與時光一樣茫然,常常言不由衷
借我一個曾經(jīng),借我一個暮年,借我顧后
與瞻前
世界朝露般短暫,然而萬頭攢動火樹銀花
處不尋我
活著碌碌,競短爭長,鐘鼎山林都是夢
唯遠山絢爛,蕭山奔放,云山多情
驚鴻一瞥,你就在靜默的情義中生發(fā)
我把荊棘當(dāng)作鮮花鋪滿天涯
人今千里,夢沉?xí)h,故山秋最好
絕望自有絕望的火種,可惜我年華虛度
撥雪尋春,燃燈續(xù)晝,有敬無畏,樂以忘憂
天長雁影稀,月落山容瘦,若能
澄心凈耳,萬籟俱寂亦是韻
驪 歌
一切都在無可挽回地走向庸俗,我懷想過去的新年旅行
愛人同志,你可感到明天已經(jīng)來臨
我們曾經(jīng)談?wù)撨^哈維爾
當(dāng)然,還有敏感無助的佩索阿
以紀(jì)念的名義起誓,永難忘懷庚子年,正因為
時世艱辛,請你堅守信仰,滿懷希望和信心
看這人間煙火,朝暮與歲月并往,暮色將
盡
落日原諒了這一年,惟愿歲婉心和,靜處
長安
世間的溫潤無非云中錦書,雪夜圍爐
這一生,我們奔波于人類共同的命運中,行穩(wěn)致遠,如履薄冰
而此刻,僅作片刻停留!半生憂患里,
一夢有無中……
不管怎么走,都會有路!盼今日碧山歸
人,清酒深杯,知音熱烈,燈火殷勤
萬千繁華,難敵一盞虛靜,半頁會心
人生若寄,浮云吹作雪,世味煮成茶!
好在春歸有期……
遷 徙
回憶都是新的,吞噬我們的并非驚濤駭
浪,只是細語尋常
我偶爾和她惋惜逝去的時光,彼時新月初
升,菊花正濃
人生比你想象的要短暫,是啊!
你必須身臨絕境,才能跨越巔峰
光陰無休止地消靡著我們的風(fēng)華
我時刻在消亡,也時刻在追憶
“這紅塵,太污太苦太錦簇;
這人情,總浮總疏總麻木?!?/p>
行年漸晚,蒼生勞碌
長夜難明,總有人舍命燃燈
我踽踽在這浩瀚的人間,不需要有人在前
面,我們
不要被引領(lǐng);更不需要有人走在后面,我
們無須被追隨
迷途漫漫,總有一歸,我們甚至不需要并
肩同行
山河清澈,歲月平仄,青春不會消逝,只
是遷徙……
張中馳的詩
北山的秋天
蒼莽的陜北群山里,
座落著一個城市叫延安,
城市的最北面,
有一座小城叫子長,
子長的最北面,
有一個地方叫南溝岔。
南溝岔四周是山,
只有最北面的山有名字——北山。
不,北山不是它的名字,
地圖上找不到,
路過了也不知道,
如果沒有人告訴你,
爬上去也不知道。
這就是“北山”。
沒有人關(guān)心它的高度,
也沒有人為它題詞,
你們知道的所有北山里沒有它,
北山像一把沒有刻度的尺子。
只有南溝岔人在需要時不經(jīng)意地提及,
這個似是而非的名字總是被清晰地遺忘,
或從未被想起,
似乎在出現(xiàn)的同時就消失了。
不奇怪么?
那些詩篇里的曉春和暮秋,
明月和霜雪,
生長和凋零,
像泰山和黃山一樣,
也都在北山發(fā)生,
可是它竟然沒有一個確切的名字。
我要為北山正名。
當(dāng)?shù)谝豢|秋風(fēng)吹動兩片緊貼的樹葉,
第一粒暴雨墜入干燥松散的塵土,
北山上漂浮著大地的啟示,
和撫慰心靈的潮濕氣息。
北山有聲音,有深情,
于是,它有了我們的時間,
有了我們的年齡,
有了敘事的記憶。
把“的”字放在北山與秋天之間,
有了最初的、細微的、壯闊又溫暖的詩意。
北山的秋天像自然生成的油畫,
不是現(xiàn)實的、現(xiàn)代的,
不是抽象的、印象的,
只是無需解釋的北山的。
光影是俯仰搖擺的蘆草,
蘆草是生死同在的燃燒,
燃燒是立地而飛的梯田,
梯田是魔幻盤旋的茼蒿。
秋天的北山像尚未膨脹的宇宙,
不是混沌的、確定的,
不是運動的、靜止的,
只是自由自在的北山。
野兔是聞聽迷蹤的精靈,
精靈是倏忽閃爍的流星,
流星是極目斑斕的錦雞,
錦雞是忘情將息的蟲鳴。
如果你路過北山,
請叫它一聲——“北山”。
請讓北山在腦海里停留一秒,
想象它的美麗和逍遙。
你也就化身一幅油畫,
成為自己的完整的宇宙。
吳慧的詩
七言古風(fēng)·讀路遙
古來奇?zhèn)ナ苷勰ィ?/p>
身苦心苦思慮苦。
苦作烈焰燒殘夢,
難似砧錘鍛雜腐。
不器不罷休。
難亦難,
才尖招人妒,
品高不隨流;
年少偏輕狂,
憤世難從儔。
只有書齋對先賢,
冥思獨自處。
或可奮筆著詩文,
了然隨藝抒城府。
磨盡春秋褒貶事,
美丑到頭一冢土。
噫噓呼!
辱也不可怕,
榮又何足慕?
苦樂隨流水,
成敗是否一起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