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尼·牧莎斯加

1.從這里開始

累了，我突然發(fā)現(xiàn)

我離大地比較遙遠，遠得像天與地

我思考著，為什么這樣

上不沾天下不著地

我悔恨，但來得及

比如說妻兒離家出走，妻兒回來

來得及，我的聲音

傳遍五洲四海，黑夜與白天

就從這里開始

我要做一個人，合格的人

不是標榜，而是懺悔

說給自己聽，世界已經(jīng)

向我打起了呵欠，自言自語

就從這里開始

2.濕濕地想

濕濕地想起了父母，在我的妹妹的微信里

濕濕地想起，母親就在這日子闔然長逝

暴雨灑向了山川河谷，像她的女兒

而父親，二十多天后，也相繼離世

母親去世時，正好就是土豆開挖的季節(jié)

我深深地記得，它是母親的最愛

而父親的去世，

濕濕的正是剪綿羊毛的季節(jié)

唯一的妹妹去世，她留下了一女一兒

我勉強接受，痛苦的，說這是很自然

我背著眾人拭著淚花，因為我是老大

人生如夢，一晃眼就到了站臺，

遺憾和強忍

人生如夢，一晃眼就到了站臺，希望和神往在一五一十地愛戀著，

只是愛受到波折和煎熬

在很自然睡覺然后醒來，孤獨的

3.羊? ? 皮

我的父親，會做羊皮褂子

他揉搓羊皮，在一張竹籬席上

揉進了父愛，和點燃的蘭花煙的味道

用手揉。挽起了褲腳用腳搓

是綿羊皮，即使下雪的冬天也不再寒冷

是山羊皮，夏天可背負烈烈的日頭

連同很長、很長的牛皮繩

卡指①的裁縫，在臨近的土墻石板房旁

一個仿若永遠長不大的孩子

在他的身邊。只會注意到他的行為

但不會去學。他要了一瓢冷水解渴

因為那個孩子在一旁寫作業(yè)，

見他汗流浹背

還時不時問他問題，他娓娓講解疑難……

哦，新與舊、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在默默地發(fā)展

注①：“卡指”，指攤開手掌，用拇指與食指一卡一卡的量。

4.燕? ? 麥

除了是專門給老人吃的以外，燕麥面

我的認識就是還給遠行的人吃

我們在家就吃洋芋，或苞谷，抑或蕎麥

因為他們出遠門，因為他們年老體弱

一日三餐，或一日兩餐。一整天的

吃了燕麥面就耐餓。還有，祭祀時常用它

和雞蛋一起敬向老人的靈前

在彝鄉(xiāng)隨處可見，它是每個家庭必備的

除了它長長的生長期以外，春夏秋冬

除了我看見它是在生長，葳蕤在生長

除了它極其像青稞，但產(chǎn)量不算大

下著雨，把我從頭到腳地打濕，

像個落湯雞

我在幽怨地聽著鳥叫聲，凄婉的又萌動的

在山寨。仿佛沒有了冬天、春天和夏天

5.家? ? 族

有三個本家族的人，他們都比我年長

但他們都親切地稱呼我阿普或叔叔

我們在一起喝酒，仿佛酒與我們家

是命定的，甚至欠了賬似的酷愛喝酒

他們有我的堂兄，有我的弟弟，還有我

酒醉時人自清醒，不酒醉時難得糊涂

我們隨性地攀談著，一些小事

比如一個兒孫就告訴我千萬不要去補牙齒

高山河谷，森林草原的一股腦兒攀談到了

他們說無酒不成席，我說是無酒不成家

家的概念，深深地在我們脈管里游蕩

所以說哦，彝族人是抱團取暖包括親戚

所以說哦，彝族人是同仇敵愾包括朋友

任何事情都有始，還有終的吶。沉默了

6.哲? ? 學

老牛在反芻，獵犬在囫圇，這就是哲學

深奧而神秘，神秘而迷惑，迷惑而解答

鍋莊由三塊采自山崖的巖石雕琢而成

一簇熊熊燃燒的火焰源自

阿普杜穆的拯救蒼生

為什么沒有發(fā)出信號呢？火塘的火

噼噼啪啪，它的叫聲有點獨特，

隨著那聲音

一個客人肯定要走進這家屋子里來了

一匹母馬正在生小馬駒，這就是哲學

陽光在蓬勃，月色在誘人，形成春夏秋冬

富人有富人的道，窮人有窮人的志氣

噼噼啪啪叫得歡，絕不是陰雨綿綿

是了，所有的可以用對對錯錯去剖析

是了，所有的披上和蓋上神秘的披氈

一雙腿，在氈綁腿上可見它的風塵，

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