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葵
快到萬木凋盡的日子,一只貓躡步走過陽臺
像夕陽踱過落葉
陽光煮沸了云層
希望的繩索漸漸
在收緊我的心
靈魂的布袋裝滿了虛妄
越空的東西越會讓人沉重
抬頭看見杏樹枝椏上吊垂的果實
光明猶如暗影
他走路拖曳沉重的物體
誰都看不清楚,一個瘦弱的人
背負沉重的鐵,鐵沒有顏色
他不愛壓在心頭的事物和人
不愛昏沉天氣,反復(fù)的星辰
不愛鐵,那是捆縛在宇宙上的物體
任何有價值的東西都不能自由地旋轉(zhuǎn)
有的人荒唐地整夜不睡,在鍛造鐵
心中火花四濺
相比刃口畢現(xiàn)的鋒利
他更信任單純的愚蠢,有一種單線條的
可愛,他明白,所有的偉大盡頭
都通向簡單
捱過暴風(fēng)雪的兩日,陽光下的雪
有迷人的幸福。想起夏日午后的河邊
柔軟的麥秸,收藏他荒誕轟響的美夢
像飛機在天空的聲音,像蜜蜂成千上萬圍繞
碩大的風(fēng)箱
他背著木叉,
去尋找秋天遺失的豆莢和玉米
不知走了多久,泥濘的路已變得平坦
他對自己的告誡,正變得繁多
他困在中間,他一直在走
他被傷了,他也傷了別人
豁嘴猴翻滾笑,他安慰自己
那只是一只猴子
平坦的路看似寬闊,卻又漫長曲折
像神秘的志怪小說
他始終沒有找到農(nóng)人粗心遺落下的
莊稼,也無法細心去歸攏它們
無數(shù)次在城市的超市之中
見到了大豆與玉米,他又想起
歸屬感濃烈的秋天,他已經(jīng)像
不知去向的木叉一樣,無用
和被廢止了
聽導(dǎo)游講故事,對石塊的年代
厘定到一個確切的年限,但仍不能確定
斗梁的灰塵,有否周朝的命名模式
在石階上停下,多少游人都走了
青苔依舊,鳥兒的鳴囀依舊
流水磨損石塊的決心
我的內(nèi)心,空蕩的,像風(fēng)吹走的云塊
鋪好的路,給游客的
細致入微的,有如遞上一塊錦緞
未名的路,高低起伏的野草
是蟲豸的家園,已被人們忽略掉了
沒有人的腳步,大自然索性放任了它們
它們是隱居自娛的畫家,該怎么命名它們
麻雀、蜈蚣、毛毛蟲、還是一顆松果
一批逶迤遠走的覆盤子藤
它們是被流放了
它們不再是寫供奉的翰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