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國勝

前不久，一則“小學老師網(wǎng)絡賭博欠學生家長107萬后自殺”的新聞，以其稀奇和負面的屬性引發(fā)了大量的關注，同時也給人們對老師的美好想象，潑了一盆冷水。

事情發(fā)生在遼寧撫順。在這之前，它擁有很多的標簽，“努爾哈赤的出生地”“雷鋒精神發(fā)源地”。但更多的人，卻因為這件事知道到了撫順這座城市。

事情發(fā)生后，人們追問兩個核心問題：學生家長為什么要借她那么多錢？她是怎么深陷網(wǎng)絡彩票的陷阱中？在對家長們的采訪中，第一個問題逐漸清晰。

“都是為了孩子”是我聽到的最多的解釋，但在本質(zhì)上，其實是“教師”這個身份所帶來的“權力”所產(chǎn)生的影響。家長們都怕，如果不給老師借錢，自己孩子會不會在學校遭到冷落和不公對待。另外，因為默認“教師”這個職業(yè)可以獲得額外的收入，所以家長們相信，就算借錢給這個老師，她也有能力還清。

這件事在一定程度上揭開了老師和家長微妙關系的面紗。幾位家長都告訴我，逢年過節(jié)，他們都會給老師“奉上”千元紅包，以期自己的孩子得到更多的關注。

同時，這件事也在考問我們：老師和家長的關系應該是什么樣的？這個問題的答案，需要我們用更長時間去回答。

她是怎么深陷網(wǎng)絡彩票陷阱中去的？

楊老師的所謂遺書，只講了自己被別人拉進了一個彩票網(wǎng)站，從此深陷泥潭。我也疑惑，作為一個教師應該能識別這種形式的騙局，她之所以陷進去，一定還有別的原因。我原想如果找到她的家人，還原她的人生，這個問題可能會有答案。但從事件曝光以來，所有的報道中，除了她想要離婚的丈夫僅發(fā)過一次聲外，再沒有任何親人講述她的故事。

怎樣才能找到他們？采訪過程中，有個同行在網(wǎng)上看到了楊老師出售房子的信息。據(jù)此，我跟這位同行找到了小區(qū)，然后又通過其中一張屋內(nèi)照片，鎖定了樓棟。再通過照片中窗外欄桿的細節(jié)，基本確定了樓層。上樓敲門，有個年輕人開了門，我問是不是楊老師家，年輕人聽了反問我們是誰，一聽是記者他關了門讓我們離開。關門的瞬間，我看見屋內(nèi)沙發(fā)上躺著一個老人，聲音微弱地問了一句“誰呀”。

吃了閉門羹，我們一直在門外等候，并又幾次試圖叫開門，但無人回應。等候期間，我們問了樓上樓下的鄰居，沒人知道他們姓什么，只知道之前有個女老師住在這里。在門外等了一個多小時后，我們買了點水果放在門口，同時附了一張紙條，表達了我們的歉意和想跟他們真誠溝通的心意，并留下了聯(lián)系方式。走的時候我們又敲了門，說在門口放了東西讓他們記得拿進去。

走下樓，我們都以為是沒有收獲的一天。不久，同行接到了楊老師兒子的電話，示意讓我們上樓，愿意接受采訪。進屋后，老太太說自己有心臟病，聽到敲門聲就害怕，方才吃藥后緩解后，才讓我們進門。

聊了半小時，老太太對女兒的事情沒做過多回憶，反而表現(xiàn)出一種氣憤。兒子對母親的了解也不是很多，在他的講述里，母親所有的決定都是自己做的，不會跟他們商量。作為親人，他們也是等到楊老師離世后才知道，她曾深陷網(wǎng)絡彩票的泥潭。老太太也不知道，之前一切都做得很好又孝順的女兒，到底是如何走到這一步的。

第二個問題，可能不會再有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