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丹有很多身份,既是藝術指導,又是很會拍照的攝影師,曾與著名攝影師組成國內頂級視覺設計組合,從2004年開始擔任著名音樂人張亞東公司“Dong Music”的視覺總監(jiān),也作為導演為諸多藝人拍攝MV。即便如此,張丹最為人熟知的身份卻不是攝影師,他對外的身份是《VISION青年視覺》雜志的主編和出版人。
從2003年擔任《VISION青年視覺》雜志的藝術總監(jiān)開始,張丹一直用他敏銳的角度剖析世界范圍內的視覺藝術,并把這些源源不斷地帶到中國讀者面前。他不僅讓自己的創(chuàng)作才華,自己在視覺領域一些先鋒的概念想法,得到極大的發(fā)揮,還一直非常注重挖掘中國視覺藝術領域里那些獨具創(chuàng)造力的人物。
此外,張丹也一直倡導時尚界的跨領域合作,他主理的《VISION青年視覺》雜志也一直堅持用藝術讀解時尚,用時尚詮釋藝術。其中第182期的影像特輯《人機合一》里充滿實驗性的展示了視覺藝術與科技、時尚結合的更多可能性,一面市就引起廣泛的關注。我們的對談,就從這組作品開始聊起。
網紅展覽=藝術展覽?
注意力經濟、數字身份、算法、技術與身體之間的關系。
人工智能、自拍和對自我肖像的崇拜。
手機拍照是攝影還是社交。
劉東:現在特別流行打卡、探店,在朋友圈曬圖,為了迎合這種風潮,很多美術館也推出適合網紅打卡拍照的展,有人認為這些展覽沒什么營養(yǎng),你對此怎么看?
張丹:我并不反對網紅展,所謂的精品和大眾展覽這兩種方式各有各的價值,不能一概而論,就是說不能只有一種形式去適應所有的需求,這個世界的需求其實是非常豐富的。
劉東:很多“小白”看展覽時會有一個疑惑,這張片子這么普通,我也能拍,它的藝術性表現在哪兒?
張丹:很多時候藝術帶給我們的思考比藝術形式的本身更重要,你可以反過來問他,為什么你沒拍呢?人家用時間干了一件大部分人看來是沒有價值的事情,是因為他堅信這個東西的存在價值,所以他才把重心放在這兒。反過來你恰恰是因為這東西沒有價值,所以你不會干這個事,這是用時間、用生命做了一個交換。你不交換,你不認同這個價值,當然它也就不會成為你的作品了。所以它為什么被選出來做展覽,可能也是因為這種價值被我們忽略了,藝術家用展覽這種形式來與公眾對話,帶來思考,探討價值的標準。
從精英藝術的角度觀察攝影,今天攝影已經不再具有先鋒性嗎?
拍照手機讓攝影成為大眾藝術,卻沒有成就出一個攝影大師?
傳統(tǒng)攝影會被AI、算法取代嗎?
劉東:2010年,美國舊金山現代藝術博物館舉辦了一個論壇,論壇題目是“攝影終結了嗎”,一些評論家、策展人都認為:攝影是精英的藝術,有一定的實驗性和先鋒性,一旦普及,攝影就死了。你怎么看這個觀點?
張丹:我覺得所謂的標準,什么是好攝影的標準其實不是唯一的,或者它是存在不同維度的,比如說大眾層面的攝影,這個標準和你把攝影當成藝術的一種媒介、一種語言來去應用,評判標準是不一樣的,不能用一個東西去衡量,應該在不同的維度去比對。
劉東:有一種觀點認為:審美其實是逐步提高的。但是現在,泛濫的手機拍照,對審美是沒有累積的,永遠不會有提高。拍照手機這么先進了,大眾參與度這么廣了,但實際上并沒有幾個大師,你是否認同這個觀點?
張丹:審美的提高和觀看經驗與學習思考的能力有關,不能讓手機背這個鍋。攝影不應該只是精英的藝術手段,攝影大眾化和精英化也沒理由成為矛盾。各玩各的,大家都開心就好了。真正的大師是超越時代的,或者是像達芬奇和特斯拉這種的“外星人”,或者是像梵高這種當時人們無法理解接受,經過時間的沉淀驗證后價值顯現的。對于前一類人,你很難看到時代給他的局限,對后一類人,人們需要時間來慢慢理解一切。當下有人拍的東西,大多數人不能理解,還有的人拍大多數人都能理解的東西,這是兩種不同的方法,那結果怎么樣呢?結果現在我們看不出來,只能經過10年、20年,或30年之后,你回看這個時代,誰是真正的大師可能慢慢就會清晰了。
劉東:你在攝影這個行業(yè)從業(yè)很久了,你覺得好的商業(yè)攝影師是靠天分還是靠沉淀積累才能出來?就作品而言,你比較喜歡誰?
張丹:我喜歡的攝影師國內和國外都有,我認為有價值的可能也只是從我的視覺經驗里找出一些符合我的審美喜好的。你關注這個領域,都會做出這樣的判斷。我相信我的判斷、我的選擇并不具有唯一性。好的攝影師還是你能夠看到他留存下去的價值的,比如說他的與眾不同,他的堅持。堅持很重要,不是說你開始出手比別人都好就是有天賦,更重要的是你專注持續(xù)的去尋找未知,把這種探索當成上天賦予你的使命。
劉東:對想進入攝影領域的年輕人,有什么建議和忠告?
張丹:哈哈,老年人才會給年輕人忠告,年輕人有很多的時間試錯,不需要忠告,做獨特的自己就好。
人機合一、穿行者的創(chuàng)作靈感及拍攝過程
劉東:在商業(yè)領域,很多產品照片其實都用3D建模等取代了,你認為未來商業(yè)攝影還能有什么突破?
張丹:確實現在能看到很多3D的產品照片,但無論是電腦或者相機,本質是相通的,都只是工具而已。工具肯定會越來越智能,但核心是人的需求和想法。就拿膠片相機來說,在日常生活領域已經被數碼取代,可是沒關系,還是會有人用它來創(chuàng)作。
劉東:拍攝“穿行者”這組照片的靈感和契機是什么?
張丹:新冠病毒的出現改變了我對很多事物的固有看法,比如世界必然越來越進步,人類文明必定戰(zhàn)勝任何困難等等,在疫情最嚴重的時候聽竇唯為疫情創(chuàng)作的《后疫》時,故事畫面就自然浮現出來了。整個故事是發(fā)生在未來,病毒再一次攻擊了人類文明,這次非常不幸的是沒有一種解藥和疫苗能應對這種每時每刻都在變異的病毒。人類肉體的局限和脆弱能通過與機器結合的方式來彌補嗎,這個主題很早就在科幻小說中被提出,因為疫情的到來,我們決定做一本《人機合一》的主題??瘉硖接懛N種可能。
劉東:這組作品的拍攝據說前期采用了大量的計算、模擬,顛覆了我們對商業(yè)攝影的認知,能講講拍攝流程嗎?
張丹:三維虛擬技術的發(fā)展給攝影帶來了新的可能性,我把故事的背景設定在2099年和今天兩個時空,男主人公王源的部分采用真人拍攝與虛擬場景合成的制作方式。拍攝前我們已經在三維軟件中搭建好了場景,并且將虛擬人物放置在場景中做好所有的腳本設定,鏡頭、服裝、燈光等等。拍攝時我們用真人來替換掉虛擬世界中的人物。女主人公Cici項偞婧的部分則是采用了一半虛擬一半實拍的方式來完成。最開始期望這個女性的形象是完全虛擬的,我們用人工智能生成了數以萬計的女性形象,從中挑選出了一個形象作為角色的原型參照。但是在制作過程中發(fā)現手工三維建模生成的模型生動程度還是達不到要求。后來改為真人三維掃描的方式來構建面部模型。最終圖像中呈現的人物形象有兩個來源,一個是真人實拍的照片,另一個是在三維軟件中用虛擬攝影機渲染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