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東
如果說天堂應是圖書館的模樣,那么挪威人造出的圖書館最接近天堂,它就是位于奧斯陸比約維卡區(qū)域的奧斯陸新公共圖書館。奧斯陸新公共圖書館由年輕的設計事務所Lund Hagem Architects與老牌設計事務所 Atelier Oslo 聯(lián)手設計,主旨為打造一個可以盡情探索和舉辦各類活動的現(xiàn)代場所,通過開放且具有吸引力的建筑空間來鼓勵人們不斷地發(fā)現(xiàn)新事物。在2009年的國際建筑競賽中,主辦方希望為讀者提供一個具備全新設施的現(xiàn)代圖書館空間。而兩個設計事務所獲勝的提案正是通過開放整體的空間設計,為人們提供一個個意想不到的空間角落,從而營造獨特的環(huán)境體驗。憑借其可持續(xù)的前沿設計理念,奧斯陸新公共圖書館成為未來建筑(Future Build)的模范工程之一。
新公共圖書館面朝景致優(yōu)美的奧斯陸峽灣,這里是奧斯陸游人如織的市中心港口,也是奧斯陸的新文化中心,匯集了包括如夢似幻的挪威國家歌劇院在內的奧斯陸眾多標志性建筑物。這座讓整個國家都翹首期盼的“挪威最大的書架”耗時11年打造,占地14000平方英尺。最初定于2020年3月28日正式向公眾開放,但因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推遲到6月18日。
兩個設計事務所的建筑概念基于“延伸到整個樓層的大型中央連續(xù)空間”,室內外的功能設計都非常有特點。通過針對立面、通風和材料使用所提出的創(chuàng)新性解決方案,將新公共圖書館鑄成一棟環(huán)境友好型的建筑。由于項目場地面積相對較小,加上樓高限制,因此在最高層設計了猶如懸臂的延伸建筑體,避免了過多樓層的堆疊,讓其在周圍的環(huán)境中非常顯眼。建筑師對懸臂的底部進行了特殊的幾何結構設計,以提供必要的結構強度,對入口進行保護。巨大的懸臂不僅向城市展示了建筑的宏偉姿態(tài),還保留了望向附近歌劇院的視野。
建筑物的上兩層移位向外突出,酷似一堆疊放的書忽然被放大了千倍,同時大量的玻璃材料覆蓋在立面上讓巨大的建筑顯得非常輕盈,并通過漸變的頂板相連,創(chuàng)造了一個多變的休憩場所,與奧斯陸峽灣的景觀保持聯(lián)系。三角形的折板和天窗構成了中庭的頂部界面,將外部的景觀引入室內,創(chuàng)造了內部空間的多樣性。為了適應建筑功能的變化,采用了可變的圍合構件和家具設施,創(chuàng)造了靈活可變的內部空間??此屏鑱y的抽象燈具裝飾,其實出自特邀藝術家之手。連桌椅都是典型的北歐極簡風格,為整個空間注入運動的活力。開放區(qū)域更多地采用了中性的色彩和耐用的材料,讓閱讀空間安逸沉靜。圍繞在“光井”周圍以及折疊屋頂內部的混凝土結構擁有極高的持久度,使得圖書館的空間變得更具辨識度。寬度較小的隔熱板和玻璃板在立面上交替分布,兼顧了隔熱性能的高效和采光的均勻。
為了增強建筑的開放性并建立其與都市環(huán)境的關聯(lián)度,建筑師特意將地面層的立面設計成全透明形式,采用隔熱板與玻璃板交替安裝,具有隔熱和日光均勻分布的作用。立面的切割標志著東面、西面和南面的入口,用簡單明了的方向指引著來自城市各個角落的人們進入。為了保證采光,室內采用了開放式設計,空間內部垂直打通。引人注目的三個“光井”(光線從屋頂天窗與地面入口進入建筑內,連接形成三道主要的自然光源)貫穿屋頂與地面。它們以三個入口為起點,分別從每個入口斜切穿過建筑物,呈對角線貫穿了整個建筑,使人們可以窺見圖書館的不同區(qū)域。除了與各個樓層連接,“光井”還與屋頂蜂窩狀的三個大天窗相通。通過大天窗和周圍的玻璃帷幕,使采光充足。天窗結構采用折疊的幾何形狀,既保證結構強度又具有一種獨特的秩序美感。光與建筑物的碰撞,產(chǎn)生令人叫絕的設計美感。室內的漫反射玻璃緩和了隔熱板帶來的封閉感,營造出均勻柔和的氛圍。在建筑物的角落,全景窗戶可向不同方向打開視野,為室內增添變化和張力。
奧斯陸新公共圖書館以卡爾·戴奇曼的名字命名,他于1785年創(chuàng)辦了挪威最古老的公共圖書館,管理過22家公共圖書館。進入21世紀,235年的歷史傳承開啟了新的篇章。圖書館不應該僅僅是存放書籍的地方,而要成為人們交際和學習的理想場所。不能只滿足于傳統(tǒng)的借書還書,應該在傳遞知識上更加主動,創(chuàng)意上積極多元。不只有餐廳、酒吧和電影院,還要創(chuàng)辦各種工作坊,讓公眾免費使用各種機器動手創(chuàng)作。甚至還開設了錄制音頻節(jié)目的錄音間,同時能租借桌游、燒烤爐、iPad等。
新公共圖書館圍繞著一個巨大的、頂部采光的中庭,連接著各個樓層,并將它們分割成較小的不同使用空間。這種設計方法,能夠使人對這座規(guī)模宏大的建筑感到親切,產(chǎn)生歸屬感。館舍能夠藏書45萬本,有五層樓高。地下層有一座電影院,輪番播放不同類型電影。還有一個200個座位的禮堂,經(jīng)常舉辦演講等活動。位于道路東側上方的一樓有咖啡廳、餐廳和閱覽處,主要的藏書為小說和兒童讀物。讀者找書非常方便,只需要在電腦上操作,圖書館內的分揀設施就能自動為你尋找書籍,并送到提貨臺,甚至會發(fā)一條短信到手機上告訴你書到了。一層的天花板能看到非常有儀式感的藝術線條燈具,中庭有時候還會放上一些獨特的氣球裝置,非常有趣活潑。二樓和三樓是主要的藏書空間,另外開辟了錄音室、工作坊、表演舞臺和游戲室等幾個相對比較私密的區(qū)域,供人們探尋手工魅力、一展歌喉和娛樂。四樓則距地面足足有20米之高,為入口提供了一個天然的遮擋。頂層為社會科學書籍閱覽室,并規(guī)劃未來會發(fā)展的藝術類項目。兒童區(qū)色彩鮮艷,吸人眼球,設置了非常多讓小朋友感興趣的休憩與藝術空間裝置。手作區(qū)提供了非常多有趣的東西,例如 3D 打印機,還可以在這里用數(shù)字手繪版繪畫和創(chuàng)作。還有獨特的縫紉機,你甚至可以在這里做衣服。
傳統(tǒng)的圖書館通常被設計成擺放一排排書架的大樓層,而該設計打破了這種束縛,創(chuàng)造了更加分散并開放的空間,激發(fā)不同活動類型的開展。內部空間就像森林一樣開放,邀請游客到任意一個角落去探索圖書館的新領域。在這里可以找到會議室、排練室、游戲室、展覽壁龕、錄音室、靜默閱覽室等空間。建筑師圍繞三個自由站立的書架布置了圖書館的封閉空間和壁龕,組成了黑色的“書架塔”, 可用于臨時裝置展陳和各類展覽所需。另外,相對私密的的空間圍繞在其周邊。建筑師在這片區(qū)域使用了明快亮麗的色彩,而在開放的公共空間則選擇相對中性的色調。
奧斯陸新公共圖書館一周七天開放,從周一至周五早上8點至晚上10點,周末上午10點至下午6點。偶爾還會組織小樂隊演出,充滿文藝氣息。無論學生、游客或帶孩子的父母,新圖書館歡迎每一位讀者到這里感受挪威的設計與文化的魅力。人們可在館舍里自由活動,或通過電腦獲取全世界各地的信息資源?;蛘覐埌察o的小桌子,靜靜地看書做作業(yè)。或與一同前來的朋友進入討論的小房間,或在轉角處輕聲交談?;蛘咦叩綀D書館最美的玻璃幕墻區(qū)域,找一個靠近巨型落地窗的舒服座椅坐下,面對奧斯陸的海灣放空思緒,在靜謐的時光中度過美好的時光。
據(jù)統(tǒng)計,近50%的挪威人一年讀書量超過10本,近75%的挪威人會選擇在實體書店購買紙質書籍,93%的成年人有固定閱讀習慣,80%的挪威家長會經(jīng)常給自己的孩子讀書。奧斯陸新公共圖書館代表著挪威人對書籍與文化的熱愛以及對于美和設計的不斷追求,為讀者提供更加現(xiàn)代而有創(chuàng)造性的閱讀空間,成為當?shù)赜忠恢匾参幕O施。奧斯陸市政府估計,新型冠狀病毒肺炎大流行過去后,新公共圖書館每年將吸引超過200萬名讀者。
為了奧斯陸新公共圖書館的開業(yè),一項特殊的兒童搬書活動席卷了奧斯陸。在有關該活動的宣傳視頻中,一名8歲小男孩說:“書籍因可以讓人見識不同的生活而無比重要,今天我將帶著我最喜歡的書籍轉移到新地方去?!闭邕@名小男孩,1000名報名參加活動的小朋友從舊圖書館書架上取出喜歡的幾本書籍,然后小心地放進書包里。他們手拉著手,組成一列列浩浩蕩蕩的行進隊伍,走上前往新圖書館的道路。孩子們途經(jīng)奧斯陸皇宮,走過時髦繁華的商業(yè)大街,帶著對未來的憧憬與對知識的追求,走進一座全新的書籍之家。他們將6000本童書妥帖安放于新圖書館的書架之上。書籍將延續(xù)它的使命,為更多人帶來萬千世界的奇妙,讓更多人過上各種不同的人生。
在新公共圖書館的五樓頂層,讀者可俯瞰城市,將奧斯陸峽灣及其島嶼的絕妙風景盡收眼底。有趣的是,這兒有一個神奇的“未來圖書館”。這個跨世紀的圖書館項目由蘇格蘭視覺藝術家凱蒂·帕特森2014年夏天發(fā)起,每年邀請一位具有影響力的當代作家以自己喜歡的風格寫作一部作品,到2114年共100位。作品字數(shù)不拘,但不能有照片或插圖,除了作品的名字,其他內容都將被嚴格保密,被封存起來。加入此項目的作家們需要搭乘火車抵達奧斯陸,并經(jīng)過一段漫長的跋涉來到位于高處的諾德馬克森林(挪威政府從2014年起在這里種1000棵樹),在此通過一個簡短而正式的儀式完成作品的交接。作品被收藏在一個玻璃盒子內,用傳統(tǒng)的鎖頭鎖好,放進奧斯陸新公共圖書館頂層特制的小房間里。過了100年,從2014年開始栽種在諾德馬克森林的一批樹木將被專門用來制作紙張,這100位作家的作品將被印刷在這些“栽種于100年前的樹木上”。
創(chuàng)作留給100年后人類的作品,也帶給作家們一種對自身存在更深刻的反思。100年后才會被解封意味著它們能夠以未被解讀者“驚擾”的最原生的狀態(tài),帶著“過去”的印痕與未來的讀者們相遇。對于作家來說,“為未來而寫作”也是一種奇妙的體驗。作為2014年成為“未來圖書館”項目的首位成員,時年76歲的瑪格麗特·阿特伍德2015年上交了耗時一年的書稿——Scribbler Moon。這是第一部受邀作品,也是將被封存最久的作品,一直到2114年,關于作品唯一已知的信息只有它的書名。
“僅僅想象我的文字在沉睡100年后再度被喚醒,就是一種從未有過的體驗。有怎樣的人會在那里等著閱讀我的作品呢?那些尚未出現(xiàn)在世上的讀者的手打開第一頁時,會說出怎樣的第一句話?”阿特伍德表示,“我覺得這次和一些目前還未存在的讀者的相遇,就像我曾經(jīng)在一個封閉了三個多世紀的墨西哥洞穴壁上看到的紅色手印。我想未來的人們可能完全不能解密我的作品,但我想有一個意義是我們彼此都能分享的,那就是‘我曾經(jīng)到過這里?!?/p>
時代瞬息萬變,今天難料明日事,書本的形態(tài)可能經(jīng)歷各種各樣的變化。不妨設想一下,到時候人們還看紙質書嗎?印刷的機器還存在嗎?面對種種未知數(shù),需要特有的勇氣和超人的智慧。這個項目希望能夠用這種方式表達一種紙質書依然可以存在于未來的期望,并讓未來的人們感受到它們的魅力。“未來圖書館”把自己寄托給了未來,代表著一種希望。這是一代人對另一代人的托付,從而演化為代代相傳的生命。雖然沒人知道未來如何,但依舊得給未來一個充滿希望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