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建華

牛租與牧牛工錢

清代四川是移民地區(qū)，牛租事例較多。四川屏山縣客民劉仕順不還牛租并戳傷沈榮松案。榮縣人劉仕順二十一歲，嘉慶十九年（1814年）二月，劉仕順向屏山縣沈榮松租牛一頭耕種田地，議定牛租稻谷二斗，秋收交給。八月二十八日晚，沈榮松到劉仕順家里討要租谷，劉仕順稻田尚未收割，約他九月初間來，沈榮松不依，斥罵劉仕順騙賴，劉仕順回罵，二人動手，引發(fā)命案。

四川眉州人李清保，于嘉慶十七年（1812年）四月間向袁允和借牛犁田，該牛租銀一兩。后來袁允和雇李清保幫他栽秧十四天，該付李清保工錢一兩一錢一分，抵去牛租銀一兩，尚欠銀一錢一分。李清保討過多次，袁允和總沒給還。九月初十，李清保又到袁允和家催討，袁允和反說李清保尚欠他牛租銀二百多文，可以扣抵。李清保說他騙賴，雙方互罵。李清保順取桌上鐵磬向他嚇擲，不料傷著他左額角致死。

嘉慶二十五年（1820年）三月間，四川順慶府南充縣人馮大興租王潮貴耕牛耕地，原許幫工十日，扣抵租錢，過后馮大興只幫了王潮貴二日就沒再做。六月初四下午，王潮貴在山坡割草，馮大興走來向王潮貴討要工錢。王潮貴因他牛租沒有扣完，說他不該要錢，還罵斥了幾句。馮大興不依，反說王潮貴騙賴，二人罵了起來。馮大興就撲攏毆打，王潮貴情急，順用割草尖刀嚇戳一下，不料傷著他右肋倒地，不一會兒死了。

類似的事情也見于浙江。紹興府諸暨縣有一人名章寶，章阿是其五服族侄，同村居住。嘉慶二十三年（1818年）十二月初，章阿的父親章南浩有佃田三畝七分，趙品士佃種。章南浩要把那田贖出，托章寶另覓受主。章寶向章聯(lián)科說合，章聯(lián)科情愿頂受，就憑章寶寫立頂票，先付章南浩洋錢一圓。后來章南浩向趙品士贖田，趙品士因年限未滿，不肯放贖。章聯(lián)科查知，向章寶索討洋錢，章寶應(yīng)許索還。二十六日，章寶從鄰村宰豬回來，路過章南浩門首，向章南浩索討，章南浩說章聯(lián)科欠他耕牛工錢三百多文，要把洋錢扣除。章寶說各自經(jīng)手，不好劃抵。章南浩不依就罵，章寶回罵。爭毆中，章寶順拔身帶宰豬小刀嚇戳，傷著章阿身死。

合伙耕種土地的“伙種”形式中，也有牛力工本問題。山東海豐縣民羅允功因種麥糾紛踢傷王進(jìn)賢身死一案。羅允功是該縣張胡店莊人，時年三十六歲，與已死王進(jìn)賢同莊居住。嘉慶二年（1797年）正月初，王進(jìn)賢向羅允功說，本莊馬協(xié)家有地二十多畝，召人佃種春麥，叫羅允功出麥種，他出人工、牛力，兩家合種。到麥?zhǔn)諘r除分給地主一半，其余麥子與羅允功均分。

田主出牛，佃農(nóng)出力，田主往往多收糧食。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十月七日發(fā)生的安徽宿州胡振租種劉從義地畝，主出牛種，收獲主六佃四分收，就是這樣的事例。

借牛的費用如何？山西太原府陽曲縣六十四歲的靳富玉，與徐溝縣人梁萬畛鄰村相好。靳富玉養(yǎng)有黃牛兩頭，嘉慶十七年九月十四日，梁萬畛與靳富玉商量，他說沒有營干，要借靳富玉牛只、犁耙給人耕地，賺來工錢分給靳富玉兩股，他得一股。靳富玉應(yīng)允，把牛只、犁耙借給梁萬畛。到十月十七日午后，梁萬畛把牛送還，說共賺了六千文錢，他自己應(yīng)歸兩千，現(xiàn)給靳富玉兩千，下余兩千因犁耙已壞，留作修費，等他把犁耙修好了送還時再算。靳富玉認(rèn)為因梁萬畛用壞犁耙，應(yīng)該他修還，不該扣錢，與他爭論。梁萬畛撂下牛就跑，靳富玉把牛拉進(jìn)后院，趕到村外攔住梁萬畛。梁萬畛不依混罵，靳富玉拾起地上石塊打傷他致死。這是以錢計算租牛所得工錢。

還有兩例以租谷計算。河南固始縣民牛文灼扎傷堂弟牛文漢身死案。牛文漢沒養(yǎng)牛，向賃牛文灼家牛犁地，每年議給二斗租谷，嘉慶五年（1800年）租谷屢討不給。嘉慶六年（1801年）二月二十八日上午，牛文漢在地挑糞，牛文灼走過。牛文漢向牛文灼借牛犁地，牛文灼原說牛租沒清不肯借給，牛文漢嚷罵，二人互毆，牛文漢身亡。云南大關(guān)廳夷民王阿德等因被索租米戳傷廖玉鳳身死一案。嘉慶八年（1803年）二月，李士明向廖玉鳳租牛耕田，廖玉鳳不肯，是王阿德從中講定，廖玉鳳以每年租米二石的價格將牛租出。云南的租米事例遠(yuǎn)遠(yuǎn)高于河南的租谷事例。

陜西懷遠(yuǎn)縣民人恩來成子毆傷蒙古扎布身死案。懷遠(yuǎn)縣人宋猷向在口外界內(nèi)舊廟灘種地度日，侄子宋旺保兒原雇與王有才家牧牛。嘉慶五年二月宋猷因沒牛耕地，租蒙古人扎布兩頭牛，言明租錢二千九百文，現(xiàn)交過錢一千一百文。到五月底把牛還了，下欠錢一千八百文。嘉慶五年六月十五日，蒙古人扎布因宋猷不還牛租，把宋旺保兒替王有才家放牧的兩頭牛硬拉去一頭作抵。王有才的女婿恩來成子聽后就去奪牛，用鋤柄把扎布打傷致死。

如果退佃，需要計算牛具工本。河南汝寧府正陽縣民劉荒因退佃糾紛打死田主邢建功案。二十九歲的劉荒佃種邢建功地畝。嘉慶四年（1799年）正月十四日下午，他從地里回家，邢建功的妾王氏叫劉荒送她到親戚周邢氏家去，半路上因撞遇周邢氏的親戚胡大眼，邢王氏就叫他領(lǐng)走。到十七日，周美昌送邢王氏回家。邢建功斥劉荒不該擅送邢王氏，劉荒分辯，邢建功說要把他當(dāng)拐逃送官。劉荒不服爭吵，第二日邢建功就叫他退佃，劉荒因受了氣也不愿承種。是鄰人鄧燦章算明劉荒已耕種的牛具工本，邢建功該認(rèn)還錢五千二百文。后來劉荒屢向邢建功討要，總不給還。到三月初，劉荒在集上又向邢建功討錢，邢建功辱罵劉荒，劉荒回罵，邢建功把劉荒打了兩掌。劉荒氣不過，起意把他打傷致死。

受雇看牛牧牛的工錢懸殊。廣東遂溪縣監(jiān)生梁著琳踢傷工人林那子身死案。梁著琳四十九歲，嘉慶十四年（1809年）正月，其父梁喬雇請林那子牧牛，說明每年工錢四千文。四川綿州直隸州安縣人鄒寅娃十五歲，嘉慶十六年（1811年）三月間，李榮仁短雇鄒寅娃看牛，每年議給工錢一千一百文。十二月初十，鄒寅娃辭工回家，李榮仁應(yīng)給工錢八百文，他說緩日給還。到十二月十九日下午，鄒寅娃拿了小刀出去挖藥，順路去討要工錢。李榮仁沒錢央緩，鄒寅娃不依。李榮仁反說鄒寅娃催逼，互罵。李榮仁趕攏揪住鄒寅娃發(fā)辮要打。鄒寅娃順拔身帶小刀傷著李榮仁咽喉致死。陜西洛南縣客民王錫成為圖賴謀殺程十兒身死一案。河南陜州人王錫成三十一歲，搬住洛南，傭工度日。程十兒是河南閿鄉(xiāng)縣人，父母俱故，孤身無依，常到洛南縣地方討吃度日。嘉慶十一年（1806年）正月，李習(xí)央王錫成替他雇小孩牧牛，二月十六日王錫成就引程十兒到李習(xí)家說合，講定每月工錢一百文，但未立約。程十兒牧牛合每年一千二百文，與上述四川鄒寅娃看牛每年議給工錢一千一百文相仿。這二例都是牧童，似乎牧牛數(shù)量也不多。而前述廣東林那子牧牛每年工錢四千文，工錢較高，具體情況可能與川陜的事例不同。

牛市與牛價

牛的交易往往通過市場完成。江西省南康府安義縣戴賢俊毆傷胞叔戴求柏身死一案。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二月，戴求柏與侄戴賢俊之弟戴賢虎、族人戴賢聰約伴赴省求趁，戴賢俊亦欲赴墟買牛，約定同行。（鄭秦、趙雄主編：《清代“服制”命案——刑科題本檔案選編》，中國政法大學(xué)出版社，1999年）就是想到省會南昌購牛。陜西府谷縣民人折三富致傷高柱月身死案。嘉慶六年七月二十六日早，張現(xiàn)唐趕了花母牛一頭并牛犢一頭到紅寺兒集上去賣，高滿貴、高柱月也趕青犍牛一頭到那里，都沒賣去。張現(xiàn)唐見高的牛膘壯，與高滿貴商量情愿把母牛一頭并牛犢向他們換掉，高滿貴應(yīng)允，當(dāng)時換了，還在集上沒走。張現(xiàn)唐細(xì)看那犍牛齒老，恐換掉不值，仍要退回，高滿貴斥張現(xiàn)唐不應(yīng)反悔，不肯換回，發(fā)生爭鬧，導(dǎo)致命案。案中劉成成是折三富姊夫，平日販賣牲畜營生。山東曹州府定陶縣馬履田推跌回民楊貴五身死案。定陶縣人馬履田四十一歲，嘉慶十八年（1813年）八月初一在田家集趕會，有一不識姓名人買牛，經(jīng)馬履田評價買妥，馬履田用錢一百八十文。楊貴五知道要分，馬履田說他并不在場說合，不肯分給，產(chǎn)生糾紛?？芍?，這里市場的購牛，需要中介評定牛的價錢，中介可以獲得一定的費用。

有的地方還有專門從事買賣牛的行當(dāng)，如江蘇鎮(zhèn)江府溧陽縣有牛行。溧陽人陳良孫三十八歲，向在牛行幫伙生理。嘉慶二十四年（1819年）十月，他向五服族兄陳幅三借錢二千文，說到十二月還他本利二千四百文。到十二月二十四、二十九日先后還他本錢二千文，下欠利錢四百文，許他開年正月交還。陳幅三不依，陳良孫再三懇請才得允許。后來見面就討還，要毆打剝衣，陳良孫懷恨。二十五年三月十七日，陳良孫遇見素好的吳丫頭，說起十六日陳幅三找尋他要錢，要打他一頓出氣，懇求吳丫頭幫毆。并因陳幅三既向吳丫頭尋問，就叫吳丫頭控說陳良孫賣牛有錢，晚上要到吳丫頭家閑談的話，騙陳幅三走來討取，才好毆打?？芍Ｐ锌梢再I賣牛。

當(dāng)時一頭牛的價格如何呢？廣西留下的事例較多。其一，懷集縣民程宗廉推跌程英寬致死私埋匿案。程宗廉是程英寬族侄，嘉慶二年程英寬種程宗廉柑樹坑田四十畝并牛三頭，每年議納租谷三十八石，立有租字。十一年秋收，程英寬欠交租谷四石，程宗廉屢討未還。十二年（1807年）四月，程英寬又將程宗廉的牛賣去一頭，得銀七兩使用。程宗廉查知不依，要程英寬退佃，并將原牛二頭牽去。二十四日午后，程英寬向程宗廉求借牛，并央免退佃，被程宗廉推跌身死。其二，凌云縣人岑來三十二歲，與陳老幺平日相好。嘉慶六年十一月十一日，岑來曾央胡奉林做中，向陳老幺借銀二十兩，言定二分起利，約出月清還，立有借帖，交陳老幺收執(zhí)。那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岑來把大小耕牛兩頭，送交陳老幺抵銀十六兩，又交現(xiàn)銀四兩，共作本銀二十兩，并付了半月利銀六錢，仍憑中胡奉林手交清。此例大小耕牛兩頭抵銀十六兩，平均每頭八兩。其三，興安縣人李生輝四十歲，侯受卓是其姊夫。嘉慶二十二年（1817年）三月，李生輝借用侯受卓錢六千文，立有借約，并不起利。是年十月，還過錢一千文，余錢延未清給。二十四年八月二十二日，侯受卓來家催討，李生輝把牛一頭，邀同鄰人李茂估作錢五千文抵還前賬。如以嘉慶朝銀錢比價通常一千文值銀一兩計算，該例牛一頭值錢五兩。其四，嘉慶四年三月十七日，原籍廣東石城縣寄居廣西博白縣的鐘掄珍談到，水牛值錢十五六千文，也即銀十五六兩，價格很高，不過這里說的是水牛。上述廣西的前三個事例，買頭牛的價格分別是五兩、七兩、八兩，差別較大，均價是六點六七兩。

安徽也有三例涉及牛價的案子。例一，嘉慶六年十一月二十三日，潁州府蒙城人趙令買了宿州人曾添榮牛一頭，價錢五千二百文，合銀為五點二兩。例二，嘉慶十年（1805年）十一月，廬州府巢縣楊立升、楊凡士父子把田種三斗二升零賣與楊雨富家為業(yè)，議定價錢二十二千八百文。楊雨富父親因楊立升已故長子楊貴士曾欠他家錢十七千文沒有償還，要在田價內(nèi)扣除，當(dāng)付現(xiàn)錢八百文，余約遲日找給。楊凡士不依，到十二月初九，把楊雨富家門外拴的耕牛二頭牽去。楊雨富父親稟縣傳訊，經(jīng)原中楊恒升調(diào)處，令楊雨富父親付錢十五千文，先把牛牽還。可見每頭耕牛值錢大約七千五百文，即合銀七兩半。例三，嘉慶十三年（1808年）九月，蒙城縣人陸建潮將黃犍牛一頭賣給劉先成，講定價錢十二千文。合銀十兩半。這三例中牛的價錢分別是五點二兩、七兩半、十兩半，相差更大，價格最高的黃犍牛比最低的牛價貴了一倍多。所謂“犍?！?，系閹割過的公牛，比較值錢。三例中牛的均價是七點七三兩。

如果將安徽、廣西的牛價平均，則每頭牛合銀七點二兩。

我們還有幾個可以參考的牛價：四川敘州屏山縣，嘉慶八年十一月間，陳文俸借用其弟黃牛一頭犁地，沒有交還，因債賬緊迫，就把牛賣錢六千文還賬。六千文約合銀六兩，略低于上述廣西、安徽的牛價平均值。直隸承德府建昌縣，屬敖漢王旗莊頭六道喇嘛，五十歲，莊頭營居住。王青遠(yuǎn)從前租種他的兩頃多地，欠他地租四十一千大錢。嘉慶元年（1796年）十二月初八，六道喇嘛向朱庭幅、王青遠(yuǎn)逼討租錢，朱庭幅、王青遠(yuǎn)拉了一輛車兩頭牛，欲把牛車抵作租錢，六道喇嘛應(yīng)允，算作二十千大錢。除去車價，每頭牛當(dāng)在十千大錢以下，即不到十兩。河南汝寧府羅山縣民潘正國毆傷高書身死案。嘉慶五年七月，高書賒買潘正國三頭牛，共價十八千三百錢，平均每頭牛六千一百錢，合六點一兩白銀。嘉慶十一年八月十三日，湖北云夢縣潘輝綜央憑盛庭治把一頭大黃牯牛賣與盛光輔，議價錢九千文，合銀九兩。貴州郎岱廳永寧州，嘉慶七年四月十二日，老二因窮苦難過，曉得老卜松家喂有牛，起意行竊。偷了一頭黃母牛，被父親責(zé)罵，說要送官究治。過后老二將牛牽出賣給了袁文忠，得銀四兩。這個牛價比較便宜，可能與老二急于脫手降價售賣有關(guān)。

綜合看來，大約嘉慶時期每頭牛一般的價格是六七兩，價高則可達(dá)十兩左右。

清朝禁止宰殺耕牛，但不限于老牛、病牛，所以人們也可以買到牛肉。嘉慶十二年十二月二十日，安徽廣德州僧元渭有老病耕牛一頭，因不能耕田，同趙嗣磐宰剝賣錢。嘉慶十六年八月三十日，安徽廬州府合肥縣蘇家病死耕牛一頭。九月初一將牛開剝，初二日蘇建貴挑了牛肉往魯家集擺賣，售價四十錢一斤。有購者張維剛等只給二十四文錢一斤，蘇建貴不肯賣。嘉慶十六年八月，安徽潁州府阜陽縣張選家病死耕牛一頭，開剝煮賣，劉禮問賒一斤，該錢二十四文（謝秀麗、韓瑞軍：《清代前期民間商業(yè)信用問題研究》，人民出版社，2012年）。從阜陽縣、合肥縣的事例看，可能每斤牛肉二十四文較為合理，四十文較貴。

借錢賒欠牽牛之抵

牛是農(nóng)家重要的生產(chǎn)資料與生活保障，屬于家庭寶貴資產(chǎn)。人們在經(jīng)濟(jì)往來或社會活動中，有時遇到債務(wù)或失信時，往往牽牛作抵，以為挾制。

借錢賒欠未還時，會被牽牛作抵。賒欠事例如，湖南沅州府芷江縣人姚秀二十八歲，姚黃氏是其族嫂，姚文道是其同居叔祖，同開豆腐酒店生理。嘉慶八年，姚黃氏的丈夫姚秀松陸續(xù)賒欠店賬銀四兩，屢討未還。九年四月二十六日，姚秀見姚秀松家有黃母牛一頭，牧放屋旁山上，隨走去牽回抵欠。姚秀松的妻子黃氏查知走來索還，姚秀說要姚秀松清還欠項才肯退牛。二十七日，黃氏又來討牛，潑鬧，姚秀踢傷黃氏致死。四川富順縣人熊庭壁戳傷陳玉金身死案。陳玉章、陳玉金是兄弟，陳玉林是他們的堂兄，陳玉全是他們的同曾祖堂兄弟，在陳玉林家?guī)凸?。嘉慶十二年七月十八日，陳玉林借陳玉章牛碾米未還。十九日晚，陳玉全因陳玉林欠錢不還，把他借陳玉章家牛牽去作抵。陳玉金看見，追去奪牛，被人戳傷身死。

其他賒欠被牽牛作抵者。如貴州遵義縣鄒元格等為索討賒欠毆趙三姑案。趙三姑之父趙正貴開店生理。嘉慶十四年六月二十八日，鄒元相、鄒元格、鄒元金、鄒元伸來場上賣棉花，趙正貴向他們賒買棉花三十斤，該銀八兩四錢。鄒元相等將棉花賣完來向趙正貴要銀，趙正貴約他遲兩日給與。七月初三早上，趙正貴前去趕場。傍晚回家，只見女兒受傷。女兒說，晌午時候，鄒元相等來討棉花價銀，因店內(nèi)沒有銀兩，她仍向求緩。鄒元相等不肯，要拉牛作抵，鄒元伸走往欄內(nèi)拉牛。女兒趕去攔阻，被鄒元伸用柴塊打傷，鄒元格將牛牽出，她持斧追趕，被鄒元格奪斧砍傷。

還有牽牛對付拖欠工錢的。四川彭水縣人謝榮業(yè)三十二歲，謝廣亮是其三伯。先年謝榮業(yè)有田地一塊，賣與謝廣亮管業(yè)，謝廣亮就雇謝榮業(yè)耕種，欠謝榮業(yè)一千二百文工錢，屢討沒給。嘉慶十九年（1815年）三月十二日早，謝榮業(yè)去向謝廣亮要錢，謝廣亮央緩，謝榮業(yè)疑他故意拖欠，見他屋前拴著一頭黃牛，向前拉走，原說要去賣錢扣抵工價。牽到鐵林溝上，見堂弟謝全業(yè)拿了木棍趕來，胞伯謝廣亮也隨后趕來，謝榮業(yè)用石塊誤傷謝廣亮身死。

借錢未還而牽牛事例更多。如陜西陽縣民人柳學(xué)義勒死妻子李氏移尸圖賴王孟科一案。起因是柳遇一借欠王孟科銀十五兩，除還過五兩外，下欠未償。柳學(xué)義有牛一頭，托柳遇一代牧。嘉慶十四年九月二十八日，適王孟科復(fù)向柳遇一索討前欠。柳遇一央緩，王孟科不允，欲拉牛作抵，于是產(chǎn)生糾紛。再如，四川敘永廳人張穆氏是穆繼先的胞姐，穆繼先先向張穆氏借過錢二千文沒還。嘉慶十五年（1810年）八月初七，張穆氏來家討要欠錢，因穆繼先不在家，就把穆繼先喂的一頭耕牛拉去。初八，穆繼先到張穆氏家討牛，把張穆氏推跌，其夫張廷貴上前幫護(hù)，把穆繼先戳傷致死。又如，湖南長沙縣民因債務(wù)斗毆致死人命案。嘉慶十四年三月十一日，劉攻書堂弟劉佩聲因代伯母劉胡氏向劉勛矩的父親劉唐彰討銀被斥，邀黃五同、劉攻書幫他去牽劉唐彰的牛，挾制還銀。將晚時候，走到劉唐彰門首，推門進(jìn)院，王四打開欄門，劉定沅、劉晚各牽出水牛一頭。還有，廣東揭陽縣民李阿添因索欠打死王阿廣案。王阿廣借用李阿添父親李阿補銅錢四千文，言定按月三分起息。后李阿補身故，王阿廣陸續(xù)還過銅錢一千二百文，其余本利屢被催討未還。嘉慶六年十一月初二，王阿廣在村前牧牛，李阿添走來復(fù)索前欠，王阿廣仍求寬緩，李阿添不依，牽取牛作抵，王阿廣跑回攜帶木棍，喚鄰人陳阿沖、郭阿吟追上奪回，致相爭鬧。王阿廣被李阿添奪過木棍，打傷致死。最后，廣西凌云縣客民喻士英因索討戳傷李再貴致死案。嘉慶十五年二月，李再貴以錢租地，央中人黃申照向喻士雄借錢五千文，五分起利。討過幾次，本利未還。十六年十月二十九日，喻士雄同弟弟喻士英并工人劉添貴、趙榮路遇黃申照，喻士雄即說起李再貴借錢不還，本利已有十千余文。他是原中人，邀他同去取討，黃申照允同。到李再貴家，喻士雄向索前欠，李再貴答稱無錢，遲日措還。喻士雄不依，見牛欄拴有牛，即令工人牽牛作抵。李再貴斥罵喻士雄重利盤剝，強搶牛，欲上前奪回，導(dǎo)致命案。

牽牛作抵也發(fā)生在借錢擔(dān)保或買賣作中者身上。王振錄向在湖北均州種地，嘉慶二十一年（1816年）四月二十日，代范守宇保借錢文，以為范守宇私逃，要拉范守宇牛抵欠。范守宇不依攔阻，把王振錄打傷身死。湖南岳州府華容縣，乾隆六十年（1795年）三月初四日，劉再魯將買受敖顏占族人敖克珍門首田畝賣與衡山林為業(yè)，敖克珍在場畫押，衡山林許錢不給。敖克珍與伊弟敖時學(xué)見衡山林與子衡方德、衡景春在田耕犁，前往牽牛挾制，與衡方德等爭鬧。四川眉州周明惠因索討畫字錢被客民曾罄元毆傷身死一案。廣東長樂縣人曾罄元五十五歲，來川年久，嘉慶十六年正月間，他佃李長林田地房屋住耕。五月初六，周明惠到曾罄元家來說，從前李長林買這田是他做中，還許有一千文畫字錢沒給，如今曾罄元佃這田種了，要向他要錢。曾罄元說李長林從前買業(yè)的畫字錢應(yīng)向李長林討要，不該向他混討。周明惠不依，就拉曾罄元的牛作抵。曾罄元把牛拉住，彼此爭吵，造成事件。

作者單位：南開大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