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為

龔燕翎/畫

1.灶臺旁的墻上，貼著一張小小的年畫。上面畫的是灶王爺爺和灶王奶奶，寫著“上天言好事，下地保平安”。年畫貼了一年，煙熏火燎的，嘻嘻，灶王爺爺和灶王奶奶的臉蛋也變得黑乎乎的。

臘月二十三，奶奶帶我拜灶王爺爺和灶王奶奶。她拿了糖瓜，先在我嘴巴里塞一顆。啊哈，甜得我一激靈。其余的呢，全擺在灶王爺爺和灶王奶奶的跟前。

2.奶奶把小年畫恭恭敬敬地揭下來，點著了火，念叨著：“上天言好事，保佑全家老老小小平平安安……”我瞪大眼睛使勁看，驚訝地問奶奶：“灶王爺爺和灶王奶奶要去哪兒呢？”

“回天宮了，灶王爺爺和灶王奶奶吃得嘴巴甜滋滋的，回去向玉皇大帝說咱們的好話?！?/p>

3.我想看看灶王爺爺和灶王奶奶是怎么在火里飛走的。小小的火苗跳著，像舞著的紅綢子，一小會兒就熄滅了，什么也沒看到。

不過，灶王爺爺和灶王奶奶像我的奶奶一樣好，他們一顆糖瓜都不舍得吃，全留給了我。

可吃完最后一顆時，我突然想到：灶王爺爺和灶王奶奶不吃糖瓜，嘴巴不甜，還會不會說好話？

4.奶奶看出了我的疑惑，她笑著說：“咱們沒做壞事，他們怎么會不說好話？”

我放心了，但又不放心起來！

因為——我在夏天偷吃了二爺爺家沒有長熟的桃子。

我看看灶臺上的灰墻，貼灶王爺爺和灶王奶奶的地方空出了一塊干凈的白墻，少了點什么似的，心里說：“保密，保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p>

5.大年三十，貼對聯(lián)。對聯(lián)是請村子里最有學問的根成爺爺寫的。他給我家的大門寫了“天增歲月人增壽，春滿乾坤福滿門”，給我家的梯子寫了“步步登高，年年興旺”，給爺爺?shù)男≤噷懥恕叭招星Ю?，出入平安”…?/p>

家里的一切都過年了。

6.這一天，灶王爺爺和灶王奶奶“回來”了。

奶奶貼了一張新的小年畫。灶王爺爺和灶王奶奶穿著新衣服，臉蛋白白凈凈的。奶奶拜一拜，嘴里還念叨那句話：“保佑全家老老小小平平安安……”

7.我到小伙伴家玩兒，小鳳家、玉兒家、小柱子家……家家貼著一樣的小年畫。誰都知道，這年畫都是從集市上老栓爺爺那兒買來的。

可是，灶王爺爺和灶王奶奶到底是誰家的“一家之主”？難道整個村子的人都是一家子？

我問灶王爺爺和灶王奶 奶，可他們坐得端端正正的，微微笑著，不說話。

8.我想不明白，就問奶奶。奶奶點了一下我的腦門兒：“別瞎琢磨了。大年初一要早早起來煮餃子吃，老話說‘誰家煙囪先冒煙，誰家的高粱先紅尖。吃了飯，我們還要拜年去呢?！?/p>

9.明天不是拜灶王爺爺和灶王奶奶了。明天，我要給爺爺、奶奶、大爺爺、大奶奶、二爺爺、二奶奶……拜年。他們像老神仙一樣好，會一邊念叨“平平安安，平平安安”，一邊將糖果和紅包塞進我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