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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不到的江原(三)

2021-05-23 03:44:22一只西飛雁
花火A 2021年2期

一只西飛雁

文案:馮暢費了好大一番工夫,終于追到江原。

她自認(rèn)很情深了,江原卻回以冷笑。

上期回顧:

面對馮暢正兒八經(jīng)的表白,江原永遠都只會一句回答:“我不喜歡你?!?/p>

而她似乎并不受挫,一心要去求證自己是不是喜歡上了他。求證的方法只有一個:“江原,大概要跟你談戀愛,我才能找到答案?!?/p>

***

粟文西又待了一陣,和江原一塊兒回金銀街。

粟文西少了幾本初中教材,聽說江原都還留著,便跟著去了他家的小院。

粟文西小學(xué)畢業(yè)才搬到金銀街來,一家三口擠在街面一個長長的通間里,很窘迫。還好街上像他們這樣租房的家庭有很多,她拮據(jù)得并不突兀。

粟文西那時候很羨慕劉競帆和江原,可以住寬敞又講究的院落,尤其是江原家,地磚上擺了好多精心侍弄的花花草草。她每次經(jīng)過他家的小院,都能聞到花香。

不過江原對她不如劉競帆對她友好。劉競帆是天生的自來熟加領(lǐng)袖氣質(zhì),一直像大哥哥一樣關(guān)照她。江原卻很冷淡,以至于他們抬頭不見低頭見了六年,還只是點頭之交。

粟文西的家境雖然不好,但長相在男孩那里基本無往不利,收獲的從來只有善意。江原這樣不殷勤,反而激起了她作為漂亮女孩的好勝心。

有段時間,粟文西常常精心裝扮,再借著請教課業(yè)的名義接近江原,她不信自己對他毫無吸引力。

然而江原就像一塊石頭,不管她說什么做什么,他看過來的眼神始終不起波瀾。

粟文西幾經(jīng)挫敗,終于覺得無趣,學(xué)會只拿他當(dāng)普通鄰居。

矛盾的是,對她冷漠的同時,江原又會幫她媽媽推車過上坡,會順手幫她提重物,會把傘讓給奔跑在雨中的她。

這種反差很難叫人不想入非非??伤谖奈饕材芸匆?,江原幫寡居的老奶奶在垃圾堆中翻找鑰匙,趴在地上誘哄因為害怕鉆進墻洞的小貓……

她并不特別。

某種程度上江原是江父的翻版罷了。

軍人出身的江父是街道里遠近聞名的熱心腸,能幫忙就絕不袖手旁觀。只是江原身上沒有江父那股天生的熱絡(luò)勁,他更像他的媽媽賀靈,即便幫了別人,態(tài)度也是疏離的。

就像那天晚上為她出頭。

說起來,那還是粟文西第一次見江原與女生靠得那樣近。雖說是因打架而被迫靠近的。

中學(xué)男生每天捉雞打狗,對喜歡不喜歡的女生點點戳戳是常有的事,江原卻有禮有節(jié)的,連口頭玩笑都不開。

這種帶有距離的分寸感讓他顯得與眾不同。

當(dāng)然,“與眾不同”的門檻也沒有這樣低。江原的出眾,主要依托于他多年軍姿站出來的挺拔,鋒銳英朗的五官和優(yōu)異的成績。

旁的,不過是女孩心中的“錦上添花”。

粟文西相信,她一定是女生中最了解江原的。畢竟,她與江原抬頭不見低頭見,只有她見過最多面的江原。

她覺得自己能稱作是江原的朋友。

因此,在江原家門前看見馮暢時,她感到驚訝又不快。

***

馮暢戴了漁夫帽和墨鏡,坐在屋檐下的涼椅上,已經(jīng)等了快兩個小時。

她一直側(cè)坐著,時不時望向院門口,這會兒見江原和粟文西并肩進來,她站了起來。

粟文西皺著眉,快步走向馮暢:“你又來干什么?你還想找他麻煩?”

馮暢卻直接越過她:“下午好啊,江原?!?/p>

江原其實并不意外見到馮暢。他腦袋里出現(xiàn)馮暢經(jīng)常掛在嘴邊的“每天都想見你”之類的鬼話,甚至有種“今日打卡”的塵埃落定感。但粟文西在旁看著,他的臉便板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平,聲音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冷:“你來干什么?”

馮暢:“這么冷淡?”

江原:“有事說事。”

她找他哪來的正經(jīng)事,他都猜得到她要說什么了。

然而這次他猜錯了。馮暢說:“我上次落了一頂棒球帽在你家。白色的,就放在你的桌子上?!?/p>

她說得這么清楚,江原記起來了。他當(dāng)時隨手將帽子扔進了雜物間,她一直沒回來拿,他便忘了。

江原原本以為她是無心的,現(xiàn)在看來,這帽子八成是故意留下的。

他心里覺得好笑,卻懶得拆穿她。

他讓馮暢等在原地,和粟文西一塊兒進屋。

粟文西要借的書夾雜在雜物間碼得整整齊齊的幾摞教材中,江原指了地方讓她自己翻找。

他拿著棒球帽出去,還給馮暢。

馮暢摘下漁夫帽,用手指順了順黑發(fā),將兩頂一塊兒拿在手上。

江原不知道她等了多久,額頭竟壓出了細細一層汗。他移開目光,再次下了逐客令:“還有事嗎?”

馮暢朝屋內(nèi)看了一眼:“你們剛剛約會去了?”

她問這話是玩笑的語氣,像之前每次和他說話,輕飄飄的。

“與你無關(guān)。”江原沒有否認(rèn)。

“還真是啊?!瘪T暢的聲音平和,環(huán)顧四周,“江原,你家這院子也太曬了。不請我進屋坐坐嗎?”

江原沒有跟她一招招過下去的耐性,他直白道:“你差不多行了啊。”

馮暢看著他,嘆了口氣:“江原,你怎么這么難追?”

江原被她噎得卡頓了兩秒。

他回道:“那你就別浪費時間了?!?/p>

馮暢:“我要做得到,哪里會吃這個苦。”

“隨你?!苯瓉G下這兩字,便不再搭理她。

粟文西倚在門邊,漸漸看明白了這唱得是哪一出。

她難以置信的同時又有點幸災(zāi)樂禍的興奮。

她怎么會放過這個好機會。

她在江原進屋后,走到馮暢面前。

“你竟然想追江原?”粟文西沒忍住笑出了聲,“你當(dāng)這世界圍著你轉(zhuǎn)呢?太陽從西邊升起江原都不會喜歡你。你剛沒看見?他話都不愿意跟你多說。”

馮暢看著粟文西,挺想聽聽她還要說什么。

這在粟文西看來就是受挫的表現(xiàn),她覺得很痛快,又笑瞇瞇道:“還是你以為死纏爛打就有用?少做點夢,少看點天方夜譚。倒追他的多了去了,你不是第一個,更不會是特別的那一個?!?/p>

“是嗎?”

“當(dāng)然了?!彼谖奈饕猹q未盡,將從前馮暢刺傷她的話還回去,“‘癡心妄想四個字,現(xiàn)在輪到你了?!?/p>

“對了,那個誰,你走的時候,自己的東西可都要記得帶走。別又在人這留點什么,想著下次來拿。沒完沒了的,既招人煩,又讓人瞧不上,你說是不是?”

粟文西覺得太有意思了。

她明明拿好了書,卻一點也不想就這么回家。

她故意在馮暢的注視中,一步步退入江原家,沖她挑釁一笑,將門重重地拍上。

江原聽見動靜,從房間出來,他看見門邊快笑彎腰的粟文西,皺眉道:“你怎么還沒走?”

粟文西笑得很暢快,她說:“江原,借我出口氣?!?/p>

見江原看著粟文西的表情,粟文西收斂了一點,豎了根手指在耳邊:“僅此一次,下不為例?!?/p>

話音未落,一塊大石“砰”地砸到了大門旁邊的窗戶上,磨花玻璃應(yīng)聲而碎,濺了一地。

粟文西嚇了一大跳,立刻跳到了相反的方向。

聲音平息之后,粟文西驚魂未定地看一眼地上的玻璃碴,又看了一眼空空的窗框,怒意瞬間升騰到了顱頂,她猛地把門拉開:“你瘋了嗎?!”

馮暢站在原地,慢條斯理地拍了拍手上的灰,揚長而去。

“報警!”粟文西氣炸了,“還有沒有王法了!”

江原抱胸站在墻邊,看著她,未作回應(yīng)。

“對不起?!彼谖奈鞯穆曇舻拖聛怼K龥]想到馮暢這么肆無忌憚,她若不起頭,江原家也不會遭此無妄之災(zāi)。

她正要蹲下收拾殘局,便聽江原說了聲:“別動。”

粟文西有點無措。

江原:“別添亂了。你走吧。”

粟文西又道了一次歉,低著頭離開了。

江原的房間在另一側(cè),要走過來才能看見,碎的是三塊中離門最遠的那一塊。可見馮暢理智尚存。

江原戴著手套在地上撿碎玻璃時,門口來了兩個穿工裝拿卷尺的中年人。

幾句交談后,他們把江原請到了一邊,麻利地處理完地上的碎玻璃,又量了窗框的尺寸,打電話叫人過來裝上了新的。幾個人話都不多,臨走前還沖江原笑了笑。

江原被迫過了個無事生非的戲劇下午,心中卻并不如何生氣,他直覺馮暢砸窗的那一下,怒氣不止沖粟文西。

他甚至覺出幾分荒誕的好笑,這世上還有人一邊肇事一邊補救。

***

馮一堂帶著馮暢到達海城之后,李潤陽在翎泉山莊為二人接風(fēng)。

席上坐了十來個人,大多都是商界沉浮幾十載,依舊屹立不倒的大拿。他們在馮一堂去哪兒都捎著馮暢的那幾年,或多或少見過她幾面,這會兒見人出落得亭亭玉立,一個比一個不見外。

馮暢當(dāng)然不記得了。她坐在李潤陽和馮一堂的中間,大方地叫了一圈叔伯。

大家說笑幾句,李潤陽拿馮一堂開起玩笑:“這人本來出了名的光棍一個,沒聲沒氣的,突然冒出個寶貝女兒,你說氣不氣人?”

旁邊一個戴眼鏡的胖大叔接:“可不是,明明那時候信誓旦旦跟我們講他要做一輩子風(fēng)流單身漢,結(jié)果一眨眼沒見,竟然抱著女兒跟我們炫耀上了!”

有人為馮一堂說話:“王胖,你這話不對,人老馮只說要做單身漢,又沒說不能有女兒,人哪怕現(xiàn)在說自己是鉆石王老五,也沒什么問題嘛。”

王胖:“哦!你還能這么算的!”

馮一堂:“你們又不是沒有,一個個跟這酸什么呢!”

王胖:“我們是有,那誰有你動靜大,那會兒寵……”他話說到一半便知失言,又面不改色地扭轉(zhuǎn)話鋒,“說到這兒我想起來了,老李,你輸了,你家就沒有小棉襖!”

李潤陽:“怎么沒有?馮暢不就是我干女兒,是吧暢暢?”

馮暢一笑:“是呀,干爹?!?/p>

李潤陽:“明天你爸跟我們開會,你來不來?”

馮暢:“我不去了,我自己到處逛逛。”

李潤陽:“一個人逛有什么意思,人生地不熟的。正好我兒子剛回來,每天閑得發(fā)慌,我讓他來給你做向?qū)?!?/p>

王胖要笑死了:“老李,你家公子初中就被你流放出國,好不容易回來,自己都還搞不清白,能給人做什么向?qū)??”他毛遂自薦,“我兒子還差不多,土生土長,指哪兒去哪兒。”

李潤陽瞪眼:“你能不能別搗亂!”

大家都笑了,王胖說:“誰叫你司馬昭之心太明顯,還不準(zhǔn)我競爭一下了!”

馮一堂:“通通滾蛋!一個個想什么美事呢。”

***

話雖這么說,但第二天下午,李潤陽的兒子李岱錚,還是奉父命等在了酒店樓下。

他站在假山旁,單手插兜,漫不經(jīng)心地抽著煙,心里不怎么當(dāng)回事。

十八歲的小姑娘,像掛在枝頭的青杏,看著形狀姣好,飽滿誘人,其實青澀又麻煩。他沒有那個愛好和耐心。

不過在馮暢朝他走過來時,事情變得有點不一樣。

馮暢穿最平常的T恤牛仔,步伐利落,素面朝天,見著他也不笑,勁兒勁兒的。

李岱錚站直了身體,意外他這個素未謀面的干妹妹,原來有這么張臉。

方才電話里怎么沒聽出來?

馮暢在離他一米遠的綠植旁站定。

李岱錚:“想去哪兒玩?”

他走近她,她卻往后退了一步。

“你身上有煙味。”

李岱錚笑了,擱以往有人跟他來這套,他早掉頭走了。這回卻十分好脾氣,甚至像模像樣地道了歉,讓馮暢等他十分鐘。

李岱錚摁著手機進了電梯,過會兒再下來,身上已換了嶄新的一套。

馮暢不在遠處,李岱錚的目光四下一掠,瞧見馮暢坐在大堂里側(cè)的沙發(fā)上。

李岱錚大步過去,弓身在她耳旁打了個響指。

馮暢偏頭,李岱錚一張俊臉離她不到十厘米,身上有淡淡的好聞的香味。他并不看她,只用調(diào)侃的語氣問道:“滿意了嗎?公主大人?!?/p>

馮暢起身:“走吧。”

門童早將車泊至門口。李岱錚為馮暢拉開車門,自己去了駕駛座。

車輛駛?cè)胫鞯缆罚瑓R入車流,李岱錚放松坐著,只留了單手在方向盤,一副不羈的落拓公子模樣。

“有哪兒想去的嗎?”

馮暢說:“你是東道主,你決定咯?!?/p>

別說闊別已久的海城,哪怕在國外,李岱錚也沒什么正兒八經(jīng)的約會經(jīng)歷,他和女伴的約會方式向來單刀直入。

游樂園太熱,水族館太擠,電影沒什么意思,許多選項還未出口李岱錚先在心里否了。

他問馮暢:“會玩射擊嗎?”

“不會。”

“有興趣嗎?”

“你常玩?”

“偶爾。壓力大了去朋友家玩幾把。想不想試試?”

“你教我?。俊?/p>

“行啊。不過……得先叫兩聲哥哥來聽。”

馮暢不說話了,李岱錚偏頭看她一眼,玩笑道:“怎么,我好歹也是你干爸的親兒子,連聲哥哥也討不到?”

“真要聽?”馮暢慢悠悠道,“我要是叫了,以后可不會改口了?!?/p>

李岱錚的嘴角一勾,他還小瞧她了。他索性挑開了將她一軍:“小馮暢,聽這意思你是默認(rèn)了?”

“默認(rèn)什么。”

“默認(rèn)我們天生一對咯?!崩钺峰P說,“馮叔叔能讓我?guī)愠鰜恚痪褪莾杉叶加心且馑??!?/p>

馮暢笑了:“我看著這么好騙?”

李岱錚也笑:“什么叫騙?四舍五入而已。”

支架上李岱錚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未加理會,那邊卻鍥而不舍地持續(xù)打來。

他調(diào)成靜音,鈴聲終于消停下來,屏幕卻還在不斷閃爍。

馮暢事不關(guān)己不掛心。李岱錚說:“也不知道誰整天大喇叭到處宣傳,傳得現(xiàn)在人人都知道我回來,每天約個沒完?!?/p>

馮暢:“你今天有約?”

“這不是推了嘛。”

“干嗎推?去啊。”

李岱錚挑眉看她,有點意外:“你想去?”

“怎么,很為難?”

“不去射擊了?”

“下次吧?!?/p>

李岱錚想想也是,聽他爸的意思,馮暢和他周圍這些千金不太一樣,她一路正經(jīng)讀書長大,從未上過社交場,這會兒剛從書山題海中出來,是比較愛熱鬧新奇。

“帶你去也行?!崩钺峰P將車開向沿海公路,嘴上不忘嚇唬她,“只不過呢,今天攢局的王景出了名的愛折騰,混賬起來六親不認(rèn)。小馮暢,你可得先做好心理準(zhǔn)備?!?/p>

李岱錚的話只說了一半。王景這人渾是渾了點,不過怎么也輪不著李岱錚來討伐。畢竟兩人差不多一個褲筒長大,年少輕狂的時候沒少合伙,大哥說不著二哥。

李岱錚占便宜就占在從前做壞事時他只做幕后,又早早出了國,鍍金歸來便“洗白”成了海城最炙手可熱的豪門才俊。

王景行事一貫囂張,從來不在乎這些虛無縹緲的風(fēng)評。但李岱錚放他鴿子,事情就很大條了。

王景正盤算著怎么整回去,就聽人說李岱錚的車到了,王景“哈”了一聲,特地出來堵他。

他的人未到,聲先到:“不是說接妹妹去了嗎?妹妹呢?我倒看看到底是哪門子的好妹妹?!?/p>

三人在別墅進廳的雕花柱旁相遇,馮暢和李岱錚并肩而來,四面八方的目光都落在兩人身上。

馮暢學(xué)生氣的一身在周邊的光鮮圖景中稍顯違和。王景一見她便笑得不懷好意,正要發(fā)難,李岱錚擋在兩人中間,勾住王景肩膀說了幾句悄悄話。

“別亂來啊,這是馮家女兒?!?/p>

王景一愣,看了馮暢一眼:“哪個馮家?港城馮還是棠城馮?”

“棠城。”

王景臉上的表情瞬間微妙起來。

“是她啊。”

馮一堂的女兒,他可真是久仰大名。

王景很早就知道馮暢。他想不知道都難,當(dāng)年馮家千金海城被綁,幾乎驚動整個頂層商圈。馮一堂和李潤陽二人不眠不休,壓著黑白兩道日夜奔走,一寸一厘地將海城翻了個底朝天。

這么掘地三尺地找人,卻不準(zhǔn)一丁點消息外流,他王家也是出了力的。

他媽風(fēng)聲鶴唳,他家氛圍緊繃,連帶著上高一的他都被扎扎實實拘了一段時間。所幸最后人找到了,不過詳情到底如何,他家竟絲毫打探不到。再后來,痕跡被抹除得越來越干凈,這樁舊事便漸漸地被埋在了過往。

想到這兒,王景又看了馮暢一眼。

馮暢也正看著他,她的眼睛很特別,烏黑的瞳仁靠上,面無表情時顯得很冷漠。

王景換了一副和善面孔,帶兩人上樓。

李岱錚看得想笑,王景給了他一肘。

王景:“帶個菩薩來,你還不如放我鴿子。”

“人家主動說要來,難道我不讓?她就是來看個新鮮,你別太有壓力。”

王景暴跳:“我能有什么壓力?”

李岱錚:“行了。你玩你的去,我自己的妹妹自己陪?!?/p>

王景意味深長:“那你可陪好了。”

馮暢歪在躺椅上,目光越過護欄,落在遠方海天交界的無邊霞光中。

落日帶著層疊的云彩,將海面照成與天空別無二致的緋紅色。

李岱錚端來冷飲,問她要不要下去玩。

樓下的青青草坪嵌了方形的泳池,暑氣叫涼風(fēng)漸漸吹散,從樓里出來的人越來越多,三三兩兩,聚在不同的玩樂設(shè)施旁。

馮暢搖頭,看著興趣缺缺。

李岱錚便跟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他的預(yù)判出了錯,馮暢在這兒待了小半天,大半時間都窩在各式沙發(fā)躺椅上,哪里像特意來玩,他懷疑她根本就是不想去射擊,故意來這兒消磨時間。

旁人看來就不是這樣了,都以為李岱錚從哪兒找來個女大學(xué)生,向陽花一樣圍著人家,八成是還沒追上。

好事者問到王景這兒,王景一概罵人多管閑事。

***

晚八點左右,李岱錚送馮暢回酒店。

李岱錚一路上故意不說話,馮暢也無半分不自在。她的手肘支在窗框上,撐著半邊腦袋吹風(fēng)。

李岱錚便知道了,她對自己確實一點興趣沒有。他問她:“馮暢,你是不是早戀了?”

“問晚了。我十八歲了?!?/p>

“那就是有男朋友了。”

馮暢沒有否認(rèn)。

“談就談吧。”李岱錚將車開入地下車庫,“不過意思意思談兩段就得了,可別太認(rèn)真。”

馮暢笑了:“不公平吧。”

李岱錚:“你說跟誰比?”

“跟你咯?!?/p>

“那有什么辦法,我只能吃點虧了?!?/p>

“要點臉啊,哥?!?/p>

“有聲哥哥聽也值了?!崩钺峰P將車停穩(wěn),卻安然坐著,沒有開鎖的意思。他說,“哥哥陪了你一天,總得拿點報酬才行——”

李岱錚解了安全帶,俯身朝馮暢靠過來。

馮暢一動不動地坐著,看向李岱錚的目光簡直稱得上挑釁了。

李岱錚心中想笑。他可記得他爸說馮暢從小學(xué)擒拿,要他穩(wěn)著點。

他哪能給她發(fā)揮的機會。

更何況,就算馮暢對他胃口,現(xiàn)在做什么也為時尚早。

最終李岱錚只是刮了刮馮暢的鼻梁,跟她揮手說拜拜。

第二天早上,馮一堂在餐桌上問馮暢,對李岱錚的印象怎么樣。

馮暢說:“就那樣吧。有點干爹的樣子,和我想的差不多?!?/p>

馮一堂:“不喜歡?”

“沒感覺?!?/p>

馮一堂好笑地看著女兒:“哪樣的叫有感覺?江原那樣的?”

馮暢也不意外馮一堂知道。她反問:“你覺得江原怎么樣?”

馮一堂:“別的不清楚,定力肯定不錯。我女兒好不容易動一次春心。對方竟然沒有勾勾手指就過來。還能氣得把人家里砸了,了不起?!?/p>

馮暢:“……”

馮暢:“我善后了的?!?/p>

馮一堂教女兒:“松一松緊一緊,慢慢追嘛。”

“知道了。”

馮暢那天扔石頭,一面是想嚇嚇?biāo)谖奈?,另一面是沖著江原。她因為要來海城,才肯在艷陽下等那么久見他一面。雖然沒指望他能有什么好臉色,但他因粟文西在而加倍冷待她,就讓她很不爽了。

馮暢懶得再想,她問:“干爹讓李岱錚回來,是打算帶他進場了?”

“有點這意思?!瘪T一堂說,“要我說還是晚了點,領(lǐng)祺這幾年趕上風(fēng)口,接班的事宜早不宜遲?!?/p>

“干爹估計是想把內(nèi)部穩(wěn)下來,路鋪平了,再讓李岱錚上手?!?/p>

“風(fēng)波中坐不穩(wěn),太平日子怎么能服眾。何況領(lǐng)祺的董事會的構(gòu)成比東昇復(fù)雜多了,太子要撐不住場,能被姓楊的那兄妹倆整死。”

馮暢開玩笑:“說得這么險,你還打算招人做女婿?”

她當(dāng)然知道為什么。她爸馮一堂和干爹李潤陽當(dāng)初一塊兒打江山,結(jié)下幾乎是過命的交情。雖說成事之后各自為王,但內(nèi)心深處信得過的人只有彼此。

馮暢很早就知道李岱錚的存在,還疑惑過,關(guān)系這么好的干爹,為什么從未帶李岱錚來和她見過面?

這兩天她明白了。估計兩家大人打的是同款算盤,早就想將兩小孩湊成一對,又怕從小認(rèn)識擦不出兄妹之外的火花,才默契著有意不讓兩人在幼時見面。

至于“撐不住場”什么的,李潤陽腥風(fēng)血雨幾十年可不是吃素的,只要他在一天,就能保證手中權(quán)力順滑地過渡。所以她親爹心中其實也并不真正擔(dān)心。

果然,馮一堂只是玩笑似的說:“這有什么,那小子要真叫我聲岳父,我還能不幫他?”

馮暢:“別做夢了,爸,二十一世紀(jì)了,包辦婚姻沒市場了?!?/p>

馮一堂:“你隨意,我跟你干爹就隨便拉拉紅線,不耽誤你自由戀愛?!?/p>

馮暢沒脾氣了,論“開放包容”她是玩不過她花花公子出身的親爸。

一連好幾天,馮暢都未出現(xiàn),姚正浩便斷定她是偃旗息鼓鳴金收兵了。

他有些失望:“怎么還不如我有毅力?!?/p>

羅睿說:“誰能比你有毅力。”

姚正浩:“怎么崔芷儀不能跟她學(xué)習(xí)一下,該收手時就收手?!彼唇桓笔虏魂P(guān)己的樣子,故意說,“可見她也沒有多喜歡你嘛?!?/p>

江原沒什么所謂。他站在泳池邊沿,雙手高舉躍入水中。

水下的聲響,傳到耳邊總是又鈍又沉,江原在百米泳道游了一會兒。不知為何,想到馮暢那些不打草稿的胡言亂語,說的時候跟真的一樣?,F(xiàn)在又成了姚正浩口中一句“可見也沒多喜歡”。

挺好的。江原想,正合他意。

他舒展四肢,游盡興之后在深水區(qū)冒了頭,身側(cè)有人跟著浮出水面。

江原偏頭看了一眼,在她睜眼之前收回了視線。

馮暢潑水過來:“裝什么,看見你看我了?!?/p>

江原第一次覺得人這么經(jīng)不起念叨,他方才就不該走神那兩秒。

馮暢越過浮標(biāo),到了他的眼前:“江原,你這幾天想我沒?”

“沒有。”江原答得太快了。

“看來是想了?!瘪T暢得寸進尺,“想我什么了?”

江原:“你想多了。”

馮暢:“你今天下午不對勁?!?/p>

他是不對勁,不知是為她的咄咄逼人,還是不適應(yīng)她時隔幾天突然出現(xiàn)。他所有反應(yīng)好像都慢了一拍,出口的話卻快過腦子。

他鎮(zhèn)定反問:“哪兒不對?”

“你為什么不敢看我?”馮暢幾乎將他逼在角落,“你是不是喜歡上我了?”

怎么可能。江原哪能叫她用這種話別住,他正視著她,無情道:“我不喜歡你?!?/p>

“我不喜歡你。”

馮暢學(xué)舌,疊著他的聲音將這句話說完,她聲音帶著笑意:“拜托,江原,我都聽膩了。能不能換一句?”

“不換。”

“不行了。”馮暢輕聲自語。

江原:“什么?”

馮暢看著他,慢慢道:“我說,再這么下去不行了?!?/p>

話音剛落,馮暢摟著他的脖子,將他按在了泳壁上。

江原的大腦有一瞬的空白,等他反應(yīng)過來,馮暢的手已放在了他的胸口。

他有些窘:“你干什么?下去!”

“你好像也不是完全沒感覺啊,江原。”

江原當(dāng)然知道此刻的自己的心跳多快,可這能代表什么,他抓著她的手要推開她,她水下的雙腿卻跟得更緊。他的額角直跳,顧不得其他,掐著她的腰往外拽,卻忘了兩人都是浮萍狀態(tài),這下雙雙沉入水中。

池水沒過頭頂?shù)乃查g,馮暢在他的手中游魚一樣溜走。

池水平靜下來,他雙掌的虎口處卻還殘留著她纖腰的弧度。

江原忽視心頭的異樣,從扶梯處上了岸。

下期預(yù)告:

接下來幾天,馮暢一日不落地出現(xiàn)在江原身邊。很快,生科院人人都知道了馮暢的存在,連和江原一塊兒打球的別系男生都有所耳聞。

“江原,這你都不心動?兄弟話可先問在前面啊,你對她是不是真沒那意思?那我可追了?!?/p>

江原:“祝你好運。”

“哎,江原,我女朋友叫什么名字?”

江原:“自己問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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