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哲民
辛丑新春假期,逛三聯(lián)韜奮書店。因疫情反復(fù),書店門口有工作人員查看讀者的健康碼、測量體溫。書店里的讀者數(shù)量不少,大家都戴著口罩,或在書架前選書,或在樓梯上坐讀。
淘書多年,漸漸地養(yǎng)成了自己的小習(xí)慣,比如“忽略”那些擺在書店顯著位置向讀者推薦的書,徑直開啟搜尋自己感興趣書籍的“旅程”。這次三聯(lián)韜奮書店的尋書之旅,頗有思索,記錄如下。
“旅程”的第一站是《盧梭全集》和《伏爾泰文集》,翻閱著手中的書,不知不覺停留了半個多小時。這對冤家的中文譯本,竟被放得這么近。盧梭是我喜歡閱讀的,上大學(xué)時讀了第一本他的書——《一個孤獨漫步者的遐想》,現(xiàn)在想來,已40年了。盧梭著作的第一本漢譯本是1898年出版的《民約通義》,受此書啟發(fā),劉師培在1904年出版過一部《中國民約精義》,專門闡述中國史籍和先賢著作中的自由、平等思想和契約精神對于后來的辛亥革命、共和理念等產(chǎn)生的重要影響。眼前這套新編的《盧梭全集》,譯者李平漚先生,生于1924年,以耄耋之年、多病之軀,獨自一人花費6年時間,完成了9卷本《盧梭全集》的翻譯工作,實在令人欽佩。離開書店后,才想起旁邊的《伏爾泰文集》,竟然沒有翻開看看。也許那半小時里,真的被盧梭“附體”了。
在《寒云藏書題跋輯釋》(上下冊)面前,我花了更多的時間,一頁一頁地瀏覽。袁寒云從1908年前后開始搜集宋元珍本,從百衲本《史記》入手,持續(xù)了大約10年,在李盛鐸的指點下,其版本學(xué)知識日益增進,且由于財力充足,所得極為豐富。后來他千金散盡,鬻字為生,典書過活,直至42歲病逝天津。袁寒云過世后,他收藏的很多珍本被各大圖書館輾轉(zhuǎn)所得。這些題跋,是從很多圖書館的珍本里輯錄出來的。我輩晚生,無緣得見宋元刻本,從寒云提拔中,可以了解百年前藏書界的情況和細節(jié),聊當(dāng)慰藉。
跟藏書有關(guān)的另一本被我關(guān)注的書是廣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書店日記》。該書作者是英國人肖恩·白塞爾,18歲的時候,他生活在蘇格蘭小鎮(zhèn)威格敦,一次路過一家書店,他對朋友說,這家書店年底一定倒閉。13年后,肖恩花3萬鎊買下這家有10萬冊書的書店,并用了10多年的時間,將它經(jīng)營成了蘇格蘭最大和最有名的二手書店。再后來,肖恩周游世界各地收購舊書、尋找珍本,為了賣書,他還組織了一個威格敦圖書節(jié)。這本《書店日記》是他出版的第一部書,記述了他經(jīng)營的書店的日常生活、圖書的買賣過程、店員的奇特個性等。意大利小說家、藏書家艾柯曾提出過一個很有趣的問題:如何談?wù)撘槐灸銢]有讀過的書,此刻我站在書店里,正翻閱這本《書店日記》,我僅僅是翻了翻,并沒有把它讀完的打算。艾柯說,我們怎么會了解一本沒有讀過的書呢?有三種可能,第一種是書的“波”傳遞到我們身上,我覺得這很難令人信服。第二種是在把書搬來搬去的過程中,我們翻閱過,只不過自己不記得了,這倒是很有可能。第三種是我們讀了很多援引這本書的書,這使得我們對它間接地有所了解。在書店里翻開一本書,通常我們會閱讀內(nèi)容簡介、作者簡歷、目錄和書評摘要,從而了解它,進而判斷值不值得購買,我們通常買回來的都是自己沒有讀過的書。這實際上是一次冒險,時間久了,我們總會有一些本來不該買的書,而且越積越多。
最后一套經(jīng)眼之書是武漢大學(xué)出版社《中國科舉文化通志》,16開精裝本,厚重深奧,似乎拒人于千里之外,我猜有勇氣翻閱這套書的人肯定不多,除了寫相關(guān)論文的碩士博士之外,誰會花力氣去“啃”它們呢?
離開書店時,我只買了一本2018年諾貝爾文學(xué)獎得主奧爾加·托卡爾丘克的《云游》,第166頁關(guān)于菩提樹的那段文字,深深地打動了我,故立刻斷定這本書值得一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