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樹國
一
寒露日,午后。陰。
雷聲有一陣無一陣地從雞鳴嶺方向傳過來,雨似乎要下起來,可是沒下,只是天顯得沉。這個秋天好像天天這個天氣,我正納悶今年的秋日里為何天天起雷?這時候,從東邊過來一個男子,在遠(yuǎn)處的風(fēng)中,好像拖著一張犁,等走近了,才見是牽著一匹馬。馬很瘦,牽馬人也憔悴,但器宇不凡,這讓我不由想起前朝的那個馬致遠(yuǎn)。我以為他是個過路的,可是牽馬男子徑直來到我面前,跟我說了句:看看我的馬吧。
馬的確病得重,內(nèi)熱,嘴唇烏紫,瑟瑟發(fā)抖。我站在它的脖子旁,能感覺到一陣陣灼熱的氣息。我喚來舍弟,舍弟熟練地從藥囊里取出幾枚銀針,打著了火鏈子,烤了烤。牽馬人打下手,抱住馬脖子,我左手掐住馬唇角,讓它張開嘴,右手把一碗湯藥灌了進(jìn)去,合上馬唇,馬很配合,知道我們是在救它的命。緊接著,舍弟在它嘴唇上扎進(jìn)去幾根剛才烤過的銀針。我示意牽馬人不要松手,我和舍弟一人一邊觀察著馬的兩只眼睛。少頃,馬流出了眼淚,咻咻悶哼了兩聲,一串污血從鼻孔中噴射而出。舍弟取下銀針,對牽馬人說:好了。
謝謝先生了。牽馬人說。
我笑笑,說,山野之人,獸醫(yī)而已,莫稱先生。
牽馬人也笑,說,可我看你像個詩人。
二
一年前,茅灘場里馬匹得了種怪病,嘴唇烏紫,渾身發(fā)燙,并迅速蔓延。很快,原本健碩的駿馬就排著隊樣地蔫了,死了,好像人得了癆病,咳著咳著,命就沒了。很明顯,這是場瘟疫。作為獸醫(yī),這一年來我和舍弟為尋得治馬良方爬遍了茅灘場周圍的山頭。那是春花爛漫的時節(jié),遍野草藥香。然而,沒有一味草藥能治茅灘場上的馬。眼見一匹匹膘肥體壯的馬瘦成了羊羔,接著死去,我心急如焚。有天我去禁閉室看舍弟,他說,哥,算了,我們已經(jīng)盡了力了,我們斗不過瘟疫的。
我說,不為馬,只為你。
我又說,為我們的這一大家子,為我們的“元亨相畜驛”。
舍弟說,天命如此,我們斗不過天。舍弟臉色沮喪,看樣子已不抱希望。
舍弟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可我不甘心。我們喻家祖上有訓(xùn):“不做良相,便做良醫(yī)”。良相治世,良醫(yī)治人。我也算飽讀詩書了,曾經(jīng)有段日子,亦想走仕途,做濟(jì)世良相。可這個混亂的世道……我知道良相我是做不成了。
說起來話長,很久以前,為躲避戰(zhàn)亂,我隨家人、族人從遙遠(yuǎn)的故鄉(xiāng)來到這個偏遠(yuǎn)的山坳里安家落戶。這里是大山深處的一片灘涂草場,我們剛到時,遍布茅草,比及人肩,族人就割下茅草,搭房蓋屋。天長日久,落地生根,族人為圖方便,就地取名為茅灘場。我良相之夢破滅后,便遵照先祖遺訓(xùn),帶著舍弟走上了行醫(yī)之路,主要治人,兼治牲口。茅灘場在我看來是塊福地,我常在采草藥的時候,站在山頭遠(yuǎn)眺、俯瞰。四周大山高聳而蒼茫,山下的茅灘場形同鍋底,山上雪水泉水,滲到鍋底里,而鍋底的正中央的平地正好凸出來,形成了環(huán)形河流,四面青山的倒影跌進(jìn)環(huán)流里,上下一碧,茅灘場里便山風(fēng)清朗,水草豐茂,頗有點陶公《桃花源記》的味道。舍弟是個簡單的人,見我發(fā)呆,就問,哥你在看什么呢?我答非所問,說,但愿山外的兵莫來這里。舍弟就笑,哥你真夠操心的。
哪承想一語成讖,朝廷的虎狼之兵突然趕著大批軍馬來了。來了就不走了。他們是看中了茅灘場是養(yǎng)馬的天然牧場,又遠(yuǎn)離外界,算是大后方。軍馬養(yǎng)肥養(yǎng)壯后拉上戰(zhàn)場,再換一批軍馬過來。一時間,一向?qū)庫o的茅灘場人歡馬嘶。牲口多了,我和舍弟就成了專業(yè)獸醫(yī)。說來湊巧,管理軍馬的軍官也姓馬,人們都叫他馬軍頭,他到了茅灘場不久,拜訪了我們兄弟倆,說軍馬多么多么重要,不敢有閃失。我覺得這話和我們兄弟說不著,可也不想跟他抬杠,多年的人生閱歷告訴我,跟軍人打交道,須學(xué)會不即不離。最后,他說出來拜訪我們的真正目的:聽說你們治牲口有一套,來做我的專職馬醫(yī)吧。我說,軍爺放心,術(shù)業(yè)有專攻,民馬也好軍馬也罷,都是馬,只要生病了,我們理當(dāng)救治。對我的回答他明顯不滿意,走前丟下一句“別誤了我的大事就好”。之后,我只有在到馬廄里檢查的時候才見到他一兩次,馬們都很好。馬好,馬軍頭態(tài)度也好,看到了老遠(yuǎn)就抱拳致意。有天晚上,我正在看書,舍弟回來帶回一股酒氣。我問,哪來的酒?
馬軍頭邀我喝酒,好多年沒聞到酒香了,就多喝了一些。哥,馬軍頭人蠻義氣的,北方人,性子是直了點,可對你尊重。他叫我回來請你,我沒敢,你那脾氣不肯去的。哥,聽弟一句勸,你以后在馬軍頭面前別……算了,我去睡了。
舍弟的意思,叫我在馬軍頭面前別端架子。舍弟還是年輕??!其實我哪里是端架子,只是不想走得太近罷了。我沒做理會,繼續(xù)看書。
瘟疫開始后,眼見軍馬一匹匹倒下,馬軍頭臉色越來越難看,見到我們抱拳致意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殺氣。舍弟每次都躲在我身后,不敢直視他。我心無旁騖,每天定時給馬試體溫,嘗試各種方子,然而無濟(jì)于事,有的方子僅僅緩解病情,讓馬遲死幾天而已。
這天晚上,我查閱了先師祖馬師皇殘卷,發(fā)現(xiàn)一味藥方,能治此病。藥方的原理不復(fù)雜,是“以毒攻毒”的療法,內(nèi)服湯藥驅(qū)毒,外施針灸放毒,跟治人同理。我欣喜若狂,次日一早便叫上舍弟,前往北山燕山寨。燕山寨頂峰遍生毒草,我們采了一筐馬上下山,煮沸,準(zhǔn)備好銀針,先在我自家的小馬駒身上做實驗。小馬駒剛?cè)静〔痪?,尚未顯出病態(tài),只是身上微燙,眼里沒了多少神采。如果治好了它,就大功告成了。我和舍弟滿懷期望地把湯藥灌進(jìn)它的嘴里,在它嘴唇上扎了一排銀針。俄頃,毒血順著小馬駒鼻孔和針眼慢慢流出來,眼睛也亮了一下。舍弟對我一笑,但我沒敢掉以輕心,我心里明白,要是能挺過今夜,才算成功。當(dāng)晚小馬駒精神了些,吃下幾口草料。我讓舍弟去睡,我守著。三星偏西之時,我聽到小馬駒喉嚨里咕咕幾聲,撲通倒地,喘了幾口氣后,不動了。我呆呆地看著小馬駒的尸體,按照藥理,沒有出錯,可問題出在哪兒呢?我陷入了巨大的惶惑之中。驀然回頭,發(fā)現(xiàn)舍弟不知什么時候也站在了身后,神情絕望。
天亮之時,門外一陣嘈雜,一隊士兵闖了進(jìn)來,二話不說,綁了舍弟。出門時,一個小隊長模樣的士兵對我喊道:喻本元,我們軍頭說了,要你趕緊想出治馬的方子,用方子來換你兄弟!
舍弟被關(guān)了禁閉。馬軍頭急紅了眼。
三
牽馬男子的馬治好了,沒到一個時辰就很響地咀嚼起草料來。
他說,先生,你看上去像個詩人,怎么就當(dāng)了獸醫(yī)了?
我笑笑,說,天色已晚,客官住上一夜再走吧,馬剛用了藥,需要休養(yǎng)調(diào)理。
拙荊燒了幾個菜,舍弟翻箱倒柜起來,我知道他在找酒,沒想到牽馬男子從他的褡褳里拿出一壺來,說,今秋寒氣重,我?guī)Я艘粔?,路上?qū)寒,沒喝完。來,喝我的吧。舍弟瞅瞅我,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坐了下來。
酒是北方的酒,烈。舍弟自恃療馬有功,酒喝得有點肆意,不一會兒就有了酒意。牽馬男子倒喝得斯文,謹(jǐn)慎,不像是喝酒,像是品酒。酒喝得謹(jǐn)慎的人必是縝密之人,此人眉宇軒昂,想必也大有來歷。
舍弟大著舌頭問,看尊客風(fēng)塵仆仆的,是打哪兒來?。?/p>
牽馬男子卻問,兄臺,酒如何?
舍弟說,好酒,就是沖了些。
牽馬男子說,先前我也喝不慣這酒,我是南方人,我們南方喝米酒,到了北方后才喝上這酒的。牽馬男子的臉突然凝重了,說,長夜漫漫,需要以酒消愁??!
我端起酒,敬了他一杯,憑感覺他還有話要說,但是,他卻一時緘了口,喝起悶酒來。時運不濟(jì),人人有本難念的經(jīng),不足為外人道也,悶聲喝酒也好,都在酒里了。想到此,我又敬了他一杯,他似乎看懂了我的意思,回應(yīng)了深深一大口。
酒喝得慢。秋夜竟然無月,天黑得濃稠。屋里如豆的燈火搖來擺去,牽馬人的臉有點虛幻。他緩緩放下酒杯,說,其實,我從滁州來,一路數(shù)百里,可不單單為療馬。說完,他眼睛定定地看著我和舍弟。這一句出乎我意料,舍弟也緊張地看著我,小聲問,哥,這是怎么回事?
牽馬男子從腰間摘下一塊腰牌遞給我,說,先生,這是我的腰牌。我雙手接過來,只見上面刻著“丁賓”二字。我大吃一驚,趕緊撩衣跪倒在地,說,丁大人,本元有眼無珠,不識大人真身,望恕罪!見舍弟愣在旁邊,我低喝:本亨,還不快給大人磕頭!
丁賓大名我早有耳聞,此人隆慶五年進(jìn)士,年輕有為,篤職有功,官至御史。近聞因其為官清正,屢忤上意,被貶滁州,實在是濁世中的一股清流。沒想到他會大老遠(yuǎn)地從滁州尋到茅灘場這蠻荒之地來找我。
丁賓趕緊將我和舍弟扶起,說,先生何故行此大禮,賓亦無顏受此大禮矣。丁賓往虛空中一抱拳,繼續(xù)道,自先皇駕崩,朝綱無紀(jì),宵小之輩悉數(shù)登場,吾欲扶大廈,實心有余而力虧;而今主政滁州,又逢瘟疫肆行,畜牧受損,焦慮之際,聽聞六安州大山深處茅灘場有一診療所,名曰 “元亨相畜驛”。元亨技德遠(yuǎn)播,療馬無數(shù),我想必是您兄弟二人了。遂于月前動身,一路尋來,果見先生尊顏,實在榮幸之至。
我說,大人放心,您的馬明日將痊愈。
丁賓說,療馬易,療人心難。我欲請先生兄弟二人出山,隨我去滁州,先事本業(yè),待我東山再起,必薦于朝廷。先生是明白人,現(xiàn)而今朝堂之上,煙塵當(dāng)?shù)?,閹黨橫行,須清氣祛邪,這與療馬一個道理。先生祖上既有良臣賢相之德望,先生不若承起衣缽,完成您先祖遺愿,如何?
舍弟用熱切的目光看著我。我說,大人厚德,吾亦耳聞良久,然在下一介獸醫(yī),療馬尚可,何德何能敢言染指國政?吾兄弟二人能于此守拙亦屬不易,焉能承此大任,萬望大人能體恤下情,讓我們終老此地吧。
我很想說,山河破碎若此,如頑疾入髓,恐無回天之力,但想了想,生生咽回肚里。
丁賓說,然則……
我說,我知大人所言,大人請放心,我想滁州馬匹所染瘟疫與此地相同。承大人提攜美意,明日我將我兄弟近年療馬心得寫就的一本小冊子贈予大人,必能釋解滁州馬匹之疫。
丁賓說,既然先生如此潔身自好,實為憾事,賓也不能強(qiáng)人所難,罷了罷了,明日我即啟程返滁。他日先生若生報國之意,請來滁州尋我。
一夜無話。第二天清晨,我和舍弟將丁賓送出茅灘場,臨別時又把這些年與舍弟關(guān)于相馬、養(yǎng)馬、療馬寫成的那本冊子送與了他,他翻了翻,說,先生乃有心之人,此書必將流傳后世。說完揣于懷中,抱拳作別。
我將他扶上馬,他一揚長鞭,馬咻的一聲長嘶,往東邊方向絕塵而去。
等丁賓只剩下一個黑點,舍弟說,可惜了。
我說,忘了馬軍頭怎么待你的了?
哥是說丁大人和馬軍頭是一路人?
當(dāng)然不是??扇缃?,大明氣數(shù)將盡,魍魎塞川,這個世道像馬軍頭這樣的人太多了?;匕伞?/p>
四
谷雨日。晴。
我去了一趟雙蟾寺。
本來以為尋得了方藥,結(jié)果卻治死了小馬駒,舍弟也因治馬無力被抓去關(guān)了禁閉,我心下郁悶,便想去雙蟾寺找主持慧遠(yuǎn)大師聊聊,他是我的朋友,也懂醫(yī)術(shù),不妨讓他看看方子,指點一二,亦未可知。
雙蟾寺離茅灘場不遠(yuǎn),翻越雞鳴嶺,往下二十里,轉(zhuǎn)個山腳就到了。以前到山外采藥都在那兒歇腳打尖。我天未明就出發(fā),攀上雞鳴嶺時,隱約聽到山下雄雞齊鳴,雞鳴嶺因此得名。日上三竿到達(dá)雙蟾寺山門前,發(fā)現(xiàn)慧遠(yuǎn)已于寺前迎候?;圻h(yuǎn)雙手合十,朗聲說道,阿彌陀佛,今晨喜鵲登高枝,吾料定有貴客到,果然。又彎腰延請,施主里面請——
進(jìn)得寺中,我沒作過多客套,把方子給慧遠(yuǎn)過目,也把治馬過程說了說。慧遠(yuǎn)看著方子,臉色嚴(yán)肅,說,兄臺這方子,方略沒問題,老衲只是覺得用藥太猛,你看,你用的都是虎狼之藥,大病需慢治,用藥過猛,適得其反啊。
我一聽,醍醐灌頂,只怪自己用心太躁。馬上決定告辭,回去找溫和的方子,再行實驗。
慧遠(yuǎn)說,兄臺不必操之過急,用了齋飯再走不遲。我想想也是,說,看我這急性子,大師見笑了。
小僧將齋飯端至院中一棵紫薇樹下的石桌上,我吃得很香,說實話,多少天了沒吃過一頓飽飯。飯后用茶之際,慧遠(yuǎn)指著紫薇樹說,紫薇樹又叫癢癢樹,何哉?是說這樹長得不疾不徐,無論多高,根莖都一樣粗,長到一定程度,必定搖擺,像是撓癢癢一樣??此聘焕?,但是一搖一擺間卻練就了韌性,怎么都不會倒。兄臺,所謂大剛?cè)羧幔蟮Z若溫,民間智慧啊,做人如此,我想用藥也理當(dāng)如此。
我放下茶盞,一躬到地:謝大師教誨,本元懂了!
從雙蟾寺回來的路上,我已想到兩味藥,黃連,性燥濕,但能瀉火解毒;甘草,性溫,調(diào)和諸藥,能緩解藥物的毒性和烈性,如果把這兩味藥結(jié)合使用,二者平衡,再配以針灸,祛除馬匹體內(nèi)毒素,加以精料調(diào)養(yǎng),必能藥到病除。想到此,我腳下生風(fēng),很快回到茅灘場。我沒有回家,直接去了禁閉室。自那次去看望了舍弟一次,很久沒去了,不知道他怎么樣了。上次去看他時,他很絕望,我要給他信心,也想聽聽他的意見。
舍弟在木欄后面看我興沖沖的樣子,說,哥,是不是找到藥方了?見我笑而不語,又說,哥,先別說,看我倆是不是想到一塊兒了,你是不是想把內(nèi)服藥換成黃連和甘草?
我喜出望外,熱淚盈眶,說,本亨吾弟,咱哥倆想一塊兒了!
舍弟說,這些天我一直在想這事,是病總有解救之方,與天命無關(guān),這才想明白,正等你來跟你說呢,你就來了,哈哈。
我笑說,吾弟這禁閉關(guān)得值……
之后的事情簡單了,我?guī)ьI(lǐng)幾個弟子按方施藥,果然控制了瘟疫,解救了舍弟,也讓“元亨相畜驛”再次聲名遠(yuǎn)播。
五
多年以后,丁賓把當(dāng)年我送與他的那本冊子,付梓印刷,取名《元亨療馬集》,流傳后世。他親自作序。序曰:“余曩者承乏南滁,備員興牧,歲侵之后,繼以兇疫,官民牛馬,率多物故,虺尵羸瘠者,又強(qiáng)半殞于庸醫(yī)不職之諐。余竊懼焉。博求名醫(yī),以塞瘝曠,久之,乃得六安喻氏伯仲本元、本亨,究師皇、岐伯之經(jīng),泄伯樂、寧戚之秘,針砭治療,應(yīng)手而痊,不浹月而馬大蕃息……”序中對我兄弟倆頗多溢美之詞,然只字未提欲請我們出山輔政一事。由此觀之,丁大人乃真君子也。
四百年后,茅灘場更名為毛坦廠。物華天寶,人杰地靈,成了人文勝境。后人在鎮(zhèn)上交通要道旁建了個“元亨廣場”,給我和舍弟塑了兩丈多高的金身塑像立于廣場中央,旁有石碑,刻有銘文,以志吾二人療馬之功。兩個獸醫(yī),能有如此殊榮,足矣。
自此,我和舍弟以固定的姿態(tài),靜觀毛坦廠寒暑易節(jié)春花秋月……
這是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