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建文
據(jù)潘怡為在《老舍評傳》中介紹,20世紀50年代,老舍面對應接不暇的社會活動,不僅感到自己正在失去一位作家的所為,而且身心日益疲憊。一位外國記者更是直截了當?shù)貑査鳛橐幻骷?,主要工作任務應是寫作,為什么要把那么多的時間浪費在社會活動之中?
其實,1949年老舍應邀回國時,本來并無過多參加社會活動的打算。這年春天,身居美國的老舍,收到了國內(nèi)文藝界23位老朋友的來信,信中轉(zhuǎn)達了周恩來邀請他回國共同建設新中國的意思。
老舍10月從舊金山啟程回國,知名作家喬志高為他送行。據(jù)喬志高回憶,老舍對他說,太太和兒女都已從重慶回到北京,最終決定回國的主要原因是與家人團聚。接著他又鄭重地聲明:自己回國后要實行“三不主義”:一不談政治,二不開會,三不演講。
然而,回國后的老舍,卻頻添各種社會職務頭銜,一時間成為全國社會兼職最多的作家。這除了他是共產(chǎn)黨的老朋友,與周恩來等一批領導人的私誼不錯外,最主要的還是與他自身態(tài)度的改變有關。老舍回國后,看到新中國一派欣欣向榮、健康向上的景象,興奮不已,很快放棄了“三不主義”的初衷。
老舍曾站在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的講臺上說:“我本是個無黨派的人??墒?,我今天有了派。什么派呢?‘歌德派?!碧貏e是在創(chuàng)作《龍須溝》時,老舍說:“我就抓住臭水溝不放,要達到對人民政府修溝的歌頌。哪怕自己還不夠成熟,我也要反映它?!?/p>
老舍的這種態(tài)度,就直接導致了他社會職務的不斷增加。隨著社會職務的增多,老舍感到忙不過來。最為惱火的是,會議不僅占據(jù)了不少時間,而且常常要說一些套話,遇上各種批判會,就更是為難。
溫儒敏的《圖本老舍傳》披露了老舍1950年4-5月一段時間的日記——
4月28日:“終日大會。夜間起草宣言二篇,致通電二篇。甚疲。”
4月29日:“大會于午間閉幕。下午有研究會會議,因倦未去。苗培時等來開座談會。”
僅隔一天的時間,從5月1到10日,每天的日記都不乏會議的記載,且日記中不時出現(xiàn)“終日會議、不堪其煩”的字樣。
這段時間,如果出現(xiàn)哪天沒有會議,便成為老舍值得慶賀的事。所以,在5月14日的日記中便出現(xiàn)了這樣的記載:“今日無會。午松廠送菜一桌,多么美好的一天!”
15日,仍是這樣一個好日子,他沒忘記在日記中記上:“今日無會。”
不難看出,他對當時開不完的會感到厭惡。用于寫作的時間和精力變得越來越少,他很是苦惱,因此不得不向組織和周恩來提出,要求減少他的兼職。由此看來,倘若當時老舍能從北京市文聯(lián)主席以及其他職務上退下來,專心從事文學創(chuàng)作,無論是對于中國現(xiàn)代文學,還是老舍本人,都是一件好事。從文學創(chuàng)作來說,他醞釀已久的《正紅旗下》等幾部作品便有時間去完成,也就能為中國現(xiàn)代文學多留幾部精品力作。
據(jù)說,毛澤東和周揚也確曾有意,讓沈從文接替老舍出任北京市文聯(lián)主席,但沈從文婉言謝絕,老舍被繼續(xù)留在了這個位子上。周恩來雖然對老舍非常理解,但只是就盡量減少老舍的社會活動向有關方面打過招呼。于是,最終留下遺憾。
(摘自《文史博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