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喜鵬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學生記憶。每次,當你風塵仆仆地從異地歸來,遠遠地就看見飄著國旗的學校,那么熟悉而親切,所有的疲憊瞬間消失。學校就那樣安然坐落著,像母親的懷抱,靜候著歸來的游子。
村學總會有些自己的標志。也許會有一面紅磚圍墻,上面寫著標語,字跡早已模糊;墻下有背誦課文的孩童,或是幾個跳皮筋的女孩子;也許會有一棵老柳樹,樹下長滿青草,樹冠頂部的樹葉茂盛稠密,長長的柳枝垂下校園,透著幽幽愜意;也許門前會有一片偌大的操場,但早已棄之不用,上面生長著一叢叢雜草;而更多的村學,常常教舍儼然,窗明幾凈,里面坐著讀書的孩童,活潑而可愛。
兒時,在我生活過的農場,就有一座小學。學校依山而建,偌大個校園里,幾十間教室錯落分布,圖書室、播音室、禮堂、操場設施齊全,學校四面環(huán)樹,樹干粗壯,枝繁葉茂,數(shù)不清的枝杈蓬蓬勃勃生長著,在藍天的映襯下,呈現(xiàn)出一幅恬靜淡雅的寫生畫。
每到秋天,校園內外長滿了一種名叫野黃瓜的植物,一叢叢嫩綠的莖葉隨風搖曳,十分誘人。那時每到課間,常和小伙伴溜出去打草仗:在用樹枝、麥草堆砌成的“碉堡”中,雙方將野黃瓜連根拔起后揉成一團團“綠彈”,然后一顆顆用力向對方“營壘”投擲過去,黏糊糊的“綠彈”擊中身體后,汁液霎時浸染一片。酣戰(zhàn)中,有時就連一旁觀戰(zhàn)的女同學也加入其中,一邊不停地幫忙制作“綠彈”,一邊不住提醒:“低點露頭,別讓他們看見你!”長滿野草的校園,既是天然的植物園,也是兒時的游樂園。
農場小學是鄉(xiāng)鄰們希望的寄托,是平日里最牽腸掛肚的地方。無數(shù)個陰晴冷暖的日子,每一個下地務農的農戶,但凡經過學校,都要停下腳步,透過大門或窗口,探頭向人頭攢動的教室里細細張望,那關切凝重的眼神,似乎在說:“我的娃還聽話么?”
記得在我四年級時,農場小學因生源嚴重不足被廠部撤銷。那日,我蹦蹦跳跳去上學,當坐在教室里聽到老師宣布此事后,剎那間,我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各種滋味齊涌心頭。放學后,當我神情沮喪地收拾書包,卻發(fā)現(xiàn)平日里的伙伴眼里都噙滿了淚水,一時間,抽泣聲、哭聲和祝福聲此起彼伏,同學多年的感情此刻如山洪一樣暴發(fā)了。原來,同學們早已聽說了,只是沒人愿意相信這是真的。
兒時的學校,寄托了多少人的期盼和渴望,許多老師和學生從學校走了出去,回來時卻有著復雜的心境;也有許多老師和學生從學校走出,卻再也不曾回來。
如今,兒時的學校依舊孤零零站在農場邊緣,偌大的校園里,除了矗立著一些破落的房屋和校舍外,已是人去屋空,野草寂寂。每當風兒吹過,那棵老楊樹都會發(fā)出一陣陣樹濤聲,似乎在向世人訴說著曾經的一切?!叭嗣娌恢翁幦ィ一ㄒ琅f笑春風?!比绻栌锰拼拮o的這首詩,來表達和形容多年后舊地重游的心情,恐怕再合適不過了。小小學校,見證了童年和人生的滄桑變遷,每每回眸,令人感慨不已。
村學是滋生鄉(xiāng)愁、牽掛和企盼的地方,也是守望幸福的領地。無論身在何處,只要想起故鄉(xiāng),想起那熟悉的村學,便是此生最溫暖的剪影。
(編輯? 花咖/圖 瀠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