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金項目:中南民族大學學術創(chuàng)新基金項目“雪萊詩歌中的擬象象似性及語音象似性研究”(3212019sycxjj277)。
摘? 要:象似性作為認知語言學的一個重要理論是近年來國內外研究的熱點。擬象象似性,作為象似性的核心內容,表示語言形式的結構與內容的結構或概念化的結構相一致,也表示語言形式上的關系與語言意義上的關系相一致。本文從擬象象似性的五個層面:順序象似性、距離象似性、數量象似性、對稱象似性、標記象似性分析雪萊詩歌,旨在論證擬象象似性在詩歌中的客觀普遍性;擬象象似性是詩歌修辭技巧中的有機組成部分,也是詩歌賞析的指導原則之一。
關鍵詞:象似性;擬象象似性;雪萊詩歌
作者簡介:趙璇(1991.10-),女,漢族,湖北石首人,中南民族大學外語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外國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21)-08--03
象似性普遍存在于日常語言與文學語言中。K. Wales認為“文學廣義上可被視作是象似的,其形式可以以多種方式模仿它所反映的現(xiàn)實”。[1]作為一種特殊的文學體裁,詩歌語言凝練而又富于新意,既能模仿具體的也能模仿抽象的事物,其中體現(xiàn)出的擬象象似性尤為豐富。研究雪萊詩歌中的擬象象似性能促進對雪萊詩歌的理解、賞析和翻譯。
一、象似性及其分類
從古希臘到現(xiàn)在,語言學家一直孜孜不倦地探索著語言形式與意義的關系。1916年,現(xiàn)代語言學之父索緒爾提出了“任意性”這一概念,表明能指和所指的聯(lián)系是任意的[2]。20世紀70年代末期,認知語言學形成并迅速發(fā)展,越來越多的學者意識到能指和所指之間的關系不能簡單地歸結為任意性,轉而越來越關注語言的“象似性”。象似性是基于1932年皮爾斯所提出的“象似符”[3]而衍生出來的重要概念和理論,指“語言的能指和所指之間,也即語言的形式和內容之間有一種必然的聯(lián)系,即兩者之間的關系是可以論證的,是有理可據的(motivated)?!盵4]155
語言的象似性分為映像象似性、擬象象似性和隱喻象似性。其中,擬象象似性包括結構象似性和關系象似性。前者表示語言形式的結構與內容的結構或概念化的結構相一致;后者表示語言形式上的關系與語言意義上的關系相一致——即“形式相同表示意義相同;形式不同表示意義不同”[5]。本文將從擬象象似性的以下五個層面對雪萊的詩歌進行賞析:順序象似性、距離象似性、數量象似性、對稱象似性和標記象似性。
二、雪萊詩歌中的擬象象似性
(一)順序象似性
順序象似性指句法成分的排列順序映照它們所表達的實際狀態(tài)或事件發(fā)生的先后順序[6],通常體現(xiàn)在空間順序和時間順序兩方面。
空間順序體現(xiàn)于《To Constantia, Singing》[7]72-75第2節(jié)7至11行:“And on my shoulders wings are woven,/To follow its sublime career/Beyond the mighty moons that wane/Upon the verge of Natures utmost sphere,/Till the worlds shadowy walls are past and disappear.”讀者的視線首先落在雙肩上的羽翼,由“beyond”一詞延展至月亮之外,再由“upon”引領到大自然最遠星球的邊緣。呈現(xiàn)出“由低到高,由近及遠”的順序,和人們的空間認知順序相符。
時間順序體現(xiàn)于《Lines Written among the Euganean Hills》[7]106-133第11節(jié)1至7行:“Noon descends, and after noon/Autumns evening meets me soon,/Leading the infantine moon,/And that one star, which to her/Almost seems to minister/Half the crimson light she brings/From the sunsets radiant springs:/And the soft dreams of the morn…”幾個表示時間的標志性詞(組)“noon”、“after noon”、“evening”和“morn”構建起了一條“正午——午后——黃昏——凌晨”的顯性時間線。而“infantine moon”、“one star”和“dreams”暗示了時間的流逝,從掛著新月和長庚星的淺夜轉向溢滿夢境的半夜。這都與我們認知上習慣的“從早到晚”的時間順序相符合。
(二)距離象似性
距離象似性指語言成分之間的距離對應于概念間的距離或者真實世界中所描寫的對象之間的距離[8]。詩歌中詞語、句子和詩節(jié)等之間的距離映射了人概念間的距離或客觀物體之間的實際距離。
概念間的距離體現(xiàn)于《Invocation to Misery》[7]134-141第3節(jié)的前兩行:“Misery! We have known each other,/Like a sister and a brother”。雪萊在此勇敢地召喚苦難。首先用“each other”表現(xiàn)了他與苦難相知相親的關系。緊接著用短短一個連詞“and”連接起“a sister”和“a brother”,表示他與苦難宛如兄弟姐妹般親密。這里,作者將詞組之間的距離安排得很近,映射了人概念間的距離。
客觀物體間的距離體現(xiàn)于《From the Arabic: an Imitation》[7]236-237第1節(jié)5至6行:“Thy barb whose hoofs outspeed the tempests fight/Bore thee far from me;”“Thy barb”和“me”之間由一個較長的定語從句分隔開來。該從句描繪了馬蹄飛奔、快于疾風的樣子,在認知和語義兩方面都拉長了“馱著你的駿馬”和“我”之間的距離。使讀者不僅感受到了客觀距離,還體會到了字里行間綿長的牽掛之情。
(三)數量象似性
語言形式的數量與意義的數量(即力量或程度)有象似關系。也就是說,“形式愈多,意義愈多”[9]。我們可以從某些語言形式出現(xiàn)的篇幅和頻率等方面對數量象似性進行考量。
如《The Triumph of Life》[10]278-298中的:“Before thy memory,/I feared, loved, hated, suffered, did and died.”這是雪萊詩中所寫的盧梭對自己人生經歷的描述。“Feared”、“l(fā)oved”、“hated”、“suffered”、“did”和“died”每個詞都很簡潔。作者分別用單個詞概括了盧梭某個方面或階段的人生經歷,起到了言簡意賅的修辭效果。與此同時,這六個詞集中并置在一起,數量較多,又充實了語言內容,體現(xiàn)出盧梭豐富而滄桑的人生經歷。
(四)對稱象似性
對稱相似性指在概念上具有同等重要性和并列關系的信息在表達上也具有對稱性[4]161。雪萊詩歌中的對稱象似性主要體現(xiàn)于排比,包括詩節(jié)內排比和跨詩節(jié)排比。
詩節(jié)內排比體現(xiàn)于《The Magnetic Lady to her Patient》[7]278-281第三節(jié):“Forget thy life and love;/Forget that thou must wake forever;/Forget the worlds dull scorn;/Forget lost health, and the divine/Feelings which died in youths brief morn;/And forget me, for I can never/Be thine.”這節(jié)詩是催眠師對病人所說的“咒語”。催眠師想讓病人忘掉人生的“鐐銬”:生命、愛情、清醒、輕蔑、健康、感情、他人。并列的五句話均以“forget”開頭,構成了排比。排比的運用符合成功催眠所必需的認知次序,忘掉每一個“鐐銬”都同等重要,只有這樣才能順利進入睡眠;同時,也增強了詩歌的韻律感。
跨詩節(jié)排比在《To the Lord Chancellor》[7]76-83中的第5至14節(jié)得到了淋漓盡致的體現(xiàn),由于篇幅所限,在此只列舉第5至8節(jié)的部分內容:“I curse thee…/By those infantine smiles of happy light…/By those unpractised accents of young speech…/By all the happy see in childrens growth…”這首詩是雪萊聲討英國反動統(tǒng)治階級和罪惡的教會的一篇戰(zhàn)斗檄文。作為一名被剝奪了子女教養(yǎng)權的父親,雪萊借以上幾節(jié)詩詛咒了大法官及其代表的利益階層。排比的使用體現(xiàn)出每一個詛咒大法官的原因都同等重要,大法官的所作所為給雪萊造成的每一個創(chuàng)傷都難以愈合,其罪行更是罄竹難書。
(五)標記象似性
標記象似性指標記性從無到有象似于認知的自然順序,有標記特征象似于額外意義[11]。雪萊詩歌中的標記象似性常常體現(xiàn)在反義詞連用以及主語和話題的非一致性上。
反義詞的連用體現(xiàn)在《The Masque of Anarchy》[10]33-51最后一節(jié)中的:“Ye are many—they are few.”這是一首政治譴責詩?!癕any”是無標記項,代表人民大眾,“few”是有標記項,代表實施暴政的罪人。其排列上的先后順序符合人的認知規(guī)律;且該有標記項的使用使人民在認知層面領悟到敵人的渺小,從而鼓起推翻暴政的希望。
主語和話題的非一致性體現(xiàn)在《Time Long Past》[7]226-227的第一節(jié):“Like the ghost of a dear friend dead/Is Time long past./A tone which is now forever fled,/A hope which is now forever past,/A love so sweet it could not last,/Was Time long past.”以上兩個句子的主語實際上是“time long past”,然而作者并沒有遵循日常的寫作習慣將它放在句首成為無標記話題,而是將描述主語的內容前置,使這些內容成為有標記話題。這種非常規(guī)的處理方式體現(xiàn)了標記象似性。讀者將注意力更多地放在有標記話題上,更深刻地領悟到主語“久遠往昔”的特點:它與“已故好友的亡魂”、“永遠消逝的歌聲”、“永遠失卻的希望”和“美好而難以長久的愛情”有相同的特質。
三、結語
本文從擬象象似性的五個層面分析了浪漫主義流派代表詩人之一雪萊的詩歌??梢娫缭跀M象象似性這一概念被提出之前,其現(xiàn)象便存在于主要的詩歌流派作品中,這是經過歷史檢驗的客觀事實。且擬象象似性能集中地體現(xiàn)在具體的某個詩人,如雪萊的作品之中,可見詩人們在進行創(chuàng)作時,便已在擬象象似性層面對語言進行了有意無意的加工,故擬象象似修辭是詩歌創(chuàng)作技巧的一部分。對讀者來說,在擬象象似性這一指導原則下賞析詩歌,有利于充分地體驗詩歌語言的精妙及其蘊含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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