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庵寫長篇小說,完全出人意料?!妒苊丰j釀了三十年,讓人恍然覺出,大半生筆墨的揮灑,都是為此書準備的序曲。先前寫的文章,都是談別人的學(xué)術(shù)與文本,《受命》卻有所歷的生命經(jīng)驗,生活觀與審美觀均在此感性地顯現(xiàn)。
止庵處理記憶,顯得有些克制,自然也抑制了靈動感的散出,本該奔放的地方卻有點矜持。這是與流行寫作不同的地方,他或許覺得,這樣可以防止滑入前人的套路里。京派作家有過這類筆法,知堂的文章也是點到為止,宗璞的小說喜歡裹在舊詩文的意境里,思想自有邊界。知堂與宗璞最終指向靜謐之所,止庵卻在靜謐中進入驚魂動魄的暗河里,在不動聲色里,讓我們獲得一次反省生命與歷史的機會。這樣看來,說他改變了京派寫作的路徑,也是對的。我們都在前人的影子里,但不是人人都知道。他以讀者陌生的方式,告訴我們曾有的時光中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形影,唯在被遺棄的廢園里,才刻有曾存的隱秘。
(選自《舊歲冷弦》,2021年4月23日《北京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