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

警察李建軍在抓獲毒販王忠東后，繼續(xù)深入毒販虎穴，和線人王華一起當了臥底。哪知，黑道大佬為了考驗他們，命小弟抬上一個人，說：“殺掉他！”他們會怎么做呢？

臥底現(xiàn)場，黑老大讓小伙伴殺人

夜涼如水，泛白的星空躺在昏暗的月光中，天空凝成一幅抽象畫。李建軍躡手躡腳地鉆進林子：別是出什么事了！突然，手持夜視儀的同事拍了拍他——大約一百米外，半山腰上有個人躺在地上，正是王華！他們還是來晚了一步。

李建軍，今年45歲，出生于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是名老刑警。2019年8月8日，李建軍成功抓捕涉黑團伙頭目王忠東后，王忠東供出販毒團伙老大陳鋒。

王忠東說，陳鋒最近不知從哪搭上的線，搞來一批新型毒品，說是海洛因，但又像冰毒，他的小弟試過，勁很大。后來隊里向禁毒支隊查證，確有此事。隊長認為臥底偵查最為妥當，既能循序漸進，逐步掌握犯罪證據(jù)，還能接觸到團伙高層。而李建軍經(jīng)驗豐富，有過臥底經(jīng)歷，又正值壯年，是最合適的人選。

同事老李偷偷找到李建軍，說要給李建軍介紹一個線人，好有個照應。線人叫王華，曾在警校上學，后來被開除，從此混跡黑道做線人，以前幫老李破過不少案子。這孩子是公安英烈子女，他爸爸和老李是戰(zhàn)友，以前老李帶他辦的都是小案子，除了撈些線人費，其他再沒啥，老李想讓李建軍帶他辦起大案子，最好能立個功，也算對得起他爸爸了。

既然是英烈子女，李建軍無法拒絕，便說先見見人。李建軍對王華的第一印象很不好，甚至有些憎惡。他年紀輕輕，留了頭黃色卷發(fā)，胸膛及后背文滿飛禽走獸，還光著膀子，走起路來大搖大擺，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黑社會。

李建軍起初想了幾條臥底進陳鋒團伙的招數(shù)，被王華一一否決了，他說太老套了，毒販又不蠢。

不可否認，這些的確早就被用爛了，不過穩(wěn)妥，不會出什么意外。王華一手捏著煙卷大大咧咧地說：“瞧你那點小膽，就這還干警察呢？等我，老子想的招比你強百倍?！崩罱ㄜ娎湫茁?，心想：“小狼崽子還能斗得過老獵人？你來，等摔了跟頭就老實了。”

一連半個月，王華拿著李建軍那點可憐的辦案經(jīng)費頻繁出入KTV，找一個領班約會，又是吃飯、逛街，又是買化妝品，翻也沒翻李建軍給他的陳鋒資料。直到最后，辦案經(jīng)費讓他花了大半，他才像個得勝將軍，在李建軍面前吹著口哨說：“成了，明天老子帶你直搗黃龍?！?/p>

2019年9月6日凌晨三點，市郊公園人工湖邊的石頭后面，李建軍和王華打劫了一個正在取毒的陳鋒的小弟，對方壓低聲說：“你知道搶的是誰的貨嗎？”“誰的貨？老子沒錢了，就搶了，怎么著？”王華這招走得妙，他們搶的貨是陳鋒的，雖說量不大，卻是在挑釁陳鋒，他不會放過他們，同時，他也不會想到警察能去搶毒品。

原來，王華從道上打聽到陳鋒有個姘頭在KTV做領班。他便常去KTV勾搭人家，一來二去，他打探出不少情報，包括陳鋒的性格、經(jīng)常去的地方、手下販毒的小弟在哪活動等等。

搶完毒品，王華托道上的朋友找了家黑旅店，和李建軍住到那里。9月10日教師節(jié)，陳鋒的小弟找上門來，他們假意打斗一番處于劣勢后，被蒙上眼帶到市郊的野地里。揭開眼罩，迎面坐著一名男子，李建軍看過陳鋒的照片，就是他。陳鋒也不啰唆，瞟了李建軍一眼，轉頭問王華：“你搶的我的貨？”

王華點了點頭，頓時臉上挨了幾耳光?！爸滥鞘俏业呢泦?？”“知道?！薄澳菫槭裁催€搶？成心跟我作對？”“不是，我沒錢了，想混口飯吃。”陳鋒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隨即揮揮手，上來幾個小弟，對著王華劈頭蓋臉地一頓胖揍，拳頭打在肚子上，內(nèi)臟發(fā)出“咕嚕咕?！钡膼烅?，可王華自始至終沒吭一聲。

最后打人的小弟沒了耐心，抽出刀來，眼瞅要出人命，李建軍掙扎著站起身，陳鋒突然低沉嗓音喊了聲：“停?！彼彶阶呱锨?，細細打量了王華幾眼，贊道：“是條漢子。”王華勉強撇撇嘴，擠出個難看的笑容，他說：“要殺要剮隨你便，貨是我搶的，跟我兄弟沒關系，你放了他……”

話沒說完，陳鋒連連搖手，他表示這都是小事，他相中了王華這個人，想收他當小弟。

王華假裝瞪大了眼，好像驚喜來得太突然，但陳鋒說，別高興太早，想入伙得先交投名狀。

說著，他命人抬上一個昏迷的小伙子，還遞給王華一把刀，讓王華殺了他，因為這小伙子以前給陳鋒販毒，但不老實，吞了他一批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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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華拿過刀，想也沒想就扎在小伙子脖子的動脈上，李建軍瞬間嚇破了膽，舌頭也打了結，然而意想中血流噴濺的場面并沒出現(xiàn)，而是隨著刀往外拔出，血緩緩流出來。這說明小伙子早就死了。

沒等李建軍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耳邊傳來陳鋒鼓掌的聲音，他親自扶起王華，還在他肩膀上重重捏了兩下，這是大哥對小弟肯定的表示。

“明天，你和你兄弟去東部接批貨，好好干，回來我不會虧待你?！崩罱ㄜ娀猩竦墓し?，陳鋒已經(jīng)帶人走了。王華說，對付陳鋒這個級別的老大，你越是低聲下氣，他越是瞧不起你，相反，你敢作敢當，毫不畏懼，他才會佩服你的膽識。至于殺人，打一開始王華就料定那人已經(jīng)死了，因為陳鋒性格多疑，他不可能讓一個剛收的小弟殺人，萬一靠不住，日后供出他來，他就是涉嫌故意殺人罪的共犯。

轉天，他們訂了最近的一趟航班前往內(nèi)蒙古東部地區(qū)。到地方后，當?shù)氐呢湺緢F伙派人親自來接他們，其中有一人李建軍看著眼熟，就是想不起來是誰。說話間，那人突然抽動了下眼角，一張多年未見的臉龐浮現(xiàn)在李建軍腦海中。他叫趙鵬，以前是派出所治安聯(lián)防隊員，但2009年因為收黑錢被開除，李建軍對他印象很深，他總愛眨眼睛，動作幅度還特別大，就像有小兒麻痹。想到這，李建軍背脊一涼，往后退了一步，趙鵬卻兩步走上來和李建軍握手，看那樣子，應該是沒認出李建軍來。畢竟時間隔太久了，而且李建軍那時在刑警隊工作，雖說和派出所在一棟樓，但打的交道不多。

寒暄一通后，趙鵬拉他們?nèi)コ燥?、唱歌。在KTV時，有個上酒的女服務員長得很漂亮，被趙鵬的小弟“黑子”看上，其間他不停地對人家動手動腳，女孩也懼怕他的身份敢怒不敢言。臨到最后，李建軍看見黑子手里藏了個藥片，趁女孩不注意時下到了酒里，李建軍本來想攔，卻被王華狠狠掐了一把，警告李建軍不要惹事。不大一會兒，女孩把下了藥的酒一股腦兒倒進喉嚨里，很快，她搖晃了幾下便倒在了沙發(fā)上。黑子咧開嘴，露出猥瑣的笑容，他抱起女孩退出了房間，不用說都知道他想干什么。李建軍站起身，準備把他叫住，卻晚了一步。王華也被趙鵬纏住灌酒，他連連朝李建軍使眼色，示意不要過去?？缮頌榫?，李建軍哪能眼睜睜看著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被人糟蹋呢？

當即，李建軍和趙鵬打了聲招呼，假意去廁所跟了出去。KTV樓層盡頭是一排小包廂，起初，他想找個借口把黑子支出來。可轉念一想，這混蛋早就色迷心竅了，哪能聽他的話？無奈，李建軍溜進旁邊的廁所找了一個拖布，然后踩下拖布頭，提棍摸進黑子所在的包廂。然而，就在李建軍將棍子揮下的一瞬間，黑子巧妙側身躲過，這時李建軍才看清，女孩根本沒暈。

“是個圈套！”李建軍心中一愣，后悔莫及，黑子已經(jīng)搶過棍子，重重敲在李建軍后背上。李建軍一個踉蹌滾到房門口。這時，門開了，趙鵬領著一眾小弟沖了進來，原來，他早認出了李建軍。只不過時間隔得太久，他不敢確認，便設了個套試探李建軍。

王華夾在人群里，眉頭皺成一團。屋子里靜悄悄，可李建軍的心幾欲跳出喉嚨，事到如今，即便是警察的身份也保不住他。漸漸地，李建軍被趙鵬和他的小弟們呈半包圍狀圍住，有幾人已經(jīng)抽出刀來。就在李建軍感覺再無回天之力時，屋外傳來急促的警鳴聲，聽聲音至少來了兩三輛警車。趙鵬明白事情的輕重，他朝李建軍狠狠吐了口唾沫，落荒而去。

李建軍被當?shù)鼐骄认潞螅犓麄冋f，是有人報警稱KTV里有人聚眾斗毆。原來從李建軍溜出房間時，王華就料到會出事。

在賓館住了兩天后，李建軍才敢把暴露的事傳回隊里。隊長幽幽嘆口氣，也不好說李建軍什么，只得囑咐李建軍一定要聯(lián)系上王華，并讓他留在當?shù)兀坏┩跞A有消息，配合他繼續(xù)完成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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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王華就好像從世上消失了一般，再也沒有任何消息。直到10月的一天，凜冽的秋風夾雜著小雨，李建軍裹緊外衣匆匆回到住處，剛進樓道，一個人影從角落里躥出來，他沖李建軍“噓”了一聲。李建軍瞬間瞪大了眼，是王華。

進了屋，王華向李建軍講述這一個月來發(fā)生的事。陳鋒知道李建軍是警察后大怒，親自開車來找趙鵬，讓他把王華打了個半死，幸虧王華聰明，他一邊喊自己冤枉，一邊又喊：“鋒哥你要是不查清楚就殺了我，會讓兄弟們寒了心，以后誰還敢跟你？”

一時間，陳鋒被推到黑道“道德”的高點，只得讓人去查。王華的履歷“清白”，十年前就在道上混，有不少好兄弟，都能證實王華不是警察，加上陳鋒親眼看見王華“殺人”，于是，陳鋒打消顧慮放了他，讓他留在趙鵬身邊干些雜活。王華情商很高，慢慢地竟和趙鵬混熟了。上周，他倆一起喝酒，趙鵬喝大了，無意中說出他為了防陳鋒害自己，便記了本賬，里面記著和陳鋒的每一筆交易。王華裝作不信，說：“就你那小膽，還敢和陳鋒作對？”

趙鵬被激怒，拿出賬本給王華看，王華留了個心眼，趁趙鵬上廁所的工夫，偷偷用手機拍了好幾張照片?？窟@些足以查出毒品的蹤跡，進而鎖定陳鋒的犯罪證據(jù)。但陳鋒太過多疑，無論是王忠東、趙鵬，還是他那個姘頭，都沒人知道他住在哪兒。

李建軍和王華一合計，王華說后天趙鵬有一批貨要發(fā)給陳鋒，量很大，估摸陳鋒會親自接貨，到時，李建軍帶人將他抓個現(xiàn)行。

李建軍想了想，這是個辦法，便買了回去的機票。第二天，李建軍在飛機上突然意識到不對，陳鋒這么謹慎一人，怎么可能親自接貨？要不就是王華故意騙李建軍，要么就是王華想靠賬本，以身誘出陳鋒。

事不宜遲，一下飛機，李建軍馬上和局里申請警力支援，并協(xié)商好對策。轉天晚上八點，李建軍帶著人趕到王華說的地點附近。

果然，到地后除了地上有一條長長的拖拽痕跡外，再無半個人影。李建軍他們順著痕跡找去，大約走出二三百米，最后在半山腰找到了王華。王華腹部中了三刀，萬幸尚有呼吸。他顫抖著抬起右手指著前方，聲音低如蚊蠅：“陳鋒往那邊跑了，趕緊追?！?/p>

聽罷，七八個同事飛一般沖了過去，剩余人和李建軍留下來照顧王華。去往醫(yī)院的路上，隊長來了電話，說陳鋒已經(jīng)抓住，讓他悉心照顧好王華就行。

終于，手術室的門開了，李建軍徑直撲到大夫身邊，大夫讓李建軍放心，王華已經(jīng)脫離危險。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已過去半個月，王華恢復了不少，他倆閑著沒事便聊起過去。說到為什么被警校開除，王華打開了話匣子——

那是2008年12月31日晚上，王華和幾個同學外出吃飯，誰知在飯店碰上五個酒鬼，其中一人吐了王華一身，還怪王華不長眼，想打人。一開始，王華沒跟他計較。后來，對方卻罵他有人生沒人養(yǎng)，這可觸犯到王華的底線，他氣急之下抄起啤酒瓶砸到了那人的頭上。最后，這事鬧到了學校，雖說老師們很同情王華，但規(guī)定就是規(guī)定，王華還是被開除了。那段時間，王華幾欲輕生，他覺得對不起父親，是老李一直陪在他身邊安慰他。慢慢地，王華走出心魔，為了繼續(xù)完成父親的心愿，他甘心潛入黑道，做警察的線人。王華說，他不后悔現(xiàn)在做的一切，雖然每天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但他覺得活得有意義。因為世上有些東西比命還重要。

那一刻李建軍才明白，警校的校規(guī)只是脫掉了王華的警服，但沒有剝離他的內(nèi)心。他就像超人一樣，不是警察，卻始終守護著那片熱土。

編輯/宋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