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敬杉
下午1時。
陽光穿過窗戶照進(jìn)地面,也照在她的身上。父親是喜靜的。年幼的她乖巧懂事,蜷伏在父親床邊,在讀一本書。每次父親睡覺時,楊絳都會陪在他身邊,像一只小貓般溫順。也就在這時,她養(yǎng)成了喜好閱讀的習(xí)慣,閑暇時藏進(jìn)書房,一天不見人影。
陽光漸漸將書房照得毫無秘密可言。楊絳的身邊多了一位溫文爾雅的男士。我把她拉到沙發(fā)旁坐下,好奇地試著窺探她的小秘密。她告訴我,他們是在北大相識的。起初,兩人都很靦腆。后來,了解漸漸深入,彼此變得熟悉起來。錢先生還幫楊小姐修改過畢業(yè)論文呢。我們的交談不經(jīng)意間過于熱鬧,打擾到了正在休息的老人。楊爸爸拄著拐杖緩緩走到錢鐘書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說:“這小伙子還算精神?!本o接著,他將我和楊絳趕回房間,要找錢鐘書聊一聊。
一刻鐘,兩刻鐘……
不知過了多久,我倆才被允許出來。楊絳突然瞥見窗外紫粉色的天空,幾只喜鵲飛過。她抓住我的手激動得半天說不出話來。見此情景,楊爸爸無奈地笑了笑,讓楊絳回過神來,把倆人叫到一起,囑咐了幾句。
太陽已經(jīng)落到地平線的上方,金色的余暉將半邊天染得有些耀眼。
“錢媛?錢媛?你又跑到哪兒去了?”在房內(nèi)又聽到了楊絳的呼喊聲,再一次在書房發(fā)現(xiàn)了坐在地板上的錢媛。每一次找到,楊小姐都會感嘆遺傳基因大部分來自自己?,F(xiàn)在的錢媛和年幼的自己如此相像,一頭扎進(jìn)書房,不管不顧。
吃過晚飯,我與母女倆在家門口的巷子里散步。楊絳臨走時揣了幾個雞蛋。錢媛忽然想起蹬三輪車的老王,幾天未尋見。碰巧,就在這時,他從胡同口騎著車迎了過來?!澳銈兗义X先生身體怎么樣了?”“哎,老毛病了。上次謝謝您送去醫(yī)院?!薄翱蜌馍?!”“沒吃飯吧?正好錢媛上學(xué)帶的雞蛋沒吃,你趕緊吃了吧。”老王憨憨地笑了笑,接過了雞蛋,是熱的。他明白了。
回到家中,楊絳準(zhǔn)備為錢先生熬藥,隱隱約約聽見先生在叫她的名字。三步并兩步跑到房間里詢問情況。錢老指了指抽屜,又指了指門外。她想起來之前一次偶然的機(jī)會,聽見家里的阿姨急需用錢,大概是因為這個事。她用信封把錢包起來,遞給阿姨。阿姨緊閉著嘴,眼睛紅紅的,一個勁地低頭致謝。
小火慢煨,火光點(diǎn)點(diǎn)。楊絳熬好藥后,端進(jìn)房間,準(zhǔn)備叫錢老起來喝藥。半天無一點(diǎn)動靜。她看起來依舊那么平靜,她知道,先生走了。
她讓我和她一起整理他們一家三口的記憶,最后有了《我們仨》。春末的深夜顯得那么短暫,微風(fēng)拂過依舊讓人打戰(zhàn)。送走了女兒和先生后,她也走了。
在書中,她寫道:“我們這個家,很樸素;我們?nèi)齻€人,很單純……我們活得很充實,很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