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子
春天有兩把刷子
春天要來,小草總是有言在先
去年凋落成泥的花朵
在一個帶露的清晨
突然就返上了枝頭
春色滿園的時候,你不得不
承認:春天真的有兩把刷子
詩人更狂妄,說什么賦詩一首
可令百花開。而除了陽光
還有誰能稱得上真正的描繪大師
你看那陽光穿過庭院,抓住了
薔薇的葉子,吐出的卷舌音
就夠我學一輩子了。此時我
鋪開一張信紙:那玫瑰
不叫玫瑰,還有誰稱得上玫瑰
而我就此,憑空采摘到了
一顆春雷
人生果
我看見在夏日鳴蟬的聒噪中,
竹椅子上納涼的九十歲老祖母,
像一幅皈依于寧靜的油畫。
她在那里坐定,光線被調和
得均勻、柔美,一切都將就著她,
簇擁著她。她像一棵枝危葉禿的樹,
我像一枚果子,我就是一枚果子,
我想重返枝頭,得蔭佑,聽鳥鳴。
日影在百尺竿頭緩緩移動,
仿佛鼠標在瀏覽她的一生。
今天是個好日子,我想象著在
這酣甜的午睡后,她不再醒來,
死亡也來將就她,簇擁她,蔭佑她,
并最終,摘下她,收留她。
啞鈴:真相與遮蔽
天花板在下,地板在上
時光靜美,被鎖在畫框
我居其間,像鬧鐘默想
打量這,香樟木
一肚子好家具,或已
身懷一個佛陀的十月胎軀
書架上,三百唐詩
百年孤獨,大小李杜已同居
語言的花罐子,守著空虛
一個現實的午后
一架浪漫主義的鋼琴
彈奏出一對:神秘的啞鈴
從云杉延伸出的道路
在海拔三千米的高寒地
云杉幾十年如一日,堅守著樹的本分
大胡子伐木工來了,鋸齒低語
他從被伐木疏密有致的年輪中
看見數條道路的延伸:
一條直通山谷,那里有一個馬隊
一條伸向鄉(xiāng)村,那里有一個酒窖
一條伸向城市,某個鋼琴室
那是音樂的殿堂,聲音的叢林
另外幾條道路模糊不清
他隱約看見一場大火,一堆災難
又或是一點光榮,一絲溫暖
簫掛空墻待新曲
他牽牛,牛也牽他,牽花。
他看山,觀云:風馬??傁嗉啊?/p>
他對牛吹簫,牛吃草、打噴嚏,
擠出的奶,將有音樂的甜。
另一個場景:在土磚屋,他
用拋光機,打磨一根湘妃竹;
莫名,因想起一個傳說而淚鳴。
夜半時,那洞簫,閑掛在墻上,
它在等著誰,吹奏新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