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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把一把傘塞到女孩手里

2021-07-13 10:29簡蔓
花火A 2021年4期
關(guān)鍵詞:筆記本

三句話:感情于她而言,就只是借和還的關(guān)系。

給我一個做朋友的理由

(新浪微博/@簡蔓Jane)

作者有話說:毫無交集的人,某一天突然來到你的面前,展現(xiàn)出令人費解的友好。這種時候,與其懷疑對方的可信程度,不如勇敢冒一次險,去探究到底是TA主動靠近了你,還是你的某些磁場發(fā)出了對TA的需要。

人生沒有毫無意義的安排,別退縮。

1

黃澤序走過來的時候,許嘉語正吃力地往垃圾箱里倒著垃圾。她用余光瞥到他離自己越來越近,故意把頭埋得更低了。

黃澤序的學(xué)習(xí)很差,風(fēng)評也差,身后又老是跟著一群差生,她挺怕他的。而且,他跟自己八竿子打不著,不可能找她。

許嘉語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鏡,轉(zhuǎn)身想走,馬尾辮就被揪住了。

“喂!”

許嘉語艱難地扭了半個腦袋,男生皺著眉頭,一雙細眼吊高了。

“呃……”她依然難以置信,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叫我?”

黃澤序松開她的馬尾,用舌尖頂了頂自己的臉頰,有點不耐煩:“把微信號給我?!?/p>

許嘉語充滿智慧的腦袋瓜轉(zhuǎn)了轉(zhuǎn),恍然大悟:“我微信里沒有錢?!迸滤恍?,她掏出手機,一通操作后,展示自己空空如也的微信錢包,“我家挺窮的,我真的沒有錢給你。”

黃澤序哭笑不得:“誰要你的錢??!你把我當(dāng)成什么人了?”

“嗯?不要錢?那你要什么?”

“微信號?!秉S澤序催她,“快點快點,微信號給我加一下。”

許嘉語有點蒙。

黃澤序等急了,一把奪過她的手機,熟練地掃碼,通過:“如果還有別人來加你,你就說你已經(jīng)加了黃澤序了。還有……”他直視她,神情嚴(yán)肅,“我警告你,不許拉黑我。”

說完這句他就走了。

許嘉語的視線落到自己的手機屏幕上,微信列表里果然多了一個可怕的骷髏頭像。她眨了眨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噩夢。

搞什么啊?毫無交集的霸王為什么要加她為好友???

接下來的兩天里,這個問題像蕩秋千一般在許嘉語的腦海里蕩來蕩去。

不是為了勒索她,那難道是打算抄她的作業(yè)嗎?

許嘉語各科成績都名列前茅,人也比較好說話,這個答案似乎挺合理的。所以為了應(yīng)對這個時刻,許嘉語在解一些數(shù)學(xué)題時會有意用不同的步驟在另一個本子上再解一次,這樣就不容易被老師發(fā)現(xiàn)了。

不過,這大大增添了她的學(xué)習(xí)負(fù)擔(dān),原本十一點就能完成的作業(yè),她常常一做就做到了半夜一點。

每天早上頂著黑眼圈飄進教室時,她都忍不住往最后排黃澤序的座位瞪幾眼。反正早自習(xí)課上,他常年趴著打瞌睡,她多翻幾個白眼,他也看不到。

不過許嘉語失算了,她翻的白眼黃澤序是接收不到,但班里遍布他的兄弟,那些兄弟又都十分講義氣,很快,此情此景就被生動轉(zhuǎn)述給了當(dāng)事人。

因此,在一個沒有月亮的夜里,獨自離校的許嘉語在街角被攔住了。

“喂!”

他還是這樣叫她。

許嘉語卸下書包,掏出之前早就準(zhǔn)備好的作業(yè)復(fù)制本。

“我聽說你……”

黃澤序的話還沒說完,懷里就被塞了一個筆記本。

“能抄的全部在這里了?!痹S嘉語又推了推眼鏡,“沒什么事我走了?!?/p>

黃澤序茫然地看著女生離開的背影,他本來打算感謝一下她的,因為她的加入,在微信好友數(shù)量比拼中,他險勝了一幫兄弟?,F(xiàn)在比賽圓滿結(jié)束,他們可以互刪好友了。

但黃澤序借著路燈翻開筆記本之后,改變主意了:“不錯,這姑娘挺會討人歡心的?!?/p>

2

早自習(xí)結(jié)束后,許嘉語決定犧牲早飯時間趴在桌子上補個覺。她的座位離窗戶很近,早春的天氣,風(fēng)還是很涼。

黃澤序昨晚抄作業(yè)到半夜,早上沒起來,來到教室后看到的第一幕便是空蕩蕩的教室里縮成一團的許嘉語。

經(jīng)過她身邊時,黃澤序順手把筆記本放在了桌上。

許嘉語側(cè)趴著,那副大得能遮她半張臉的眼鏡摘掉了,長長的睫毛垂下來,鼻頭紅紅的,氣息很輕。

“怎么睡得跟個兔子似的?!秉S澤序暗自咕噥一聲,走向后排,他把書包塞進桌洞里,看了看時間,食堂應(yīng)該還有飯。

離開教室時,黃澤序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許嘉語一眼,風(fēng)吹動她的馬尾,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對,折返回去把窗戶全關(guān)上了。

吃完早飯的同學(xué)漸漸回了教室,喧嚷聲吵醒了許嘉語,她坐起來,伸了個懶腰,眼角瞥見了給黃澤序的那個筆記本。

“什么時候還回來的?”她疑惑地小聲自言自語,打開課本開始預(yù)習(xí)。

“序哥,給?!蓖赖膮握駥幇岩粋€三明治遞到黃澤序眼下。

“我在食堂吃飯了。”黃澤序打了個哈欠,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拿去給許嘉語吧。”

呂振寧抬頭瞅了一眼,一臉嫌棄:“眼鏡妹?給她干嗎?”

黃澤序眼睛一瞪,急了:“讓你給你就給,問這么多干嗎?”

呂振寧不樂意地走到許嘉語座位旁,沒好氣道:“給你的?!?/p>

許嘉語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什么?”

“什么什么?給你你就吃。”呂振寧學(xué)著黃澤序的語調(diào)吼道。

許嘉語捏著那個三明治,一臉莫名其妙。

傍晚突然下起了雨,一直持續(xù)到晚自習(xí)結(jié)束還沒有停。許嘉語從桌洞里找出那把放了大半年的備用傘,慶幸它終于派上了用場。等她步伐輕快地走到學(xué)校大門口,正巧看到了屋檐下躲雨的呂振寧和黃澤序,旁邊還有很多他們的兄弟。

那群人咒罵著突然而至的大雨,然后一起用埋怨的眼神盯著撐傘的許嘉語。

吃人家的手軟,許嘉語猶豫了幾秒鐘,還是停下腳步,掉頭走到呂振寧面前。誠摯道:“傘你用吧,我家不遠?!?/p>

四周響起一陣曖昧的噓聲,呂振寧呆了呆,毫不客氣地接過雨傘,美滋滋地沖后面喊道:“誰想撐傘,跟哥走?!?/p>

黃澤序無語地看著跑進雨里的許嘉語,她個頭很小,被雨包覆之后就跟馬上要消失了似的。

這姑娘是不是有???

一股無名火冒出來,黃澤序從呂振寧手里搶過雨傘,狠狠瞪了他一眼:“讓人女生淋雨,你一大老爺們好意思嗎?”

說完他追上許嘉語,不由分說把傘塞回她手里,生氣道:“你怎么這么愿意做好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p>

許嘉語的眼鏡被雨水弄得蒙蒙眬眬的,她拿下來用衣角擦了擦,再抬頭時,黃澤序就不見了。她已經(jīng)涌到嘴邊的反駁不得不吞回了肚子里。

她才不愿意犧牲自己做好人,她只是害怕欠人情。

3

在臺燈下寫完當(dāng)天的作業(yè),許嘉語伸了個懶腰,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的記賬本。

不過,這并不是用來記錄花銷的,而是許嘉語的“人情對賬單”。

里面詳細羅列著每個人給予她的微小善意,事無巨細。不過,更值得驕傲的是,她幾乎一筆不落的全部還清了。

她翻到最新的一頁,寫下白天的經(jīng)歷——

“同桌送了我一支新的圓珠筆,我還了價格差不多的便箋本。

“學(xué)習(xí)委員主動把新買的參考書借我看,明天我也把作文選集拿給她讀。

“吃了呂振寧送的三明治……但是送傘的計劃落敗了……”

許嘉語托著臉頰嘆氣,都怪黃澤序多管閑事,害她不能順利完成自己的人情收支平衡。

許嘉語合上記賬本,憤怒地翻開打算明天給黃澤序的作業(yè)復(fù)制本,在題目后面畫了個大方框,寫道:“這是最后一次幫你,我們兩清了?!?/p>

或許黃澤序都已經(jīng)忘了吧,軍訓(xùn)的時候,她熱得要死去超市買水,冰箱里唯一一瓶冰鎮(zhèn)礦泉水,他讓給了她。

還有一次放學(xué)后,她差點被飛出球場的籃球砸到,是從旁經(jīng)過的黃澤序幫她一腳踢開了。

所以,盡管班里的女生們總是聚在一起討論黃澤序打架、欺負(fù)小學(xué)生等種種沒有證據(jù)但栩栩如生的壞事。許嘉語也只是覺得要離他遠一點,但并不厭惡他。

能借此機會還了那兩次人情也好,許嘉語釋然地舒了口氣。但她準(zhǔn)備合上筆記本時突然發(fā)現(xiàn)隔了幾張紙的后面有一頁上寫了字。

“人與人之間的親密,像個虛偽的面具。

“表面的友愛示好都標(biāo)著價格,要花費同等價值的時間精力甚至金錢去兌換。

“想要獲得好感就得不斷付出,冒著得不到回應(yīng)的風(fēng)險透支自己的感情。

“我永遠不相信有人會無條件關(guān)愛我,畢竟這件事,連我媽做不到?!?/p>

這是上周過生日的那天晚上,許嘉語寫下來的。

媽媽送給她一件漂亮的白色毛衣,然后要求她:“下個月期中考試,拿第一啊!”

許嘉語因為這句話連衣服吊牌都沒敢摘,衣服退換貨的時效是一個月,萬一她考試時發(fā)揮失常,還可以拿去退掉。

當(dāng)時她就是順手抓起一個筆記本感慨了下,過后就忘掉了……

許嘉語看著那幾行字,忽然擔(dān)憂起來,黃澤序不會看到了吧?

她搖搖頭,安慰自己:不會的,哪有那么巧。而且就算看到了,這種無頭無尾的日記也不至于引起他的注意。

許嘉語這么想著,撕掉了筆記本中的那一頁,釋然地鉆進了被窩。

與此同時,身處城市另一端的黃澤序則難得失眠了。

他回想著許嘉語寫在筆記本上的那段話,但無論多努力都缺詞少字不通順。

“應(yīng)該拍下來的?!彼底怨緡佒?,“沒想到小丫頭的思想這么深刻?!?/p>

周末初中同學(xué)要聚會,席間每個人都少不了說幾句,發(fā)言時他如果來上這么一段,形象瞬間就能拔高。

黃澤序喜不自禁地想,明天一定要再找許嘉語要回來那個筆記本。

不過,黃澤序還沒有開口,向來早早到校的許嘉語一進教室就將那個本子放到了他桌上。

黃澤序踏著早自習(xí)上課鈴聲走到座位,目光落到筆記本封皮上,他滿意地挑挑眉,伸手翻開,看到撕掉的紙張痕跡和寫在題目后面的那句話時,嘴角的笑意凝固了。

4

許嘉語翻開英語書打算背單詞,忽覺耳邊掃過一陣風(fēng),抬頭見黃澤序停在了桌旁。

“你怎么回事?”

仍然是一副質(zhì)問的口吻,有同學(xué)聞聲朝這邊望了過來。許嘉語忍著不爽,溫和地反問:“怎么了?”

“誰讓你把那頁撕掉的?”

許嘉語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什么?”

“就是寫在筆記本上的那段話?!秉S澤序拔高聲調(diào)嚷嚷著,“說人和人之間的關(guān)系很虛偽,友情親情都標(biāo)著價格,想要被人關(guān)照就得付出同等價值什么什么的。”

話音落下,黃澤序才意識到周遭如此安靜。他掃視全班同學(xué),發(fā)現(xiàn)所有人都停下了誦讀,吃驚地看著許嘉語。

不知是誰小聲說了句:“真沒想到,許嘉語交友目的性那么重……”

有人迎合:“是哦,這么強調(diào)價值對等,是打算把感情論斤賣嗎?”

許嘉語埋下頭,擱在桌子上的拳頭握得緊緊的。黃澤序回過神,正要說點什么彌補,結(jié)果班主任走進教室,把他轟回了座位。

下課后,黃澤序第一時間攔住所有人,向同學(xué)們解釋是他表述的問題,其實許嘉語的原話不是這樣的,他伸手推她,示意她趕緊重讀一遍那段文字澄清事實。

但許嘉語只是沉默。

大家急著吃早飯,涌出了教室。黃澤序煩躁地朝她的凳子踢了一腳:“給你機會解釋了,是你自己不領(lǐng)情的?!?/p>

許嘉語抬起頭,眼眶紅紅的,她小聲并堅定地說:“可以請你離我遠一點嗎?”

“你這丫頭別不識抬舉!”早就看不下去的呂振寧三步并作兩步?jīng)_過來,指著許嘉語吼道,“蹬鼻子上臉是不是?”

“別說了?!秉S澤序制止他,表情難看地看了許嘉語一眼,“走了,吃飯去?!?/p>

誤會就這么釀下了。

班里本來跟許嘉語親近的人就沒幾個,現(xiàn)在也都心照不宣地對她敬而遠之了。

一開始許嘉語是有點傷心的,但后來又覺得很諷刺。大家的做法不正好驗證了她寫下的觀點嗎?

只是因為真相卑鄙,所以每個人都選擇了蒙上眼睛。

再沒人主動跟許嘉語主動講話了,她也不必再應(yīng)對那些有條件的示好了。經(jīng)過了剛開始的失重感,她甚至開始享受獨處的放松了。

更值得慶幸的是,黃澤序也主動遠離了她。

一天夜里,許嘉語刪除了那個躺在微信列表里的骷髏頭像。

她現(xiàn)在只需要應(yīng)對學(xué)習(xí),不必再維持脆弱的人際關(guān)系了。

許嘉語感到釋然的同時又有一絲沮喪。這點無法治愈的負(fù)能量來自人情對賬單里,那個一直未能抵消掉的三明治,呂振寧送給她的那個三明治。

這種感覺就跟她拿了別人錢卻沒有還回去一樣,很不安。

真想早點和這幫人劃清界限啊。許嘉語對著從天空墜落的流星真誠地許愿。

5

盡管許嘉語擺出了無所謂的態(tài)度,每天平靜地獨來獨往,但不明真相的黃澤序越看越慌。

哪有人被全班孤立了還一臉泰然的?除非她是裝的。

特別是他總能敏感地捕捉到有人用不好的言論誹謗許嘉語,這讓他很在意。

畢竟事情的觸發(fā)點源于他,所以只要看到許嘉語,他一腔歉意便油然而生。

她踮起腳尖吃力地擦黑板,他覺得好可憐。

她低著頭專注地看書,他也覺得好可憐。

甚至,她一個人戴著耳機聽音樂,他都覺得好可憐……

勢不可擋的同情心把黃澤序搞得又煩躁又無措,再不找機會解開這場誤會,他恐怕就要憋死了。

面對一桌美食也毫無興致的黃澤序引起了好兄弟呂振寧的注意。他敲敲桌子,問:“序哥,你咋了?丟了魂似的?!?/p>

黃澤序看了一眼呂振寧,確認(rèn)這貨頭腦比自己還簡單,根本解不了心中之憂,不由得嘆口氣:“沒咋?!?/p>

呂振寧的眼睛掃過擱在桌上的購物袋,忽然明了了:“為了周末的同學(xué)會,你這又買衣服又理發(fā)的,還不惜錯過我的生日聚會,該不會是要見什么喜歡的女孩之類的所以緊張得食不下咽了吧?”

黃澤序瞪他一眼,罵道:“滾!你寫小說呢!”

呂振寧撇撇嘴,決定猛吃一通報復(fù)黃澤序。嘴里剛?cè)麧M,肩膀突然被猛揍了一拳,嚇得他差點噴出來:“干嗎啊?”

黃澤序眉飛色舞道:“我想到了!”

“想到什么了?”

“你!”他指著呂振寧,下達指令,“邀請許嘉語參加你的生日聚會吧!”

“什么?”

黃澤序肯定地點頭:“你到時候多關(guān)照一下她?!彼媪丝跉?,“這下可以解了我的心結(jié)了。”

序哥這是記仇許嘉語之前當(dāng)眾沒給他臺階下的事吧?呂振寧心領(lǐng)神會,做作地拍了拍胸脯:“序哥放心,全包在我身上?!?/p>

呂振寧畢竟也跟了自己快一年了,其他方面暫且不議,講義氣是真的。黃澤序的確很放心。而且,接下來他也有自己的麻煩要應(yīng)對,沒心思管許嘉語了。

周六下午,黃澤序早早洗了個頭發(fā),用吹風(fēng)機捯飭了個清爽的造型,又換上新買的外套和鞋子,掐著點出了門。

他對這次同學(xué)會的重視程度會讓呂振寧誤解也很正常,不過,他這么折騰的確不是為了見什么喜歡的女孩,是為了見他弟弟。

同父異母的弟弟。

6

對著流星許愿這種事,許嘉語以前也是不信的,但這次,幸運之神眷顧了她,她得到了一個還清三明治人情的機會。

雖然這個機會挺……奇葩的。

許嘉語看了看呂振寧發(fā)給她的地址,上了進站的公交車。

呂振寧喊她參加自己的生日聚會,當(dāng)然不是以朋友的名義,他們也不可能成為朋友。他只是想請她幫個忙。

“什么忙?”

“事情是這樣的。”呂振寧表情挺嚴(yán)肅地解釋,“我生日叫了藝校的一個女生參加,但是她嫌我的朋友全是男生不愿意參加,所以,想請你跟她做個伴。”

“為什么選我?”許嘉語覺得不可思議,班里有很多女孩子比她漂亮活潑善于交際。而且“我最近聲譽也不太好,大家躲著我還來不及呢。”

“那才顯得我不受流言影響,既有主見又大度紳士?!眳握駥幧舷麓蛄恐?,擠眉弄眼道,“再說了,你比較不容易被人誤會?!?/p>

許嘉語懂了。

她喜歡沒有感情的交易,那就簡單多了:“好,可是我沒有錢為你買生日禮物?!?/p>

“不必不必,你來參加就是最好的禮物?!眳握駥庍€不忘囑托她,“穿好看一點啊,千萬別穿校服,雖說本來就是假裝的,也得稍微像樣一點吧?!?/p>

望著他過度熱情的笑容,許嘉語下意識地覺得有些不對勁,但也沒有深究其中含義。

事實證明,第六感通常情況下是具備可信度的,因為,許嘉語被耍了。

她走進喧鬧的轟趴包房,閃爍的彩燈里,一群打扮明艷的女孩正舉著麥克風(fēng)唱著甜甜的情歌。呂振寧腦袋上扣著一頂可笑的生日帽,被幾個男生圍繞在中間??吹剿焓终泻舻溃骸巴?!學(xué)霸來了。今天很漂亮,快進來坐?!?/p>

許嘉語定了定神,小聲道:“應(yīng)該不需要我了吧?我就先走了?!?/p>

“哎!走什么!”呂振寧起身,不由分說地拉她坐下來,“序哥可是特意交代我要特別關(guān)照你的,怎么也得喝杯飲料再走吧?!?/p>

一旁的男生們?nèi)扛胶?,女孩們也不唱歌了,圍坐過來看熱鬧。有人問許嘉語是誰,呂振寧笑著挑眉:“你不用知道?!?/p>

許嘉語看著放在面前的飲料,輕聲問:“喝完我就可以走了是嗎?”

“當(dāng)然?!眳握駥幾隽藗€請的手勢,“這可是我親手為你調(diào)制的?!?/p>

許嘉語端起那杯淺褐色的可樂,一口氣干掉了。

四周響起喧嚷的叫好起哄,辛辣的味道隨著氣泡沖進胸腔,她努力保持面不改色:“現(xiàn)在我能走了吧?”

“痛快!”呂振寧探頭看了看空掉的杯子,“學(xué)霸請便?!?/p>

許嘉語邁步離開包房,剛剛的女生忍不住再次問起:“她到底是誰???”

“序哥請來的助興嘉賓。”

“你剛剛給她喝了什么?”

“好東西?!?/p>

女生拿起空杯子聞了聞:“該不會是白酒吧?”她用力拍了呂振寧一把,“高中生不能喝酒你不知道???”

“當(dāng)然知道?!眳握駥庂r著笑臉安撫她,“我從家里拿了點別的東西,全倒那丫頭杯子里了?!?/p>

“損不損啊你?!迸鷼鈶嵉靥统鍪謾C,“我要給序哥打電話告狀。”

呂振寧撇撇嘴,一臉坦然:“你告唄?本來就是序哥指使的。”

但沒想到,五分鐘后,電話那邊的黃澤序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

“你不是讓我關(guān)照她嗎?”呂振寧委屈地辯解。

“你這是關(guān)照嗎?”黃澤序正一肚子氣沒處撒呢,站在街角大吼起來,“許嘉語人呢?”

呂振寧把手機拿遠一點,揉了揉快被震聾的耳朵,才答:“不知道,她喝完就走了。”

黃澤序掛斷電話,暴躁地?fù)狭藫项^,轉(zhuǎn)身去攔出租車。

7

許嘉語從沒有喝過這么辛辣的東西。

她強撐著走到公交車站臺,癱坐到一旁的座位上,沉重的腦袋低垂,手握拳頭使勁按著灼燒的胃部。

一片褐色污漬鋪展在白毛衣上,在路燈下分外顯眼。

出租車經(jīng)過公交站臺,黃澤序一眼看到了許嘉語。司機還沒把車停穩(wěn),他就開門跑了下去。

“喂!”他側(cè)彎身子,叫她,“許嘉語,你沒事吧?”

許嘉語艱難地抬頭,扶正架在臉上的眼鏡,一張討厭的臉清晰地出現(xiàn)在視線里。她嫌惡地別過腦袋,轟他:“我沒事,你走吧。”

黃澤序半蹲下來,與她平視:“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沒事的樣子,你能起來嗎?我送你回家?!?/p>

許嘉語一把甩開他:“你是想送我回家觀賞我爸媽怎么教訓(xùn)我嗎?”

“不是……我沒有那個意思。”黃澤序煩躁地擼了擼額前的頭發(fā),“雖然你可能不信,但這真的是個誤會。上次在班里那事害你被孤立我挺過意不去的,正好呂振寧過生日,我就想說趁機讓他介紹幾個朋友給你……誰知道他理解能力那么差!”

許嘉語冷哼一聲,抬眼看向黃澤序:“有什么區(qū)別嗎?不管你打算怎么做,都只是為了利用我安撫自己的愧疚而已,包括現(xiàn)在。所以……別自欺欺人了。”

黃澤序怔了怔,半晌后忍不住問道:“許嘉語,你到底在心虛什么?”

“我沒有心虛。”

“那為什么別人對你友好一點你就覺得是別有用心?就單純欣賞你,覺得你好,這種理由你接受無能是嗎?”黃澤序惱怒地呼了一口氣,“到底是因為什么,一個人才能自卑到這種地步,你倒是說說看,讓我長長見識。”

許嘉語盯著他因為憤怒而擰緊的眉頭,鼻子一酸,眼淚就落了下來。

她這一哭,黃澤序慌了。他手足無措地從衣兜里翻出一包面巾紙,蹲下來,笨拙地幫她擦眼淚,聲音也不自覺地放輕了:“我不是在罵你,我只是天生嗓門大而已……我承認(rèn),讓呂振寧邀你去生日會的確有一部分原因來自我的愧疚之心,但是,如果我會對一個人產(chǎn)生愧疚,這是不是也能說明,我是在乎她的啊?!?/p>

許嘉語難以置信地看著黃澤序,懷疑自己產(chǎn)生了幻聽。

“其實……我很久前就認(rèn)識你了?!秉S澤序直視著許嘉語的眼睛,“中考的時候我們在一個考場,英語考試我忘帶鉛筆了,到處找人借,只有你搭理了我??刹皇俏掖嫘囊浀媚悖饕氵@副大眼鏡實在令人難忘?!?/p>

許嘉語眨了眨眼睛,辛辣已經(jīng)褪去了大半,她現(xiàn)在舒服點了。

黃澤序收起了一貫的吊兒郎當(dāng),表情真誠地拉她起來:“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心路歷程,但是我尊重你的想法?,F(xiàn)在,為了報答你當(dāng)初對我施以援手,我有充分的理由送你回家了吧?”

公交車搖晃在春天的夜晚里,許嘉語開了一點車窗,涼風(fēng)攜裹著淡淡的花香送進車廂,吹起了她垂在耳邊的碎發(fā)。

黃澤序雙手環(huán)胸端坐在女孩身旁,突然產(chǎn)生了傾訴秘密的沖動。

“根本沒有人能達到完美?!彼麤]頭沒尾地說,“就好比我吧,我小時候,我爸外遇跟我媽離婚了,考進初中之后我才知道,我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而且是我的同班同學(xué)。我那個弟弟腦袋聰明,學(xué)習(xí)老好了,我媽不服氣,斥巨資給我請家教,我的成績依然上不去。后來就總罵我笨,罵我不爭氣,罵我遲早變成壞小孩,結(jié)果我就真的變成了壞小孩。好在高中我和那個弟弟總算是分開了,結(jié)果又搞什么同學(xué)會。我尋思被碾壓了三年,不能再當(dāng)孫子了吧,特意理了頭發(fā)買了新衣服,還打算把你之前寫在筆記本上的那句特別高級的話在席間背誦一遍,挽回點當(dāng)年失掉的尊嚴(yán)。結(jié)果……我弟根本沒參加同學(xué)會。”

黃澤序的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有人說,他準(zhǔn)備出國留學(xué)了。”他又重復(fù)了一下剛才那句話,“你記住,無論準(zhǔn)備得多充分,也很難達到完美。事實總是出乎意料,千萬別憧憬,多為失望做建設(shè)才能不失望?!?/p>

8

后來發(fā)生的很多事仿佛都是為了驗證黃澤序的理論。

生日會之后,許嘉語原想忘記此前的經(jīng)歷,遠離那群人,哪想到第二天一早,黃澤序就拉著呂振寧興師動眾給她賠了不是。

本以為這又成了大家詬病她的談資,結(jié)果大多數(shù)人都覺得很好玩,還特意跑來問許嘉語究竟是發(fā)生了什么事,能讓霸王向她低頭。

而那件用來抵換好成績的毛衣,因為染了污漬沒辦法退回,期中考試許嘉語奮力一搏,前幾場考得很順利,幾乎可以確定拿到前三名的時候,她因為急性闌尾炎缺考了最后一門科目。

手術(shù)結(jié)束后,許嘉語醒過來,媽媽關(guān)切地俯身問她有沒有好一點,她瑟縮了一下,心虛道:“媽,期中考試我拿不到第一名了,但是毛衣已經(jīng)退不掉了?!?/p>

媽媽怔了一瞬,哭笑不得:“現(xiàn)在都什么時候了還說這個,什么東西能有我女兒重要啊,你等著,我去叫醫(yī)生過來?!?/p>

許嘉語呆愣在那里,忽然紅了眼眶。

她想起黃澤序那天晚上問她到底在心虛什么。

他說得沒錯,她的確是心虛的。

剛剛考入初中的時候,父母就她是否住校的問題產(chǎn)生了爭執(zhí)。夜里,許嘉語去客廳找水喝,聽到媽媽氣急敗壞地說:“每天照顧她我都煩死了,這好不容易能住校了,你還攔著。那往后你也別想當(dāng)甩手掌柜,一日三餐你給她做。”

就是從那時候起,許嘉語開始質(zhì)疑整個世界了。

她總覺得,如果連媽媽都討厭她,別人對她的友好就更加不可信了。

就像她曾經(jīng)交的那個很好的朋友,在別人贊賞她們的親密時,矢口否認(rèn)了——什么好朋友,我只是覺得無人問津的許嘉語很可憐。

許嘉語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了,那些偶然獲得的善意、友好、關(guān)心,都被她置換成一條條理性的人情對賬單,從此以后,感情于她而言,就只是借和還的關(guān)系。

再也不必期待,也就再也不會失望了。

但是……那么充分的理據(jù)被媽媽那句“什么東西能有我女兒重要啊”輕易打碎了。

難道真的是自己太自卑了嗎?許嘉語產(chǎn)生了懷疑。

養(yǎng)病的那幾天,許嘉語享受著媽媽無微不至的照顧,開始隱約明白,人的情緒也是會騙人的,某些時刻討厭的人、討厭的事,其實存在著許多附加理由,并非僅僅因為那個人、那個事。

她慢慢萌生了想要找機會跟黃澤序聊一聊的奇怪想法。

深夜,許嘉語看著微信黑名單里的那個骷髏頭像,第一百零一次猶豫要不要重新加好友時,一個陌生號碼打來了電話。

“許嘉語嗎?”

是一個沒聽過的女孩的聲音,許嘉語疑惑地問:“請問你哪位?”

“通了通了,是她本人,不是她家里人。”

女孩的聲音稍遠了些,好像不是在跟自己說話,許嘉語更蒙了:“你是不是打錯……”

“喂!”

熟悉的聲調(diào),讓許嘉語不由得一愣:“黃澤序?”

男孩爽朗地笑起來:“行啊,請假也沒把我忘了。”

“打電話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打電話嗎?”他氣急敗壞地說,“我以后沒事也會給你打電話,所以別再問這個蠢問題了?!?/p>

許嘉語咬了咬嘴唇,忍不住揚起了嘴角,她猶豫了一下,終于開口:“黃澤序,我重新加你好友吧?!?/p>

對方頓了頓,傲嬌道:“你早該這么做了?!?/p>

編輯/顏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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