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香
長大以后,每當(dāng)阿洋行走在漫長得仿佛永遠(yuǎn)不會結(jié)束的冬季時,都會想起第五種季節(jié)——這個仿佛只在夢里存在過的季節(jié)。
而那個夢,發(fā)生在一個下雪的冬日。
阿洋躺在病床上,雙眼盯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發(fā)呆。這樣漫長的冬天啊,一個渴望看見春暖花開的孩子,怎么會不病倒呢?
來探病的親戚很多,他們總是圍在病床邊問這問那。好在偶爾也會有一些可愛的客人,比如一只活潑的松鼠。
“送給你吃?!卑⒀筇鹗直?,把果仁撒在窗臺上。
“咯吱咯吱咯吱!”松鼠快速地咀嚼著,蓬松的尾巴像一朵云彩?!斑馈彼墒蟠蛄艘粋€嗝,開口說道,“我正準(zhǔn)備去參加一個派對呢!”
“什么派對?”阿洋有些疑惑。
“一個在地下開的派對,只有接到邀請函才能去。”松鼠認(rèn)真地說。
“我可以去嗎?”阿洋急切地問。
“當(dāng)然,你在病房里躺久了,應(yīng)該非常適合去這個派對。”松鼠點點頭。
松鼠留下一張邀請函,說是作為果仁的回禮。阿洋舉起這張小小的卡片,上面畫著幾朵花,背后只寫了一句話:寒冬之后,春天之前,是第五種季節(jié)。
第五種季節(jié)?阿洋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事。傍晚,他穿著條紋病號服,偷偷地溜下了樓。
“派對晚上才開始,太陽下山的時候,你在松樹下等我?!彼墒笫沁@么說的。
刺骨的寒風(fēng)刮過,阿洋的條紋病號服被吹得鼓鼓的,可他一點兒也不覺得冷。
“你真守時!”松鼠出現(xiàn)了,頭上戴著一個五彩繽紛的花環(huán)。
松鼠遞給阿洋一本用樹葉做成的筆記本,里面是空白的?!坝腥藛柶饋?,你就說你是來參觀的記者,咱們總得有個由頭嘛!”
“我想寫什么都可以?”阿洋問。
“當(dāng)然!第五種季節(jié)里是很熱鬧的,尤其是那些愛惹人注目的花兒,會很樂意被你采訪的。”松鼠說道,隨后一頭鉆進(jìn)了松樹下的樹洞里。
“到底什么是第五種季節(jié)?。俊卑⒀笕滩蛔柕?。
“哈哈!”松鼠停住了腳步,笑著說道,“沒想到你連這個都不知道!春天是萬物復(fù)蘇的季節(jié),夏天是萬物生長的季節(jié),秋天屬于落葉和果實,冬天則是一片寂靜??墒?,萬物從休憩到復(fù)蘇總得有個過程吧,大家在春天到來之前,會悄悄地躲起來開派對,這就是第五種季節(jié)?!?/p>
阿洋點點頭,似乎明白了,跟著松鼠也鉆進(jìn)了樹洞。褐色的樹洞一個接著一個,像一座迷宮。阿洋一直跟著松鼠的尾巴前行,終于,前方出現(xiàn)了閃爍不停的光亮。
“我們到啦!”松鼠興奮地說。
阿洋的心怦怦直跳,他揣著那個筆記本,想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像一位嚴(yán)肅的記者,可是哪有穿著病號服的記者嘛!阿洋四下張望時,松鼠已經(jīng)拋下他去跳舞了。他只好一個人向前走去,來到了花兒們的派對房間。
天花板上掛著一串串銀色的小燈泡,房間里的椅子是三人座的,花兒們在開心地聊天。
“我說姐妹們,今年的冬天可夠長的!”芍藥花喝了一小口飲料,說道。
“長點兒也好,馬上又要開工了,我還真有點兒犯懶。”迎春花單手托腮,犯愁道。
“我數(shù)數(shù)日子啊,只剩不到一個月,萬物復(fù)蘇的春天就要來了!”薔薇花在一旁摟著芍藥花跳起了舞。
阿洋目瞪口呆地看著花兒們聊天,如果他把眼前的一切告訴醫(yī)生,醫(yī)生一定會讓他再輸幾瓶液的。原來第五種季節(jié)的花兒們既不在休眠,也不在開花,而是在地下拉家常呢!
阿洋注意到,有一朵小白花正站在角落,低著頭不說話。
“請問,我可以采訪你嗎?”阿洋朝小白花輕輕地走了過去。
“天哪!今年竟然有記者來了!”花兒們瞬間尖叫成一片。
“我是荼?花,春天花期最晚的花,你還是采訪別人吧?!毙“谆ㄞD(zhuǎn)過身?!皼]有人會注意到我,我既不是第一個亮相的,也不是最漂亮的,更不是最芳香的……何況,在春天看過各式各樣的花后,沒有人再有耐心來看最后一朵花的?!陛??花低下了頭。
“可你是春天的句號呀,多么重要!詩句里也經(jīng)常提起你呢!”阿洋說。
“真的嗎?”荼?花有些好奇。
“當(dāng)然了,你不信的話,到了春天我一定會去看你,還會告訴很多人,這就是詩里的荼?花!”阿洋說。
“謝謝你。”荼?花害羞地笑了笑,想了想,她摘下一片花瓣送給了阿洋。阿洋把白色花瓣夾在筆記本里,一筆一畫認(rèn)真地寫上:春天末尾,要去看荼?花。
離開了花兒們的房間,阿洋又來到了大樹們和小草們的派對房間。第五種季節(jié)的派對到底是怎樣結(jié)束的,阿洋已經(jīng)記不清了。他和松鼠穿過一個又一個樹洞,回到了醫(yī)院里。阿洋躺在床上,翻看著筆記本,病也一天一天好了起來。
因為他知道,第五種季節(jié)隨處可見,它隱藏在白雪下,躲在寒風(fēng)后,當(dāng)你覺得世界只剩下寒冷的時候,第五種季節(jié)的生機(jī)其實已經(jīng)在偷偷醞釀了。
秋水長天摘自《東方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