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莉華

攝影史中，古斯塔夫·勒·格雷（Jean-Baptiste Gustave Le Gray，1820年8月20日-1884年7月30日）是1850年法國攝影界風口浪尖上的人物。他不僅以富有質感的楓丹白露森林（Fontainebleau Forest）及戲劇感強烈的海景照片而著稱，還以攝影藝術的創(chuàng)新與對他人的攝影指導而聞名。他還是法國攝影協(xié)會（La Société Héliographique）的創(chuàng)始成員之一，協(xié)會的主要目的就是召集攝影上博學多才的人，改進攝影技術以及研究攝影圖像的保存方法。

1850年，在自己出版的第一篇攝影論文中，格雷就大膽斷言“攝影的未來都在紙上”。

1 Gustave Le Gray ， Brig upon the Water， 1856

勒·格雷出生于巴黎郊區(qū)的商人家庭，他曾試圖以繪畫為職業(yè)，早期在保羅·德拉羅什（Paul Delaroche）的工作室學習繪畫，之后轉向攝影。1847年，他制作了第一張達蓋爾攝影版，1848年開始嘗試紙質攝影，并著手改進了卡羅式攝影法存在的問題，1849年他開發(fā)了干蠟紙工藝（dry waxedpaper process），可以在紙上制作更清晰、色調更豐富細膩的照片。這項技術也被同時期很多重要的攝影師所采用。1850年，在自己出版的第一篇攝影論文中，格雷就大膽斷言“攝影的未來都在紙上”。

改良后的卡羅法攝影技法使大規(guī)模的攝影項目成為可能。其中較為知名的當屬被稱為“感光行動（Mission Heliographique）”的項目。當時尚處于法蘭西第二共和國時期，拿破侖三世積極致力于保護法國文化，邀請攝影師記錄法國境內遺存的歷史建筑的狀況，勒·格雷與愛德華·德尼·巴爾杜斯（?douard-Denis Baldus）和伊波利特·貝亞爾（Hippolyte Bayard）等成為首批受邀的五位攝影師之一，且在五位攝影師中脫穎而出。

1851年，他還發(fā)表了一篇題為《紙基負片和玻璃底版攝影技術理論和實踐新編》（Nouveau Traite Theorique et pratique de photographie sur papier er sur verre）的論文，對外公布自己在火棉膠濕版工藝方面的發(fā)現(xiàn)，可惜的是，英國人弗雷德里克·斯科特·阿徹（Frederick Scott Archer）早在他之前就公開發(fā)布了火棉膠濕版工藝。

當時，藝文領域的很多人都對攝影這一新興創(chuàng)作手法感興趣，勒·格雷便在自己的工作室傳授他們卡羅法與火棉膠技術，其中很多人都聲名遠播于后世，其中包括馬克西姆·杜·坎普（Maxime Du Camp）、羅杰·芬頓（Roger Fenton）、亨利·勒塞克（Henri Le Secq）、查爾斯·馬維爾（Marville Charles）等，并為其他攝影師提供后期制作服務。

勒·格雷的攝影聲望得到了法國上流社會的追捧。1855年，一位德·布里吉斯侯爵（Comte de Bridges）出資10萬法郎，幫助格雷成立了“古斯塔夫·勒·格雷公司”（Gustave Le Gray et Cie），并在巴黎卡普新大道上開設了一家陳設奢華的肖像工作室。各地的社會名流蜂擁而至，像伯爵阿瓜多，文學家大仲馬，哲學家維克多·庫辛都曾是格雷的座上賓。1857年，工作室收到拿破侖三世的委托為其拍攝肖像，這張肖像照成為第一張國家元首的官方肖像照片，勒·格雷也成為了君王家庭的御用攝影師，盛名一度無人能敵。

然而，勒·格雷無法享受他的成功。

我最深切的愿望是攝影應納入藝術之中，而不是納入工業(yè)、商業(yè)領域。那是唯一、真正屬于它的地方，而我將始終朝著這個方向努力。致力于推動攝影的人，要把這個觀念牢牢地建立在自己的腦海中。

勒·格雷在1852年出版的論文中寫道：“我最深切的愿望是攝影應納入藝術之中，而不是納入工業(yè)、商業(yè)領域。那是唯一、真正屬于它的地方，而我將始終朝著這個方向努力。致力于推動攝影的人，要把這個觀念牢牢地建立在自己的腦海中?！彼瑫r也堅持“攝影的藝術美感……幾乎建立在犧牲某些細節(jié)信息的呈現(xiàn)，以創(chuàng)造能產生藝術感的視覺印象”。他對“犧牲理論”的援引有藝術評論家、同時也是攝影大師的弗朗西斯·韋（Francis Wey）的背書。這在當時已是相當大膽的陳述，認同攝影是純藝術創(chuàng)作在當時可謂前所未聞。他的學生如納達爾等人也跟隨著格雷的思想，努力將攝影推崇為一種藝術表達方式，而不是單純作為記錄工具。

1856年，格雷運用金氯上色法（gold-chloride toning）制作的“橫帆雙桅船”（Brig upon the Water，1856，）獲得攝影媒體的好評贊譽。在學者肯恩·雅各布森的研究中，1856年年末，倫敦的版畫商兼光學設備制造商“莫瑞與希斯”（Murray and Heath）在《倫敦攝影協(xié)會期刊》（Journal of the Photographic Society of London）的廣告中，將“橫帆雙桅船”的價格訂為16先令（約今天的70英鎊）。英國王室的檔案中也有一張1857年7月14日由“莫瑞與希斯”開具的收據(jù)，購買物件即是格雷的照片，價格為16先令。據(jù)推測，亞伯特親王和維多利亞女王可能是在1857年6月參觀“曼徹斯特藝術珍寶”（Manchester Art Treasures）展覽時，在該展的攝影專區(qū)中看到了這幅影像。

2 The Ramparts of Carcassonne， 1851

3 Portail milieu d'Aubeterre， 1851

4 Toak Tree and Rocks， Forest of Fontainebleau

5 古斯塔夫·勒·格雷

在19世紀60年代，16先令訂價相當于什么價位呢？當時一打名片人像照（訪客卡片尺寸的肖像照片）在19世紀60年代初期的價值為12先令。19世紀60年代中期至晚期的海員周薪為15先令。也只有王室會購買這樣一件可謂昂貴的新奇物件。

也有文章提到，格雷在開設豪華工作室一年后推出“橫帆雙桅船”，從某種層面來講也是一個籌碼，意圖將自己的創(chuàng)作與工作室的商業(yè)委托區(qū)別開來，提升自己作為攝影藝術家的地位，同時讓他的商業(yè)作品也更顯高貴。無疑他成功了，學者雅各布森（Ken Jacobson）將之形容為“第一張獲得成功的藝術攝影作品”。法國雜志《攝影評論》（Revue photographique）認為這幅作品為格雷賺進價值超過50，000法郎的訂單。攝影收藏泰斗及愛書成癡的收藏家湯瑪士·菲利普斯也擁有一幅“橫帆雙桅船”。

作為身處藝術、科學、商業(yè)和權力交叉路口的核心人物，勒·格雷在攝影技術上有所研發(fā)創(chuàng)新的同時，也為其注入了美學內涵，并努力將攝影提升到藝術層面。1860年，商場失意的勒·格雷隨亞歷山大·仲馬（Alexandre Dumas）開始探險之旅。大仲馬寫文章，格雷負責拍照。然而探險在馬耳他的騷亂中告終，格雷只好自謀出路，最后定居埃及開羅，以教學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