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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條微信

2021-08-04 22:42:27蘭學(xué)軍
短篇小說(原創(chuàng)版) 2021年12期
關(guān)鍵詞:小偉微信

蘭學(xué)軍

如果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相戀到連孩子都懷了,卻仍然不算結(jié)過婚的話,張丹楓和倪曉曉的婚姻確屬頭婚。在法律層面上,這沒什么好解釋的,甚至都不用懷疑和討論,結(jié)沒結(jié)婚關(guān)鍵看雙方有沒有領(lǐng)證。有就是結(jié)了,哪怕沒有孩子,哪怕連性生活都沒有,都不影響結(jié)婚的客觀認定。沒領(lǐng)證就是沒結(jié),就算兩人生下一打孩子,仍然不被認為有過婚史。

但在張丹楓的潛意識里,和倪曉曉結(jié)婚之前,他始終認為自己結(jié)過一次婚。畢竟,他和陳璐相戀了六年有余,六年的時光說短不短,說長還真是長得像翻山越嶺的綠皮火車,那一節(jié)節(jié)呼嘯而過的車廂似乎永遠也穿不出山洞,里面裝滿了他和陳璐的戀愛往事。試問,有多少人的婚姻持續(xù)時間能超過六年呢?好兄弟兼發(fā)小鄭開和張丹楓是差不多同時開始戀愛的,三個月后,鄭開和女朋友到民政局扯了證,那時候,張丹楓以為他們會白頭偕老,哪里料到僅僅過了半年,他們就一拍兩散了。散的時候還挺高調(diào),夫妻二人專門請張丹楓和陳璐在大潤發(fā)旁邊一家名為時光印象的餐廳吃火鍋,哦,請允許我道個歉,這個時候,鄭開和那個女人已經(jīng)不能算是夫妻了,最多只能算是夫妻一場。

鄭開和他前妻興高采烈,甚至?xí)r不時共同舉杯,敬張丹楓他倆,高腳玻璃杯相碰時發(fā)出清脆悅耳動聽的聲音,帶著一絲空幻的迷離,仿佛來自另外一個世界和另外一個時空。張丹楓一度有些恍惚。鄭開說:“你們可不要像我們一樣倒下了?!彼捌抟舱f:“是啊,你們可不能這么快就犧牲了,怎么著也要堅持個一年半載的,希望就寄托在你們身上了?!狈路鹚麄兂詼柿藦埖骱完愯磿Y(jié)婚似的,仿佛他們是沒有完成任務(wù)的前輩,正將艱巨的任務(wù)以接力棒的形式往下傳。后來張丹楓才逐漸明白鄭開他們二人當初為何那么開心——早離總比晚離好,早結(jié)束意味著可以更早地重新開始,而且代價最小,傷害最淺,幾乎沒有后遺癥。不像他,拖到最后,依然是兩敗俱傷。

張丹楓大約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對婚姻產(chǎn)生恐懼的。他完全沒有想到,短短的不到一年的時光就可以輕易地摧毀一份姻緣,然后被彼此的記憶埋葬,仿佛從來就沒有在時間的河流里存在過一般。那些從書本上得來的“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的綺麗語言似乎更適合回到書本上,或者活在人們的美好愿望里。

“你談過女朋友嗎?”這是倪曉曉婚后經(jīng)常問張丹楓的話,差不多每次做愛之前她都會問,四目相對,張丹楓不得不重重地點點頭。正當他準備進一步動作時,倪曉曉又補上一句:“你們上過床嗎?”張丹楓先是愣了一秒鐘,然后堅定地搖搖頭。仿佛得到了心中想要的答案,倪曉曉這才歡愉地閉上眼睛。

疲憊之后的倪曉曉很快進入了夢鄉(xiāng),均勻的呼吸,臉上殘存的微笑,一只還扣在張丹楓指間的手,所有的一切明白無誤地顯示出,倪曉曉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又或者說,她得到了讓她滿意的答案。

這似乎怪不得倪曉曉。結(jié)婚時,張丹楓三十一了,倪曉曉才二十三。如果說倪曉曉是初春的嫩葉的話,張丹楓則是深秋的果實了。盡管二十三歲也不算小了,但倪曉曉可以對天發(fā)誓她還是個處女,雖然談過戀愛,但頂多算是半毛錢的,如果說發(fā)生過性關(guān)系的戀愛才算一毛錢的話。倪曉曉可以接受她的丈夫有過戀愛史,也可以接受她的丈夫在婚前和女友有過親密行為,但她有一個底線:無論如何也不會接受有婚史的男人。畢竟,她才二十三歲。

張丹楓清楚地知道倪曉曉的底線,他本可以在婚后二人第一次舉行固定儀式時,用點頭來回答妻子的第二個問題,但鬼使神差的是,他竟然選擇了搖頭。也許他實在是不忍心拒絕倪曉曉那期待的眼神,也許是他不想破壞接下來兩人溫存的氣氛,也許是他覺得還有很多機會可以糾偏,只是他沒有想到,一個謊言被制造成功之后,想要說出真相竟然變成了一件比愚公移山、精衛(wèi)填海還難的事。如同一個謊言的波源向四周鼓起波浪一樣,后面的波浪除了被動地傳遞之外,根本無法停止,除非波源消失。

好在兒子小偉及時來到了這個世界。小偉出生以后,倪曉曉突然停止了她和張丹楓之間的固定儀式,好幾次,張丹楓的舌尖已經(jīng)開始從倪曉曉的唇邊往下拓展和探索了,倪曉曉依然沒有睜開眼睛,更沒有問“你談過女朋友嗎?”兩個問題好像是孿生姐妹,沒有這第一問,第二個關(guān)于是否上過床的問題自然也就順利流產(chǎn)了。

照顧小偉把倪曉曉累得夠嗆,最重要的是睡眠時間嚴重不足,張丹楓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果一個夜晚是一條線段的話,一條本就不算長的線段因為喂奶和哭鬧等瑣屑事情被切割成幾條更短的線段后,睡眠質(zhì)量可想而知。兩人好不容易來了點激情,約著相互盡點夫妻義務(wù),也要眼巴巴地等著小偉熟睡以后。往往是小偉還沒睡熟,不是張丹楓這邊沒熬住,就是倪曉曉那頭已經(jīng)鼾聲如雷了。

張丹楓總是想,如果此時躺在身邊的人是陳璐,大約他們中間不會隔著一個小偉。

張丹楓對婚姻有恐懼不假,但恐懼的程度遠不及陳璐。受鄭開離婚的影響,張丹楓一度害怕結(jié)婚,那時,他無非是害怕萬一結(jié)了,會像鄭開他們一樣分開。他以為陳璐的害怕和他一樣,他甚至對陳璐的不催婚心存感激,以為那是理解,但一次偶然的懷孕讓他明白,原來,陳璐害怕的不是分開,而是結(jié)婚本身。

張丹楓至今還能感受到陳璐打掉孩子的態(tài)度——堅定而決絕,就像手術(shù)室外干凈而冰冷的地板,和陳璐手術(shù)后被推出來時臉上蒼白的顏色,那顏色和覆蓋在她身上的白色被褥一樣白,白得冰冷,白得刺眼。令張丹楓痛苦和絕望的是,對于陳璐的決定,他的反對和哀求起不到一丁點兒作用,連類似一顆石子丟進水里激起水花的作用都起不到。

“生孩子的又不是你?”陳璐冷冷的一句話,像是落在地上的一個休止符,令張丹楓醞釀了半天的腹語找不到出口。

“我們可以結(jié)婚啊?”張丹楓不甘心。

“結(jié)婚?”陳璐臉上現(xiàn)出浮夸鄙夷的神情,“你有房嗎?”

張丹楓剛想接話,陳璐又說:“我說的是島內(nèi)的房。”張丹楓瞬間便被另一個休止符堵住了嘴。

雖然同屬一個沿海城市,但島內(nèi)和島外的房價卻是天壤之別,和中間隔著的海水一樣遼闊。一個比較靠譜的換算是這樣的:一套島內(nèi)房的價格大約和島外四套房的價格相當。張丹楓的計劃是再花上十年左右的時間,把島外的房子賣了,加上攢夠的錢,去島內(nèi)買一套。

然而計劃總是跟不上變化,這次意外的懷孕,一下子把他正在努力為之奮斗的美好計劃擊得粉碎。為什么不能先結(jié)婚生子再逐步實現(xiàn)島內(nèi)買房的計劃呢?為什么?如果非要找一個答案的話,只能是結(jié)婚生子本身就不是陳璐想要的,或者更徹底地說,和他張丹楓結(jié)婚生子不是陳璐想要的。

其實,張丹楓也沒有完全做好結(jié)婚的心理準備,是陳璐的意外懷孕讓他丟掉了最重的心理包袱——都快要成為一個父親了,難道還會害怕成為一個丈夫嗎?但陳璐的決絕告訴他:她不僅沒有做好成為一個母親的心理準備,更沒有做好成為一個妻子的心理準備。

倪曉曉緩緩地拉開蚊帳拉鏈,輕手輕腳地鉆了出來,像一只敏捷的猴子,一只手里攥著手機的猴子,再輕輕地拉上,盡量把聲響降到最低。進了書房,她又緩緩地把門關(guān)上,仿佛正在實施某種犯罪行為。其實,她完全用不著這樣,張丹楓是那種一旦入睡便睡得死沉死沉的人,自己發(fā)不出一點動靜不說,也不會感受到身旁細小的動靜。好幾次,倪曉曉甚至懷疑他是不是真的死了,她嘗試著將食指湊到他的鼻孔邊:還好,鼻孔里有均勻的氣體呼出。

隨著手指輕輕地劃過屏幕,手機瞬間被喚醒了,如同一個蓄滿藍色光亮的生命體被解開束縛,令人心顫的幽藍瞬間將書房變成神秘莫測的深海。迫不及待地點開陳中的微信,三條語音躺在那里,像三個躺了很久的人,等著她一一拉起來。本來倪曉曉可以把手機亮度調(diào)低,然后把語音轉(zhuǎn)成文字,然后躺在床上把身體弓成蝦米,靜悄悄地看微信,那樣她就可以不用做賊似的跑到書房。她就是單純地想聽聽陳中說什么,聽到陳中的聲音從手機里吐出來,她就覺得那是陳中在當面對她說話,她甚至能感受到隨著語音的溢出,他的氣息也一并從手機里飄散出來。

她就是想找個人說話,找個人傾訴,如此而已。

和張丹楓有四天沒有任何語言的交流了,甚至連眼神的交流也沒有,但這并不影響兩人的日常起居,雙方達成了某種默契,彼此心照不宣。這樣的情形以前也偶爾發(fā)生過,但每次都撐不過兩三天,可這次時間持續(xù)得太長了,長得讓她覺得快要失去控制。她想起同事徐紅剛買的奔馳車,里面有一種防碰撞功能,開啟后,一旦距離前車過近,車輛會自動啟用剎車系統(tǒng),現(xiàn)如今,他們兩人多像開啟了防撞功能的汽車啊。她管這叫冷戰(zhàn),一場彼此實施冷暴力的戰(zhàn)爭,這場戰(zhàn)爭以不開口說話作為開始,以開口說話作為結(jié)束,規(guī)則相當可怕:誰先開口,誰就會輸?shù)簟?/p>

早上醒來,倪曉曉故意拖了很久才摁下鬧鐘,她相信張丹楓也早就醒了,盡管他扮演僵尸似的僵在床上一動也不動。事實證明倪曉曉的判斷完全正確。十幾分鐘后,張丹楓也下了樓,時間精確到倪曉曉剛好排完便、刷完牙、洗完臉,然后走出衛(wèi)生間的房門。張丹楓往旁邊讓了讓,眼神也是。這種錯峰生活不僅體現(xiàn)在衛(wèi)生間的使用上,也體現(xiàn)在用餐上,還體現(xiàn)在出門上。吃飯時,倪曉曉也會盛張丹楓的飯,但倪曉曉吃飯的當口,張丹楓不是忙著看手機,就是看報紙,哪怕是昨天的報紙也沒關(guān)系。等倪曉曉收拾碗筷,張丹楓的手機或報紙也恰好看完了,反之亦然。即使兩人不小心都換好了衣服和鞋,準備出門,但總有一方會耐心地等待,等待大門發(fā)出關(guān)門的咔嚓聲,這才長吁一口氣,然后再耐心地等上一小段時間,確保腳步聲再遠些,唯有如此,才能把錯峰落到實處。

倪曉曉討厭這種冷戰(zhàn)。這種冷戰(zhàn)表面上并沒有打亂他們之間的日常生活,卻把她的情緒攪成了一團隨時會下雨的烏云。事實上,這團烏云自他們冷戰(zhàn)開始,就一直懸在她的頭頂,不知道什么時候會電閃雷鳴,暴雨傾盆。她想,如果婚姻是彼此不說話的話,那還不如割掉雙方的舌頭。

結(jié)婚十六年了,孩子剛上高中,走過了婚姻里最瑣碎的育兒時代,眼看著孩子開始了寄宿生活,婚姻即將用富裕的時間為二人徐徐拉開重新熱戀的窗簾時,莫名其妙的冷戰(zhàn)不期而至。

張丹楓壓在倪曉曉身上時,倪曉曉自己也不曉得自己的嘴里怎么會再次蹦出“你談過女朋友嗎”這個白癡的問題。已經(jīng)有十來年沒有進行這樣的儀式了,一旦撿拾起來,因為陌生,因為久遠,倪曉曉竟然有種惡作劇般的欣喜和激動。

張丹楓點點頭,一如剛結(jié)婚那會兒。

“你們上過床嗎?”問題出口以后,倪曉曉甚至已經(jīng)做好閉上眼睛的準備了,她知道張丹楓會搖頭的。然而這一次,張丹楓遲疑了片刻后,竟然重重地點了點頭。倪曉曉還以為張丹楓沒有聽清她在問什么,又重復(fù)了一遍問題,意外的是,張丹楓再次重重地點了點頭。

“你沒喝醉吧?”倪曉曉雙手輕輕地拍了拍丈夫的臉,上面掛著兩腮酡紅,那是一杯紅酒入喉后留下的顏色。他酒量小,一杯就暈暈乎乎的,她想喚醒他,她想讓張丹楓搖頭,但突然之間,她改變了想法。

“其實也沒什么,相戀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只牽牽手,親親嘴呢?”倪曉曉想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平靜一些,至少讓張丹楓聽起來覺得她很平靜,但奇怪的是,話都說出口了,她的嘴唇還是不由自主地顫抖得厲害。

張丹楓似乎沒料到倪曉曉會這樣說,愣了幾秒,也似乎早就料到了,因為他明顯地吁了口氣,仿佛卸掉了一個心尖上的包袱。猶豫了一下,他再次把嘴唇湊過去,試圖讓儀式回歸正軌,倪曉曉卻別過臉,掙扎著推開了張丹楓,坐起來,隨后,橘色的床頭燈亮了起來。

“說說吧,還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倪曉曉靠在床頭,眼里的光也是柔和的橘色。

“什么你不知道的?”

“你們?yōu)槭裁捶质职???/p>

這個問題倪曉曉問過,答案張丹楓也給過,說是感情不和。倪曉曉不信,感情不和能在一起膩歪六年?六年都熬下來了,再說分手是因為感情不和,傻瓜才信。

盡管不信,倪曉曉卻極少問張丹楓這個問題。認識張丹楓時,父母都對他非常滿意,倪曉曉也是,所有人都覺得倪曉曉能嫁給張丹楓是高攀了,倪曉曉母親甚至說過這樣的話,就算是張丹楓離過婚有過孩子這婚結(jié)得都值。倪曉曉覺得母親是瘋了,再不濟她也比張丹楓小那么多,青春和臉蛋是她最大的資本,老人完全沒有必要在張丹楓面前表現(xiàn)得低人一等。但對于母親急著張羅他們的婚禮,倪曉曉卻很是受用,說實話,她也擔(dān)心,憑著張丹楓這么好的條件,到哪里找不到好的女人?

“真想知道?”張丹楓望著倪曉曉的眼睛。

“嗯,真想?!蹦邥詴詼厝岬匕焉碜淤N過去,捋了捋頭發(fā),然后將頭輕輕地靠在了張丹楓的肩上,小鳥依人……

調(diào)低音量,點開語音,陳中的話從手機里飄了出來,音量雖小,卻極其清晰,在靜謐的空氣中直往耳朵里鉆。

“在干什么?”

“睡了嗎?”

“好吧,晚安?!?/p>

這三條語音倪曉曉每一條都聽了三遍。聽第三遍的時候,她是閉著眼聽的,聽完了,正欲睜眼的時候,心突兀地被針扎了似的,使勁地疼了一下,竟然有淚跟著涌了出來,她趕緊又仰頭閉上了眼睛。如果不是確定自己的丈夫此刻正死豬一樣躺在臥室的床上,倪曉曉會疑心手機里說話的人是張丹楓。說實話,他們性格完全不同類,長得也完全不同類,偏偏聲音相似到了極點,倪曉曉不止一次自問過,她當初之所以毫不猶豫地嫁給張丹楓,到底有沒有因為聲音的因素,但始終無法弄清楚答案。

添加陳中的微信是兩天前,也就是和張丹楓開始冷戰(zhàn)后的第三天,想著張丹楓和前女友之間竟然有了孩子,倪曉曉就痛苦得無以復(fù)加。盡管那個孩子若干年前早已打掉,但他們曾經(jīng)有過孩子的事實仿佛一個沉重的鉛錘,重重地壓在她柔軟的心臟上,又似一個無形的大喇叭,時不時地在她耳邊提醒她,他們之所以有孩子,是因為他們那個的結(jié)果。她甚至不敢輕易閉上眼睛,眼皮子一合上,他們赤身裸體在床上翻滾的畫面便會時不時浮現(xiàn)出來,惡心得讓人只想吐。

倪曉曉承認,她和張丹楓的結(jié)合起決定作用的是母親。母親一眼便相中了張丹楓的家庭條件,她催著倪曉曉和張丹楓交換電話號碼的時候,倪曉曉便已經(jīng)明白了母親的意思。當然,她倪曉曉也可以不點頭,畢竟,要嫁人的是她而不是母親。但她還是很爽快地和張丹楓交換了電話號碼。張丹楓除了家庭條件不錯之外,穿著和談吐也頗為得體,長相雖然馬馬虎虎,但也不是讓人討厭的那種,唯一的不足是年齡偏大,大了她整整八歲。當然,三十一歲的男人現(xiàn)如今也算不上大齡青年了,她沒有理由拒絕。何況,聽說結(jié)束異地戀后的陳中已經(jīng)結(jié)婚了,估計也當上了爸爸。

倪曉曉試著撥了一個號碼,這個號碼她已經(jīng)不大確定陳中還有沒有在使用,記得他們剛戀愛的時候,陳中說過,會愛她一輩子,除非更換手機號碼。

電話通了,里面?zhèn)鞒龊駥嵉米屓颂嵉哪兄幸?,跟張丹楓的一模一樣,倪曉曉的心莫名地提到了嗓子眼兒?/p>

“喂,你好?!甭曇舨恍觳患?,是陳中無疑了。天啊,他還沒有更換手機號碼,他為什么不換號碼,她倪曉曉早已經(jīng)換了啊。

對方僅僅停頓了幾秒,便顫著聲音問道:“你是,曉曉?”倪曉曉的心也跟著顫起來,顫著顫著,眼淚就不爭氣地顫了出來。

陳中述說著他的境況,倪曉曉耐心地聽著,陳中問她的境況,她就用“呵呵、嗯、啊”來搪塞,搪塞完了便又趕緊拋出一個新問題,像拋出一條拋物線,這樣一來,她就可以繼續(xù)蹲在拋物線的底部耐心地聽陳中講話。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講什么,講她分手后便嫁給了張丹楓,第二年便有了孩子?講她和張丹楓現(xiàn)在正在冷戰(zhàn)?她也沒有集中注意力聽陳中后面在講什么,陳中說他的孩子剛上初中,倪曉曉便在心里盤算,他為什么這么晚才要孩子呢?這個問題線團一樣在腦殼里纏繞,都快纏成一個繭了,直到陳中在電話里問:“你在聽嗎?”倪曉曉這才一哆嗦回過神來:“哦,在聽,在聽。”

其實倪曉曉有預(yù)感陳中不會換號碼,她有些后悔撥通那個電話號碼,因為一打電話,十六年前的生活便又在腦海里活了過來。但終究過去十六年了,那些往事就像一把蔫了吧唧奄奄一息的蔬菜,盡管泡進水里之后,它好像重新變得油綠和舒展,但一入口,便會知道,新鮮的終究是新鮮的,過去的終究不能復(fù)原,哪怕看起來再逼真。

倪曉曉后悔撥通那個電話號碼的另一個原因,她自己也不敢想,那個電話仿佛是一個潘多拉魔盒的蓋子,一旦打開,不知會有什么魔鬼跳出來。但奇怪的是,她心里竟然又害怕,又期待。

那通電話掛斷之后僅一眨眼的工夫,陳中的微信好友申請便出現(xiàn)在了屏幕上,十分鐘后,倪曉曉通過了他的申請,但令她自己都感覺意外和奇怪的是,她竟然屏蔽了自己的朋友圈,將好友模式設(shè)置為“僅微信聊天”。

“我知道你此刻已經(jīng)看到了我發(fā)的微信,明天下午三點,金沙灣大酒店520房間,我等你?!边@是陳中晚上發(fā)給倪曉曉的第四條微信,不過這次不是語音,而是文字。倪曉曉迅速刪除了它,仿佛文字上有毒,剛刪完,兩張圖片又依次傳了過來,一張是動車票,一張是酒店預(yù)訂成功截圖,倪曉曉趕緊又全刪了。好在之后他沒有再發(fā)只言片語,倪曉曉等了半個小時,確定陳中不會再發(fā)微信過來后,這才偷偷爬上床,閉上眼睛,她感到滔天的洪水正朝自己涌來,偌大的雙人床變得搖晃起來,仿佛漂在水上。

倪曉曉做夢也不會想到張丹楓和陳璐之間竟然有過孩子,一開始她還不信,直到張丹楓說孩子才是他們分手的真正原因時,她便深信不疑了。因為實在是沒有哪個理由可以輕易地拆散一段堅持了六年的戀情,除非關(guān)于孩子。

說不出悲傷,也沒有難過,只有不舒服,外加兩行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小鳥不再依人,倪曉曉一句話也沒有說,徑直起身離開了房間。兒子小偉的房間一塵不染,盡管他一個星期才回來一次,但倪曉曉每天都會打掃。走進小偉房間時,倪曉曉竟然咧著嘴角笑了一下。原來,她每天打掃兒子房間的意義竟然是有朝一日自己用得上。

倪曉曉閑暇時喜歡寫點文章,她覺得自己的故事如果被寫成小說,一定充滿了魔幻的現(xiàn)實主義色彩。而母親就是魔幻現(xiàn)實主義的源頭,因為她十幾年前無意間的一句玩笑話,竟然在十幾年后得到了應(yīng)驗,這樣厲害的魔幻母親怎么不去買福利彩票呢?

冷戰(zhàn)是倪曉曉率先發(fā)起的,但第二天早上洗臉的時候她就有些后悔了。倪曉曉甚至搞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走進小偉的屋子,還將門反鎖上。她已經(jīng)不是十幾年前的那個倪曉曉了,衛(wèi)生間的鏡子能清楚地告訴她這一點,盡管她的皮膚依舊白皙光滑,但那更多的是建立在長期使用化妝品的基礎(chǔ)上。一小縷白發(fā)觸目驚心地出現(xiàn)在鬢角,她小心地將那縷白發(fā)順到了耳后,然后用旁邊的黑發(fā)壓住,這才勉強地對著自己笑了一下。

平心而論,張丹楓對倪曉曉不錯,他是一個合格的丈夫,也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但就是因為太合格了,她希望他的過去也和自己一樣,停留在一張白紙的基礎(chǔ)上,這樣一來,他們之間就不是平等的,她喜歡這種不平等,這樣她就可以一輩子去崇拜他、仰望他、呵護他,然而,他還是轟然倒塌了。她早該想到的,一個三十一歲才結(jié)婚的男人該有多么豐富的情史。

她恨張丹楓,為什么一定要把真相說出來呢?永遠守住秘密多好,她不知道和沒有發(fā)生過雖不是一個概念,但對她來說并沒有什么本質(zhì)的不同。她只是一個需要張丹楓保護和呵護的小女人,好了,現(xiàn)在他們之間扯平了,一個沒有婚史卻勝過有婚史的男人從神壇上跌落了,從今以后,她無須仰視和崇拜他了。

倪曉曉拿手指橫在張丹楓鼻子前試探鼻息時,張丹楓差點沒憋住,好在倪曉曉及時將手拿開了。

以前,兩人也發(fā)生過冷戰(zhàn),但是不超過三天便會和好如初,而且沒有失敗者。趁著倪曉曉切菜的時候,張丹楓會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她身后,然后輕輕地摟住倪曉曉的腰,不需要任何言語,誰也不必開口,需要倪曉曉回應(yīng)的,只是轉(zhuǎn)過身,相互親吻,然后用鼻尖觸碰對方的鼻尖,一場戰(zhàn)爭便結(jié)束了?;蛘撸谒X的時候,倪曉曉睜著大眼睛對著蚊帳自言自語:“我怎么這么想喝四果湯??!”心領(lǐng)神會的張丹楓便會迅速起床,哪怕再晚,也要跑到街上把四果湯買回來,而且只有一把勺子。

張丹楓試著在倪曉曉切菜的時候從背后摟她的腰,但倪曉曉沒有轉(zhuǎn)身。倪曉曉也沒再有自言自語的舉動,一上床,便弓成了一只蝦米,扔給張丹楓一條冷漠的弧線。張丹楓覺察出了這次冷戰(zhàn)的不同尋常。

倪曉曉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關(guān)上書房的門后,張丹楓便坐了起來,但過了片刻,他又躺下了。他在心里默默地數(shù)數(shù),看倪曉曉到底需要多少時間才會回到二人的床上,結(jié)果,數(shù)字定格在了3799。倪曉曉在他身邊弓成了蝦米后,張丹楓依舊沒有停止心中的默念,他將數(shù)字數(shù)到了7000,確定身邊的倪曉曉已經(jīng)沉入夢鄉(xiāng)后,這才悄悄地起身。

攥住倪曉曉的手機,張丹楓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像一只公猴子,然后踅進書房,再輕輕地關(guān)上房門。手指緩緩劃過屏幕,手機再次被喚醒,一個紅色的小圓嵌在微信圖標的右上方,中間的阿拉伯數(shù)字“1”異常醒目。點開,那個包裹著數(shù)字“1”的紅色小圓換了個新主人,這次,它清晰地掛在一個微信名為陳中的右肩上。再次點開,像觸到了通紅的火炭,張丹楓的手指又迅速地點了一下,像盜賊進入了房間,而后迅速退了出來。

他本想刪除這條他不想看的微信,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輕手輕腳地將手機放回到原來的位置,張丹楓貓著腰鉆進了蚊帳。身邊的倪曉曉發(fā)出均勻的呼吸聲,一如從前,平靜而美好。

責(zé)任編輯/文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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