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駿
1921年7月,黨的一大在上海召開,邁出了漫長征程的第一步。
方向有了,但路該怎么走?此時的中國共產黨,理論準備不足、實踐經驗缺乏……猶如一個呱呱墜地的嬰兒。
對這個僅有50多人的稚嫩政黨來說,如何拿起馬克思主義這個武器來實現改天換地的抱負,是一項前所未有的艱巨工程。
早期中國共產黨如何尋找自己的道路?尋訪黨的二大至五大的舉行地,紀念館里的展品佐證了黨從小到大、從秘密走向公開的歷史進程。與之相印證的,是黨員人數變化:黨的一大至五大,黨員從最初的50多人、195人、420人、994人,發(fā)展到57 967人。
一個個看似平靜的會場,隱藏著多少曲折復雜與驚濤駭浪;一項項危急時刻作出的重要決策,又是多么深刻地影響著此后中國的前途命運——
黨的二大,破天荒地提出了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綱領,區(qū)分了最高綱領和最低綱領,并且有了第一部黨章;
黨的三大,跨出了國共合作的第一步,迎來了大革命的滾滾洪流;
黨的四大,第一次提出了無產階級在民主革命中的領導權和工農聯盟問題,使黨由“一個小團體轉入真正的黨的時期”;
黨的五大,選舉產生了黨的歷史上第一個中央紀律檢查機構。
……
它們猶如漫長征程中的一個個路標,引領著這個年輕政黨前進,并逐步完善,成為黨領導革命和建設的制勝法寶。
模仿中尋求“獨立自主”
中國共產黨是在共產國際的幫助下成立的。也因此,這群接受馬克思主義的年輕人,很容易將共產國際的指示奉為圭臬。
1922年,黨的二大確認中國共產黨是共產國際的一個支部。這對于“蹣跚學步”的中國共產黨來說,其實是一個必然也是必需的選擇。由此,年幼的中共開始了一段依賴、模仿又試圖做一些獨立思考的旅程。
黨的二大上第一次提出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綱領,背后也有列寧和共產國際的影子。
不過,即使在此時,中國共產黨人也并未完全照搬照抄。二大召開前,陳獨秀在《中國共產黨對于時局的主張》一文中指出,“中國共產黨的方法,是要邀請國民黨等革命的民主派及革命的社會各團體開一個聯席會議”“共同建立一個民主主義的聯合戰(zhàn)線”。這被認為是“黨運用馬列主義分析中國社會狀況、解決中國問題的新起點”。黨的三大則更進一步,在對中國社會現狀、中國革命道路認識不斷深化的基礎上,找到了“黨內合作”這一當時歷史條件下唯一可行的發(fā)展方式。
工人運動、農民運動蓬勃興起,而敵人又異常強大,資產階級“那妥協猶豫的態(tài)度,已經足夠讓帝國主義者及軍閥乘虛而入”……生動豐富的革命實踐,為共產黨人提供了許多新鮮經驗;錯綜復雜的革命斗爭,又把許多缺乏現成答案的新問題擺到了共產黨人面前:中國革命的性質和發(fā)展前途到底是怎樣的?怎么看待武裝斗爭?怎么實現自己的領導權?殘酷的現實,不斷推動年幼的共產黨成長。
大革命的失敗,使共產黨人更清楚地認識到,“共產國際過去在中國的代表,有的不勝任工作,有的犯了嚴重錯誤”,也應對中國革命的失敗負一定的責任。周恩來后來說:“中國共產黨的產生及其發(fā)展,是得到了共產國際不少的指導和幫助的,但中國共產黨的靠山卻不是共產國際,而是中國的人民?!?/p>
真正找到一條適合自己的道路,要到1935年——黨成立之后的第14年。正如毛澤東所說,中國共產黨“真正懂得獨立自主是從遵義會議開始的”。但行走在建黨初期的黨代會“現場”,一個個歷史畫面,仍然清晰展現出早期共產黨人為自主尋找一條合適道路所作出的努力。
鞋子合不合腳,自己穿了才知道。盡管形勢復雜、過程艱辛,共產黨人在不斷探索、不斷思考,尋一條自己的路。
尋找最廣泛的“同盟軍”
資產階級是無產階級革命的對象,現在要幫自己的敵人掌握政權,反過來壓迫無產階級,這不是笑話嗎?黨的二大上,也有代表提出這樣的異議,但很快達成共識:從現實的階級力量對比看,工人階級不可能單獨完成民主革命任務,必須聯合資產階級和廣大的小資產階級。
黨的二大提出的“民主的聯合戰(zhàn)線”,被認為是黨的統一戰(zhàn)線理論的發(fā)端。
黨的三大提出“國共合作”議題,盡管經歷了激烈爭論,最終還是通過了《關于國民運動及國民黨問題的議決案》,共產黨員以個人身份加入國民黨,使得兩黨能在孫中山的旗幟下廣泛發(fā)動群眾,發(fā)展革命力量。在總結國共合作的基礎上,黨的四大提出了無產階級在民主革命中的領導權和工農聯盟問題,進一步鞏固發(fā)展自己的力量。
但是,“孰敵孰友”,此時黨內認識并不清晰。1925年12月,毛澤東在《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中一針見血:“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的朋友?這個問題是革命的首要問題。”
實踐很快證明了毛澤東的判斷。1926年,周恩來在《現時政治斗爭中之我們》中指出,五卅以來的事實說明,這種沖突與分裂“不但于國民革命以至國民黨無損,而革命勢力轉因是而愈加團結,國民革命才得有今日的發(fā)展”。在周恩來看來,統一戰(zhàn)線需要“團結”,但也不能懼怕分裂。
而早期被忽略的“天然同盟軍”,也有部分共產黨人在嘗試“組織起來”。大地主家庭出身的彭湃是農民運動的組織者,在早期得不到廣東省委任何指示的情況下,一直堅持在海豐工作,直到1924年。在經過改組的國民黨一大上,他提出了土地問題,并竭力主張解決這一問題。此后,廣州農民運動講習所風生水起,彭湃、阮嘯仙、毛澤東等先后主持,培養(yǎng)了一批農民運動骨干。
1926年9月,毛澤東發(fā)表《國民革命與農民運動》,指出“農民問題乃國民革命的中心問題”。次年,他在《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中指出,“農村中須有一個大的革命熱潮,才能鼓動成千成萬的群眾,形成大的力量”。瞿秋白也一貫重視農民問題。黨的五大上,瞿秋白的政論《中國革命中之爭論問題》指出,“中國革命的中樞是農民革命”。
善于團結一切力量、調動一切積極因素,無疑是黨由弱到強、不斷壯大的力量源泉。
鍛造“極嚴格的鐵的紀律”
布爾什維克的建黨原則,強調“極嚴格的鐵的紀律”,這一思想極大地影響了早期中國共產黨人。黨的一大通過的黨綱,就已明確黨組織的原則和紀律。
黨的二大在中共紀律建設方面邁出了實質性一步——特別強調民主集中制原則和鐵的紀律。黨的二大通過的《關于共產黨的組織章程決議案》中,提出中共要成為從事革命運動的“大的群眾黨”的“兩個重大的紀律”之一,就是“黨的內部必須有適應于革命的組織與訓練”,核心便是“嚴密的集權的有紀律的組織與訓練”。
用列寧的話說,紀律就是“行動一致,討論自由和批評自由”。這些原則和紀律,在五大時被寫入黨章。劉少奇后來回憶:“我們黨從最初組織起就有自我批評和思想斗爭,就確定了民主集中制,就有嚴格的組織與紀律,就不允許派別的存在,就嚴厲地反對了自由主義、工會獨立主義、經濟主義等?!薄熬瓦@方面說,我們走了直路?!?/p>
黨的二大制定了第一個黨章,詳細規(guī)定了黨員條件、入黨手續(xù)、黨的組織系統,以及黨的組織原則、紀律和其他制度。此后,黨的組織建設不斷完善,尤其在三大決定與國民黨實現合作后,更是明確強調:“我們加入國民黨,但仍舊保存我們的組織,并須努力從各工人團隊中,從國民黨左派中,吸引真有階級覺悟的革命分子,逐漸擴大我們的組織,謹嚴我們的紀律,以立強大的群眾共產黨之基礎?!?/p>
制度越來越嚴密。黨的三大修改黨章,規(guī)定新黨員入黨由原來一人介紹改為“須有正式入黨半年以上之黨員二人之介紹”,規(guī)定新黨員有候補期制度。黨的四大提出,“組織問題為吾黨生存和發(fā)展之一個最重要的問題”,第一次將支部明確為黨的基層組織,“凡有黨員三人以上均得成立一支部”,并明確“我們黨的基本組織,應是以產業(yè)和機關為單位的支部組織”。
當大革命到來,黨的力量迅猛發(fā)展,大批工人農民、知識分子、進步青年和革命軍人紛紛加入黨組織,少數投機分子也混入其中……尤其“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后,脫黨、“自首”甚至叛黨投敵等現象屢見不鮮。黨的先進性和純潔性面臨嚴峻考驗。于是,在黨的五大上,中央監(jiān)察委員會應運而生。
黨的五大對違紀懲處作了具體規(guī)定,“不執(zhí)行上級機關的決議及其他破壞黨的行為,即認為違背黨的共同意志”,并首次提出了警告和留黨察看的處分形式。
毛澤東有句名言:路線是“王道”,紀律是“霸道”。令行禁止,步調一致,才使黨贏得了工人階級和其他勞動群眾的信賴,成為黨領導革命和建設的有力保證。?
(摘編自《解放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