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思玉
摘? ?要: 李白生年有長安元年(701)與神龍元年(705)之爭,其卒年,有寶應(yīng)元年(762)、廣德元年(763)、廣德二年(764)、大歷元年(766)、大歷二年(767)等諸多觀點。雖各有所據(jù),卻繞不開對《為宋中丞自薦表》創(chuàng)作時間的爭論,王琦從李璘兵敗入手,認為該《表》作于至德二年,已成定論,但當(dāng)世仍多質(zhì)疑者。本文從唐官制、郡縣劃分及李白詩文出發(fā),可再對王琦之論進行補證,使其更具說服力。
關(guān)鍵詞: 李白? ?宋若思? ?至德二年
對李白生卒年,清王琦之說影響最廣,其《李太白年譜》注:
李陽冰《序》載:“白卒于寶應(yīng)元年十一月”“李華作《太白墓志》曰年六十二,則應(yīng)生于長安元年。以《代宋中丞自薦表》核之,《表》作于至德二載丁酉,時年五十有七,合之,長安元年為是”[1]。
文中所提《自薦表》極為關(guān)鍵,關(guān)于《自薦表》的真實性問題,源陵《對李白生卒年新考之我見》[2]已非常明確,此不贅述?!侗怼份d“臣伏見前翰林供奉李白,年五十有七”[1],再結(jié)合李華《太白墓志》“年六十有二”,因此,若能確定《自薦表》作于何時,則李白生卒年問題將迎刃而解。王琦認為“作于至德二載丁酉”,呂華明提出作于乾元二年二三月間[3],舒大剛認為作于上元二年[4],都是以此入手探究李白生卒年問題。
一、關(guān)于宋若思官職及任職時間
除《自薦表》外,李白有關(guān)宋若思的詩文仍有《為宋中丞請都金陵表》《為宋中丞祭九江文》《中丞宋公以吳兵三千赴河南軍次尋陽脫余之囚參謀幕府因贈之》及《陪宋中丞武昌夜飲懷古》等,由這五篇詩文中李白皆稱宋若思為宋中丞可知,宋若思此時必擔(dān)任中丞一職。據(jù)《唐六典》載唐御史臺官員設(shè)置:“大夫一人,中丞二人,侍御史四人,主簿一人?!盵5]對宋若思其人,史料所載不多,其為官經(jīng)歷,僅有:
天寶十五年五月……以監(jiān)察御史宋若思為御史中丞充置頓使[6]。
彭澤漢縣,屬豫章郡。隋為龍城縣。武德五年,置浩州,又分置都昌、樂城二縣。八年,罷浩州,以彭澤屬江州,仍省樂城入彭澤。至德二年九月,中丞宋若思奏置[6]。
十五年六月,玄宗蒼黃幸蜀,琯請自選參佐,乃以御中史中丞鄧景山為副,戶部侍郎李揖為行軍司馬,中丞宋若思、起居郎知制誥賈至、右司郎中魏少游為判官,給事中劉秩為參謀[7]。
由此可知,宋若思至少天寶十五年五月到至德二年九月任御史中丞,至德二年九月后史料無載,唐代文官任期一般是三年或四年,即“三載考績,著在格言”[6]“今之在任,四考即遷”[6]。且據(jù)張衛(wèi)東先生《唐代刺史若干問題論稿》研究:唐代高級文官都存在任期過短且更換頻繁的問題[8]。從天寶十五年到至德二年九月恰好是宋若思任中丞之職的第三年,即使任滿四年,李白與宋若思潯陽相遇的時間下限最多到乾元元年止,不可能到乾元二年,更不必說上元二年。
由《系尋陽上崔相渙三首》,可知李白坐獄地點為潯陽,潯陽屬潯陽郡,唐時與宣城相接,且至德二年,唐廷曾析鄱陽、秋浦縣地置至德縣,屬宣城郡?!对涂たh志》載:“至德縣,……至德二年刺史宋若思奏置,因年號為名,初屬潯陽郡?!盵9]郁賢皓《唐刺史考全編》則考證至德二年宋若思剛好任宣城太守[10],其《李太白全集》中對《中丞宋公以吳兵三千赴河南軍次尋陽脫余之囚參謀幕府因贈之》一詩題解時說:“證知至德二年九月宋若思在江南西道采訪使兼宣城郡太守任,時江西采訪使駐宣城郡,江州屬江南西道?!盵11]這印證了《元和郡縣志》載宋若思奏置至德縣一事(屬其宣城轄境內(nèi))。結(jié)合上文所考宋若思任御史中丞的時間可知,至德二年(上半年),宋若思當(dāng)是身在宣城,其官職為江南西道采訪使(唐時采訪使由御史中丞充任①)兼宣城郡太守。至于為何到了潯陽,且宣城太守有無職權(quán)處理在潯陽坐獄的李白,則可從安史之亂背景及御史中丞職權(quán)兩個方面進行論證。
二、關(guān)于宋若思將兵過潯陽及與李白相遇時間
首先,唐代刺史,尤其安史之亂間,皆有軍事權(quán)力。如張衛(wèi)東研究:安史之亂爆發(fā)后,唐廷為了盡快平定叛亂,在大州、要郡廣設(shè)團練、防御使,其刺史皆加團練、防御等使號。較之前期,刺史的權(quán)力有所擴大[8]。
《新唐書》載:
天下兵興,凡要州權(quán)署團練、刺史。載用事,授刺史者悉帶團練以悅?cè)诵模手冎付淘芠7]。
宋若思之所以能“以吳兵三千赴河南”,應(yīng)是其任刺史(太守別稱)之故,而非以其他官職身份帶兵。
再據(jù)《中丞宋公以吳兵三千赴河南軍次尋陽脫余之囚參謀幕府因贈之》,此詩顯然是李白為感念宋若思幫自己擺脫罪名所作,且作此詩時,宋若思已到潯陽。對詩題中“次”字(臨時駐扎和住宿),呂華明《李白〈為宋中丞自薦表〉寫作時間考辨》[3]與楊栩生《對李白〈為宋中丞自薦表〉寫作時間考辨的幾點質(zhì)疑》[12]文有過爭論,主要圍繞潯陽是否為宋若思轄地及在此處駐扎能否用“次”。由上文證,宋若思是以宣城太守之職將兵,而非中丞或采訪使身份,且中丞或采訪使之職無地方郡縣領(lǐng)導(dǎo)權(quán),故對這兩個身份說,無論宣城抑或潯陽,都不是其轄境,無法用“次”字。但從宣城太守的身份看,潯陽郡在其轄境外,臨時駐兵此地自然要用“次”字,當(dāng)無爭議,這從另一個角度論證了宋若思必是以宣城太守身份統(tǒng)兵,時間亦與郁賢皓先生所證至德二年任太守吻合。
最后,對“以吳兵三千赴河南”的寫作時間問題,舒大剛認為是唐廷上元二年軍事形勢變化的需要[4]。檢閱史料知,整個上元二年,唐廷平亂不順,自二月李光弼同魚朝恩進攻洛陽大敗后,一直沒有再發(fā)動大的攻勢,僅與史朝義有零星交戰(zhàn)。且寶應(yīng)元年前期,李光弼忙于剿滅江南饑民起義,如衢州(今浙江衢縣)袁晁起義、方清歙州(今安徽省歙縣)起義等。直到十月,代宗繼位,啟用仆固懷恩為朔方節(jié)度使,進軍洛陽,才有能力在河南展開大的攻勢,因此對寶應(yīng)元年十月戰(zhàn)事,提前一年宋若思就帶兵前往,固然于理不通,在無大戰(zhàn)前提下,舍近求遠從起義軍遍地的江南僅征兵三千遠赴河南,也有悖常理,故舒大剛所證《自薦表》作于上元二年說絕無可能。
考至德二年十月知,唐軍在陜郡之戰(zhàn)后,乘勢收復(fù)洛陽,在河南境內(nèi)發(fā)動了一系列攻勢。史載:“張鎬帥魯炅、來瑱、吳王祗、李嗣業(yè)、李奐五節(jié)度徇河南、河?xùn)|郡縣,皆下之。”[13]其中吳王祗即李祗,時任吳王,可知當(dāng)時確有從吳地調(diào)兵前往河南參戰(zhàn),這與“宋中丞以吳兵三千赴河南”一事完全符合。再由郁賢皓考證知,上元二年宋若思已不再擔(dān)任江南道各郡刺史一職,如宣城郡的繼任者是李行穆和鄭炅之,潯陽郡元載之后從乾元元年到寶應(yīng)元年分別是韋儇、韋元甫與張休[10]。因此,宋若思再無軍事權(quán)力帶吳兵赴河南,宋若思帶兵過潯陽并處理李白坐獄一事必發(fā)生在至德二年。
據(jù)李白《陪宋中丞武昌夜飲懷古》中“龍笛吟寒水,天河落曉霜”[11]句可知李白隨宋若思到武昌時應(yīng)是深秋季節(jié)。再由《中丞宋公以吳兵三千赴河南》中“組練明秋浦、樓船入郢都”[11]句,其中,“明”為映明、照明之意,即組甲被練映明秋浦,李白單單點出秋浦、郢都兩地,絕非虛指。關(guān)于秋浦,《大清一統(tǒng)志》載:“隋為秋浦縣,仍屬宣城郡,唐武德四年(621年)始置池州,貞觀元年州廢仍屬宣州,永泰元年(765年)復(fù)置(池州),亦曰秋浦郡?!盵14]可知至德二年時秋浦屬宣州(宣州即宣城別稱),這與宋若思任宣城太守的時間相吻合,故秋浦當(dāng)是宋若思率兵出發(fā)的地方,然后沿長江溯流而上,其間經(jīng)潯陽、武昌,最終到達郢都(今荊州)。查閱地理,從郢都棄船登陸北上,正可直抵洛陽,且是秋浦沿水路轉(zhuǎn)陸路到達洛陽的最近行程。再從上面所證時間看,若宋若思是深秋時攜李白到武昌,再辭別李白去參加至德二年冬日收復(fù)河南(以洛陽為中心)的軍事行動,恰好能銜接。故宋若思率吳兵赴河南的大致路線亦可考出是從秋浦沿長江到郢都,然后由陸路北上入河南,結(jié)合其任刺史時間及安史之亂背景,他與李白潯陽相遇時間必為至德二年深秋去武昌前。
三、李白坐獄時間及唐御史中丞職責(zé)
由《系尋陽上崔相渙三首》《潯陽非所寄內(nèi)》及宋若思軍次尋陽脫余之囚等詩可知,李白坐獄地點為潯陽,再由《獄中上崔相渙》《上崔相百憂章》二詩,李白皆稱崔渙為崔相,知此時崔渙仍在宰相任上,《新唐書·宰相表中》:“至德元載七月庚午,蜀郡太守崔渙為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二載八月甲申,渙罷為左散騎常侍,余杭郡太守?!盵7]由是可證李白潯陽坐獄時間當(dāng)為至德二年八月崔渙罷相前。
再《新唐書·卷八十二》載:
明年(至德二年二月)……仙琦與璘奔鄱陽,司馬閉城拒,璘怒,焚城門入之,收庫兵,掠余干,將南走嶺外?;矢瓯芳爸?,戰(zhàn)大庾嶺,璘中矢被執(zhí),侁殺之[7]。
永王璘至德二年二月于鄱陽兵敗被殺,其從者或死或逃,如“偒為亂兵所害,仙琦逃去”[7]。李白作為幕僚,當(dāng)是在李璘敗亡時或其兵敗前夕逃去,結(jié)合前證《系尋陽上崔相渙三首》知,李白逃到潯陽并入獄的時間應(yīng)是在至德二年二月到八月間,故其與宋若思潯陽相遇的時間必在這年二月與深秋之間。
至于《新唐書》中認為李白潯陽入獄是在流放夜郎遇赦后,“有詔長流夜郎。會赦,還尋陽,坐事下獄。時宋若思將吳兵三千赴河南,道尋陽,釋囚辟為參謀,未幾辭職”[7]。有文亦據(jù)此推測說李白入獄時間非為至德二年,以此否定《自薦表》作于至德二年。對此,郁賢皓《唐才子傳·李白傳》校箋中已很明確:“《新傳》敘事顛倒,《舊傳》則略去系潯陽獄事。”[11]證得《新唐書》之誤,故不能作為參考。
唐御史中丞職責(zé)是糾正冤獄、巡查各方、處理地方訴訟,并對皇帝能直接上書。由御史中丞所充任的地方采訪使同樣延續(xù)了此職權(quán),以掌管檢查刑獄和監(jiān)察州縣官吏為主。如《舊唐書·職官三》載:
大夫、中丞之職,掌執(zhí)邦國刑憲典章,以肅正朝廷,中丞為之貳。凡天下之人,有稱冤而無告者,與三司訊之。凡中外百僚之事,應(yīng)彈劾者,御史言于大夫,大事則方幅奏彈之,小事則署名而已,若有制使覆囚徒,則與刑部尚書參擇之[6]。
據(jù)前證知宋若思于至德二年深秋前率軍來到潯陽,因此考慮到宋若思與李白的世交②情誼及自身中丞身份,宋若思有足夠理由與條件干涉李白之案,故才有《自薦表》里“尋經(jīng)奏聞”“敢陳薦以聞”[1]等語。且前文已證,宋若思乃當(dāng)年十月去參加收復(fù)河南的軍事行動,故其與李白分別時間當(dāng)在此前。再由《流夜郎聞酺不預(yù)》,此詩作于至德二年冬日已成定論,不再贅述,此詩亦可證李白至德二年冬日作此詩前確與宋若思分離,未隨其北上。因此,結(jié)合當(dāng)時戰(zhàn)爭背景,宋若思官職、職權(quán),及李白入獄時間看,《為宋中丞自薦表》寫作時間只能是至德二年。
四、李白生卒年補證
《自薦表》時間既定,則據(jù)“年五十有七”上推,李白生于長安元年當(dāng)無誤,故神龍也就只能為“神功”之誤,遵王琦之論。其卒年,李華《墓志》載:“年六十有二,不偶,賦《臨終歌》而卒。”[1]曾鞏《李太白文集后序》說:“年六十有四,是時寶應(yīng)元年也?!盵1]若依李華,當(dāng)卒于寶應(yīng)元年,況李華乃與李白同時代人,可信度高,而依曾鞏六十四之說,則卒于廣德二年,非寶應(yīng)元年,其論本就自相矛盾。又范傳正《新墓碑》說其與李白“共生唐代,甲子相懸”“與公有通家之舊”,所見有關(guān)李白生平,則是“公之孫女搜於箱篋中,得公之亡子伯禽手疏十?dāng)?shù)行”??芍^李白生平的第一手材料。范《碑》雖未言及李白卒年,但有言:“代宗之初,搜羅俊逸,拜公左拾遺。制下于彤庭,禮降於元壤。生不及祿,歿而稱官,嗚呼命歟!”[1]劉全白《唐故翰林學(xué)士李君碣記》載:“代宗登極,廣拔淹瘁,時君亦拜拾遺,聞命之后,君亦逝矣?!盵1]《新唐書》亦有:“代宗立,以左拾遺召,而白已卒,年六十余?!盵7]三則史料皆載代宗繼位初,曾授李白左拾遺之職,此時李白已亡故,故若能考出代宗授官李白的時間,亦可知李白卒年。檢索代宗寶應(yīng)元年繼位來的幾次授官:
寶應(yīng)元年五月,賜文武官階、爵,子為父后者勛一轉(zhuǎn)。免民逋租宿負。
廣德元年七月,賜內(nèi)外官階、勛、爵。給功臣鐵券,藏名于太廟,圖形于凌煙閣。
廣德二年正月,詔舉堪御史、諫官、刺史、縣令者。
二月辛未,賜內(nèi)外官階、爵;武德功臣子孫予一人官;成都、靈武元從三品以上加賜爵一級,余加一階;寶應(yīng)功臣三品以上官一子,仍賜爵一極,馀加階、勛兩轉(zhuǎn),五品以上為父后者勛兩轉(zhuǎn)[7]。
其中,拾遺一職屬諫官,當(dāng)在廣德二年正月授官之列,因此李白當(dāng)卒于廣德二年之前,再由李陽冰《序》:
陽冰試弦歌于當(dāng)涂,心非所好,公遐不棄我,扁舟而相歡。臨當(dāng)掛冠,公又疾殛。草稿萬卷,手集未修。枕上授簡,俾余為序……時寶應(yīng)元年十一月乙酉也[1]。
文中說寶應(yīng)元年十一月李白“疾殛”,雖未言其病逝之日,結(jié)合李華“年六十有二”的記載知,李白當(dāng)卒于寶應(yīng)元年無疑,蓋病逝而終。
注釋:
①李白與宋若思之父宋之悌相交甚厚,其詩《江夏別宋之悌》有“平生不下淚,于此泣無窮”之句(郁賢皓.李太白全集校注[M].南京:鳳凰出版社,2015:1867)。
②開元二十一年,全國劃為十五道,每道置采訪處置使,簡稱采訪使,掌管檢查刑獄和監(jiān)察州縣官吏,且常以御史中丞充任采訪使。如唐孫逖有《授王敬從御史中丞充京畿采訪使制》文。韓愈《裴君墓志銘》載:“大父曠,御史中丞,京畿采訪使?!薄顿Y治通鑒》亦載“玄宗開元四年(716),以尚書右丞倪若水為汴州刺史兼河南采訪使。二十二年,置十道采訪處置使,以御史中丞盧絢等為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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