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志芳
春風拂柳,百花爭艷,燕語呢喃;秋高氣爽,黃葉紛飛,征鴻南遷。孩子們的歡呼雀躍,老人們的駐足流連,或迎著初升的太陽,或沐浴綿綿細雨。你說聲早,他道聲好,臉上的微笑,輕快的腳步,這些都讓我激動,讓我感動。這更讓我加快了每天奔向站臺的速度,我要乘坐每班間隔四十分鐘的城鄉(xiāng)公交車,到離家四十里地的鄉(xiāng)鎮(zhèn)學校去上班。
早晨的站臺,顯得特別擁擠。一班接一班的市內(nèi)公交車,一輛又一輛的職工大巴,一批又一批的私家車、出租車,帶走了一波接一波涌入站臺的人流。
有時錯過了班車的準點,便只能眼睜睜地望著離去的班車身影,等待著下一輛班車的到來。每當站臺上只剩下幾個人或我一個人的時候,總會見到一對相互攙扶著的老夫妻和一些拄著拐杖的老爺爺、老奶奶顫巍巍地來到站臺。一開始,我以為他們要等車,就主動上前詢問,準備幫忙。但是,當知道他們哪兒也不想去,就是來坐坐、看看時,令我疑惑和驚訝!他們從容鎮(zhèn)定,或自言自語地比畫著,或安靜地看著飛馳的車流。有時看著看著,漸入回憶,話多了起來,聲音也響了起來。
從他們的談話中,得知他們是本地人,小時候就在古黃河與京杭大運河之間,東西不足千米的高灘上玩耍。他們曾到只剩一間禪房的南大寺(真如禪寺),幫老和尚到河邊的土井抬水;他們曾為項羽手植槐澆過水,累了就趴在樹下的龜背上歇歇;他們曾為纖夫叫號,到蘆葦蕩里撿拾鳥蛋;他們還曾好奇地到京杭大運河邊,看從未見過的大船,豎著耳朵,聽遠方大船的汽笛長鳴。
長大后,河道的加深拓寬,防洪大堤的增高加固,行洪區(qū)內(nèi)溝渠的開挖,良田的修整,從零亂的茅草房的村落,變成有整齊磚瓦房、樓房的村莊和小城,到處都有他們奮斗的身影。面前的徐淮路,從不分車道的幾米寬的石子路,到四車道,穿梭著貨車、客車的柏油路,無不凝結(jié)著他們青春的汗水。
近年來,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城市化的迅速推進,多層和高層商住、民居大樓拔地而起,醫(yī)院、學校、超市、公園等配套設(shè)施日益完善。生活方式的改變,讓習慣了大雜院,習慣了忙碌的老人們,又心甘情愿地舍棄一切,幫兒女操持家務(wù)、帶孩子等。即使干不動了,也盡量不成為兒女們的負擔,努力自理,自娛自樂,或時常到人多的地方湊湊熱鬧,或流連在城市的山水花草之間。
如今,家附近新建的港灣式的小小的公交站臺,竟成了他們喜歡的觀景臺。坐在木制的長條椅上,看氣勢宏偉的仿古建筑,內(nèi)心充滿自豪;看如織的游人,南來北往,腳步匆匆;看眼前越來越寬、越來越現(xiàn)代化的、已更名為“黃河南路”的老徐淮路;看路上如潮的車流,一如當年的他們,積極進取,和時間賽跑;看宿遷文明二十條中,領(lǐng)先全國的“斑馬線上,車讓行人、行人快行”的交通文明。累了,或等車的人多了,他們就扶著欄桿站起身,緩緩離去。看著他們,就像看著瑰麗的夕陽,這里也許是他們?nèi)松淖詈笠徽荆胫麄優(yōu)檫@個世界的美好,熾烈地燃燒過,如今,還在關(guān)注著家鄉(xiāng)的發(fā)展變化,敬仰之情油然而生。
我們很少說話,只是有時聽他們敘說,聽得入迷,他們會突然停下來,提醒我車來了,我就急忙揮手上車。車走了,我感覺他們還在向我揮手,他們的目光還在凝望著我的方向。我像往常一樣,任由車輛在時光的河里,向著我的目的地飛奔,任由車外的風景迎面撲來,又疾馳而去。我的心,早已飛到學校,飛進教室,飛上操場,孩子們的瑯瑯書聲、渴求知識的眼神、純真的歡笑,乃至他們的舉手投足,和站臺上的老人們一樣,都是最美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