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紅芳

“千古奇冤，江南一葉，同室操戈，相煎何急??！”周恩來關于皖南事變的題詞，是中國人“教科書級別”的記憶。一同進入記憶的，還有突破國民黨檢查登載這句題詞的《新華日報》。

1941年1月4 日，皖南新四軍軍部直屬部隊等 9000 余人，在葉挺、項英率領下開始北移。當部隊到達皖南涇縣茂林地區(qū)時，遭到國黨7個師約8萬人的突然襲擊。新四軍英勇抗擊，激戰(zhàn)7晝夜，終因眾寡懸殊，彈盡糧絕，除傅秋濤率2000余人分散突圍外，少數被俘，大部分人壯烈犧牲。軍長葉挺被俘，副軍長項英、參謀長周子昆突圍后遇難，政治部主任袁國平犧牲。

“皖南事變”發(fā)生后，國民黨對外宣稱新四軍“叛變”，海內外一時疑云四起。作為在國統(tǒng)區(qū)唯一公開發(fā)行的中共中央機關報，《新華日報》義不容辭地承擔起向世人澄清事實真相的任務。

揭露真相，奔波走訪爭取各界支持

《新華日報》得到“皖南事變”的消息是在1941年1月11日，當時周恩來、葉劍英等南方局領導正在報館與工作人員共同慶?！缎氯A日報》創(chuàng)刊三周年。1月12日，《新華日報》發(fā)表慶祝創(chuàng)刊三周年的消息，在引述周恩來的講話中插了一句話：“新X軍最近在向北移動中被敵寇重重包圍?！?/p>

這是《新華日報》最早透露的關于“皖南事變”的消息。短短十幾個字夾在兩千字的消息中并不顯眼，其中使用“敵寇”兩字則是一種臨時處置。當時，“敵寇”一般指日本侵略軍，這里借用來指稱國民黨的反共頑固派，既可以對付國民黨的新聞檢查，又表達了對國民黨破壞抗戰(zhàn)消滅新四軍的痛恨。

襲擊新四軍后，國民黨反共氣焰十分囂張。1941年1月17日悍然以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名義宣布新四軍為“叛軍”，取消新四軍番號，將葉挺交軍法審判，并通過中央社編發(fā)消息強令各報第二天刊登，還要配發(fā)反共社論。周恩來指示《新華日報》拒絕刊載，并立即打電話向何應欽抗議，指出：“你的行為，使親者痛，仇者快。你們做了日寇想做而做不到的事。你何應欽是中華民族的罪人！”周恩來還同葉劍英在紅巖村召開南方局、八路軍辦事處和新華日報報館的工作人員會議，積極布置各項應變措施，研究《新華日報》的斗爭策略。大家決定派社長潘梓年、編輯部主任石西民到與《新華日報》關系較好的報館說明情況，爭取支持。

潘梓年和石西民走訪了《新蜀報》《新民報》《大公報》等報館夜班編輯部，向朋友們說明國民黨制造“皖南事變”的真相，表示中國共產黨為了國家民族利益，將堅持團結抗戰(zhàn)，盡力防止分裂，希望同行考慮大局，主持正義，對中央社歪曲事實、污蔑新四軍的稿件予以抵制。

但在當時重慶的輿論環(huán)境下，報紙如果拒登中央社的稿子，便意味著報館關門，甚至招來更大禍害。但這些報紙第二天在刊登中央社稿件時，都作了淡化處理。與《中央日報》《掃蕩報》等國民黨報紙用大字標題醒目位置刊登稿件不同的是，《新民報》《國民公報》等幾家媒體對蔣介石的反動《通令》或不作評論，或僅泛泛寫一點應付的話。

一報兩版，周恩來親寫題詞和挽詩

國民黨策劃的圍剿新四軍事件是有計劃、有預謀的。他們明白，如果讓共產黨將事實真相大白于天下，必然使自己陷入輿論困境中。于是，國民黨新聞機關強迫重慶各報只能刊登中央社提供的新聞通稿，不得自行采寫稿件?！缎氯A日報》寫的揭露“皖南事變”真相的消息和駁斥國民黨反動軍令的社論，全都被新聞檢查所扣押。不僅如此，國民黨當局于1941年1月17日晚上還派檢查人員和憲兵坐鎮(zhèn)編輯部，監(jiān)視編排、印刷。

當晚，周恩來親筆寫了“為江南死國難者致哀”的題詞和“千古奇冤，江南一葉，同室操戈，相煎何急??！”的四言挽詩，準備次日刊登在報上，但這時國民黨的新聞檢查官還在報館坐等檢查第二天出版的報紙。周恩來估計即使用這種隱晦的方法向讀者傳達信息，也難為新聞檢查所放過。為了繞過新聞審查，《新華日報》決定當天刊印兩個版面，一個用來應付新聞檢察官，另一個刊有挽詩的版面大量印刷。

1月18日，周恩來的題詞和挽詩占了《新華日報》二、三版中間很大篇幅。文字蒼勁有力，文辭正氣凜然，對皖南新四軍將士寄托了無限哀悼。周恩來寫的題詞和挽詩，不是新聞稿，但又具有極強的新聞性和暗示性，是一種特殊形式的新聞報道。天剛蒙蒙亮，工作人員便分途把報紙發(fā)送出去。清晨六點多鐘，印有周恩來題詞的《新華日報》送達讀者手中，貼滿大街小巷的閱報欄。等到別家報紙開售，重慶各界人士已經讀了周恩來的題詞和挽詩在議論紛紛了。

此事令國民黨高層大為震驚，立即派大批憲警特務，四處撕報，追捕報童，搜查訂戶，鬧得滿城風雨。有外國記者甚至以80 元代價搶購一張當天的報紙，“皖南事變”的消息很快傳遍世界各地。

為進一步揭露國民黨頑固派的陰謀，周恩來還專門找了《新華日報》的章漢夫、徐冰和南方局的李清、薛子正等，在葉劍英主持下，研究、起草了《新四軍皖南部隊慘被圍殲真相》，由《新華日報》19日趕印成傳單散發(fā)。《真相》聚集了眾多能人的智慧，材料扎實確鑿，說理透徹，一目了然，“皖南事變”真相頓時大白于天下。

事后，毛澤東從延安致電周恩來表示南方局和《新華日報》對“皖南事變”的應對處理非常好，“收到來示，欣慰之至，報紙題字亦看到，為之神旺。”

艱難斗爭，《新華日報》渡過隨時被查封危機

中共圍繞“皖南事變”所作的斗爭，寸步不讓。

1941年1月20日，中共中央軍事委員會在蘇北重建新四軍軍部，任命陳毅為代理軍長，劉少奇為政委，讓中外人士看到新四軍還在抗日戰(zhàn)場上堅持作戰(zhàn);1月22日，中共中央提出解決時局問題的十二條根本辦法，包括要求嚴懲何應欽等人，釋放新四軍被扣、被俘人員等等，周恩來又以解決這十二個問題作為中共參政員出席會議的條件，提交國民參政會，要求討論，以期恢復國共團結，堅持抗戰(zhàn)。

在此期間，《新華日報》社長潘梓年先后五次致函國民黨當局，就報紙遭受嚴重迫害提出抗議。國民黨中宣部亦不得不復函稱：“已批復對《新華日報》予以保護矣。”

接著，2月10日，國民黨中宣部轉達蔣介石手諭：“以后憲軍警及黨政機關，非奉本委員長命令，均不準對《新華日報》及中共人員稍有擾亂為難事?！敝链?，雖然稿件被扣、報紙被沒收、報童被拘捕仍在繼續(xù)，但《新華日報》隨時被查封的危機暫時避免了。

（據新華報業(yè)網2021年5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