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利彬
仲夏六月,鄉(xiāng)間的石榴花都開好了。
榴花勝開處,燦若煙霞,滿樹青枝綠葉間綴滿了許許多多火紅的小花,一朵朵,一簇簇,掛著,擎著,挨著,星星點點,茂密的,鮮艷的,熱情洋溢的,似燃燒著的一把把火炬,點燃無數(shù)的希望。
石榴花一株又一株,生長在門前屋后,有低矮的,亦有挺拔的,其樹干秀美,多呈灰褐色,枝條嫩黃光滑且多刺,是不容侵犯的神圣及尖銳。每每在采摘榴花或石榴時,都要極其小心,馬虎不得,生怕被刺傷。
猶記得孩童時期,總愛去摘那綻放在枝頭最頂端的石榴花苞。頂端的石榴花苞,紅得極艷麗,有著其他花苞所沒有的絢爛與繁華。得了手,便小心翼翼地用塊手帕包了住,欣喜若狂地蹦跳著回家,裝在爺爺?shù)陌状刹璞?,虔誠地以水浸潤泡養(yǎng),心想著她美好地綻放在我的眼前。
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石榴花苞還是沒有如愿綻開,可這并沒有使我心灰意冷,仍是熱切殷勤地期盼著。
終于,她來了,一襲紅裝,美極艷極!一呼一吸間,還散發(fā)著一縷淡淡的、輕盈的、沁人心脾的香味,那香,隨風潛入你的心扉,酥軟著你的記憶。
記憶里,有這樣一句詞,蘇軾的,全文記不大清楚了,只依稀記得,“微雨過,小荷翻,榴花開欲燃?!辈诲e的,當一陣細雨過去,輕風把荷葉翻轉(zhuǎn),石榴花色本就鮮紅,經(jīng)雨一洗,更是紅得像火焰,燃燒著六月的生機與希望。
當然,喜愛榴花的不止蘇軾一人,唐朝詩人李商隱初見榴花時,不禁詩興大發(fā),寫道:“榴枝婀娜榴實繁,榴膜輕明榴子鮮?!贝嗽娒鲗憣κ竦臒o盡贊美,實則暗寫詩人自身的愛情。
也對,石榴花本就是純潔愛情的象征,轟轟烈烈,且又刻骨銘心。
無一例外,就連一代女皇武則天亦如此熱烈地愛過。那時,她斂去一身驕傲,褪三千青絲,至感業(yè)寺出家為尼,與青燈古佛為伴。可紅塵滾滾,愛意難斷,她忍不住開箱看了看昔日少年高宗送給自己的石榴裙,一時間淚流滿面,泣不成聲。郎君呀郎君,這裙上的石榴花顏色依舊,而我卻為了你春光消逝,憔悴不已。
淚盡,她提筆寫下一首流傳至今的《如意娘》。終于,多情的唐高宗看到了她這一番真誠而執(zhí)著的心意,他不顧朝臣的反對,不顧天下人的置喙,將這位如石榴花一般艷的女子接回了大唐皇宮,兩人過上了恩愛的幸福時光。
后來,若讀及某個愛情故事,無關(guān)痛癢,卻總是要想起石榴花,她愛得熱烈,愛得深沉,愛得執(zhí)著,悄然地煨暖了我的心。
時近端午,依家鄉(xiāng)舊俗,輕輕地摘下一朵石榴花,別于發(fā)間,祈求平安順遂。
一切,皆是如此美好;一切,皆是如此溫暖。
幸運的人兒,幸運的城市,擁有著這樣美好的一種花。在圍欄里,在院落中,朵朵榴花隨風而動,搖曳著,艷麗著,宛如款款深情的紅衣少女,緩緩向你走來。
淺夏,榴花開著,艷得奪目,紅得撩人,燃燒著一季的生機與希望,燃燒著我永恒不老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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