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雅婷
早晨推開窗,盡是爬滿玻璃窗的水滴子。清風微涼,夾雨撲面,雨壤清香,稀稀落落地游入眼幕,屋外巷子口、田間呈現(xiàn)一片蒙蒙淅淅的景致。
遠處農家圍墻涌出一簇簇金黃色的芒花,經過雨的洗滌,顏色越發(fā)清麗了。雨時急時緩,芒花也跟著在雨速變化里迷迷蒙蒙,那是一簇簇綠團里綻放的絢麗煙火,靈動卻不失端態(tài)。稻田里瓜果蔬菜這會兒是最歡喜的,一副副滿足飽態(tài)樣兒,幾個月沒有雨事了,成天靠稻田里的引流水吊著一股仙氣,早膩歪了,這會兒終于可以痛痛快快酣飲一番了。
巷角田壟里的排放不像鄰村承包的部署嚴整統(tǒng)一,農家多半是根據(jù)家人的口味和時令來種植和規(guī)劃的。田地土格子大小不一,一個長方形格子里雜七雜八地種滿了各類型的蔬菜,大卷心菜旁匿著一小片的綠蔥和生菜,兩排的大長葉萵筍中間稀稀散散,高大挺拔的玉米稈子蔥蔥郁郁。偶有幾只家雞踱來踱去地覓食,雨勢漸漸大了,這成片的玉米成了它們覓蟲躲雨最好的去處。
田間即便清晨雨落也是熱鬧的,過道生了一些叫不出名兒的小黃花,幾只打趣的小蝴蝶圍著花飛來飛去,一會兒停在花間,一會兒躥到玉米綠桿里,有的躥到大包菜的外葉片里,偶來的雨倒成了它們平淡田間生活的調味料。麻雀在田間最是聒噪,按捺不住地四處飛奔,跟點燃了的爆竹一樣,踱個沒譜兒的路線。土里是不一樣了,土壤里的那些個蟲兒也蠢蠢欲動,想來找食物充饑,倒不知自己早已進入家雀的眼了。河道上的水流明顯漲了些許,水流也不知不覺在雨勢的推波助瀾下加快了步伐。農家在過膝的河道沿邊種了三兩株的芋頭株,大巴掌綠葉上托著一粒粒雨珠,在微風中左右搖晃。河道旁立了一方老古井,井旁綴滿了坑坑洼洼的小水坑,幾十年的老井了,跟村里年過七旬的老人一樣,承載著村里滿滿當當?shù)臍v史和故事。井身爬滿了裂縫,應和著這場妙雨,幾處青苔綴在井角中,安謐平和。
雜亂的巷口墻角堆著七零八落的農具,唯有遇到綿雨天,才能得空憩息個一時半晌。要是雨勢再示弱些,就沒得這樣的空閑。在村里,最閑不住的
便是田邊的莊稼婦人,即便是連綿的細雨,也是無關緊要的,斗笠、蓑衣,再置雙水鞋,一天的田間作業(yè)收獲也是滿滿當當?shù)摹T谶@場奔波自由的傾雨里,最憋悶的大概是巷口房檐上困在鐵籠的家鴿了,幾十只肥碩的白鴿被分格、分層安放在籠屜里,外面世界的自由大概唯有夢境里才能清晰觸碰。雨是多情的,也是有惻隱之心的,它借著風從鐵絲網飄入,剛好飛落在外桿,白鴿張開嘴吧唧了幾下,舔舐了幾分雨味,低下頭繼續(xù)吃食。在籠里拘束久了,以致它們慢慢放低了對自由的渴望。農家院子上空攀著鮮綠的葡萄藤葉,摻雜著土灰色枯萎的瓜藤,密密麻麻地交織成一片,這倒成了墻內雞鴨們遮風蔽日的良蓋。院內的水泥路被雨水沖刷得干干凈凈,一場雨,雞鴨籠子里的異味也淡了,烈日暴曬的灼燥也舒緩了不少。
后墻小門旁鎖了一只小土狗,專門看護田里的農具。莊稼人拿了塊小木板門靠在泥墻旁,呈三角形狀,細心的主人定是想著熱日冷風天兒的,才架起圍木給狗兒。狗兒身后有一座小墳頭,墳上插著一束束銀色素裹的塑料花,幾只沒眼力見兒的蝶兒誤以為是本家,圍在一旁,肆意翻飛。
雨慢慢地歇下來了,屋檐的水滴輕緩地淌下,在墻角泛開一朵朵大大小小的漣漪,澄澈碧透的天空下,一切如故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