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様
特別預告:
真心話問答——
“會和你的死對頭談戀愛嗎?”
大少爺&小孔雀:呵,就她/他?!
大冒險考驗——
大少爺&小孔雀:怎么辦?!我和我的死對頭結婚了!
玩世不恭大少爺&膚白貌美小孔雀
青梅竹馬·拌嘴斗狠·相互過招
飛機降落在平城國際機場,恰好早上七點。
天灰蒙蒙的,整座城市似乎尚未蘇醒。透過機窗往下看,鉛灰色的地面被雨水浸染,顏色發(fā)深。
手機震動了好幾下,降落時因為機上WiFi信號不佳沒有接收到的消息,這會兒一股腦地涌進來。
“快到了說一聲,我讓梁現(xiàn)去接你?!?/p>
“明姒,回消息?!?/p>
手機就擺在化妝鏡旁邊,明姒余光稍偏便能掃到屏幕上閃現(xiàn)的內容。
一開始的語氣還稱得上和善,沒幾句,便露出真面目,熟悉的命令式口吻。還讓梁現(xiàn)來接她……也不想想誰能請動那位大少爺。
明姒涂完最后一筆口紅,嘴唇緩緩將其抿勻。
她扣下小桌板上的化妝鏡,蹬掉飛機上提供的拖鞋,換上高跟,這才拿起手機回復:不用,機場會送。
回復完,也不管對方的反應,她兀自退了出來。
知道她回國的人不多,微信上這會兒還風平浪靜。明姒隨手翻了翻,又將手機丟回包里,拎包起身。
頭等艙的旅客無須等行李,機場大廳外,一輛黑色的奔馳接送車早已原地待命。
明姒沒回家,徑直去了自己在城中心的別墅。管家阿姨對她的到來措手不及,語氣委婉地打聽了幾遍“夫人知不知道這事”,她沒有搭理,蹬掉高跟鞋,徑自上樓補眠。
這一覺睡得不算好,昏昏沉沉間,夢斷斷續(xù)續(xù)。
養(yǎng)了幾年的布偶貓再見她,已然將她當作陌生人,自她進入房間便躲得遠遠的,這會兒正蜷縮在白色柜子的角落里,悄悄觀察著。
“不認識我了?”明姒掀開被子坐起來,赤著腳走過去,蜷在窗前的沙發(fā)椅上。
布偶貓眨了眨漂亮的藍眼睛,過了好半晌,它才悄無聲息地溜下來,豎著尾巴慢慢靠近。
明姒彎腰將它抱在懷里,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望著落地窗外遙遠的天穹發(fā)呆。
就在這時候,林奚珈的微信發(fā)了進來:還沒起,睡一天了吧?
明姒拿起手機往上翻了翻記錄,林奚珈早上十點多鐘問她要不要去新開的MMA俱樂部玩兒。她一回來泡了澡倒頭就睡,也沒顧上看。
她回復:剛醒呢,先讓我倒個時差。
退出聊天框,她順便看了眼積攢了一天的微信,順手回復幾條。
林奚珈很干脆:行。哎,我聽說梁現(xiàn)也回來了,好像就這兩天的飛機。你倆還挺有緣。
看見那個名字,明姒不知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憶:孽緣吧?
巧的是,這頭跟林奚珈聊到此人,那頭成昱的語音也發(fā)了過來:“過兩天給你倆組個接風宴,見面可別再跟小時候那樣吵起來。都二十好幾的人了,趕緊趁這機會冰釋前嫌,省得我們每次聚會都得提防著你們這倆炸藥包?!?/p>
明姒:不好意思。
成昱:嗯?
明姒:辦不到。
成昱:什么?!
這回輪到明姒納悶,心說她跟梁現(xiàn)不和也不是一天兩天,成昱至于這么一驚一乍?
成昱直接發(fā)過來一張截圖,是微信聊天頁面。
截圖頁面上他發(fā)出一條語音,十七秒,長度跟發(fā)給她的這條一模一樣,估計內容也一樣。
而對方的回復是:不好意思,可能辦不到。
明姒不用看備注也知道這是誰,就這欠揍的語氣,也沒別人了。
可能辦不到?
她冷笑:他說話還挺留余地。
成昱:吵架能吵出這種極品默契的也只有你倆了。得,我也不指望這接風宴能和平收場,但求你們賞臉給我留個全尸。生活不易,昱昱嘆氣.JPG
明姒懶得理他的加戲。
明姒這回倒時差倒得有點久,足足一周,其間什么局也沒參加。
快到周末,她才回應成昱隔三岔五的邀約,定了個時間:就明晚吧。
周末這天,由于堵車,明姒晚到了幾分鐘。
包廂里大部分人在,環(huán)形的座位,從左到右依次是喻川、柯禮杰、成昱……還有梁現(xiàn)。
他穿了件白色襯衣,領口松垮,慵懶地靠在會所的深紅色皮質沙發(fā)里,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經(jīng)人。旁邊的成昱眉飛色舞地說著什么,他側著頭聽,似笑非笑。
跟記憶里以及前幾天見到的他都沒什么不同,玩世不恭的模樣,跩得有點兒邪。
發(fā)小之間感情本就不同于半路結識的朋友,入座幾分鐘,氣氛一下便熟絡起來。誰誰新交了女朋友,誰誰又離家出走了,都是談資。
成昱這會兒正指著自己的腦門,痛心疾首:“我爸非給我剃的,你看看多丑!”
包廂里光線朦朧,他把腦袋伸到燈下,明姒這才看清——兩側貼著頭皮剃平,露出青皮,還有一行立體的小字。
“小不忍則亂大謀?!笨露Y杰湊近仔細看那行頭發(fā)剃出來的字,肅然起敬,“你爸真前衛(wèi)?!?/p>
“他哪兒能啊,這字是我自己加的。不能白剪這么短的頭發(fā)不是?!背申耪故就戤叄斨侵i之審美的發(fā)型,大馬金刀地一坐,“就不說我了,今天是明姒跟梁現(xiàn)二位大喜的日子,讓我們舉杯……”
他不皮這一下不舒坦,明姒如他所愿地砸了個抱枕過去。
“哎喲!”成昱伸手來擋,夸張地叫冤,“我說的是你倆回國呢,這難道不是喜事嗎!”
一群人對他的找揍見怪不怪,紛紛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
“不過,你倆難得這么默契啊,”一群人中唯一的正經(jīng)人喻川笑完了,正色道,“怎么想到一塊兒回來了?”
梁現(xiàn)手里玩著一支黑色的打火機,聞言隨手丟在桌上:“巧合?!?/p>
“是嗎,欸,其實我聽到個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別人‘驢’我呢?!背申派裆衩孛氐赝皽惲藴悾桓睂W生時代講小秘密的鬼祟派頭。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明姒覺得他說這話的時候,目光好像先在梁現(xiàn)身上掠過,之后又往她這兒看了一眼。
莫名其妙,還挺讓人心里發(fā)毛的。
“什么消息啊?就你那天天跑火車的嘴。”柯禮杰不以為意。
成昱又看了明姒一眼,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這一眼有何深意,他就撓撓頭,沖著梁現(xiàn)道:“我聽說你要跟明姒結婚了。”
“噗——”柯禮杰口里的酒嗆出去大半,現(xiàn)場表演了一個“人形噴泉”。
“柯禮杰,你嘴漏嗎!”
場面一時十分混亂,柯禮杰他們幾個也顧不上吐槽了,手忙腳亂地跳起來清理衣服。
明姒該慶幸,柯禮杰的反應過大,一包廂的人的注意力全被吸引過去了,沒人發(fā)現(xiàn)她這細小的一聲嗆咳。
她緩過嗓子的不適,抬起眼,卻不巧對上梁現(xiàn)看過來的視線。
他顯然是將她剛才的反應收入眼中,唇若有若無地彎了一下,姿態(tài)頗為好整以暇,似乎是覺得她太經(jīng)不起考驗。
明姒捏著玻璃杯的手指收緊,又慢慢松開。
要比演技是嗎?
她托腮,看著成昱微笑:“幾個菜啊,喝成這樣?!?/p>
“就是,”柯禮杰把手里的紙巾隨手丟在桌上,坐下來,“你說梁現(xiàn)要娶明姒?怎么不說他要娶摩洛哥公主呢?這可能性還更大一點。”
說到摩洛哥公主,他又想起一茬,興沖沖地轉過去:“欸,現(xiàn)哥,上回追你的那個烏克蘭超模,你給人家留聯(lián)系方式?jīng)]?”
“什么超模,不記得?!绷含F(xiàn)看起來對這話題并無興趣,又重新?lián)炱鹱琅_上的打火機。
“咔嚓”一下,猩紅色的火苗亮起來。
“假正經(jīng)。那么那個芭蕾舞團的小妹妹呢?你把人家怎么著了,后來她天天找我哭?!笨露Y杰又道。
梁現(xiàn)簡短地說了句什么,明姒沒太聽清楚。
因為成昱又站起來,大著嗓門:“說實話我也不信啊,但架不住有人傳他倆要結婚嘛。再說咱平城這么大,什么事兒沒出過?現(xiàn)哥這不還沒表態(tài)嗎!”
這話大概是有那么點經(jīng)得起琢磨,包廂里忽然安靜下來。
“現(xiàn)哥?”他太久沒說話,連柯禮杰也不確定地問。
梁現(xiàn)似乎在想什么事,這才回神。他輕飄飄地睨了成昱一眼,嗤了聲:“什么人說的話你都信。”
兩方都否認了,不知道為什么,大家都松了一口氣。
——要說這從小吵到大的一對冤家忽然摒棄前嫌,手拉手地邁進婚姻殿堂,怎么想都太魔幻了點,容易讓人懷疑人生。
明姒慢慢喝完杯里的酒,放下玻璃杯,余光瞥見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她點開來看了眼,又抬起頭。
梁現(xiàn)依舊在跟成昱他們閑聊,雙腿交疊,姿態(tài)慵懶地靠著沙發(fā),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發(fā)來的消息,簡單的幾個字:等會兒一起走。
明姒緩緩打了個問號過去:我們沒這么熟吧?
梁現(xiàn)也沒多跟她繞,輕扯了下嘴角:有東西給你。
明姒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兩人的對話到這里戛然而止,并且在后來的整個聚會過程中也沒有再續(xù)上。
直到一幫人喝夠了又轉場去水吧和臺球俱樂部,鬧到半夜才結束。載著醉鬼成昱的SUV遠去,喧囂聲色像浮光一樣地散開。
夜空寂涼如水,只有稀疏的幾顆星子。五月末的天,還不算真正的夏。
明姒站在俱樂部樓下,冷得下意識地抱緊手臂,等了不知道多久,一輛黑色的賓利緩緩停在眼前。
車窗緩緩落下,露出男人的側臉。
明姒松開手,踩著高跟鞋“噔噔噔”地走下臺階,朝他伸出手,似乎一句話也不想多說:“什么東西?”
“你落在車里的,”梁現(xiàn)挑起一邊的眉,指間夾了本紅色的本子,在她眼前晃了下,“結婚證?!?/p>
那紅色的小本本在眼前一晃而過,明姒就像看見了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般,迅速伸手奪走,看也不看地往包里一塞。
梁現(xiàn)倒是好整以暇:“不打開來再看看?”
“看什么?你的臉嗎?”明姒雙臂環(huán)抱,“免了,我怕看了睡不著?!?/p>
“嗯?我有這么英?。俊彼氖种鈹R在車窗邊沿,偏了一下臉。
明姒沒好氣地跺腳道:“梁現(xiàn)!你還要不要臉了?”
幾天沒見,這臉皮起碼厚了五尺!
把人惹惱了,梁現(xiàn)似乎還心情頗好地笑了下。他揚了揚眉,示意她上車:“行了,不吵了。載你一程?”
這語氣,好像是懶得跟她計較一樣。
明姒剛想拒絕,忽地想起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來往都是私家車。她一個人不知道得等多久,糾結了一下,還是說服自己紆尊降貴地上了車。
窗外夜景飛速倒退,遙遠的霓虹燈模糊成一片。
明姒看著看著,忽然想起以前他們那群人里的誰說過,她和梁現(xiàn)是絕對不能獨處的,不超三分鐘,肯定得吵起來。
但這一次,好像超過三分鐘了。
不僅沒吵起來,兩人還各自側頭看著兩邊,大有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
其實仔細想想,兩人也沒結過什么你死我活的仇。
無非是小時候第一印象差了點,還有隨著時間的推移,梁現(xiàn)越長越散漫,長成了個玩世不恭大少爺?shù)姆侗尽懿磺墒撬畈恍蕾p的那種男人類型。
一點一點的不順眼慢慢積攢,成就了這二十多年的不對盤。冷不丁地要打破,其實挺難。
好在同意結婚是一回事,處不處得來又是另一回事,他們也沒必要偽裝和諧。
何況兩家長輩此時正忙著籌劃聯(lián)姻之后往各行各業(yè)里大肆進軍,一時間也沒多少人管他倆有沒有“夫妻之實”——明姒跟梁現(xiàn)前幾天領了證之后便各走一邊,名義上的婚房沒人踏足過半步。
等紅綠燈的間隙,司機跟副駕上的人說了一句什么。
明姒回過神來,這才發(fā)現(xiàn)副駕上其實是有人的,而且,塊頭還不小。
就那人坐著的高度來看,站起來身高絕對不低于一米八五。穿的是黑色正裝,依稀可以看得清肩部和手臂肌肉的輪廓,腰桿挺得筆直。
像部隊出來的,或是那種專業(yè)打手。
梁現(xiàn)從車窗外收回視線,就看到明姒眼都不眨地盯著副駕,似乎對坐在那里的人挺有興趣。
也不知怎么的,可能是知道回程的路還長,也可能是兩人名分上的關系如今發(fā)生了些許變化,他開口介紹了一句:“石泰,我的保鏢。”
“您好,明小姐。”石泰的手放在膝蓋上,端端正正,只轉過臉,朝她點點頭。
“嗯,保鏢,”明姒還不太適應跟梁現(xiàn)的正常對話,她眨了眨眼,身子前傾一點兒,“給您表演胸口碎大石的嗎?”
梁現(xiàn)對她這幼稚的抬杠挑釁不以為意:“你非要這么理解也可以?!?/p>
明姒自覺沒趣,撇了撇嘴坐了回去:“遇到什么事了?總不會有人想威脅你的人身安全吧?”
他們這種世家子弟,有保鏢不稀奇,但大多也只對外起個震懾作用,極少有讓保鏢同乘一輛車,還貼身出行的。
梁現(xiàn)倚著靠背,聞言勾了下嘴角,似笑非笑的,又難得地有幾分正經(jīng):“誰知道呢?有備無患比較好?!?/p>
一時間,明姒分辨不清他是否在開玩笑。
就在這時候,石泰扭過頭來,鄭重地對她道:“不是?!?/p>
她沒反應過來:“什么不是?”
“我不是給梁先生表演碎大石的。”說完,他又順理成章般地轉回去了,繼續(xù)端端正正地坐在副駕上,沒了下文。
敢情只是認真地對她先前那句玩笑話做個解釋。
“你這保鏢,”明姒忍不住側頭看向梁現(xiàn),壓低了嗓音,“處理器是不是有點兒慢???”
她今晚穿了條紫色的吊帶裙,襯得皮膚瓷白。吊帶的鏈子是鑲著鉆的,在光線稀薄的車內熠熠生光。她轉過來的時候,眼睛也亮亮的,紅唇彎著,含著一絲促狹的笑。
倒是難得不夾槍帶棒地說話。
梁現(xiàn)輕瞇了下眼,側過視線,隨口應了聲:“嗯?!?/p>
明姒笑瞇瞇地接道:“像他老板?!?/p>
梁現(xiàn):就知道她不會沒來由地找他說話。
整個周末明姒都跟林奚珈待在一塊兒,陪她打卡了平城新開的一家搏擊俱樂部。
結婚的事,明姒沒想瞞著林奚珈。
但她的學生時代不知道跟林奚珈明里暗里吐槽過梁現(xiàn)多少回了,現(xiàn)在冷不丁結了婚,總有種啪啪打臉的怪異感。
她還沒想好怎么說,于是只大致描述了一遍回國的原因。
“結婚?!”林奚珈聽見這倆字就從沙發(fā)上跳了起來,“不是……你們家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啊?還收了你的房、車,斷了你的水、電、銀行卡,就為了逼你就范?”
明姒把下巴擱在抱枕上,點了點頭。
這一個多月的經(jīng)歷,跟林奚珈說完也不過幾句話,但個中辛酸只有她自己能體會。
“那你就真的跟一個陌生人結婚了???對方是哪家的,私生活怎么樣,人靠譜嗎?”林奚珈還是不放心,老母親般地問東問西。
梁現(xiàn)那樣兒的就不像安于家室的人。
明姒想了想說:“不怎么靠譜。不過,我們反正各過各的。有機會帶你見見吧?!?/p>
只怕不用她引見,他們哪天就能在聚會上狹路相逢了。
林奚珈嘴角抽了抽:“你還挺想得開……”
不然能怎么辦呢?
她雖然剛在德國修完大提琴的課程,但其實本科和研究生念的都是CSM的高級珠寶設計,回國之后也有成立個人品牌的打算。
而明家的勢力,足以斬斷她所有人脈和資金,讓她的名字被永久埋沒。
周一,林奚珈開始上班,明姒也結束了蹭吃蹭喝的生活,回到自己的別墅。
她這段時間看上去心態(tài)平和,其實頗為不爽。有時候半夜夢醒想到自己稀里糊涂地就結了婚,強烈的不甘和懊悔便涌上心頭。
更不要說,讓她不惜以犧牲幸福為代價換來的“工作自由”,也充滿了靈感耗盡的痛苦。
再度面對稿紙和電腦枯坐半天,明姒終于爆發(fā)了,她“啊啊啊”地瘋狂尖叫了一通,把好不容易熟絡起來變得黏人的布偶貓嚇得躲進了窗簾后邊,連帶著引來了別墅的管家阿姨。
“大小姐,您怎么了?”張姨小心翼翼地扶起地上的花瓶,重新擺正,又一張張撿起四處散落的白紙。
明姒坐在桌前,一只手扶住額頭,閉了閉眼讓自己慢慢冷靜下來。
她起身:“沒事,我出去散散心?!?/p>
晚上八點多鐘,天已經(jīng)黑盡。
一輛黑色邁巴赫從家里的地下車庫駛出,載著明姒去往市中心奢侈品商場,一路飛馳。
一個多小時后,司機拎著大包小包,看著前面踩著高跟鞋走得搖曳生姿的大小姐,回想起她瘋狂刷卡簽單的模樣,默默地流下了兩行淚——這哪是散心,這是散財吧!
明姒剛買完今晚的第六雙鞋,岑心雁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明姒?!?/p>
跟很多人的媽媽不同,岑心雁從她小時候就直呼她的大名,母女之間,半點親昵的意味也無。
“你在外面逛街?”
明姒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明知故問,電話來得這么及時,想來是她前腳剛走,后腳張姨就報了信。
她走累了,恰好到休息區(qū),便隨意坐下,也不愛惜自己身上那精致的套裙,淡淡“嗯”了一聲。
“花了七十二萬?”大概是夜晚的緣故,岑心雁的聲音聽著還頗有幾分柔和,她十分大度且善解人意道,“不高興的話可以再刷點。解氣可以,離婚免談?!?/p>
這是特意打電話來給她敲警鐘?
明姒快氣笑了:“你放心,我如果打算離婚,就不會和他去領證。”
不是梁現(xiàn),也會有別的男人,她何必折騰。
“你知道就好。”岑心雁似乎滿意地笑了,“對了,我剛和梁現(xiàn)通了電話,提醒他,適當?shù)臅r候,該給女孩子一點點驚喜。你猜猜他會準備什么。”
掛了電話,明姒還是蒙的。
岑心雁這人無論在什么事上,控制欲都很重,好像非要給所有人都安排得明明白白才如意。
按著她的頭領了證不說,還時不時地要給他們安排個約會、制造點交集,仿佛真心打算成就一段完美姻緣。
剛才那一番話,聽得明姒快要起雞皮疙瘩。尤其最后一句,分分鐘讓人產(chǎn)生“回頭就能看到梁現(xiàn)站在身后”那如同電視劇一般的聯(lián)想。
可別,這不是驚喜,是恐怖片吧。
正這樣想著,手機里彈出一條信息來。
是轉賬通知,提醒她多了一筆八位數(shù)的進賬。
明姒愣了一下,慢慢回過味來。
這就是梁現(xiàn)的“驚喜”?
他沒親自來倒是很好,只是……這筆錢總給人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好像她就這樣被賣了,還是個白菜價。
岑心雁的電話打來的時候,梁現(xiàn)剛沖完澡。
他披著浴袍走到茶幾旁,漫不經(jīng)心地撿起手機,繼續(xù)擦頭發(fā)。
那頭岑心雁非常客氣,先溫聲問候了一番,又說明姒脾氣不怎么溫柔,請他多擔待。字里行間,儼然一副關心女兒的慈母形象。
要不是他從小跟明姒一塊兒長大,可能還真以為她們母女關系挺和諧。
畢竟是名義上的“岳母”,梁現(xiàn)還是收起大少爺那吊兒郎當?shù)膭?,稍稍客氣了一下:“沒有的事?!?/p>
岑心雁笑了笑,場面話說了幾句,就拐到了正題:“明姒這兩天似乎心情不太好,剛才在家發(fā)脾氣摔了東西,又去了恒蕪大廈購物。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梁現(xiàn)在沙發(fā)上坐下,隨手將擦頭發(fā)的毛巾扔在一邊。他覺得岑心雁未免管得太寬,聲線里不自覺地帶了點兒散漫:“她不是一直挺愛打扮嗎?!?/p>
哪次聚會不是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才肯出門。
某個暑假,成昱他們幾個非要去釣魚。梁現(xiàn)本來對這種中老年人的愛好不怎么感興趣,那次不知道什么原因還是去了。
一幫人開著車,浩浩蕩蕩地到了明姒家門口,最后在車里等得昏睡過去好幾輪,才終于把人給等下來。
那個畫面,不知怎的,梁現(xiàn)的記憶還挺深刻。
記得她穿了條藍色的裙子,裙擺上好像還帶點兒珠光,被陽光照得細閃。少女骨肉勻亭,微抬下巴,脊背挺直地朝他們走來,像只漂亮又驕傲的小孔雀。
回過神來,梁現(xiàn)意味不明地輕呵了聲。
就說那天晚上見到她的時候,聯(lián)想到了動物園里的什么,花枝招展的小動物……一時沒想起來,居然是孔雀。
仔細想想,還挺貼切。
“沒有吵架就好,”電話那頭,岑心雁的聲音依舊不徐不疾,“梁現(xiàn),我知道你們或許覺得委屈,但這是為了我們兩家的利益。我還是希望你們能好好相處?!?/p>
梁現(xiàn)回神:“這些道理我們都明白?!?/p>
他的語氣雖然不至于讓人一聽就覺得是敷衍,但也沒幾分誠懇的意味。
岑心雁又說了幾句,便識趣地收場,臨掛電話前,還貼心地提醒他,明姒的車或許會出點小問題,要麻煩他去接一下。
梁現(xiàn)輕扯了下嘴角,隨手把手機丟在沙發(fā)上。
非常難得的,他在此時找到了跟明姒的共鳴——如果岑心雁是他媽,他的逆反心理沒準更嚴重,脾氣應該比這位大小姐還要囂張。
明姒上了個洗手間回來,就發(fā)現(xiàn)休息區(qū)的沙發(fā)上堆著各種品牌購物袋,而拎袋子的司機早已不見蹤影。
她以為人是去上廁所了,還耐著性子等了一分鐘,依舊沒見著。一個電話打過去,才知道岑心雁煞費苦心的安排。
其實也不是沒司機就寸步難行,只是她一個人,怕是連把這些大大小小的袋子拎下樓都困難。
沒想好怎么辦,明姒干脆坐在原地,翻找著通訊錄準備找林奚珈或者成昱他們。不過很可惜,兩人誰也沒接電話。
明姒嘆了口氣,仰頭望著對面店鋪的巨大logo——第一次碰上逛街被司機甩在商場這事兒,她其實有點迷茫。
梁現(xiàn)到的時候,就看到這樣的她。
穿著煙粉色的套裙,坐在沙發(fā)上,微微仰著臉,烏黑柔順的頭發(fā)打著卷兒落下來,竟然意外地有些乖順,像是等著誰來認領。
他腳步頓了下,很快又重新邁開長腿走過去。
明姒余光注意到有人過來,下意識地側過頭,不可置信道:“梁現(xiàn)?”
她這么意外,有一瞬間眼睛都瞪圓了些許,梁現(xiàn)反而不知怎么的,輕笑了下:“怎么,我不能來?”
明姒是真沒想到這位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大少爺會來接她。
“我媽叫你來的?”
梁現(xiàn)“嗯”了聲:“不然呢?”
他大概是臨時從家里被叫出來,打扮很隨意。白色襯衣的下擺沿著腰線被收入褲腰,肩寬腿長的模樣,還挺養(yǎng)眼。
明姒從來都知道梁現(xiàn)生得好看,這男人從小被女孩子追在屁股后面跑,五官自然不會差。
他是骨相美的典范,高鼻梁,薄唇,眼角天然帶了點兒弧度,不笑也招桃花,又顯得對什么事都很漫不經(jīng)心。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樣的長相,她才總和他不對盤。
梁現(xiàn)也不多話,說是來接人的,就彎下腰,一樣樣拎起她那些大大小小的購物袋,率先邁開長腿。
明姒從小被各種各樣的男孩子獻殷勤慣了,這會兒倒沒覺得有任何不妥。
她跟他并肩前行。
“不過,雖然是我媽的自作主張,你倒還真會答應。”明姒走了幾步,覺得幾年不見,梁現(xiàn)的腦回路似乎有些讓人捉摸不透了。
比如得知要回國結婚,本以為他會和她一樣強烈抵觸,不料他沒什么意見地就接受了。
還有那之后,她幾次三番的挑釁,他的回擊也遠沒有小時候那樣有力,似乎不太想和她認真計較。
“還有那個錢,你干嗎給我打錢?!泵麈鋈挥悬c警惕起來,聲調都不自覺高了些,“你不會是對我有意思吧?”
梁現(xiàn)的眼角輕輕一抽。
岑心雁原話說的是要他討好討好女孩子,然而梁大少爺生來就沒討好過誰,就順手轉了個賬。
簡單,省事。
他本想直接否認,臨到頭又覺得她逗起來倒是挺好玩的,不能白讓自己一趟,總得找點樂趣。
于是,梁現(xiàn)慢悠悠地瞥了她一眼:“如果是呢?”
“那我只有義正詞嚴地拒絕你了。”明姒也一本正經(jīng)道,“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p>
梁現(xiàn)裝得頗有興趣:“哦?那你喜歡什么類型?”
“沉穩(wěn),靠譜,正經(jīng)點兒的,”明姒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就是你的反義詞吧?!?/p>
被這樣打擊,梁現(xiàn)反輕揚了下眉梢,似笑非笑道:“原來你喜歡長得不是那么帥的?!?/p>
明姒噎了片刻,沒好氣地說:“自戀狂。”
什么不跟她認真計較,大概都是她的錯覺吧,這人從來都沒有讓著一點女孩子的良好風度。
也就是兩個人都長大了,否則像小時候那樣為了搶個破貝殼大打出手的事,還真有可能再發(fā)生。
出去大肆揮霍了一通金錢,還意外差遣了死對頭做免費勞力,明姒晚上舒心地睡了一覺,第二天醒來,也想到了新的靈感。
其實她和梁現(xiàn)領證以后,明家已經(jīng)松了口,允諾會為她引薦這方面的人脈以及提供優(yōu)質原材料的公司。
只是明姒總覺得有一口氣堵在那兒,一時不愿低頭。
隨著六月的來臨,平城也悄然入了夏。
這院子里種得最多的是銀杏和國槐,綠色的葉子層層疊疊,陽光透過縫隙漏下銅錢大小的光斑,影子在木地板上輕輕晃動。
明姒從外面收回目光,百無聊賴地掃了眼在座的眾人。
今天是明家的家族聚會,應繼父明正淵的要求,明姒將梁現(xiàn)也帶了過來。幾人用過飯,便坐在院內的涼亭里閑聊。
明家大宅是古制建筑,院中有亭臺水榭,曲徑回廊,還有不少稀奇古董裝飾,別有意趣。
可惜這會兒誰也沒心思欣賞,長輩們的炮火都集中在了她這個小年輕的身上。由岑心雁的關心開始,接著是七大姑八大姨的輪番問候。
“欸,明姒,我聽說你們兩個沒有住在一起???這怎么行呢!”明正淵的親妹妹,也就是明姒的三姑,這會兒把聲調揚得高高的,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燈,“剛結婚的小夫妻不住在一起怎么聯(lián)絡感情呢?”話畢,她還左右看了眼,博來許多贊同的目光。
總有這么些人,有時間不好好琢磨一下老人的長壽秘訣,偏要把手伸得老長,去管別人的私事。
明姒哪里是能忍的脾氣,當即冷笑了聲,想回懟一句“關你什么事”,余光瞥見明正淵和梁現(xiàn)大概是談完了正事,朝這邊走過來。
“為什么不住在一起?”梁現(xiàn)走進涼亭,自然地在明姒身旁落座,被問及相同的問題,他就跟大明星回答媒體提問似的,笑得溫和而不失禮貌,“因為明姒比較喜歡她現(xiàn)在的別墅,里面有屬于她自己的手工工坊。
“我當然偶爾也會過去陪她——”
在長輩面前,只要他愿意,那渾身上下玩世不恭的氣質能收得一點兒都不剩,取而代之的是溫柔英俊、謙遜有禮的梁·影帝·現(xiàn),當即博得了一大群中年婦女的好感。
明姒疑心此人是被人給“魂穿”了,要不就是腦袋被門給夾了。
好不容易找到個空隙,她扯扯他的西裝袖子,低聲問:“你什么毛?。俊?/p>
梁現(xiàn)對她的反應毫不意外,他揚了下眉,同樣低聲回她:“你越不讓她們窺探,她們越是好奇,不如一勞永逸?!?/p>
明姒語塞。
這就是你戲癮大發(fā)的理由?
不過,自從梁現(xiàn)擺出一副大大方方任由提問的架勢,眾人的興趣便淡了許多,轉而關心起另一位大齡單身女青年的感情問題去了。
明姒一權衡,也演上了,她掩口輕輕打了個呵欠,望著他:“我困了,好想回家睡午覺啊?!?/p>
梁現(xiàn)輕挑了下眉——她演技也不差。
剛好他也不愿久留,便起身向眾人告辭。
“行,那不耽誤你們年輕人的事,”明正淵倒是好說話,將手一揮,“走吧。”
明姒便朝眾人淡淡笑了一下,梁現(xiàn)則依舊扮演著“二十四孝好老公”,拎起她的手包,走到她身側。
兩人相偕走下涼亭,背影看去,仿佛是一對佳偶。
這時候,梁現(xiàn)不經(jīng)意地靠近,低語了一句:“他們在看,做戲要有始有終。”
怎么有始有終?
明姒納悶,下意識地朝他投去一個疑惑的眼神。
下一秒,她的手被梁現(xiàn)輕輕拉過去,很自然地挽在了他的臂彎上。
明姒:整條手臂都不想要了。
其實梁現(xiàn)那個動作并沒有耍流氓的意圖,但明姒走出明家大宅好幾步遠,還是覺得渾身上下都別扭。
她還沒開口說什么,梁現(xiàn)倒是回眸看過來,輕笑了下:“挽個手而已,這么純情?”
這句話,幾乎能側面反映出這位大少爺平時是個什么浪蕩樣了,連她都能順嘴調戲。
那點別扭的感覺瞬間蕩然無存,明姒冷笑了聲:“我只是不愿意和、你、挽、手?!彼f完,兀自環(huán)起手臂朝前走了,高跟鞋踩得一路作響,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給他聽的。
梁現(xiàn)一只手插在西褲口袋里,慢悠悠地跟上。
她還挺不禁逗。
(下期連載見《花火彩版》2021年2A)
下期預告:明姒和閨密去格斗俱樂部看比賽,湊巧碰到梁現(xiàn),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讓明姒一氣之下拉黑了梁現(xiàn)的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