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華友

工錢被扣

楊輝跟杜麗結(jié)婚多年，也在省城奮斗了多年，現(xiàn)在終于擁有了一套屬于他們自己的房子。房子是二手的，裝修看上去有八成新，本著少花錢多辦事的原則，楊輝到勞務(wù)市場找來了三個農(nóng)民工，打算對房子稍作修整。三個農(nóng)民工中，年齡最大的已經(jīng)六十出頭了，姓秦，楊輝喊他老秦。其余兩個都是二十來歲的小伙子，一個叫大山，一個叫小江。

三個人干了將近半個月。這天，大山跟小江正在安裝最后一道防盜窗，老秦把一張紙遞向在一旁監(jiān)工的杜麗，說：“安完這道防盜窗就算完工了，這是這些天來我們干的工程量，我都算好了，你看看把工錢給結(jié)了吧?！?/p>

杜麗接過紙條，微蹙著柳眉看了半天，口氣中略帶不滿：“才干了這么點活，就要六千六百塊，你們要得是不是有點多呀？”

老秦打工多年，對這樣的雇主早就習以為常，他賠著笑說：“都是按我們之前約定的工錢算的，一分一毫也錯不了，不信你好好看看?！倍披惸挠行乃家粭l條去看，她從包里掏出一沓錢，數(shù)出六千塊遞給老秦，說：“我這個人不喜歡磨嘰，這樣吧，給你們六千塊得了?！?/p>

老秦沒有接錢，而是連連擺手道：“不行不行！我們爺仨起早貪黑的，也就賺個辛苦錢，你怎么能扣這么多……”沒等老秦說完，杜麗就不耐煩地說：“總不能你說多少就多少吧？啥都別說了，就這個數(shù)！”說完，她硬把錢塞進老秦的手里，轉(zhuǎn)身進了房間，關(guān)上了房門。

大山跟小江人在干活，注意力卻一直在這邊，剛剛發(fā)生的一切，都被他倆看在眼里。兩個人湊過來，大山氣呼呼地問老秦：“叔，這女的也太不講理了，我們怎么辦？”小江脾氣暴躁，二話不說就要上前擂門。老秦見狀，嚇得趕緊一把拉住小江，好言勸道：“干我們這行的，被雇主扣錢是常事，再說了，我們?nèi)齻€大男人，跟一個女的糾纏也沒意思，就這樣吧！”

大山和小江之前合伙盜賣過一輛汽車，因此雙雙獲刑，不久前剛刑滿釋放。老秦跟他倆是一個村的，他看兩人出獄后游手好閑的，就把他倆帶出來找點正經(jīng)事做，因此就怕他倆再惹出什么是非來，那自己的責任可就大了。就這樣，老秦強拉硬拽，把大山和小江拖走了。

當晚楊輝回家，杜麗把她克扣老秦六百塊錢的事說了。楊輝聽了眉頭一皺，埋怨道：“農(nóng)民工都不容易，你怎么能扣人家這么多？”說實話，老秦他們一走，杜麗也有些后悔了，但她還是嘴硬道：“他們不容易，我們就容易了？討價還價不是很正常嗎？憑什么他們要多少就給多少？”其實楊輝知道，妻子也不是蠻不講理的人，怪只怪這次買房幾乎花光了家底。

第二天傍晚，杜麗買菜回來，遠遠地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她家門口徘徊，仔細一看，竟然是老秦。杜麗嚇了一跳，以為老秦是來討要那六百塊錢的，誰知老秦看到杜麗后，只是尷尬地笑了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杜麗見老秦手里拿著一部破舊的智能手機，頓時明白了，老秦是來蹭網(wǎng)的，因為前幾天，老秦曾向她要過她家的Wi-Fi密碼。杜麗沒說什么，急急忙忙進了屋，第一件事就是改了Wi-Fi密碼，這才算解了氣。

兩天后，夫妻倆外出聚會，回家時，已是晚上十點多了?？斓郊议T口時，兩人猛地發(fā)現(xiàn)自家的窗戶底下，隱隱約約有個人影在擺弄著什么。楊輝瞪大眼睛一看，當即大吃一驚，確實是有個人拿著扳手，鬼鬼祟祟地在他家防盜窗上做手腳。

楊輝低聲吩咐杜麗趕快報警，自己則瞅準時機沖了上去，一把將那個人摁倒在地。楊輝人高馬大，身強力壯，那人身材瘦弱，被楊輝死死地壓在身下，動彈不得。“別，別！是我……”被控制的人一開口，楊輝忍不住叫出聲來：“老秦！”這時警察也來了，老秦跟楊輝夫婦都被帶進了派出所。

進了派出所，杜麗依然驚魂未定，她既后怕又后悔，要不是自己克扣了老秦六百塊錢，相信他也不會鋌而走險入室盜竊的。錄完口供，一名警察告訴楊輝夫婦可以回家了，具體案情要等審訊完老秦才能清楚。臨走前，楊輝猶豫再三，還是掏出六百塊錢遞給那名警察，說：“如果可以的話，請把這六百塊錢轉(zhuǎn)交給老秦。”

警察見狀，十分吃驚，受害人給犯罪嫌疑人送錢，他還是第一次遇上。楊輝只好紅著臉把事情的經(jīng)過說了一遍，警察聽后斜了杜麗一眼，說：“我說呢，那老人看上去老實巴交的，要不是你們?nèi)羌绷怂?，我看他也干不出這樣的事來吧！錢，我是不會代你們轉(zhuǎn)交的，你們之間的事，還是你們自己想辦法解決吧。”警察的話中明顯帶有嘲諷的意味，杜麗聽了，頓時覺得無地自容。

審訊室內(nèi)，老秦耷拉著腦袋，萎靡不振地坐在椅子上。他的對面坐著兩名警察，年輕警察做筆錄，中年警察是所長，負責審問。所長目光犀利，厲聲問道：“這么晚了，你拿著扳手卸人家防盜窗上的螺絲干什么？”“我……”老秦欲言又止。

所長繼續(xù)問道：“剛剛報案人說，她曾克扣過你六百塊錢的工錢，你是不是因此懷恨在心，才想到入室盜竊的？”“沒有！我……”老秦還是欲言又止。

所長又說：“即使她克扣了你的工錢，那也只能算是經(jīng)濟糾紛，不能成為你違法犯罪的理由！”

審訊持續(xù)了一個多小時，老秦最終也沒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到這個時候，事實似乎已經(jīng)很清楚了，所長經(jīng)開會研究決定，對老秦做出行政拘留三日的處罰，理由是入室盜竊未遂。

政審遇阻

三天后，老秦走出了拘留所的大門，他回頭看了看兩扇厚重的大鐵門，不由得長舒一口氣，在拘留所的三天里，不愁吃喝，還不用起早貪黑地干活，比起以前的日子，也算是享福了。老秦一邊想著一邊走向了勞務(wù)市場，他得繼續(xù)去找活，給兒子打生活費的日子又快到了。自己被拘留的事，老秦跟誰都沒說，他的生活很快又步入了正軌，每天繁重的體力勞動，讓他很快就把這件事給忘了。

這天收工后，老秦的兒子突然來到老秦的住處，他手里拿著幾張表格，興奮地對老秦說：“爸爸，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火箭軍到我們學(xué)校招人了，我也報了名，體檢也通過了，現(xiàn)在就差政審了，您拿上這幾張表，到咱們鄉(xiāng)政府蓋幾個章就行了。您要趕緊的，一周后就要交表了?！眱鹤釉谑〕巧洗髮W(xué)，且成績優(yōu)秀，一直是老秦的驕傲。

兒子派的任務(wù)光榮而又艱巨，老秦揣著那幾張表格，就像揣著自己的命一樣，高興得屁顛屁顛地跑到火車站，當晚就坐上了回老家的火車。

第二天一大早，老秦一下火車，顧不上回家，就直奔鄉(xiāng)政府?？赐昀锨剡f上來的表格，一名鄉(xiāng)政府的工作人員對他說：“你先到咱們鄉(xiāng)派出所開張無案底的證明來，我才能給你蓋這個章。”派出所就在鄉(xiāng)政府旁邊，老秦一路小跑來到派出所，接待他的是一名姓陳的警官。陳警官把老秦的身份信息輸入電腦，老秦被行政拘留三天的信息一下子跳了出來。陳警官瞥了老秦一眼，問他開這張證明做什么，老秦很驕傲地說了兒子的事。陳警官嘆息著說：“你有行政拘留三天的案底，雖然不是很嚴重，但恐怕會對你兒子有影響！”

老秦一聽，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進去享了三天的“福”，竟影響到了兒子的前程！他哀求道：“這可咋整啊？警察同志，你能不能幫忙想個辦法？我兒子能有這樣的機會，可不容易??！”陳警官搖搖頭說：“沒辦法！這些資料都錄在公安部的數(shù)據(jù)庫里，是誰也改不了的！再說了，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

聽陳警官這么一說，老秦既難受又委屈，忍不住咧開嘴哭道：“可是，我是冤枉的呀！”壞人被抓喊冤枉，倒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老秦一大把年紀了，還哭得跟個孩子一樣，陳警官看了于心不忍，就問老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秦一把鼻涕一把淚，把事情的經(jīng)過原原本本地講述了一遍，陳警官聽完，驚得目瞪口呆，看老秦的樣子，也不像在撒謊。

陳警官急忙站起身，拍拍老秦的肩膀安慰道：“大叔，您先別哭了，如果您說的都是真的，那您可以申請撤銷行政處罰，要是申請成功，我這里立馬就可以給您開證明?！?/p>

一聽事情有轉(zhuǎn)機，老秦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一下子來了精神。陳警官告訴老秦，接下來該怎么一步步去做，老秦一邊聽，一邊連連點頭稱是。老秦心里對陳警官充滿了感激，千恩萬謝后，他離開了派出所。鄉(xiāng)政府也沒必要去了，他趕緊掏出手機，開始瘋狂地撥打大山跟小江的電話，誰知接連撥打了許多次，每次不是被對方拒接，就是對方在通話中。

原來，那次分完杜麗給的錢后，老秦就跟大山和小江起了沖突，氣急之下，老秦還動手打了大山一巴掌，當時大山跟小江就卷鋪蓋走人了。說不定現(xiàn)在他倆還記恨著老秦呢，不接他的電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老秦實在沒辦法了，只好火急火燎地跑回村里，他就盼著大山跟小江此時此刻已經(jīng)回到家里了。

然而，大山的父親告訴老秦，自從大山跟老秦出去打工以后，他還沒回過一次家呢。老秦只好讓大山的父親給大山打電話，誰知情況也是一樣，不是拒接就是在通話中。從大山家出來，老秦覺得小江家也沒必要去了，因為他家里只有一個又聾又啞的爺爺，就是去問，多半也問不出啥來。老秦只好馬不停蹄地跑到火車站，連夜又返回省城，再次來到了杜麗家。

杜麗萬萬沒想到，她在自家門口，又一次遇上了老秦。杜麗看老秦急赤白臉的，以為老秦被拘留后懷恨在心，這次是來找事的，她頓時嚇得臉色都變了，手忙腳亂地掏出一沓錢，一邊遞給老秦，一邊顫聲說道：“對不起大叔，是我錯了！我不該克扣你們的錢。這是六百塊，是我跟楊輝早就商量好的，正準備找機會還給你們呢，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老秦一看，知道杜麗誤會自己了，他沒有接錢，而是急忙解釋說：“不是，你想多了，這回我是來求你們的……”就在這時，楊輝也下班回來了，他急忙把老秦讓進屋里，老秦這才把事情的經(jīng)過仔仔細細地說了一遍。

誤會重重

那天，杜麗無故克扣了老秦六百塊錢后，大山跟小江氣不過，都嚷著要去找杜麗理論，被老秦極力阻攔了下來?；氐阶√?，兩個人面對面坐著，都氣呼呼地不說話。突然，大山對小江說：“小江，剛剛給那個女的安防盜窗，我用的是小一號的膨脹螺絲，一點都不牢固，用手輕輕一抽就抽出來了，要不咱倆找機會……”

大山話音未落，一旁的老秦猛地站起身，聽大山的弦外之音，他是留了后手的，是想帶著小江去干壞事啊！帶著他倆干活，老秦每天都提心吊膽的，就怕這倆熊孩子再干出什么違法犯罪的事來，現(xiàn)在看來，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爛泥扶不上墻?。?/p>

老秦氣急了，他二話不說，抬手就給了大山一巴掌，嘴里罵道：“鬼迷心竅的東西！你們從里面出來才幾天呀，傷疤還沒好呢，就忘了疼了！”大山猝不及防挨了老秦一巴掌，頓時眼冒金星，腦瓜子里嗡嗡直響。大山怒目圓睜，瞪了老秦半天，最后給小江使了個眼色，倆熊孩子卷起鋪蓋跑了，等老秦反應(yīng)過來想追時，他倆早跑沒影了。

老秦心里那個后悔呀，他就怕兩人跑到杜麗家去干壞事。當天下午，他就蹲守在杜麗家附近，誰知被杜麗發(fā)現(xiàn)，誤以為他是來蹭網(wǎng)的。說實話，當時看到杜麗，老秦有心把實情告訴她的，再正大光明地為她家防盜窗換上合適的膨脹螺絲，但他知道杜麗為人刻薄，萬一她反應(yīng)過度，揪住此事不放，那還得把大山跟小江牽扯進來。

老秦思前想后，為永絕后患，最好的辦法就是趁杜麗家里沒人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偷偷換上合適的膨脹螺絲。那天晚上，老秦瞅準杜麗家里沒人，就開始實施自己的計劃。誰知道做賊心虛，干活時手老是發(fā)抖，因此耽誤了進度，被楊輝夫妻倆抓了個正著。

聽老秦說出真相，楊輝既吃驚又感動，杜麗更是羞愧難當，追根溯源，所有的事情壞就壞在自己一時的貪念，千不該萬不該克扣老秦他們那六百塊錢啊。

楊輝聽完急道：“大叔，當時我抓你時，你怎么不跟我把情況說清楚？要是那樣的話，不就沒有現(xiàn)在這些麻煩事了嗎？”

老秦嘆了口氣，說：“你們不知道，大山跟小江兩個就是因為盜竊，蹲過三年班房，當時我要是再把他倆給供出來，就怕你們兩口子不放過他倆，那這倆孩子就算是徹底給毀了。再說了，他倆是我從老家?guī)С鰜淼?，要是萬一再出點什么差錯，我哪里還有臉回村去見父老鄉(xiāng)親們？實話跟你們說吧，這次要不是牽扯到我兒子的前程，這件事就是爛在肚子里，我也不會告訴外人的！”

楊輝跟杜麗對望了一眼，同時點點頭，楊輝轉(zhuǎn)頭對老秦說：“大叔，您老放心，只要您需要，我們夫妻倆現(xiàn)在就可以跟您去派出所，把情況跟警察說清楚，畢竟您兒子的前途是大事！”老秦此次來，要的就是楊輝夫婦這句話，他當即站起身，沖著楊輝連連作揖。楊輝見狀，一把拉住了老秦，三個人即刻動身來到了派出所。

派出所內(nèi)，老秦把事情的經(jīng)過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當初審訊他的所長。最后，老秦苦著臉對所長說：“這事都怪我，當初你們審我的時候，我沒敢說實話，就是怕你們追究大山跟小江的責任，他倆畢竟還年輕，又是蹲過班房的人，要是再犯什么錯誤，他倆這一輩子就徹底毀了。不像我，都六十多歲的人了，名聲也不重要了，就是拘留幾天，也無所謂了……”

老秦話沒說完，當初跟所長一起審訊他的那名年輕警察一下惱了，他沖老秦喊道：“你當派出所是什么地方？是可以討價還價的菜市場嗎？信口開河，隨便亂說！”年輕警察一頓呵斥，把老秦嚇了一跳，他哪里知道，當初就是因為他刻意隱瞞了事情的真相，才使得派出所對他做出了行政拘留三天的處罰決定，現(xiàn)在一下變成了冤假錯案，這個責任必須由當時的辦案人員來負。

一旁的所長瞪了年輕警察一眼，年輕警察低聲嘟囔了幾句，也就沒往下說了。所長扭過頭，對老秦說：“如果你說的都是事實，我可以向上級提出申請，撤銷對你行政拘留處罰的決定。但是，我建議你盡快找到大山跟小江，畢竟他倆才是當事人，沒有他倆的證詞，你說得再多、理由再充分，都是空口無憑。”

老秦一聽傻了眼，中國這么大，誰知道那倆熊孩子藏哪兒了？老秦一時氣急攻心，只覺得眼前一黑，撲通一聲暈倒在地上。在場的所有人都嚇壞了，眾人一擁而上，手忙腳亂地給老秦掐人中，經(jīng)過好一番折騰，老秦才長出一口氣，終于緩過勁來。

所長扶著老秦的后背，安慰他道：“你先別著急上火，待會兒我以派出所的名義給他倆發(fā)個短信，看看有沒有效果?！崩锨芈犃?，擔心地問道：“這件事，會不會影響到倆孩子的將來？”所長想了想，說：“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那他倆只有犯罪動機，卻沒有付諸行動，因此不會承擔什么法律責任?！甭犓L這么說，老秦才松了口氣。

水落石出

接下來，所長給大山和小江都發(fā)去了短信。其實，這兩人當初就沒走遠，依然留在省城，離開老秦后，他倆相約去了一家外賣公司應(yīng)聘，現(xiàn)在兩人都成了外賣小哥。當收到派出所發(fā)來的短信時，兩人都吃了一驚，思前想后了半天，也沒干過什么壞事，他倆一商量，就向公司請了假，騎著電動車來到了派出所。

為了避免串供，所長把大山跟小江分別帶到兩個密閉的小房間內(nèi)，進行審訊。所長故作威嚴，先問大山：“那天你們給杜麗家安防盜窗，為什么要用小號的膨脹螺絲？是不是為了以后拆卸方便，好為你們?nèi)胧冶I竊做準備？”

所長一連串的發(fā)問，把大山問蒙了，他臉紅脖子粗地辯解道：“沒有??！當時合適的膨脹螺絲用完了，我就用了小一號的，臨時起個固定防盜窗的作用，想著以后抽時間再去她家換上合適的來著?！?/p>

所長聽了將信將疑，又問：“那后來你們?yōu)槭裁礇]有再去換上合適的？”

大山撓撓頭皮，說：“那天我一提這事，就被老秦叔沒頭沒腦地打罵了一頓，我也知道是他誤會了，但當時我正在氣頭上，也懶得跟他解釋了。再后來，我倆又想，那個女的實在是不地道，無緣無故克扣了我們六百塊錢，既然是她不仁在先，那也就別怪我們不義了！請問警官，六百塊錢買幾個膨脹螺絲，她不吃虧吧？”

大山一番話說得義憤填膺，所長聽了竟無言以對，只好繼續(xù)問道：“那你們倆離開老秦后，他給你們打過好多次電話，你們倆為什么不接呢？”

大山又辯解道：“我們不接老秦叔的電話，是怕他再拉我們回去跟他干。說實話，那種費力不賺錢還受氣的活，我倆是再也不想干了。再說了，自從我倆開始給人送外賣，就不敢隨便接電話了，只要是熟人的知道沒什么要緊事的，一般都拒接，就怕耽誤了訂單，被客戶投訴可不得了。”

小江的證詞跟大山的一模一樣。所長把兩人帶到一處，用手指了指他倆，恨恨地說：“你們倆呀！把我、把你們的老秦叔都坑死了……”接下來，所長把老秦的經(jīng)歷告訴了他倆，兩人都傻眼了，后悔不迭。

事實已經(jīng)搞清楚了，所長就把大山跟小江帶到了老秦所在的房間。一見到老秦，大山跟小江趕緊跑上前去，一人拉住了老秦的一只手，不住地賠禮道歉。緊接著，所長又把大山跟小江目前的情況告訴了老秦跟楊輝夫婦，老秦聽后，心里的氣也就煙消云散了。

楊輝夫妻倆聽后，都感到有些羞愧，特別是杜麗，她低著頭，用力拽了拽丈夫的衣角。楊輝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趕緊打開皮包，從里面抽出六百塊錢來，把錢硬塞進老秦的手里。

這時，所長對老秦說：“既然事實都已經(jīng)搞清楚了，那我現(xiàn)在就寫報告，向上級部門申請撤銷對你行政拘留的處罰。老秦，離你兒子交表格還有幾天時間？”

老秦想了想，說：“還有三天?！薄叭?？！”所長聽了，吃了一驚，他緊皺眉頭，說：“撤銷行政處罰決定，是需要時間審查的，按照正常情況，最少也得半個月才行……”

老秦一聽，眼前又是一黑，差點又暈過去。

所長見狀，趕緊安慰老秦道：“你先別著急，本身這個案件就情況特殊，請你放心，這件事由我親自出面來辦，我相信能做到特事特辦的。”事已至此，老秦心里感到很過意不去，他拉住所長的手，滿臉歉意地問道：“所長同志，這件事不會對你產(chǎn)生影響吧？”

沒等所長開口，一旁的年輕警察白了老秦一眼，埋怨道：“影響不影響，現(xiàn)在誰知道？追責不至于，但扣不扣分就難說了。你們可知道，我們所長已經(jīng)連續(xù)十年被評為省十佳警察了，今年已經(jīng)上報評比全國十佳警察了，要是因為這個……”

“夠了！別說了！”沒等年輕警察說完，所長厲聲制止了他。

老秦一聽，心里既感激又悔恨，如果真的因為這事影響到所長的前途，那也是自己的罪過??！想到這里，老秦急忙站起身，沖著所長就要鞠躬道歉。所長見狀，忙一把拉住老秦，動情地說：“你也是好心辦壞事，通過這件事，我得到了教訓(xùn)，你也要得到教訓(xùn)才行，以后無論遇上什么事，都得遵紀守法??！”

所長的這番話是對老秦說的，也是對屋里所有人說的，特別是大山跟小江，他倆聽了，一個勁地點頭稱是。最后，所長告訴老秦，讓他安心回去等電話，一有好消息，會第一時間通知他的。

大山和小江跟在老秦后面走出派出所，對老秦，他倆心里既感激又慚愧，他倆萬萬沒想到，為了保護他們這兩個處處不受待見的人，老秦叔竟然會心甘情愿地為他們?nèi)ザ装喾俊?/p>

臨別前，兩個人沖老秦深鞠一躬，大山說：“叔，您老放心吧，我們哥倆決心在城里好好干了，以后絕不會干壞事的！”

看著眼前這兩個活力十足的小伙子，老秦使勁點點頭，目送著兩人離開，他覺得心里熱熱的。

所長沒有食言，第二天下午，他就把撤銷對老秦行政處罰的決定書交到了老秦手中，笑著說：“請你放心吧，經(jīng)上級領(lǐng)導(dǎo)研究決定，不對我做出任何處分。還有這個，你拿上這份決定書，趕緊去辦正事吧！”

老秦聽罷，不禁喜出望外，看著手里的決定書，他頓時覺得神清氣爽，連夜坐火車趕回了老家。決定書真是好東西，有了它，一切就水到渠成了，陳警官很痛快地給他開了證明，鄉(xiāng)政府的工作人員也很麻利地在表格上蓋了章。

當天下午五點，就是兒子交表格的最后期限了，老秦手拿表格，一路小跑著奔向兒子的學(xué)校。學(xué)校就在眼前了，遠遠地，老秦一眼看到兒子站在校門口，正沖自己用力地揮舞著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