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錦詩,曾任敦煌研究院院長,敦煌的守護者,被譽為“敦煌的女兒”。
樊錦詩又想離開敦煌了。這次她下了很大的決心,非走不可,因為她太想孩子了。
畢業(yè)分配的那天,樊錦詩的去向是甘肅敦煌,戀人老彭的去向是武漢大學。
樊錦詩對敦煌并不陌生,實習期她曾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車去過那里,光彩奪目的壁畫佛窟讓她興奮得無法言語,可生活條件卻無比艱苦:喝咸水、睡土坑、不通電,最瘆人的是半夜三更房頂上竟然會掉老鼠……在上海長大的她,還沒結(jié)束實習就因病被送去了醫(yī)院。
樊錦詩畢業(yè)時,報效祖國、服從分配、到國家最需要的地方去是年輕人的普遍信念,而且系里的老師也說三四年后,考古系有了新的畢業(yè)生就把她替回來。于是樊錦詩決定去敦煌,深愛她的老彭得知后,只說了三個字:我等你。四年異地戀后,樊錦詩和老彭結(jié)婚了,可是,她卻沒被替換回來,而且他們都沒料到,等待他們的是長達19年的兩地分居。
因為兩人分居兩居,兩個孩子無人照看,只好交給外地的親戚帶。有一年,樊錦詩攢夠了探親的假期,興沖沖去親戚家,在大門口遇到一個光溜溜啥也沒穿的小孩。
親戚問,見到老二了嗎?
樊錦詩一臉茫然,沒有啊。
親戚出去了,隨即押著一個穿戴整齊的小孩進來,那孩子還穿了一雙農(nóng)村不常見的長筒襪。
樊錦詩的眼睛刷就紅了,原來,大門口那個一絲不掛的小孩竟然是她日思夜想的老二。
老二寸步不離地跟著這個好幾年不見的“媽”,生怕她再次離自己而去,樊錦詩更是因為愧疚屢屢濕了眼眶。
那時樊錦詩和老彭一直在爭取調(diào)動,已經(jīng)向單位提了無數(shù)次,但她和老彭都是單位的骨干,兩邊都不放人,一場無形的拉鋸戰(zhàn)在兩個單位之間進行著。一個朋友給樊錦詩支招說,“你只要半年不回敦煌,就算‘自動脫崗了?!睘榱撕⒆?,樊錦詩在武漢留了下來,在家人身邊,全心全意地照顧父子三人。
只是,沒多久,她開始失眠,她想念那些精美的壁畫,一閉上眼睛,敦煌的飛天壁畫就在她眼前縈繞。老彭明白妻子對敦煌的感情早已深入骨髓,爭取到調(diào)動,痛下決心放棄親手創(chuàng)立的武漢大學考古專業(yè)。他說:“我們兩個人總有一個要動,那就我走吧?!狈\詩終于和家人團圓了,為了這一天,她已從青絲等到了白發(fā)。
2000年,在敦煌百年慶典上,季羨林先生稱贊樊錦詩“功德無量”。實事求是地說,這份偉大的背后,也有樊錦詩家人的無私付出。在敦煌,這種現(xiàn)象并不是孤例,很多文物工作者都是背井離鄉(xiāng)、與家人長久分離,這背后,是他們對“守護中華文物”這一信念的堅持。
樊錦詩在《我心歸處是敦煌》中說,人生很多抉擇,其實是在信念的驅(qū)使下做出的。經(jīng)過了無數(shù)與文物相處相知的朝朝暮暮,祖國派遣去的守護者以及他們的家庭,早已成為敦煌這棵大樹上的一枝枝條,看似柔軟,卻充滿了韌性,并最終讓敦煌這顆世界明珠,復出人間,照耀天地。
李清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