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昔
簡介:姜鶴,一個戀愛都沒正經(jīng)談過的家伙,居然給自己編出個老公。面對自己早年的經(jīng)歷,姜鶴不忍直視,拼了命地想掩飾,卻沒想到這一切喻霖早就知曉。
難得放假回家,姜鶴卻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于是留了一盞床頭燈蜷在被窩里玩兒手機。手機振了振,喻霖的微信消息跳了出來:
“睡不著?需要聊天嗎?”
“不要這么冷淡嘛……”
“小丹頂鶴,明天也要一起甜甜蜜蜜喲!”
姜鶴咬牙切齒地盯著屏幕上的小表情,血壓節(jié)節(jié)攀升。
她扭頭向雙人床的另一邊低吼道:“喻霖你有???一張床上你發(fā)什么微信!”
喻霖頂著一張英俊的臉和亂糟糟的頭發(fā)從被窩里探出頭,笑得純潔燦爛,拖著長音叫:“老婆,你剛剛好兇哦,嚇到我啦!”
姜鶴忍無可忍,撲上去撕扯他,怒道:“誰是你老婆?!你少……”
喻霖笑瞇瞇地穩(wěn)穩(wěn)接住她,突然捂住她的嘴,小聲道:“噓!阿姨來了?!?/p>
姜鶴頓時全身一僵,動都不敢動。果然,片刻之后,臥室門被姜媽媽敲響:“鶴鶴,怎么了?還不睡呀?”
姜鶴立刻連滾帶爬地鉆進被窩里,胡亂拉上被子,對剛推開房門的媽媽擠出抹驚魂未定的假笑,心虛地說:“這就睡,剛剛和喻霖商量明天去哪兒玩兒呢!”
喻霖也配合地附和道:“媽,我會監(jiān)督鶴鶴早睡早起的。”
姜媽媽放下心里來,關(guān)上門出去了。
姜鶴這才松了一口氣,嫌棄地推開喻霖,卻被喻霖一把拽住。
姜鶴不耐煩地扭頭問:“你又要作什么妖?”
喻霖委屈地瞥了姜鶴一眼,說:“姜老板,別忘了給錢啊?!?/p>
姜鶴一哽,惡狠狠地打開微信,給喻霖轉(zhuǎn)了一千塊。
1
和喻霖的重逢,對姜鶴來說是一場噩夢。
姜鶴身為電視臺的臺柱子、熱門綜藝節(jié)目的主持人,正在發(fā)愁。后天就要錄制節(jié)目了,可重磅嘉賓卻突然受傷不能參加了。姜鶴正絞盡腦汁地準(zhǔn)備發(fā)動人脈推薦合適的人選,音效師剛好來取資料,順便告訴她了個消息:“臺長剛剛敲定,說請徐薇、易帆和喻霖上節(jié)目?!?/p>
姜鶴大驚失色,提高了嗓門問:“誰?”
同事奇怪地看著她,說:“就那個最近剛紅起來的那個網(wǎng)劇團隊呀,你不是還挺喜歡的?上次我還瞧見你在追他們的劇來著,你喜歡易帆還是喻霖?我最欣賞徐薇,這可是她第一次做導(dǎo)演,這部戲還是她的畢業(yè)作品……”
姜鶴根本沒心思聽同事真情實感地吹噓導(dǎo)演,慌忙否認(rèn)道:“我喜歡喻霖?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
送走同事,姜鶴頹廢地倒進寬大的辦公椅,腦中只有兩個大字:“完了”。
這事兒要從五年前說起。
那天,姜鶴的媽媽突然暈倒,送到醫(yī)搶救時才發(fā)現(xiàn)她有腦部腫瘤,情況十分兇險,需要盡快手術(shù),而且醫(yī)生也委婉地告知了姜鶴手術(shù)的成功率不高。
姜鶴當(dāng)時就蒙了,她生長在單親家庭,母親一個人將她拉扯大,還供她讀藝術(shù)院校,她才畢業(yè),在電視臺做外景主持,還沒來得及讓媽媽享福。
姜媽媽倒是看得很開,只是唯一牽掛的姜鶴還沒對象,要是能看到有個可靠的人能讓姜鶴終身有托,她便死也瞑目了。
姜鶴明著不說,背地里找好友黎曉棠哭訴,黎曉棠給她出主意說:“這種情況……要不你租個男友帶回去,叫阿姨寬心?”
姜鶴睜著紅通通的眼睛,咬牙點了點頭。她半只腳在演藝圈里,人脈廣,便托朋友物色合適的男生。朋友的效率很高,很快就有很多俊朗的演員照片被送到她面前。姜鶴也沒心思挑,只打聽了哪個脾氣更好、更配合,然后便指了喻霖。
當(dāng)年的喻霖雖然長得俊,卻四處碰壁,畢竟他這樣剛畢業(yè)的小鮮肉太多,接到的工作少得可憐,于是很痛快地就接了姜鶴的活。
許是他被生活毒打得久了,連這么一份工作也十分重視,把姜媽媽哄得高高興興的,對他十分滿意。臨走時,姜媽媽還給喻霖塞了五千塊的紅包,說往后姜鶴就拜托他了。
出門后姜鶴就繃不住了,卻還是強忍著眼淚。喻霖苦笑著把姜媽媽給他的紅包還給姜鶴,姜鶴搖搖頭,勉強笑道:“拿著吧,就當(dāng)是獎金?!?/p>
幸運的是,姜媽媽的手術(shù)成功了。休養(yǎng)了幾個月后,姜媽媽開始頻繁地向姜鶴問起喻霖。
姜鶴騎虎難下,只好咬著牙繼續(xù)胡扯:“他是演員,要進組拍戲,很忙的?!?/p>
姜媽媽也不多說什么,姜鶴卻不得不偷偷在網(wǎng)上惡補喻霖少得可憐的信息來應(yīng)付媽媽。好在喻霖雖然不紅,卻時常在電視劇片尾的演職員表里出現(xiàn),偶爾還能混上個有名有姓的角色。姜鶴把演員表拿給媽媽看,姜媽媽越看越滿意,姜鶴卻苦不堪言,她的瞎話快編不下去了。
姜媽媽老早就在抱怨,他們兩個人為什么還不結(jié)婚。姜鶴只能心一橫,告訴媽媽自己已經(jīng)和喻霖結(jié)婚了,不過他是演員,結(jié)婚會影響事業(yè),所以不能公開。
姜媽媽半信半疑,總催著姜鶴把喻霖帶回家,搞得姜鶴心驚肉跳的。當(dāng)初合約結(jié)束后,兩人就再沒聯(lián)系過,她上哪兒再找個和喻霖一模一樣的男生陪她演戲?
眼下又要和喻霖見面,姜鶴慌得要命。喻霖如果重提當(dāng)年的事兒,她該裝傻還是承認(rèn)?節(jié)目播出后,媽媽是必然要看的,自己又要怎么應(yīng)付?
姜鶴發(fā)愁地給黎曉棠打電話求救,還沒等黎曉棠接電話,她卻突然掛斷了。當(dāng)時黎曉棠只知道她租了個男友,卻不知道是喻霖,更不知道她后續(xù)的奇葩操作?,F(xiàn)在要怎么說?她痛苦地捂住臉,在心里吶喊道:“一失足成千古恨??!”
姜鶴再怎么糾結(jié)、磨蹭,該來的還是要來。
錄制節(jié)目那天,她剛從休息室出來,就看見了喻霖的身影,便慌忙閃身躲到轉(zhuǎn)角。姜鶴這幾年默默關(guān)注了喻霖太多的信息,怕是喻霖的粉絲都沒她熟悉這些信息。
沒想到喻霖眼睛很尖,立刻停下和導(dǎo)播的交談,朝姜鶴走了過來,熱情地和她握手,說:“鶴姐!很榮幸!能上你的節(jié)目,我太高興了!”
姜鶴呆住了,本以為這次逃不過,她索性破罐破摔沒再跑,沒想到喻霖竟沒認(rèn)出她來!
說不上是慶幸還是失落,姜鶴隨即飛快地露出“職業(yè)笑容”,與喻霖寒暄起來。路過的同事湊趣道:“喻霖,我們鶴兒可喜歡你們那部劇了,上次我還瞧見她一幀一幀地截你的屏呢!”
喻霖一怔,露出些微意外的神色,姜鶴心虛,立刻驅(qū)趕同事道:“就你話多,快走吧,演播室檢查了嗎?”
同事委屈地嘟囔道:“本來就是嘛,你還害羞了……對了,剛剛你媽媽來過,托我把湯帶進來,叫你全部喝掉?!?/p>
姜鶴在喻霖面前最聽不得就是“媽媽”二字,她僵硬地接過保溫桶,一句話都不敢多說,生怕喻霖想起什么。
幸好喻霖始終沒想起來這一茬兒,姜鶴偷偷松了一口氣,終于定下神來,安安穩(wěn)穩(wěn)地錄完了這期節(jié)目。
2
又過了風(fēng)平浪靜的幾周,姜鶴寬了心,約黎曉棠去酒吧小酌。她倆正碰杯,沒想到一個熟悉的男聲插進來:“鶴姐,曉棠姐,這么巧?!”
姜鶴抬頭看見喻霖,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黎曉棠卻渾然不覺,一聽說她最近喜歡的男生正在樓下,立刻拍拍喻霖的肩膀,留下一句“陪你鶴姐”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喻霖不客氣地坐下來,姜鶴自己心虛,針扎似的坐立不安,敷衍了他幾句就想跑。喻霖也不攔她,托著腮慢悠悠地問:“岳母大人沒想讓我回去看看嗎?”
姜鶴走口不走心地“嗯嗯”了兩聲,然后才察覺出不對,錯愕地抬頭,喻霖好整以暇,正笑瞇瞇地望著她,還有閑心對她眨了下眼。
姜鶴呆在原地,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又驚又怒:“原來你早就……”
“別這么驚訝嘛。”喻霖拿過姜鶴面前的雞尾酒,慢悠悠地啜了一口,“上次錄節(jié)目時,正巧遇上阿姨來送湯,我才知道,原來我們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姜鶴惱羞成怒,臉都漲紅了,她一貫伶牙俐齒,眼下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姜鶴一臉羞憤,喻霖卻仿佛覺得很有趣似的,笑了笑道:“要不是我機智,姜老板早就穿幫了吧?!?/p>
“你到底想怎樣?”姜鶴死死地盯著他。
這不算丑聞,哪怕真的被捅出去,頂多丟些臉面,喻霖也沒什么證據(jù),可就怕媽媽知道了身體受不住。
萬萬沒想到,喻霖卻冷不防欺身上前,盯著姜鶴的眼睛,微笑道:“所以,姜老板不妨再雇我一次?!?/p>
姜鶴手忙腳亂正要把他推開,聞言一愣,反而握緊了他的手腕,驚疑不定地問:“你說什么?”
喻霖看了一眼握著自己手腕的纖纖玉指,瞇了瞇眼睛,好心地解釋說:“甲方姜鶴,雇傭乙方喻霖扮演老公,回家陪媽媽?!?/p>
喻霖一邊說,一邊從懷里掏出一張寫滿了字的紙鋪到姜鶴面前。
姜鶴暈乎乎地看著這份顯然是早就準(zhǔn)備好的合同,驟然回神,冷聲問道:“你是什么居心?想要多少錢直說!”
喻霖剛剛走紅,身價今非昔比,他的價碼恐怕不是自己能支付得起的。
“賺點兒外快而已,姜老板那么緊張做什么?”喻霖也不惱,點了點合同的下方,接著道,“明碼標(biāo)價,還是五千。當(dāng)然,這里還有增值服務(wù),牽手一次五百,擁抱一次一千,接吻……這個可以免費贈送。姜老板,你還在等什么?”
喻霖像是英俊的惡魔,聲線低沉,在耳邊蠱惑著。
姜鶴昏了頭,提筆簽了名字。
喻霖流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在被姜鶴反悔前又收了起來,正色道:“那么,到時候記得接我回家哦,老婆。”
3
姜鶴和喻霖抱了滿懷的禮品站在家門口。
姜鶴騰出手按下了門鈴,又猶豫了片刻,別扭地伸出手挽住喻霖。喻霖似笑非笑地挑挑眉,對她做了個“五百塊”的口型。
姜鶴冷笑一聲,還沒來得及嗆他,門開了。姜鶴立即對熱情迎他們進屋的媽媽笑開了花。
姜媽媽是真心喜歡喻霖,讓他們在客廳先坐,一邊埋怨他們年輕人工作忙沒時間回家,一邊去拿茶水、糕點來招待這第二次上門的女婿。
趁姜媽媽不在,喻霖打量了下四周,抄起茶幾上的照片細看。
姜鶴這次要和喻霖在媽媽眼皮下朝夕相處兩周,生怕露餡兒,正絞盡腦汁地想演好這出戲,眼角瞥見喻霖正在研究兩人的“婚紗照”,頓時眼前一黑,漲紅了臉一把將那粗制濫造的合成照奪了過來。
喻霖笑得前仰后合,說:“鶴鶴,你這修圖水平不行啊,阿姨沒看出來嗎?”
之前姜鶴為了逼真,自己去拍了婚紗照,又從網(wǎng)上找了張喻霖的西裝照,把兩張照片合成在了一起。而她為了工作方便,自己租了公寓獨居,此番陪媽媽小住,她卻忘記收起這些要命的照片了。
姜鶴被喻霖嘲笑得羞惱,正要去打他,姜媽媽的腳步聲從背后響起,姜鶴被迫放輕了動作,虛情假意地幫喻霖整理領(lǐng)子,喻霖則順勢環(huán)住了她的腰,仿佛是一對恩愛的情侶在擁抱。
姜媽媽見了,欣慰道:“我先前還怕你們兩個聚少離多,會影響感情呢,現(xiàn)在終于放心了?!?/p>
喻霖笑得溫柔寵溺,深情地說道:“放心吧,媽,我會永遠對鶴鶴好的。當(dāng)然,鶴鶴也很愛我。”
姜鶴被喻霖夸張的場面話惡心到了,表面對著媽媽笑僵了臉,背后卻伸手狠狠擰了一把喻霖的腰。喻霖神色不變,姜鶴聽見他附在自己耳邊輕聲道:“一千塊?!?/p>
下午,姜媽媽回房小憩,姜鶴和喻霖在鉆進廚房,提前準(zhǔn)備晚餐。難得兩人沒吵吵鬧鬧,各自安靜地處理手上的食材。
姜鶴皺著眉,看看被自己撲騰著撒了半袋面粉卻還是毫無進展的稀面糊,又偷偷瞄了幾眼正一絲不茍給鯽魚改刀的喻霖,有些嫉妒,忍不住小聲抱怨道:“你們演員還練過這個?”
喻霖之前演過大廚,沒什么戲份,屬于人肉背景板,姜鶴在花絮里瞧見過角落里的喻霖,仿佛是被沸油濺到手臂,只是鏡頭離得太遠看不見,只能隱約看見個喻霖驚得一縮的輪廓。
喻霖扭頭看了看她慘不忍睹的“杰作”,笑笑說:“放著吧,等下我來。”
喻霖慣常掛在臉上的是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情,姜鶴雖然總偷著罵他笑得不懷好意,卻不能不承認(rèn)喻霖那副模樣挺招人喜歡的。可眼下專心做飯的喻霖表情卻放松而端正,所有的表演與漫不經(jīng)心都從他軀殼的表象上褪去了,讓她窺見了一絲難得的認(rèn)真與專注。
姜鶴不禁有些出神。
她乖乖地洗了手站在后面,越過喻霖的肩頭崇拜地看他行云流水地處理了魚又來接手她的爛攤子。喻霖溫和地說:“真是笨,一看就是沒受過苦,不用自己操心吃食的小朋友。”
或許是喻霖的語氣太溫柔,被說了笨,姜鶴也沒生出反駁的心思,反而好奇地問:“你吃過苦?難道你平時是自己做飯?”
“是呀,”喻霖微笑道,“最窮的時候接不到工作,我去飯店后廚幫工,能帶回來一點兒食材的邊角料,我要想辦法用這些填飽肚子?!?/p>
也許姜鶴不知道,當(dāng)初她雇用他時,他已經(jīng)山窮水盡了,如果不是她和姜媽媽的一萬塊錢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他大約早就撐不住而放棄演員這一行了。
事后喻霖一直想道謝,也輾轉(zhuǎn)打聽到了她母親轉(zhuǎn)危為安,想向她道喜,中間人卻不肯給他姜鶴的聯(lián)系方式。他只能默默地站在電視前,看著她從籍籍無名的外景主持,一步步成為備受倚重的王牌綜藝主持人。
他用了五年時間,外加一點兒運氣,才能看似從容地出現(xiàn)在她的節(jié)目上,進入她的生活,輕描淡寫地提起他那些并不光鮮的過往。
姜鶴大為意外,喻霖看起來總是一副懶散戲謔的模樣,許是演多了霸道總裁的緣故,總叫她生出一種他永遠穩(wěn)操勝券、從容不迫的錯覺,以致她從未想過喻霖也會有過這么窘迫的時候。
姜鶴有些尷尬,自己隨口一問竟觸及到別人辛酸的往事,她一貫很會說話,此刻卻仿佛突然失去了聲音,半晌,她才踮起腳,笨拙而生疏地摸了摸喻霖的頭頂作為安慰。
喻霖驀地停下手上的工作,沉默地注視她片刻。廚房里徹底安靜下來,氣氛突然古怪起來。像是小動物察覺到了難言的曖昧與危險,姜鶴的心臟怦怦亂跳,她想找個借口離開,卻又遲遲張不開口,說不清是想逃離喻霖還是想靠他更近。
喻霖明亮而深邃的眼睛緊緊盯著她,又忽地一笑,戲謔道:“你該不會都信了吧,笨蛋老婆?”
姜鶴一呆,頓時回魂,抓狂地要撲上去打喻霖,又想起方才“一千塊”的教訓(xùn),生生忍住了,修長的手臂一抬,抵在喻霖耳后的墻壁上,便將他堵在墻角。
姜鶴想扳回一局,故意逼近他,直視著他的眼睛,惡狠狠地道:“你還是乖乖地做飯……”
話還沒說完,喻霖便握住了她纖細的手腕,不顧手上粘著的面粉、面糊,一寸一寸地?fù)嵘纤凉嵃准毮伒男”?。姜鶴驚叫著“你瘋了”,猛地抽回手,胳膊卻不小心撞在冰箱上。喻霖卻仿佛聽不見,又拉過她的手臂輕輕地在上面落下一個虔誠的吻。
“漂亮又聰明的小丹頂鶴,不痛,不痛啊……”喻霖的聲音放得很輕,語氣又太過寵溺和理所當(dāng)然,姜鶴微微張著唇怔怔地看著他,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轉(zhuǎn)頭就跑回臥室,扎進了被子里。
她先前出外景時受過傷,跌斷了手臂,就在喻霖吻過的地方。那里如今還時常感覺到寒冷、隱隱作痛,可是現(xiàn)在,她的小臂不但不覺得冰冷,反而火焰灼燒般炙烤著她,叫她渾身血液沸騰,連面皮都燙了起來。
4
打打鬧鬧地過了十多天,姜鶴才驀然回神,她的假期快要結(jié)束了。這也意味著,她和喻霖假扮夫妻的日子也要到頭了。
姜鶴的心情莫名低落,卻習(xí)慣性地靠上喻霖的肩頭,順手握住他正打游戲的手。
“怎么了?”喻霖敏銳地察覺到她的情緒不佳,立刻放下手機,關(guān)切地問。
姜鶴搖搖頭,懨懨地道:“五百塊,我知道,等下轉(zhuǎn)給你?!?/p>
一想到未來喻霖會有真正的妻子,可以名正言順地依偎進他的懷抱,姜鶴就悶悶的,連眼睛都酸熱起來。分別在即,她兀自感傷,喻霖卻一派輕松地打游戲,沉溺其中的看來只有她一個。
“喻霖……”姜鶴猶豫著,斟酌道,“如果你以后有了女朋友,能不能先告訴我?”她掩飾般摸了摸耳朵,“當(dāng)然,我不是干涉你,只是擔(dān)心如果你的戀情突然曝光,我媽媽會受刺激?!?/p>
這是實話,可姜鶴也深知自己藏了一點兒不可告人的私心。喻霖表面上調(diào)侃自己是來賺外快的,姜鶴其實心里明白,喻霖是在幫她,不然以他“新晉流量小生”的身份,怎會推掉手頭的工作,無所事事地窩在她家里?可自己不但不知感恩,反而想得寸進尺。
姜鶴嗓子有點兒堵,她試圖掩飾,解鎖手機要給喻霖轉(zhuǎn)賬,卻冷不防突然進來個電話,姜鶴嚇了一跳,慌慌張張地接起來,只聽了兩句,姣好的面孔就扭曲起來,憤憤地瞪著喻霖。
一掛斷電話,姜鶴便盯著喻霖,氣哼哼地道:“臺里讓我參加下一檔戀愛綜藝!”
“有新工作了呀?恭喜、恭喜!不知是哪位帥哥能和你搭檔扮情侶?”喻霖?zé)o辜又純潔地看著她。
“你還裝!”姜鶴再也忍不住,雙手用力揪住他的臉頰往兩邊一拉,“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剛剛同事通知,和她搭檔的正是眼前這個一肚子壞水的喻霖!
喻霖分明早就知曉,卻一直不告訴她!姜鶴不顧喻霖的討?zhàn)?,將那張迷倒眾生的臉揉得紅紅的,這才恨恨罷手。
出發(fā)那天,姜媽媽依依不舍地送女兒、女婿出門,喻霖說了一車的甜言蜜語,又承諾以后會常來看她,這才哄得姜媽媽擦干眼淚、露出笑容。
喻霖也不叫新助理來接,拖著行李箱大搖大擺地上了姜鶴的車。姜鶴已經(jīng)在半個月朝夕相處的折磨中麻木了,任由他自說自話地鉆進車廂,理直氣壯地枕在她腿上補覺。
到了機場,姜鶴這才捏住喻霖的鼻子弄醒他,讓他先進去,免得被送機的粉絲發(fā)現(xiàn)兩人是一起來的。喻霖的眼睛很亮,完全不似剛睡醒的人。
姜鶴被他瞅得發(fā)毛,就在她懷疑喻霖準(zhǔn)備做出什么驚世駭俗的舉動時,喻霖才露出慣常的笑容,吹了聲口哨,說:“這就開始體驗怕被發(fā)現(xiàn)的地下情了?你也太會玩兒了!”
說完這句話,喻霖又被揪著打了三分鐘。
5
姜鶴和喻霖是最先到達拍攝點的嘉賓,其他三組綜藝情侶要晚些才到。
雖說都是嘉賓,可這檔戀愛綜藝畢竟是自家電視臺的,姜鶴又是當(dāng)家主持人,自然責(zé)任重大。她先和導(dǎo)演對了流程,又去和喻霖一起幫工作人員搭架子、支帳篷。
姜鶴雖然不是嬌氣的人,卻真的不擅長這些活計,倒是喻霖上手很快,利落地拼裝零件,姜鶴反倒只能給他打下手。
喻霖這人,平時總笑嘻嘻的,沒正形,難得正經(jīng)一時半刻,轉(zhuǎn)眼又嘻嘻哈哈的,叫人捉摸不透他說的是真是假。雖然如此,姜鶴卻莫名篤信他之前隱約透露出來的生活艱辛。倒不是可憐他,只是喻霖這樣快活瀟灑的人,姜鶴一想到他也曾走投無路,境遇窘迫就心里難受。
“喂,”姜鶴小心翼翼地戳戳他,“你上次說的……”
她要怎么說?說以后她補償他嗎?
喻霖哼著小曲睨了她一眼,見她半天拼不上一根骨架,便一把搶過來,自己上手,還習(xí)慣性地嘲笑她說:“完全不對啊,笨蛋老婆!去把那個榫頭拿過來?!?/p>
剛到營地的一對搭檔從背后過來要同他們打招呼,正巧聽到這話,不由對視一眼,驚嘆道:“你們也太敬業(yè)了!這才組隊多久,就直奔老夫老妻模式了,我們壓力好大哦?!?/p>
姜鶴腳下一個趔趄,跑得遠遠的,誓死要與喻霖劃清界限。
傍晚時分,節(jié)目正式開始錄制,一大群人歡樂地露天燒烤后便準(zhǔn)備休息。節(jié)目組為了噱頭,給每組情侶準(zhǔn)備的都是里面都放了兩只睡袋的雙人帳篷。
其他組的情侶還扭扭捏捏的還有些不好意思,姜鶴已經(jīng)在與喻霖連日的斗智斗勇中放飛了自我,十分坦然地鉆進帳篷。
連聽到旁人“不愧是自家電視臺的節(jié)目,王牌主持就是給面子”時,她都能面不改色地把這當(dāng)作夸獎。
節(jié)目錄制很順利,都是野外挑戰(zhàn)項目,攝制組也沒為難大家,只是最后一天有個環(huán)節(jié)是要每位嘉賓都拽著繩子從“山峰”越過“峽谷”蕩到對面的山頭去。姜鶴一向大膽,這次卻難得沒打頭陣,一直縮到隊尾,拉著繩子深呼吸幾次都狠不下心。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對面的嘉賓們一同喊話給她打氣,姜鶴心底焦急,手心冒汗。她知道不能再耽擱時間拖延拍攝了,她也知道所謂的“峽谷”不過是個四五米高的深坑,坑底還鋪著軟墊,可她一站在跳臺上就忍不住腿軟打戰(zhàn),頭也暈了起來。
姜鶴直直地盯著腳下的“深淵”,踟躕片刻,還是無奈地?fù)u搖頭,她松開繩子向工作人員要了點兒水喝,卻聽到周圍人齊齊的驚呼,她尚未反應(yīng)過來,一陣風(fēng)朝她襲來,而她從背后陷入了熟悉的懷抱——喻霖竟又跳了回來。
“抓緊我,我?guī)氵^去?!辈淮貞?yīng),喻霖徑自用左手將她抱緊,繩索在右手腕上纏了兩圈,他又拽了拽測試了下拉力。
姜鶴終于回神,勾著喻霖的脖頸驚慌地道:“不行的!萬一掉下去怎么辦?”
“那就抱緊我呀?!庇髁氐妮p笑像是幻覺,姜鶴還沒來得及說話,只覺身體一輕,風(fēng)在她的面龐和鬢角疾馳而過,她緊緊閉著眼睛,用力抱住喻霖,全心全意地?fù)碜×怂ㄒ坏囊揽俊?/p>
小小的停頓。
喻霖抱著她穩(wěn)穩(wěn)地落在對面。
周圍的同事們歡呼起來,而在一片歡慶聲中,喻霖低下頭對她微笑道:“瞧,這不是過來了?別怕!”
姜鶴突然意識到,喻霖果然是知道的,當(dāng)初她在戶外主持時跌斷了手臂,他知道她的恐懼,安撫她的傷痛,帶她飛躍一切惶恐,渡過所有苦厄。
6
錄制接近尾聲,嘉賓們都有些傷感。吃過晚餐,工作人員神神秘秘地推了個蒙了紅布的餐車出來,揭開紅布一看,竟是個三層大蛋糕。姜鶴這才想起來今天是喻霖的生日。
野外光線暗,除了專門的打光,就只靠著火把照明,大家在昏暗中熱鬧了片刻,才發(fā)現(xiàn)壽星竟不在他們當(dāng)中。姜鶴自告奮勇去找喻霖,找到他時,他正蹲在帳篷后打視頻電話,對面一大群人戴著金色的錐帽,正在撒彩屑,姜鶴只認(rèn)得前排的徐薇和易帆,似乎是劇組的人在為喻霖慶生。
見姜鶴過來,喻霖和屏幕那邊說笑了幾句便掛斷了。姜鶴告訴他節(jié)目組也為他準(zhǔn)備了蛋糕,又躊躇了一下,才小聲說:“我忘記給你準(zhǔn)備禮物了?!?/p>
喻霖?fù)u搖頭,笑著說:“你不是在這兒嗎?”姜鶴還沒明白他的意思,喻霖就已經(jīng)大步朝著人群走去。大家立刻把他包圍起來,給他帶上紙皇冠,簇?fù)碇迪灎T許愿。
喻霖閉上眼睛,認(rèn)真地默念了一句什么,吹熄了蠟燭。
旁人湊趣著問他許了什么愿望,喻霖眨了眨眼睛,狡黠地盯著姜鶴,說:“當(dāng)然是許的我和姜鶴永遠相愛呀?!?/p>
姜鶴呆呆地看著他,周圍人卻瘋狂地鼓掌、尖叫起來。
“我的天,這也太敬業(yè)了,這都不忘營業(yè)嗎?”
“導(dǎo)演——,導(dǎo)演呢?攝影老師拍下來沒?”
姜鶴臉上的紅暈驟然褪去,她突然很不開心。
深夜,大家才回到帳篷準(zhǔn)備度過最后一晚。姜鶴和喻霖各自爬進睡袋,喻霖道了聲“晚安”就要擰滅燈,姜鶴咬咬唇,鼓起勇氣問:“你知不知道向老天許的愿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知道?!?/p>
姜鶴有些錯愕,確定沒聽錯后,她鼻子一酸,想扭過頭不去看他。喻霖卻更快一步,爬出來扳住她的下頜,深深地望進她的眼睛,說:“可我的這個愿望不是向老天許的,和其余人無關(guān),只和姜鶴有關(guān)?!?/p>
距離太近了,姜鶴仰面看著喻霖俊朗的面容,他額前的發(fā)絲甚至垂落在她臉上,而她只能聽到自己的心在咚咚狂跳。
不知過了多久,麻痹發(fā)軟的四肢才找回些微的氣力,姜鶴輕輕推開他,轉(zhuǎn)開臉小聲說:“你瘋了,會被別人看到的?!睍缫捌岷冢ㄓ袔づ駜?nèi)閃著小小的光芒,將兩人的輪廓如實地投映在帳篷上。
喻霖低低地笑了,伸長手臂擰滅了燈,借著遙遠的篝火與星光,又伏在她身邊悄聲道:“小丹頂鶴,晚安!”
“晚安……”姜鶴剛轉(zhuǎn)過頭來,喻霖已經(jīng)不容拒絕地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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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大家都在抓緊時間最后寒暄道別,姜鶴還暈乎乎的。她幫打光老師收拾道具時,聽到旁邊有人提起喻霖的名字,立刻伸長了耳朵。
“這么一部小成本劇就捧出來兩個男演員一個女導(dǎo)演,真是不得了。”
“可不,易帆是徐薇的校友,本來就是素人幫襯同學(xué),不要片酬也沒什么,我昨天問了喻霖,他說自己也是徐薇的關(guān)系,所以沒拿錢?!?/p>
笑意僵在臉上,姜鶴突然腳下發(fā)飄。她知道喻霖先前并不寬裕,卻肯零片酬出演這部原本毫無爆紅可能的劇,她本以為喻霖是看了編劇的面子,沒想到是因為徐薇。
她突然想起上次錄節(jié)目時,兩人也格外親近,在她家時她也撞見過兩次他們在打電話。喻霖明明有親密的女友,還好意思來參加這種戀愛綜藝!還對她……
姜鶴陣陣發(fā)暈,強撐到機場,才把昨晚喻霖系在她腕上的手帕扯下來,丟在他面前,含淚怒道:“喻霖,你以后不要再來找我了!”
喻霖驚愕地看著她,想要解釋什么,姜鶴卻冷酷地甩開他,大步走了。
姜鶴想學(xué)習(xí)黎曉棠那樣去酒吧散心,可每次當(dāng)別人一靠近她和她搭訕,她就感到一陣膩煩,她實在忍受不了了,打電話給黎曉棠,黎曉棠那邊傳來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一聽就是在蹦迪。
黎曉棠對著話筒嘶吼道:“什么?心情不好?來找我們唄?易帆、喻霖都在,徐薇和她對象也在,可熱鬧了!”
姜鶴最聽不得喻霖的名字,正要拒絕,卻突然一愣,重復(fù)道:“徐薇和她對象?”
“對,就是她那個劇的編劇,和喻霖是發(fā)小……喂?說話!人呢?”
翌日,喻霖結(jié)束了采訪,客氣地送雜志社的工作人員離開,沒兩分鐘,又有人敲了敲門。
喻霖以為是記者落了東西,一抬頭卻發(fā)現(xiàn)姜鶴正站在門口。
姜鶴局促地揪著衣角,喻霖抿唇盯著她,大步邁了過來。姜鶴本以為他要同自己說什么,沒想到喻霖猛地推開門,走了。
姜鶴傻傻地站在原地半天,終于哭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她才察覺面前有人。喻霖正蹲在她面前,從包里掏出一摞一摞、捆扎整齊的人民幣。
“全都還給你。”喻霖把鈔票推過去,抿緊了嘴唇。
姜鶴哽咽了一下,哭得更厲害了。
喻霖一定是很討厭她了,才要與她兩清。
可朦朧中,姜鶴看見喻霖又翻出幾樣?xùn)|西推過來,她隔著眼淚望過去,喻霖仿佛很緊張地搓了搓指尖,想要握她的手又不敢,咬咬牙說:“這是我的銀行卡、戶口本、房產(chǎn)證……對不起,那天我不該那樣對你,惹你傷心了。”
喻霖低下頭,懊悔道:“那天晚上我應(yīng)該認(rèn)真地告訴你,我好喜歡你,我想和你永遠在一起。”
他握緊了拳頭,忐忑地看著姜鶴,小聲問:“我還有機會嗎?”
姜鶴愣愣地看著他,抽噎著,用力地?fù)溥M了喻霖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