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了
前期回顧:
沈墨和白幼薇在服務(wù)區(qū)臨時修整,夜晚沈墨離開了一會兒,白幼薇就被幾個不懷好意的混混盯上了,混亂之際幸得一位老年教師和一位脫線少年挺身相助,白幼薇決定接下來和他們一起上路……
摩托車猛地加速,沖向前方一只系著白布圍裙的玩偶。
“這個大媽,我認(rèn)識!昨天我搶他們香腸的時候,她還罵過我!她怎么變成玩偶了!”
談笑臉色大變,又匆匆查看了其他幾只玩偶,而后突然掉轉(zhuǎn)方向,在公路上逆向疾馳。
“食品加工廠的人全變成玩偶了!不要往前開了!全都停下!停下!??!”
一輛車接一輛車停下來,眾人臉上既迷茫又驚惶。
“出什么事了?”
“好像說前面出現(xiàn)玩偶了?!?/p>
“那怎么辦?要往回開嗎?”
回?
還能往哪返回?
他們已經(jīng)無路可去。
通知完最后一輛車,談笑停下摩托車,回頭望向車隊前方,心想:現(xiàn)在恐怕要安排車輛分散行駛,否則全聚在一起,實在太容易出事。
好在這次他們及時察覺,如果繼續(xù)往前沖,后果真是不堪設(shè)想。
他正覺得慶幸,然后下一秒,耳邊傳來奇怪的聲音——
“叮!歡迎進(jìn)入玩偶游戲!本次游戲主題為‘青蛙的金球,規(guī)則如下 :
“一、拒絕參加游戲者變成玩偶!
“二、游戲失敗者變成玩偶!
“三、游戲通關(guān)者獎勵玩偶!
……”
談笑吃驚地左看右看:“哪里來的聲音?”
這串熟悉的旁白,同時也在白幼薇和沈墨的耳中響起。
刺目的白色光霧亮起,讓人忍不住閉眼。他們再睜開時,世界再一次變得不同。
這一次,迎接他們的是陰暗的洞穴、腥臭的淤泥以及無比濕悶的空氣。
一連串的咒罵聲響起,談笑從泥地里跳起來,氣急敗壞:“這是什么陷阱?!”
“這不是陷阱,這是游戲?!毖坨R男坐在淤泥中,臉上是無奈且絕望的神情,“難道你不知道嗎,這……是玩偶游戲?!?/p>
“玩偶游戲?什么玩偶游戲?”
談笑從淤泥里拔出腿,費(fèi)勁地走向眼鏡男:“張總,你剛才那話是什么意思?什么玩偶,什么游戲?我怎么聽不懂?”
眼鏡男無力地垂著頭,整個人陷在陰霾里,嘴唇僵硬地一張一合:“用不著我說,你很快就會懂……我也只經(jīng)歷過一次,那次……我們十六個人,最后只有我活下來……”
談笑怔怔地看著他,又撓了撓后腦勺,表情有些茫然。
突然來到這樣的地方,猶如進(jìn)入不知名怪物的巢穴,眾人瑟瑟發(fā)抖,更有人已經(jīng)低低地哭了起來。
沈墨把白幼薇從泥里抱起來,環(huán)顧四周,卻發(fā)現(xiàn)無地可安放,一眼望去全是淤泥,連個干凈的落腳處也沒有。
白幼薇指了指不遠(yuǎn)處的巨大田螺,沈墨便一腳一個泥坑地抱她過去。
不知是他們被縮小了,還是田螺變異了,這里的田螺每一只都有雙開門冰箱那么大。不過,他們已經(jīng)見識過堪比大狗的兔子,再看到這樣的田螺,似乎也不是多么難以接受。
幸好它們只剩螺殼,里頭是空蕩蕩的,否則定要上演恐怖片不可。
白幼薇坐在螺殼凸起的粗糙表面上,長裙浸滿泥水,又厚又沉,她不得不費(fèi)力維持身體的平衡。
他們現(xiàn)在所處的環(huán)境是一個巨大的泥坑,四周是濕滑的石壁,越往上越窄,頂部便只剩一個小小的圓形豁口,像井一樣垂直往上。
太陽的光線從豁口處漏下來,使洞穴中間明亮,而周圍暗淡,越遠(yuǎn)離豁口越暗,到邊角處幾乎漆黑。
簡單來說,這里是一個鋪滿淤泥的圓錐體空間,形狀非常規(guī)則,不像天然產(chǎn)物。
沈墨安置好白幼薇后,把不遠(yuǎn)處的承老師攙扶起來。
他們坐在同一輛車上,落下的位置很接近。
可憐的六旬老人,臉色煞白,滿身污泥,腿腳浸泡在泥水里,膝蓋止不住地打哆嗦。
沈墨把承老師扶上另一個螺殼,再次望向周遭——其他人也陸續(xù)爬上螺殼,以避免泡在泥里。
到目前為止,他們沒有看見監(jiān)察官。
不過,這個地方很大,光線昏暗,又有數(shù)不清的田螺殼做遮掩,也許監(jiān)察官藏在某處?
不遠(yuǎn)處傳來咒罵聲,卻是那三個混混抓住了眼鏡男。
其中領(lǐng)頭的輝哥揪住眼鏡男的衣領(lǐng),又是脅迫又是驚懼地道 :“張華,你敢騙我們!為什么之前在服務(wù)區(qū)你不提游戲的事?!”
原來他還客氣地叫人家張總,現(xiàn)在干脆直呼其名。
談笑拽住輝哥的胳膊,也在戰(zhàn)局里摻和:“居然還敢動手?!昨天晚上沒打過癮是不是?給老子松開……說你呢!你松不松?!”
幾人在泥坑里推搡拉扯,難以分出勝負(fù),沒一會兒就氣喘吁吁。
眼鏡男,也就是張華,癱坐在泥里,像看死人般看著他們:“提了又能怎么樣?難道我提了,就躲得過?”
“渾蛋!”輝哥怒罵一聲,轉(zhuǎn)身去爬石壁。
上面的石壁濕滑,下面的泥地軟黏,手腳根本無處著力。
張華坐在泥里看著他們笑:“不要白費(fèi)工夫了。我如果是你們,現(xiàn)在就會好好觀察地形,免得一會兒游戲開始了,兩眼一抹黑,只能等死?!?/p>
“你說誰會死?!”另一個刺頭混混怒罵,上前想再教訓(xùn)他。
洞穴內(nèi)的光線忽地一暗。
四下漆黑。
緊接著響起稚嫩的童音——
“咦?這次來的玩家好多哦……”
眾人嚇了一跳,立即屏住呼吸。
只聽黑暗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仿佛有什么東西正沿著那個垂直的圓形豁口,慢慢下來了……
黑暗持續(xù)了不過五六秒鐘,卻漫長如一個世紀(jì)。
白幼薇瞇起眼睛,看見一個球體從洞穴頂部的豁口滑下來——它的直徑大小正好與豁口一致,因此下來時,把唯一的豁口堵得嚴(yán)嚴(yán)實實。
球滑下來后,光重新流瀉下來,所有人都看見一個金色球體懸浮于豁口下方,陽光灑在球身上,金光璀璨,奪目異常。
“大家好!我是本次游戲的監(jiān)察官,歡迎來到玩偶游戲!”
金球在說話——是活潑、稚氣的聲調(diào),像五六歲的小孩子。
它在空中轉(zhuǎn)了一個圈,從每個人面前飄過去,帶起了風(fēng)。
“這次的玩家可真不少呀!五、六、七、八、九……嗯,嗯,好多、好多!本次參賽玩家共計三十三人!請大家認(rèn)真游戲,努力通關(guān)哦!”
眾人恐懼地盯著金球,神經(jīng)繃緊,連輝哥那幾個混混也忘了動作。
“干嗎這樣看著我?喂!那個女的,還有你,你們哭什么?玩游戲要開開心心地玩啊!”金球扭了扭,沒有表情,語氣、聲調(diào)卻異常豐富。
“你們該不會不想玩游戲吧?”它不高興地哼了哼,“拒絕游戲者會變成玩偶哦,你們進(jìn)來的時候就應(yīng)該知道了吧!不玩游戲是不可以的!”
“怎么玩,說說規(guī)則吧?!睆埲A站起來,甩了甩眼鏡片上的泥點,重新戴上,一臉無所謂的麻木,“早晚也是死,希望快點結(jié)束?!?/p>
他似乎放棄了掙扎,眼神里沒有半點求生欲。
“會很快哦。”金球笑嘻嘻,“游戲時長只有二十秒,很快就會結(jié)束!”
沈墨皺起眉。
這地方光線昏暗,又遍地淤泥,不管是跑,還是跳,都很費(fèi)時間。游戲時間只有二十秒的話,對玩家而言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白幼薇也輕輕蹙起眉頭。
她清楚自己的弱勢,如果游戲形式是動作類,又限制了時間,她恐怕只有等死的份。
她不能再指望別人背她。
滿地淤泥,她再讓沈墨背她,只會讓兩個人都送命。
“現(xiàn)在我來介紹游戲規(guī)則,大家要仔細(xì)聽哦!我只說一遍,如果記不住規(guī)則的話,很容易死掉哦——”
“哦”字的尾音,被拖得極長。
這種小孩子的奶音令人牙酸,然而無人在意,此刻他們只提心吊膽地聽著金球一字一句地公布規(guī)則——
它先自轉(zhuǎn)一圈,黃金質(zhì)感的球體在光下熠熠生輝。
“都看見了嗎?這是一個金球,等一會兒我會以任意位置、任意角度、任意力度發(fā)球,你們的任務(wù)就是在二十秒內(nèi)找到我?!苯鹎蛴玫靡獾目谖钦f,“只要有一個人找到球,全部人都可以通關(guān)哦!很容易對不對?既簡單又好玩!比其他監(jiān)察官的游戲都要棒,對不對?”
“怎樣才算找到?”談笑似初生牛犢不怕虎,大大咧咧地站出來問,“我的眼睛看到算不算找到?”
“不算哦。”金球浮在空中左右搖晃,模擬人類搖頭的動作,“找到金球有兩個標(biāo)準(zhǔn),一、手要接觸到球;二、球處于靜止?fàn)顟B(tài)?!?/p>
它又飄浮得高些,善解人意地說:“為了讓大家更好理解,我先示范一次吧!”
金球在洞穴里東飛飛,西飛飛,上下飄忽,像個小孩在尋找躲貓貓的最佳地點。
太稚氣了。
白幼薇有種兒戲感。
上次的兔頭紳士雖然也讓她覺得像場鬧劇,但兔頭紳士至少夠沉穩(wěn)、夠冷靜,言行舉止帶著一種程序指令般的刻板印象,仿佛照章辦事,沒有一句多余的廢話,也沒有流露出任何情緒。
可眼前這個金球是怎么回事?
事關(guān)生死的局面,冒出這么個玩意兒,還真是讓人不快。
身邊的沈墨低聲與她交談:“聽上去似乎不難,只要有一個人找到球,就能結(jié)束游戲。但是,剛才在路上看到的玩偶的數(shù)量不少。”
也就是說,那些人全部在這個游戲里喪命。
既然是一個非常簡單的游戲,為什么會死那么多人?
白幼薇不以為然地撇了下嘴:“跟兔子賽跑一樣,聽上去也不難?!?/p>
最后不也一樣死了很多人?
沈墨沉默片刻,問她:“兔子玩偶能用嗎?”
白幼微聞言,看他一眼,沒有立即回答。她手里不輕不重地揉著毛絨兔玩偶的耳朵,每用力一次,泥水就會淅淅瀝瀝地往下滴。
“我可不敢用?!彼÷暤馈?/p>
暫且不提兔子玩偶體內(nèi)的電量夠不夠,只看現(xiàn)在充滿泥水的環(huán)境,她就不敢用。誰能保證一道閃電劈下去,會不會把全場玩家都烤焦?
旁人的死活,她不管,但是沈墨得活著。
沈墨見狀,沒再多說,只低聲交代她:“發(fā)令槍拿好?!?/p>
白幼薇乖覺地“哦”了一聲。
其實發(fā)令槍在這種地方也發(fā)揮不出作用,不過聊勝于無,好歹是個依仗。
沈墨則把白幼薇的那把折疊水果刀別在腰后。
“我身上的軍用刀在進(jìn)入游戲后消失了。”他淡淡道,“看來,如果是明顯的武器,會被這個游戲屏蔽。”
“監(jiān)察官需要保證游戲順利進(jìn)行嘛?!卑子邹弊I諷地笑笑。
先無微不至地保障玩家的人身安全,然后再殘忍地掠奪玩家的生命,正如這游戲的名字一樣——玩偶游戲。所有進(jìn)入者都是游戲的玩偶,無權(quán)利、無人格、無自由。
“好啦!我就選這個位置吧!”清脆的童音再次響起。
金球在經(jīng)歷一番選擇困難之后,終于選定了位置。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只見金球懸浮在一個中年胖子的頭頂上方,高度約莫在洞穴頂部到泥坑之間的中間位置。
“都看好了哦,示范結(jié)束之后,游戲就會正式開始。記住,你們只有二十秒的時間找球,超過二十秒后,如果還找不到球,會發(fā)生很可怕的事哦!”金球提高嗓門,“我要發(fā)球啦——”
眾人的視線全部聚焦在球上。
轟!
球體閃過一道殘影!
它以不可想象的速度和力道砸向泥坑,濺起兩三米高的泥水!
所有人的臉色一瞬變白。
而球沒有停下來。
它在撞擊之后高高彈起,又撞到堅固的石壁,發(fā)出金屬震蕩的巨響!砰砰砰?。?!
一連串的反彈!
混著黑泥的水花此起彼落,撞擊聲震耳欲聾。球偶爾來一次刁鉆的彈射,便叫人防不勝防,那撲面而來的氣勢猶如登山道上直直地墜下來的山石!
“啊啊啊?。?!”
一個年輕女人抱頭尖叫,滾下螺殼。金球幾乎貼著她的頭皮砸過去,撞上另一個田螺殼,又不知反彈去了什么地方。整個洞穴全是砰砰聲,回蕩不止!
等到一切停下來——洞穴內(nèi),已是另一番景象。
那是宛如榨汁機(jī)炸裂般的慘狀。
四、暴力球
周圍的石壁上,全是稀爛的泥,淅淅瀝瀝地往下流。
而眾人腳下的泥坑,多了數(shù)不清的洞。
——金球,就在其中一個洞里。
沒人說話,也沒有人動。
黃金的顏色常讓人覺得貴氣,卻也容易讓人忽略它本身是種金屬。如果被大如臉盆且高速運(yùn)動中的金屬球擊中,會是什么后果?
輕者被砸斷骨頭。
重者直接送命!
處在發(fā)球位置的中年胖子僵立著,臉色白得像紙一樣,他腿邊的泥水在震蕩后冒出大大的泡,啵的一聲破裂。
胖子不禁一哆嗦,腥臊的尿味隱隱彌漫開來……
洞穴里沉悶、濕熱,寂靜無聲。
沒人顧得上嘲笑。
所有人只盯著那些洞,唯恐金球會再次彈射過來。
——分明是質(zhì)地極其堅硬的球,彈射軌跡卻猶如飽滿的橡膠皮球。在剛才的高速運(yùn)動中,金球幾次險些砸到人,濺起的泥水更是弄得眾人一身。他們猝不及防、避無可避,現(xiàn)在都像泥塑一樣或坐或站,傻愣愣的,既可憐,又可笑!
還要找球?
他們連腿都軟了。
白幼薇粗略地數(shù)了一下,僅在視線內(nèi)的洞就有三十多個,看不清的地方還不知有多少,這意味著金球的反彈次數(shù)至少在六十次以上。
她也終于明白為什么游戲時間是二十秒。
泥巴這種物質(zhì)的特性之一,就是稀軟。當(dāng)一攤泥被砸出一個洞后,洞口周圍的淤泥會因重力下滑,直至重新將洞填上。
所以,想要找到洞里的金球,必須趁洞口沒被填滿之前行動。
白幼薇大致捋了捋思緒,這二十秒時間也轉(zhuǎn)瞬而逝。
此時,大多數(shù)泥巴洞已經(jīng)坍塌,與周邊的淤泥混為一體,只剩幾個地方隱約能看出塌陷的凹痕。
金球不知道在哪里。
每個人都被剛才的速度和力道震懾住,再加上泥水漫天飛濺,模糊了視野,沒人知道金球最后的落點。
二十秒結(jié)束后,泥地里一塊區(qū)域突然凸起,金球破泥而出!
它上下晃動,又左右旋轉(zhuǎn),將球體上的淤泥甩得一干二凈,恢復(fù)金光锃亮的樣子。
“搞什么嘛——”埋怨的語調(diào)拖得又慢又長,異常不滿,金球質(zhì)問,“你們?yōu)槭裁床粊碚椅??我剛才可是說過了,示范只有一次!整整二十秒的時間,你們居然一個洞也沒找!”
眾人臉色難看地看著它。
找球?
稍不留神就會腦袋開花,連躲都躲不及,怎么找。
金球氣哼哼地掃視眾人(雖然它壓根沒有眼睛),沒好氣地說道 :“算了,算了,反正示范已經(jīng)結(jié)束了,現(xiàn)在開始游戲吧!
“本次游戲主題為‘青蛙的金球,監(jiān)察官以任意位置、任意角度、任意力度發(fā)球,玩家在二十秒內(nèi)找到球,即可通關(guān)。
“找到球的標(biāo)準(zhǔn)是,一、手要接觸到球;二、球處于靜止?fàn)顟B(tài)。
“準(zhǔn)備好了嗎?我們開……”
“請等一下。”
人群中響起一個輕柔的聲音。
大家循聲望去,發(fā)現(xiàn)是白幼薇。
她撐著胳膊坐在田螺上,散亂的長發(fā)濕成一綹一綹的,寬大的裙擺浸透泥水,緊貼著螺殼,像一條擱淺的人魚,安靜而虛弱。
只是,她的目光陰沉,嘴角帶著冷笑,與她遍體的狼狽形成詭異的違和感。
白幼薇舉起一只手,問:“游戲規(guī)則是不是漏了點什么?”
金球疑惑,自言自語地嘀咕:“我漏了什么……沒有啊,這就是全部的游戲規(guī)則啊。”
“青蛙呢?”白幼薇冷笑地看著它,“游戲的主題是‘青蛙的金球,‘青蛙在哪里?”
她一說完,其他人臉上頓時顯出驚慌,扭頭去看自己四周,唯恐那些陰暗的角落里會突然蹦出無數(shù)只青蛙。
金球沉默下來。
過了片刻,它發(fā)出狡黠的笑聲 :“青蛙啊……你們一會兒就會知道啦。”
說罷,它飄浮到洞穴最高處,位于圓形豁口正下方,任陽光將球體照耀得愈發(fā)金光璀璨。
“游戲即將開始,玩家準(zhǔn)備時間一分鐘,現(xiàn)在開始倒計時,五十九、五十八、五十七……”
所有人慌了!
有人驚慌地問:“張總!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
眾人習(xí)慣性地尋求領(lǐng)頭人幫助,然而此時的張華,已經(jīng)不是外面那個溫和有禮又處處周到的眼鏡男。他冷漠地轉(zhuǎn)身,走到兩個田螺中間的位置,站定不動,沒有理會任何人。
輝哥諷刺道:“都看見了嗎?你們的張總自身難保,誰還顧得上你們的死活!那是你們張總,不是你們爸!一幫傻子!”
白幼薇沉吟片刻,扭頭沖談笑招了招手。
談笑正發(fā)蒙,見白幼薇找他,屁顛屁顛地過來。
白幼薇說:“承老師身體不好,你扶他站到那邊去吧,金球是借助石壁和田螺進(jìn)行彈射,沒有田螺的地方相對而言更安全?!?/p>
談笑二話不說,立即上前攙扶起承蔚才。
其他人聽見,也趕緊各自找合適的地方。
這時,他們才發(fā)現(xiàn),張總站的地方,恰好就是白幼薇說的“相對安全位置”,也就是說,張華明知道該怎樣避開金球,卻沒打算告訴他們。
大家臉上紛紛流露出怨憤。
“怎么會有這么自私的人,我們死了對他有什么好處!”一個中年大媽低聲嘟囔。
她沒有義憤填膺地去質(zhì)問或譴責(zé),是因為倒計時已接近尾聲。
沈墨把白幼薇安置在洞穴一角,身后貼著石壁,右側(cè)是大田螺,左側(cè)和身前是泥。
無論是躲,還是逃,這里都是一個絕佳地點。
但是,沈墨不打算待在這里,因為這地方太偏,不適合觀察金球的運(yùn)動軌跡。他是一個喜歡主動出擊的人。
他脫了軍靴,挽起褲腿,赤足站在泥里,漆黑的眼睛靜靜地盯著遠(yuǎn)處的球,只等它找好發(fā)球位置,就要行動。
“六……五……四……三……二……”
金球動了動。
“……一?!?/p>
它停住,球體搖搖晃晃,飄浮到一個地方,帶著惡趣味的童音響徹洞穴——
“游戲,開始?!?/p>
轟!
震蕩再次發(fā)生!
撞擊!彈射!回響!整個洞穴在顫抖!
白幼薇眼前濺起大片泥水,以致她根本無法看清其他人在哪里,只有尖叫與哭喊此起彼落,震耳欲聾。
“沈墨?。?!”她扯著嗓子大喊。
看不見他的身影,她心中不安。
說她矯情也好,自私也罷,總之,她現(xiàn)在離不開沈墨!
沈墨就是她的腿,就是她的命!
一個渾身是泥的人連爬帶滾地跑過來,看見白幼薇后,愣了一愣,隨即撲過來,嘴中含糊地喊道:“讓開!這個位置是我的!”
白幼薇睜大眼睛。
帶著金光的影子突然出現(xiàn)在那人身后,下一個瞬間,連人帶球砸到石壁上。
金球飛彈不見,人卻留了下來……支離破碎的,滑落泥里,融成一體。
白幼薇轉(zhuǎn)身想吐,胃部陣陣翻涌,卻是什么也吐不出。
另一邊震蕩的動靜已經(jīng)平息,死傷不知多少,活下來的人驚魂未定地站在泥里,滿面無措。
那個瘦高的輝哥倒是異常悍勇,朝眾人喝罵:“都愣著做什么?!快找??!只有二十秒!”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紛紛就近找球。
“找這個方向?!鄙蚰蝗怀雎?,異常冷靜,“最后一片水花出現(xiàn)在這附近?!?/p>
沈墨所指的區(qū)域,約莫有十幾個坑洞,相當(dāng)于把搜索范圍縮減了至少三分之二。
談笑離得最近,當(dāng)仁不讓地?fù)涞阶钋懊妗?/p>
輝哥愣了愣,也立即拔腿過去,帶著兩個小弟一起找球。
昨晚惡戰(zhàn)一場的幾個人,現(xiàn)在為了活命,竟也能團(tuán)結(jié)一致。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坑洞正在坍塌、掩埋,根本分辨不出金球在哪。幾個男人不得不使出全身力氣往外掏泥巴。
他們掏出一捧又一捧的泥巴,滿手稀軟的爛泥,怎么也觸碰不到堅硬的物體。
白幼薇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他們。
而后,她扭過頭,看向已沉進(jìn)泥里的尸體。
驚懼的心,在慢慢平復(fù)……
一種熟悉的興奮感隱隱從心底泛起。
并非為死人而感到高興,她沒那么變態(tài)。只是與上次“龜兔賽跑”相似,猶如參加一場極限運(yùn)動,她會恐懼、會戰(zhàn)栗,會惶惶不安,同時也會有所期待。
未等她弄清楚內(nèi)心的變化是何緣故,洞穴內(nèi)就傳來一聲童音,帶著幸災(zāi)樂禍的語氣——
“青蛙要來啦,蟲子們快藏好!”
所有人愣住。
緊接著,大地震動,淤泥劇烈地顫抖,一顆金球從翻涌的泥水里滾出來。
“它在那里!”有人激動地大叫,“快!……”
然而,腳下更劇烈的震動傳來,整片泥坑幾乎要沸騰,大家跌倒或是翻滾,難以穩(wěn)住身體的重心,更不要說去觸碰那顆逐漸被泥水掩蓋的金球。
大股大股的淤泥涌出,又大片大片地滑落,一個巨物終于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
它的體形猶如五六層高的樓房!
它的顏色是油彩般濃艷的青綠!
它的眼睛高高突起,極其寬而長的大嘴幾乎占據(jù)了半個腦袋!
是青蛙!
監(jiān)察官遲遲不提的青蛙,終于來了!
不知是誰驚恐地大喊:“快跑?。。 ?/p>
話音未落,大家已經(jīng)四散逃開!
可遍地淤泥,又怎么跑得快?
也不是所有人都在逃,還有一部分人直接傻了,呆呆地望著眼前的龐然大物,腦中空白,腿腳更不聽使喚。
白幼薇看見那青蛙張開了嘴。
嘴里吐出一條長舌頭,鮮紅的顏色,帶著滑溜溜的黏液,像條紅色皮筋般嗖地彈出去,越拉越長,而后嗒的一聲粘住一個在泥坑里掙扎的女人——
那半秒鐘極其短暫,白幼薇卻恍惚過了有一分鐘。
她看見女人被粘住的瞬間神情凝滯,隨后舌頭閃電般被收回。女人連聲音也沒來得及發(fā)出,就消失在那張寬而長的嘴里!
咕嚕。
它咽了下去……
白幼薇全身上下都麻了,像被無數(shù)根刺刺中,渾身疼,又渾身冷!
逃跑的人渾然不知身后發(fā)生了什么,仍邁著腿、蹚著泥,拼盡全力地尋找掩護(hù)。
而青蛙的舌頭就在他們身后,飛快地吐出又收回,收回又吐出,如同捕食一群無頭蒼蠅,吃得歡暢至極。
青蛙要來啦,蟲子們快藏好!
白幼薇慢慢地攥緊雙手。
“青蛙的金球”,原來是這么一回事。
他們要在二十秒內(nèi)找到金球,否則,藏在泥里的青蛙就會出來,吃掉擾“蛙”清夢的蟲子們。
至于青蛙會從哪個地方冒出來,無法估計,因為踩在它那軟塌塌的外皮上和踩在濕泥上的觸感,沒什么不同。
可是,這樣不對。
白幼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只無比巨大的青蛙,腦中思緒轉(zhuǎn)得飛快。
這樣不對。
這樣的關(guān)卡設(shè)計,難度太大了!
首先,他們要躲過金球的運(yùn)動軌跡,然后要克服在泥水里行走的艱難,并且尋找金球的時間只有二十秒,最后還要面對這只龐大如同高樓的青蛙!
一個游戲,不可能不給人生機(jī)。
哪怕是上次那場殘暴的賽跑,只要你跑得足夠快,體力足夠充沛,或是知識夠豐富,答對每一題,或是心夠狠,敢拿別人當(dāng)墊腳石——不拘哪一種優(yōu)勢,都能贏得游戲。
而現(xiàn)在這場游戲,白幼薇看不到任何生機(jī)。
青蛙還要吃多少人?
游戲什么時候才會結(jié)束?
每一個看似簡單的問題,都那么致命!
此時,洞穴里的慘叫聲逐漸平息,一眼望去,看不到半個人影。唯有仔細(xì)辨認(rèn),才會發(fā)現(xiàn),一些田螺殼后面蜷縮著喘息的人類,他們瑟瑟發(fā)抖。
沒人敢動,連呼吸聲也隱沒在空氣中。
白幼薇更是無法動彈。
她坐在泥地里,安靜得幾乎與周邊的環(huán)境融為一體,一雙晶瑩剔透的眼眸默默地搜尋沈墨的身影。在發(fā)現(xiàn)他和談笑一起藏在青蛙身后的死角時,她的心略微放松。
沈墨沒事。
只是暫時沒事——他再英勇,也不可能與這只青蛙為敵。
青蛙吃光了它眼前的人,此刻一動不動地蹲在泥里,也許是身體過于龐大,也許是游戲設(shè)計本身如此,總之,它沒有挪動一步。
形勢變成僵局。
幸存的人都在等,等著什么時候能出現(xiàn)轉(zhuǎn)機(jī)。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仿佛沒有過去太長時間,又仿佛每一秒都在度日如年,終于,青蛙有了異動——
它伸直兩條粗壯的前腿,挖開身前的淤泥,埋頭鉆進(jìn)去。
它后腿蹬了兩下,整個身體全部鉆進(jìn)泥里去了。
泥水蕩漾數(shù)秒,一切恢復(fù)如初。
白幼薇閉上眼睛,然后睜開,視野中再沒有青蛙,也沒有金球,周遭死寂無聲,只有一群驚魂未定的人。
又靜靜等待一會兒,大家開始逐個從田螺殼后面出來。他們抹去臉上的泥水,表情是恐懼到極點的僵硬以及不可置信的恍惚。
沈墨回來找到白幼薇,上下打量,問她:“有沒有受傷?”
白幼薇輕輕搖頭。
沈墨彎腰將她抱起,放在一旁的田螺上,又扭頭望了眼其他人,眉心顯而易見地蹙起,有種無力感。
“二十秒已經(jīng)過去了,金球沒有找到,不知道游戲進(jìn)展到這一步,算是個什么狀況。”他低聲道。
肯定不算通關(guān),但他們也沒變成玩偶,因為他們還活著。
洞穴里開始有哭聲。
活下來的人喊著各自親人的名字,或父母、或夫妻、或同學(xué)、或朋友……他們有的能尋著尸體,但是被金球撞碎了骨頭;有的尋不著尸體——是被青蛙生生吞下了肚。
就在大家哀戚的情緒即將潰堤時,金球再次出現(xiàn)了。
“本輪游戲失敗,存活玩家十九人。現(xiàn)在進(jìn)行第二輪‘青蛙的金球,請各位玩家做好準(zhǔn)備哦?!苯鹎蝻h浮到洞穴高處,還是那個圓形豁口下方,用歡快的語氣說著話,“第二輪游戲即將開始,玩家的準(zhǔn)備時間為一分鐘,開始倒計時,六十、五十九、五十八、五十七……”
空氣仿佛凝固。
仇恨、憤怒、痛苦或心碎,在此刻冰冷的倒計時里全變得一文不值。
所有情緒被死亡的威脅壓制回去。
眾人神情木然地四散開來,尋找合適的藏身處。
“五十、四十九、四十八……”
沈墨觀察周遭的環(huán)境,思索要不要給白幼薇換一個位置,胳膊被她拉住。
白幼薇指了指旁邊一只螺殼。
下期預(yù)告:沈墨決定接下來要“殺死青蛙”,為尋找金球爭取多一點時間,然而沒想到的是,這只青蛙居然擁有超強(qiáng)的自愈能力……困難重重、游戲也越來越殘酷,他們能找到通關(guān)的方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