韭苗 夏小夏
花藝師程蕓嫁給二婚男人賈興言后,得知一個驚天秘密,賈興言的兒子牛牛與他沒有血緣關(guān)系!“退貨”牛牛后,本以為解脫的他們卻長夜難眠……
隱秘:他的身世難以啟齒
“媽媽,我就快要有小弟弟小妹妹了嗎?”2019年10月2日,哈爾濱醫(yī)科大學(xué)附屬第一醫(yī)院走廊上,響起一個男孩脆生生的聲音,他揮舞著雙臂,撲入面前那個清秀女人的懷里。女人在他額頭親了一口,柔聲道:“還沒呢,再等等!”男孩身旁的男人心里一沉,眉頭深深蹙起。
時年33歲的賈興言是名土木工程師,2015年春,兒子牛牛出生后,他換了份朝九晚五的工作以照應(yīng)家里。牛牛的媽媽李淑音玩心大,經(jīng)常不著家。2017年春,他們辦理了離婚手續(xù),李淑音放棄了牛牛的撫養(yǎng)權(quán)。賈興言不忍父母操勞,一個人又當(dāng)?shù)之?dāng)媽。
2018年夏,賈興言帶兒子出門遛彎時,牛牛腳下一絆,摔倒在花店門口,28歲的女店主程蕓溫柔地給牛牛擦傷的小手消毒、貼創(chuàng)可貼,他們由此相識。此后,賈興言經(jīng)常帶著兒子造訪花店,牛牛盤腿坐在落地窗邊拼積木,賈興言幫程蕓打下手,三個人和諧極了。得知程蕓愛上了一個離異、帶娃的男人,家人、朋友一片反對之聲,可程蕓力排眾議,堅決要和他在一起。賈興言求婚那天,牛牛拉著她的手小聲說:“我好想好想有個媽媽啊,你就做我媽媽吧!”
生母極少來看他,牛牛羨慕每一個有媽媽疼的孩子,程蕓把牛牛摟進懷里,紅著眼眶對賈興言點了點頭。2019年6月,程蕓嫁給了賈興言,成了牛牛的“蕓媽”?;楹螅Z興言努力分擔(dān)家務(wù),還學(xué)做妻子愛吃的雞西冷面,但程蕓總覺得丈夫有些悶悶不樂。
一次,深夜醒來,她看見丈夫在陽臺上抽煙,問他原因,他說工作壓力大。賈興言對程蕓說,他希望她能懷上屬于他們的孩子,程蕓打趣道:“你不怕牛牛失落???”賈興言抿嘴:“優(yōu)生優(yōu)育,早點生的好?!辟Z興言對備孕這事十分上心,不僅調(diào)整了飲食結(jié)構(gòu),還拉著程蕓健身。
幾個月下來,程蕓肚子沒動靜,他們又一起去醫(yī)院做了全套的優(yōu)生優(yōu)育的檢查。牛牛誤以為媽媽是來做孕檢,比誰都高興。誰料,這一次程蕓被發(fā)現(xiàn)有多囊綜合征,難以受孕??吹秸煞蚴涞臉幼?,她心里也頗不是滋味。當(dāng)天回到家,安撫牛牛睡下后,程蕓委屈地說:“其實我自己沒那么急著想要孩子,你讓我壓力好大……”賈興言垂著頭,不住地抱歉:“對不起,沒考慮你的感受?!背淌|心里仍有氣,背對著丈夫入眠。
第二天,程蕓昏昏沉沉睡到10點多才醒,賈興言帶著一身濃濃的煙味回來了,他言簡意賅地說:“國慶節(jié),我送牛牛去他媽媽那邊住幾天?!背淌|沒再多問,傍晚收拾時,忽然發(fā)現(xiàn)牛牛的衣服少了大半柜子,玩具也少了不少。她疑惑地問賈興言:“牛牛去小住幾天,怎么跟搬家似的?”
賈興言喉嚨哽了又哽,說:“他不會回來了?!薄盀槭裁??當(dāng)初你們離婚協(xié)議不是說了孩子歸你嗎?再說,牛牛和我們多親啊,你不是說他媽媽不靠譜嗎?孩子去了她那里……”
“你能不能別那么多問題?”賈興言脖頸上青筋暴起,身子劇烈顫抖,他舉起緊攥的拳頭狠狠砸在墻壁上,鮮血從指縫中滑落。程蕓從沒見過丈夫如此失控,緩了好一會,輕輕拉過他的手包扎,心疼地問:“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了?”
賈興言無比艱難地說出了一個讓程蕓震驚萬分的秘密——牛牛并非他親生。
原來,賈興言和程蕓結(jié)婚前5月的一天,他參加單位組織的獻(xiàn)血時得知自己是B型血,可前妻是O型血,而牛牛卻是A型血。他抽空帶著樣本去做了DNA親子鑒定,結(jié)果顯示,他和牛牛并非生物學(xué)上的父子關(guān)系。
賈興言找到前妻李淑音質(zhì)問,她很錯愕:“我以為他是你的孩子呢!”李淑音經(jīng)營一家美甲店,為人孟浪,當(dāng)時,她同時交往了幾個男友,唯獨賈興言踏實又負(fù)責(zé),兩人相處才3個月,她就懷孕了,順勢和他結(jié)婚了。賈興言愛牛牛愛到骨子里,得知自己竟是個“接盤俠”,震怒、傷心交織,當(dāng)場幾乎昏厥。賈興言提出把孩子送來給她,李淑音一遍遍道歉,說自己最近身體抱恙,一直在跑醫(yī)院做檢查,而且住處亂糟糟的,希望賈興言寬限一個月時間,她再把孩子接回來。她的父母在貴州老家,早就和她斷了往來。李淑音又不懂照顧人,賈興言痛苦之下,選擇了妥協(xié)。
歸來:你是我心尖尖上的肉
賈興言無法開口和程蕓說這件事,本打算新婚后就把牛牛送回去,借口說是前妻決定接管牛牛,哪知,李淑音遲遲沒有動靜,賈興言的心事越來越重,終于狠心親自將牛牛送了過去。
離開時,牛牛依依不舍:“爸爸,你和蕓媽媽記得早點來接我!”賈興言強忍著情緒,直到回到車上,才趴在方向盤上大哭了一場。聽到丈夫斷斷續(xù)續(xù)說著這些,程蕓的心情復(fù)雜極了。這之后的幾天,賈興言時常像丟了魂一樣躺在沙發(fā)上,瞪著天花板發(fā)呆。
2019年10月6日下午5點,賈興言的手機響了,可他不愿意接,這個陌生號碼又打了程蕓的手機,是牛??蓱z巴巴的聲音:“蕓媽媽,爸爸為什么沒接我電話啊,我好想你們?!背淌|見丈夫陰沉著臉不吭聲,小聲說:“牛牛有媽媽陪著呀,過陣子我們?nèi)タ茨愫脝??”電話那頭響起啜泣聲:“媽媽不在家……”賈興言一下子坐了起來。“就沒見過哪家父母把這么小的孩子丟在家里不管的!”說話者是名路人,看到牛牛從一樓防盜網(wǎng)中伸手求助,才相助的。賈興言給前妻李淑音打電話,電話一接通就吼了起來:“怎么當(dāng)媽的?孩子一個人在家,趕快回去,不然我報警信不信?”半小時后,李淑音發(fā)來牛牛的一張照片,并回復(fù):“到家了。”
賈興言點開牛牛的照片,細(xì)細(xì)看著,又將手機放回桌上,捂著臉深呼吸——牛牛穿得臟兮兮的,臉上還掛著鼻涕。以前,賈興言把孩子收拾得干凈整齊,可到了親媽那里才幾日,牛牛就這么邋遢了?!芭d言,我實在是有事,能不能再幫我?guī)E??”屏幕上跳出留言,賈興言回復(fù):“不能?!?/p>
雖然拒絕了前妻,可賈興言心神不寧,程蕓勸道:“牛牛一下子換了環(huán)境,肯定受不了,要不咱們?nèi)タ纯此???/p>
賈興言咬著唇:“如果他哭著要跟我們回來,我更難受……”
沒了牛牛,這個家頓時少了很多生氣,賈興言每天吃完飯就刷手機,發(fā)呆。程蕓很苦惱,不知如何解開這個困局。
2019年11月12日晚上8點,賈興言忽然接到李淑音的電話,說牛牛丟了!
賈興言和程蕓蒙了,他們瘋狂趕至牛牛丟失的哈爾濱中央大街。這是一條繁華的步行街,人流量太大,根本無從找起,他們和李淑音在派出所與民警一起調(diào)看天眼系統(tǒng),晚上7點55分,牛牛脫離了媽媽的手,似乎是追著誰跑了過去。隨后,他焦急地沿街走著,進入一幢商業(yè)大樓中。
就在眾人趕至那棟大樓,準(zhǔn)備請保安調(diào)取大樓監(jiān)控時,賈興言的電話響了,是牛牛的哭聲:“爸爸,你在哪里啊,我好怕!”
電話那頭有個成年人說,她是2樓女裝商鋪的店員,看到孩子一個人神色焦急地四處張望,便上前關(guān)心,孩子提供了這個號碼。賈興言狂奔向2樓,邊跑邊大喊著:“牛牛,爸爸在這里,你在哪兒?”遠(yuǎn)遠(yuǎn)的,有個小身影蹦了起來,也朝著賈興言狂奔而來?!鞍职?!”牛牛狠狠撲進賈興言的懷里,嗚嗚大哭。
賈興言緊緊抱著牛牛,再也忍不住情緒,淚流滿面,嘴里心疼地責(zé)備著:“爸爸和你說了多少遍,不要離開大人視線,不要到處亂跑,你怎么就忘了?”“我看到爸爸了就去追,可是又找不到爸爸了……”牛牛抽噎著說道。原來,他是看到不遠(yuǎn)處有個人的背影很像賈興言,才下意識地追了上去。
“爸爸和蕓媽媽都不來看我,是不是不要牛牛了?”“不,怎么會,爸爸媽媽都很想牛牛!”賈興言脫口而出,他將孩子摟得更緊了,好像一撒手,就會永遠(yuǎn)失去他一樣。
這時,李淑音將程蕓拉到一邊,輕聲說:“我最近有個手術(shù)要做,必須得住院,能不能麻煩你們幫我照顧一下牛牛?我保證,我一定會去看他的?!背淌|轉(zhuǎn)向丈夫,他眼中悲喜交加,不等和賈興言商量,她堅定地說:“沒問題?!?/p>
那天晚上,云層很厚,風(fēng)很大,可一家三口依偎在一起回家的身影卻那樣暖。晚上,牛牛非要睡在賈興言和程蕓中間,小手抓著兩個大人的手,這才心滿意足甜甜睡去。賈興言激動難眠:“李淑音大冬天拉著孩子逛街,也不知她怎么想的?!本徚司彛p聲說:“蕓,謝謝你?!?/p>
牛牛身上雖沒流著賈興言的血,可滿心愛的、惦記的、依賴的,就是他這個爸爸,而牛牛何嘗不是賈興言心尖尖上的肉,最軟的肋?哪怕生活給了他最狗血的劇情,他卻根本無法割舍這個孩子。
從牛牛呱呱墜地賈興言為他沖牛奶、換紙尿褲、扶著他學(xué)走路起,父子的緣分就此深深結(jié)在了一起。每一顆時間的水珠,都匯集成了愛的汪洋大海,而愛,是世上很多無解事情的最好答案。
生活仿佛又回到了正軌,賈興言朝九晚五,下班后、雙休日都會帶著牛牛四處玩耍,而程蕓打理花店,備孕,照顧牛牛。牛牛喜歡吃程蕓做的美食:“我最喜歡蕓媽媽做的可樂雞翅啦!”賈興言笑他是個小彩虹屁精,牛牛好奇地問:“彩虹屁臭嗎,是彩色的嗎?”一家人笑成一團。
李淑音一開始會每兩周來看望牛牛一次,每次都帶來大包小包的零食、衣物,后來,她來的頻率降低了,臉色也不太好,也始終沒提接走牛牛的事。
破防:再當(dāng)一次“接盤俠”
2020年3月的第一個周末,李淑音把牛牛接到自己家玩了兩天后又送回來。程蕓趕緊把剛出鍋的海蝦端到了牛牛面前,牛牛咽了咽口水,卻一巴掌推開說:“我不想吃?!崩钍缫衾洳欢≌f:“沒生過孩子,倒還挺會照顧人?!边@話陰陽怪氣的,程蕓聽后心里很不是滋味。此后,牛牛每次從李淑音那回來,對程蕓的抵觸情緒就很明顯,而且變得很調(diào)皮。程蕓耐心地和牛牛溝通,問他到底怎么了,牛牛說:“媽媽說你是后媽,后媽就像白雪公主里那個人一樣,不是真的愛牛牛?!背淌|驚得身子一顫,李淑音居然作妖。她安慰自己,時間長了牛牛會明白她的好。
4月中旬,程蕓懷孕了,賈興言和她都很激動。懷孕僅40天時,牛牛在衛(wèi)生間玩泡泡,程蕓進去時滑倒了,下身流血……
這段日子以來,程蕓悉心照顧著牛牛,可牛牛卻因被親媽“帶節(jié)奏”而屢屢調(diào)皮,當(dāng)她教育孩子時,賈興言卻誤解她,認(rèn)為她這是想到牛牛的身世,對他不耐煩了,如今,她流產(chǎn)了,更是身心俱疲。各種委屈之下,程蕓一出院就收拾東西離開了家。
賈興言拼命給程蕓打電話、留言,她都沒有理會。5月6日臨睡前,程蕓打開丈夫的微信留言,里面全是牛牛的聲音:“蕓媽媽,牛牛拍你的彩虹屁,你是不是就不會生氣了?”“牛牛再也不玩泡泡了,蕓媽媽快回來吧?!焙⒆又赡鄣恼Z音,程蕓流著淚聽了一遍又一遍。第二天,她回了家。沒想到,丈夫因之前照顧她抵抗力下降,細(xì)菌感染,發(fā)起了燒。牛牛戴著小口罩,使勁擰著小毛巾,鋪在爸爸的額頭上,嘴里嘟噥著:“過會就舒服了,爸爸。”
“我來吧?!背淌|趕緊接手。“蕓媽媽,牛牛想死你了!”牛牛的眼睛里亮晶晶的,一把抱住程蕓不肯松手。賈興言抬起眼皮,虛弱地說:“對不起,小蕓,和我在一起你受委屈了?!背淌|撲進賈興言懷里,一家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牛牛的變化起因于李淑音的挑撥,正當(dāng)他們準(zhǔn)備找她談?wù)剷r,李淑音主動打來了電話:“來看看我吧,這次住院,我可能回不去了?!?/p>
2020年5月30日下午,賈興言和程蕓來到了哈爾濱醫(yī)科大學(xué)附屬腫瘤醫(yī)院,直到這時,他們才知道李淑音說自己“病了”,竟是如此嚴(yán)重的病,宮頸癌晚期。之前,她接受了兩次手術(shù)和化療,可都沒有遏制癌細(xì)胞的擴散。
李淑音扯掉自己的假發(fā),露出光禿禿的頭頂,哽咽著說:“你送牛?;貋淼臅r候,我剛確診,知道自己病了,才后悔沒有好好陪過孩子。可我想救自己,沒多少時間好好帶他,我真的好后悔……”李淑音捂著胸口,搖著頭哭泣。她對之前挑撥離間的行為感到抱歉,因為牛牛老是把程蕓掛在嘴邊,得知自己時日無多后,她自私地想讓孩子多愛自己一點,生怕牛牛很快會忘了她這個媽媽。
賈興言和程蕓既錯愕,又心痛。李淑音孑然一身,唯一照顧她的人是個護工,遠(yuǎn)在貴州老家的爸爸媽媽來待過兩周,又回去了。賈興言主動承擔(dān)起跑手續(xù)的雜事,而程蕓也常帶著牛牛去照看李淑音。
年幼的牛牛眼中有了惆悵:“爸爸,媽媽會死嗎?”“每個人都會死,媽媽身體不好,可能會早一點離開。”“我不要媽媽死……”牛牛開始哭鼻子,賈興言和程蕓把牛牛合抱著,寬慰他。
6月25日,李淑音開始交代后事:“我家里的情況你是知道的,沒人能養(yǎng)得了牛牛,表哥家有個親戚他們家一直要不上孩子,說是可以收養(yǎng)牛?!崩钍缫裟ㄖ蹨I,掏出了一份名單,上面有幾個姓名、電話號碼:“這是我當(dāng)時交往的人的信息,你們也可以通過這個找孩子的爸爸,但他們都很愛玩,不是負(fù)責(zé)的那種人?!?/p>
“牛牛我會照顧好的,你放心。”賈興言強忍著鼻酸。李淑音眼睛亮了亮,鼻子更酸了:“謝謝,謝謝你……”“謝我什么?我是牛牛的爸爸啊,一直都是!”他們相視而笑,眼里都笑出了淚。
2020年7月13日傍晚6點,李淑音帶著不舍離開了人世。她下葬后,賈興言和程蕓帶著牛牛去了陵園,告訴他,媽媽去了天上,牛牛嚎啕大哭,賈興言和程蕓緊緊拉著他的手,慎重地說:“總有一天,你和媽媽會在天上團聚的。但現(xiàn)在,讓爸爸和蕓媽媽好好照顧你長大吧?!?/p>
牛牛尚幼,情緒好轉(zhuǎn)得還算快,在賈興言和程蕓無微不至的照顧下,他又變得乖巧、懂事。
2020年11月22日,程蕓發(fā)現(xiàn),自己的例假遲到了一周,去醫(yī)院檢查,才知自己又懷孕了。當(dāng)她告訴牛牛這個消息時,牛牛蹦起來歡呼:“太好嘍!我終于要有小弟弟或小妹妹嘍!”
2021年8月13日下午3點,程蕓產(chǎn)下女兒小小賈。牛牛驕傲地宣稱要做保護妹妹的奧特曼。
夜深人靜時,程蕓和賈興言看著兩張熟睡的萌萌小臉蛋,滿足極了,覺得這個家圓滿了。
他們決定,等牛牛長大后,選擇合適的時機告訴他真相,并無條件支持他所有的選擇。這個家,永遠(yuǎn)是牛牛愛的港灣。
(因涉及隱私,文中人物李淑音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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