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宇
我常常逃學,語文和數(shù)學成績都不及格,被父親按在凳子上,父親掄起的巴掌像雨點一樣落在我的屁股上。就在我經(jīng)受痛苦煎熬的時候,武老師來我家,攔住了父親。
父親氣憤地說:“這孩子也太調(diào)皮了,就知道玩。”武老師說:“調(diào)皮的孩子都是聰明的孩子,傻孩子是不知道調(diào)皮的。調(diào)皮的孩子像一匹烈馬,只要降伏了,就是寶馬??!”父親聽得一怔,撓著后腦勺笑了:“嘿嘿,武老師說得在理?!?/p>
武老師帶我去她家,給我講故事,一個個神奇的人物在我眼前飛翔。武老師問我:“粒粒,你喜歡吃餃子嗎?”我說:“我們家好多天沒吃餃子了?!蔽淅蠋熣f:“中午咱們包餃子?!?/p>
我的眼睛一酸,想喊她一聲媽媽。
吃完餃子,武老師說:“粒粒,你畫的畫兒挺好啊,等你當上了畫家,送給我一幅畫,好嗎?”我說:“我喜歡畫畫,可是我能當畫家嗎?我爸說再也不讓我瞎畫了?!蔽淅蠋熣f:“你現(xiàn)在還不行,20年以后,一定能成為畫家?!蔽冶牬罅搜劬粗?。她說:“不信?那咱們拉鉤,20年以后,我等你給我畫一幅大大的肖像,掛在屋子里?!?/p>
武老師伸出手指,和我羞怯怯的小手勾了一下。
武老師又說:“你要先學好語文和數(shù)學,這些都是基礎,就像蓋房子,打不好地基,房子會坍塌的。再說你以后當了畫家,請你講話,有的字你還不認識,會鬧笑話的,是不是?”
我使勁兒點點頭。
武老師說:“只要你努力,成績就會提高的,你能做到嗎?”
我不知道該咋做,甚至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我低著頭說:“一翻開書本就像看到一堆蟲子在我腦子里爬,頭疼死了?!?/p>
武老師笑了:“你討厭這些蟲子,可是這些蟲子卻喜歡你。不信我教你,你要是認真聽,每天完成作業(yè),蟲子可聽話了。就你這么聰明,幾天就能趕上去的。不信?咱們拉鉤!”
我伸出小手,又一次和武老師溫熱的手指勾在一起。
后來,我的語文成績上去了,數(shù)學成績也上去了。武老師在講臺上表揚我說:“粒粒長大了是要當畫家的?!边€宣布讓我負責黑板報的美術設計,正好發(fā)揮了我的特長。
考上中學的那一天,武老師說:“記住,當了畫家一定要先為我畫一幅肖像?!蔽艺f:“我會做到的,咱們是拉過鉤的。”
多年后,我?guī)袭媻A去給武老師畫像。武老師已經(jīng)退休了,披著朝霞在院里澆花。
“武老師!”望著滿頭銀絲的老人,我的聲音有些哽咽了。她緩緩回過頭來,一臉慈祥地打量了我一番說:“你是粒粒吧?”
我說:“是啊,我來兌現(xiàn)我的承諾。”
“承諾?”武老師愣了。我說:“我答應過您,和您拉過鉤,要為您畫像啊。”
武老師哈哈大笑說:“你來得巧,今天正好是我的生日,中午大家聚一聚?!?/p>
在武老師的生日午宴上,見到了好多我當年的同學。有的說,武老師說我能當醫(yī)生,和我拉過鉤;有的說,武老師說我能當作家,也和我拉過鉤。
大家嘰嘰喳喳,像鳥兒一樣,回憶著青蔥歲月。望著笑得一臉燦爛的武老師,我掏出畫筆,打開了畫夾。
(夏荷摘自《水紅色旗袍》,百花洲文藝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