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 瀟
當阿敏問我:“氣候中的女人”
“無限的水”是水還是液體?
“命之死”,是命定的死亡
還是生命的死?
“一陣來自去年的風”
含在阿敏嘴里,正在猜測
這時狂風卷起,我的窗外飛沙走石
阿敏精心在那邊把我的詩
從漢語的土壤,一點點移栽進English
我無限的水,有無限的形式
橫跨海洋的詞像糾纏的量子
宇宙有自己的安排
選擇一場轟動的暴雨,作為意象
讓兩個女詩人一起分享
天空裂開了,狂風吠叫
在太平洋的兩岸,我們像兩個女巫
觸動了氣象的天條,暴雨傾盆
阿敏說:是我詩歌的能量
吸引了這場暴雨
讓人覺得真正是活著
八月,你好像離開了地球
“嚓”一下,飛到了
阿拉善查干扎德蓋無人區(qū)
撿石頭呢
我正在科爾沁草原
你說:“我去的地方是戈壁
很少看見草
卻能看到瑪瑙?!?/p>
果真,你傳來的視頻
遍地都是瑪瑙
你說:“太多了,懶得撿
多得都沒有意思了?!?/p>
你掏出一塊灑金皮的綠碧玉
說是這一天最大的收獲
你說看石頭主要觀氣質(zhì)
就跟老男人一樣
多少得有一點氣質(zhì)
然后,你發(fā)來幾塊都是男人喜歡的
讓自己開心的石頭
看到就想摸的石頭
我們的思維
會長出模式化的結(jié)果
詩是四維世界
被三維照耀的夢
此刻我看見四維的月光
掛在我的頭頂
像是某種隱喻
或者提醒
讓我想起遠古的五音
宮、商、角、徵、羽
與古典的十四行詩……
從遠東,一路到歐洲
從亞運村
到巴黎三月的一場大雪
在時空的穿越
交錯、扭轉(zhuǎn)與疊返中
古五音與十四行
像月光懷抱著神秘溪流
在我的小宇宙中運行
閃爍,慢慢流淌……
幾乎把自己的淚水
變成了那幾頁紙上的鹽
在一次一次自虐似的閱讀
與悲傷后
我滑倒,在悲劇的宿命里
我聽見尖叫的句子
這是我人生中
青澀的處女“詩”
可惜,在早年的一次搬家中
丟失了
但,悲劇的磁場
以它強大的震撼力
吸附著我的命運
被一只神秘的手牽引
我撞進生活的黑洞
拼命掙扎,我亂讀書
緊緊抓住靈魂的救命稻草
我爬回生命的海灘
遙望死亡
曲曲折折的遠方
那一年夏天
露易絲·格麗克差一點
就來中國領獎了
她答應為詩出一趟遠門
她的雨傘準備好了
睡衣折疊起來
行李箱可以滑動了
突然,她發(fā)現(xiàn)
遠行的一顆黑色紐扣
從領口上脫落
不知去了哪里
昆侖山巔的
一棵小草知道
錯過了什么
湖邊金燦燦的油菜花
知道丟失了什么
哦,順其自然吧
偶然是完美的砍斷
完美源于遺憾
源于露易絲·格麗克的缺席
大水泊的深秋,風
一陣比一陣緊,冷颼颼
屬秋天的她,喜歡踢著枯葉
在小道上撿拾時光
這樣的天氣
風把一些熟透的無花果
被蛀蟲咬過的果子
吹落在地上,草叢中
她像是為這些墜落而去的
彎下腰,輕輕撿起來
小心擦拭那些傷痕上的灰土
然后聚攏帶走
她悲憫那些受傷的
正被卷入死亡的水果,不應該
在陰冷的污泥里爛掉
她搬運錯過季節(jié)的果實
把那些被損壞的小生命堆在一起
樹枝上掛著的
最后幾顆糾結(jié)寒冷的無花果
飽滿而憂傷
秋天很深了
瓦礫上淫雨霏霏
當種子返回泥土,被天氣
消滅在不露痕跡之中
這樣的意外,一個女人
在空空的瓶子中升起
平靜地流淚,度過死
一個下午,我在菊花的氣息中
等候某一張臉緩緩落下
也許我猛然老丑
收拾起陽臺上艷麗的衣衫
而你,一個書信中的過客
遙遙無期,身世悲壯
暴露的危險何時抵達邊緣
一只隱藏的飛禽是否死于猝然的早雪
它的羽毛是否比雪還要溫暖
但冬天到來,我只能用一首詩等你
當迷亂的菊花潔白,飛滿了蝴蝶
幸福就會悄然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