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剛
一
一陣電話鈴聲很執(zhí)拗地把老孟從睡夢深處拉了回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他懊惱地把電話掛斷了。
老孟的早晨一般從中午開始,晚上應(yīng)酬太晚,有時甚至到天麻麻亮才進家門。早上的時間基本是用來補覺的,中午起來用過餐,喝一會兒功夫茶,下午才到律師事務(wù)所處理一些日常事務(wù)。當燈光把城市裝扮得分外妖嬈的時候,老孟如魚兒般周旋在各大酒店的飯桌、各大歌舞廳的KTV、各個包廂的麻將桌……老孟喝得面紅耳赤,打著酒嗝。老孟常說這是他的工作時間,有個副所長不服氣,說燈紅酒綠誰不會,可老孟讓這個副所長燈紅酒綠一個月,這個副所長就受不了。
一般所里沒什么特別重要的事,不會打電話給老孟??涩F(xiàn)在,這個陌生的號碼一掛斷又接著響起來,不接不罷休,“喂,誰???!”他的語氣毫不掩飾心中的不快,“孟律師嗎?”話筒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老孟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自從當了金牌律師事務(wù)所的所長,已很久沒人叫他孟律師了?!澳愕降资钦l,叫什么名字?”那個女人感覺到了老孟的慍怒,趕忙說出了一個人的名字,那是一名領(lǐng)導(dǎo),業(yè)務(wù)上給過老孟不少關(guān)照,可以說,老孟是從那里起步的。老孟緩了口氣,問她有什么事嗎?女人堅持見面再說,老孟說不在所里,女人追問他在哪里,那語氣,像是只要老孟在地球上,就要趕去跟老孟面談。
“很急嗎?”老孟問。
“很急,真的很急?!迸藦娬{(diào)道。
“我現(xiàn)在沒空,下午吧?!崩厦蠄猿值馈?/p>
下午,老孟還在路上,女人的電話就來了,“孟律師,到了嗎?”這種被催促的感覺讓老孟很是不爽。大門口,一位白胖的中年女人在門口焦急地踱著步子,老孟一眼就猜出這就是打電話的女人。這女人過的應(yīng)該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生活,衣著講究,耳朵、脖子、手腕還有腳踝,凡是掛得上金銀珠寶的,沒有一處閑著,老孟腦袋一下子跳出一個成語出來:珠光寶氣。
“你是孟律師嗎?”中年女人迎了上來。
“就是你打的電話?”
“是,打擾你了?!?/p>
他們邊說邊往辦公室走,才走到辦公室門口,老孟已明白了中年女人的來意,想請老孟打官司,把親生兒子領(lǐng)回到身邊。
“我好久不打了,我可以讓所里最好的律師代理這個官司?!?/p>
“還是你出馬讓人放心,誰不知道當年您是常贏律師?!?/p>
“我推薦的這個律師比我還厲害?!?/p>
“你放心,律師費多少由你來定,只要你出馬,什么都好說。”
“不是錢的問題,真的,你相信我的話,這個律師是我們所的金牌律師,現(xiàn)在打官司比我還老練。宋律師,你過來一下?!?/p>
老孟把宋律師叫了過來,可女人卻走出了辦公室,不一會兒,老孟的電話響了,是領(lǐng)導(dǎo)的號碼。
“嗯嗯,好好,哪里的話,按領(lǐng)導(dǎo)的指示辦?!崩厦闲睦镫m不快,卻一口應(yīng)了下來。
“你請坐?!苯油觌娫?,老孟掂出了這個女人的分量,按鈴讓工作人員沖一杯茶過來。
“請問你怎么稱呼?”
“我姓孫,叫孫小麗?!?/p>
“哦,好的,請說一下你的情況?!?/p>
二
沒進城之前,孫小麗一點也不清楚她的資本在哪里。
后來,孫小麗得出結(jié)論,和劉方拜堂成親,就是鮮花插在了牛糞上。劉方有什么好的呢?要相貌沒相貌,要錢沒有錢,只不過那間瓦房比旁邊的新一點而已。
但那時的孫小麗確實迷上了劉方。劉方剛從部隊退伍歸來,草綠色的軍裝雖沒了帽徽和肩章,但穿在身上還是牢牢吸引住了孫小麗的目光。劉方身上有一股香皂的味道,每次與劉方擦身而過時,孫小麗都要狠狠地吸幾口氣。
劉方壯實得像一頭公牛,走起路來噔噔噔的,挑東西總是把扁擔壓得彎彎的,讓人看著捏一把汗,擔心扁擔會被壓斷。一次,孫小麗挑了兩筐稻谷,過村口的木欄時,憋得面紅耳赤,滿頭大汗,都不能把筐提高過木欄,恰好劉方經(jīng)過,他一只手輕輕松松就拎過去了。
孫小麗的眼里跳著兩團仰慕的火苗,在劉方身上燃燒,“挑去哪里呢?我?guī)湍?。”劉方回過頭來問道?!芭?,我自個挑,謝謝您了?!睂O小麗一臉的慌亂,把扁擔放在肩上,挑起來匆匆就走了。
村里有不成文的規(guī)矩,男人一般都是成家另立門戶后才開始驅(qū)牛耕地,這樣的重活一是有技術(shù)含量,二是又苦又累,所以只要還跟父母同吃同住,都不愿意沾邊。劉方還沒成家就精通,耕地深淺均勻,不留邊角,耙地又平又細,連村里的老把式都豎大拇指。在劉方耕過的地里干活,簡直就是享受。
后來,有媒人撮合他們,孫小麗便一口答應(yīng)了。
婚后不久,城里的紡織廠招女工,剛好孫小麗常在村里給左鄰右舍縫制衣服,便隨著村里的幾名姑娘小媳婦進了城。
少冬出現(xiàn)了,少冬驚呼她就是村里的小芳,一直小芳小芳地叫她。少冬很有錢,給她買漂亮的衣服,給她買耀眼的首飾,帶她到娛樂場所,讓她知道什么是燈紅酒綠的生活??缮俣欣掀?,少冬發(fā)誓,一定要回去和老婆離了,娶她。少冬婚沒離成,孫小麗的肚子卻大了起來。
孫小麗生下兒子劉小方后,又回到了城里。劉小方一直隨劉方在鄉(xiāng)下生活,直到現(xiàn)在上了初中。
少冬終于把婚離了,孫小麗這邊的事很簡單。當初,她和劉方結(jié)婚時根本就沒有去民政部門領(lǐng)結(jié)婚證,跟別人一樣,辦了酒席,拜了祖宗,就算結(jié)婚了。孫小麗回去跟劉方攤牌,劉方見孫小麗心意已決,也沒多說什么,只要求讓劉小方跟著他。
那時孫小麗很自信,她認為自己一肚子孩子呢,和少冬想生多少就生多少??扇怂悴蝗缣焖?,少冬一直想要個男孩,孫小麗生了一個又一個,都是姑娘。
少冬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孫小麗的心繃得越來越緊。
孫小麗想起了劉小方,只有她清楚,劉小方是她和少冬生的。當年,孫小麗和少冬說時,少冬一聲不哼。現(xiàn)在,孫小麗這年齡和身體,想要再生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把劉小方認回來,就成了孫小麗和少冬婚姻的救命稻草。
“孟律師,全拜托你了?!睂O小麗懇求道,那神情就差下跪了。
三
“我還以為多大的難事?!崩厦喜灰詾橐獾仄擦似沧?,“搞個親子鑒定不就一清二楚了?!?/p>
“問題是孩子不愿意做這個親子鑒定啊?!睂O小麗無奈地搖了搖頭。
孫小麗打聽到劉小方在鄉(xiāng)鎮(zhèn)中學(xué)上初二,便在放學(xué)時間等候在校門口,已有十年未見劉小方了,但孫小麗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劉小方的臉像是從少冬的模子里刻出來的,尤其是那個鼻子,又高又挺,都說男人這樣的鼻子吃四方,難怪少冬做什么生意都賺錢。
“小方,小方?!睂O小麗擠進人流中,叫住了劉小方。
劉小方疑惑地看著她:“阿姨,你叫我嗎?”
“小方,我不是阿姨,我是你媽啊?!睂O小麗動情地說。
“我媽?!”劉小方一下子反應(yīng)不過來,似乎那是很遙遠的事情。
“你不記得了?你掌心有一顆紅痣,老媽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睂O小麗啟發(fā)道。
劉小方吃驚地看了孫小麗一眼,“阿姨,你肯定是認錯人了?!眮G下這話后,劉小方逃似的拔腿就跑。
孫小麗給劉小方買新衣服、買運動鞋、買手機……可劉小方一件也不肯接。后來,劉小方一見到孫小麗便遠遠地躲開。
孫小麗沒了別的法子,只得硬著頭皮找到了劉方。
辛苦的勞作讓劉方顯得比實際年齡還要衰老,墻壁般的身體也瘦弱了下來。這么多年過去了,除了劉方的父母不在、那間瓦房變得黑舊外,劉方的生活并沒有改觀多少,屋子零亂,不難看出缺了女人的收拾。
看到她,劉方很平靜,孫小麗猜想,一定是劉小方告訴了他。
“有事嗎?”劉方正站門口的豬圈喂豬,他一句話攔住了孫小麗的腳步。
“劉方,我是來領(lǐng)小方的?!?/p>
“小方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你來領(lǐng)他?”
“小方是我兒子啊?!?/p>
“你還有臉說他是你兒子,就算他是你兒子,這些年你去哪兒了?”
“劉方,我知道這些年你很辛苦。多少錢你開口,我全額補償給你。”
“我是沒錢,但這樣的錢我怕臟了手。”
“劉方,今天我實話告訴你,劉小方不是你的兒子,是當年我和少冬愛情的結(jié)晶。”孫小麗不甘心,把底抖了出來。
“孫小麗,你的臉皮比墻壁還厚,你以為這樣說了,我就信你?就讓你把小方帶走?你想得太美了,做白日夢去吧?!?/p>
吃了閉門羹,孫小麗才想到了請律師打官司,或許只有這樣才能讓兒子回到身邊。
這確實是個問題,沒了證據(jù),法院沒法把劉小方判給孫小麗。老孟決定親自去找劉方和劉小方談一談。
四
老孟在學(xué)校辦公室里見到了劉小方。老孟和在教育局工作的同學(xué)打了招呼,校長交待班主任把劉小方帶到辦公室來。
劉小方見到辦公室里坐著校長、班主任,神情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拘謹?shù)卣驹陂T角。
“小方,來,坐啊?!毙iL招呼道。
劉小方搖了搖頭,還是站在原地不動。
老孟起身,把劉小方拉到一張椅子上坐下,還給他遞了一瓶礦泉水。
劉小方不安地看看班主任、看看校長、看看那個陌生的男人。
“小方,叫你來也沒什么事,主要是這位叔叔想了解點情況,你照實回答就行了。”班主任說。
劉小方點了點頭。
“小方同學(xué),叔叔問你,你的爸爸叫什么名字???”
“劉方。”劉小方的聲音很細弱。
“那,媽媽呢?”
劉小方咬著嘴唇,不說話。
“小方,叔叔問你話呢?!卑嘀魅翁崾镜?。
“我,我沒有媽媽。”劉小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不集中注意力很難聽得到。
“怎么會沒有媽媽呢?不會像孫悟空那樣從石頭縫跳出來的吧?!崩厦瞎首鬏p松地說道。
可劉小方?jīng)]有一點笑容。
“是爸爸沒告訴你媽媽是誰嗎?”
劉小方還是咬著嘴唇不說話。
“小方,你是有媽媽的,你媽媽叫孫小麗,你媽媽讓叔叔來找你,你知道嗎?”老孟誘導(dǎo)道。
劉小方把嘴唇咬得越來越緊了,快滲出血來了。
“你媽媽在城里生活可好了,住的房子又寬又大,出門就坐小汽車,在城里可以上好的學(xué)校,還有好多好玩的地方,跟叔叔回去找媽媽好不好?”
劉小方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要是不放心,可以讓老師陪你去。”
劉小方還是搖了搖頭,把窩在眼眶里的淚水搖了出來。
老孟還想引導(dǎo)一下,可劉小方除了搖頭,就是流眼淚。老孟只得讓劉小方回教室。
“這孩子就是不愿意提母親,在他的學(xué)籍檔案里,只寫父親的名字?!卑嘀魅握f。
老孟感覺到了母親留給劉小方的心理陰影面積,再與劉小方談,跟揭傷口的結(jié)疤無異。
五
和劉方談,卻出乎老孟想象的順利。
知道老孟是律師后,劉方并沒有把對孫小麗的怨氣發(fā)到老孟身上。
“怎么,打官司?打就打,你以為就你們城里人懂法律,一把屎一把尿的,我養(yǎng)了小方這么多年,她孫小麗盡過做母親的一天義務(wù)沒有,不管告到哪里,法院都會把監(jiān)護權(quán)判給我?!?/p>
“是啊,法律是公正的,不會因為請了我這個律師,法院就偏向?qū)O小麗,但孫小麗請了我,我就必須履行約定的義務(wù),請你理解與支持一下。”
“那是你和她的事,關(guān)我屁事?!眲⒎缴鷼獾卣f道。
“那是那是,”老孟小心翼翼地順著劉方,“只不過,打官司需要做親子鑒定,到時候請你支持一下。”
“做就做,你們愛干什么我也不怕,也改變不了小方是我孩子的事實,只不過錢你們出,讓我出錢,我不干?!?/p>
“那當然,要不明天我開車過來接你們父子倆進城,這樣的鑒定很快的,還有時間咱們再到城里逛逛,吃飯再回來?!崩厦铣脽岽蜩F說道。
“也行,明天我讓小方請假一下?!眲⒎綕M口答應(yīng)。
老孟擔心夜長夢多,第二天,早早就起了床,還買了水果和餅干,到劉方家門口時,日頭剛剛爬上竹梢。
劉方正在喂豬,“劉大哥,吃早餐了沒有?”
“沒有?!?/p>
“那好,咱們進城后再吃。小方呢?”
“小方不愿意做,去上學(xué)了。”
老孟心一涼,“怎么了?你跟他說一下嘛。”
“我說了,他就是不聽,我有什么辦法?!?/p>
老孟覺得劉方說話有點假,懷疑劉方在耍他玩。他決定到學(xué)校找劉小方,劉小方還是像上次一樣,咬著嘴唇,搖頭,流眼淚??磥?,劉方說的是真的,劉小方不愿意去做這個親子鑒定。
六
官司進了死胡同,再也不能推進一步。孫小麗天天打電話催老孟想辦法,老孟說:“人家不愿意做親子鑒定,我有什么辦法,我總不能綁著人家去吧?!?/p>
可孫小麗總認為老孟不上心,又托別人給老孟打電話,搞得老孟像被獵狗追趕的兔子。
真是狗急了也能跳墻,老孟想到了一個人——老姜。老姜在劉方所在的鄉(xiāng)政府工作,好像還是個小領(lǐng)導(dǎo)。那年,鄉(xiāng)政府有宗行政訴訟官司,七拐八繞地找到老孟,老孟代理給打贏了,老姜很是感激,一定要請老孟吃飯,買單時,老孟提前結(jié)了賬,這讓老姜覺得欠老孟人情,每年的軍坡節(jié)都打電話邀請老孟去做客。
“你說的是劉方啊,認識啊,我們隔壁村的,孫小麗也認識,和我們年齡不差上下。孟所長,不是我說您,您就不該代理這官司,劉小方長大懂事了,不愿意別人談他的母親,現(xiàn)在好不容易才歸于平靜,又挑起這么大的動靜來?!?/p>
“我也是身不由己,孫小麗找了人跟我說,我不接不行,現(xiàn)在要做親子鑒定才行,劉小方不肯去,但我覺得關(guān)鍵還是在劉方,只要劉方不告訴劉小方去做的是親子鑒定,劉小方就不會鬧著不肯去,你去跟劉方說一下,劉小方真是劉方的孩子,孫小麗再怎么折騰也不怕。我看劉方的家庭也困難,他要提出什么條件,能滿足的我這邊也盡量滿足他?!?/p>
老姜猶豫了一下,還是應(yīng)了下來。
老姜果然有面子,劉方按老孟的法子,讓劉小方配合做了親子鑒定,結(jié)果還真如孫小麗說的那樣,劉小方是孫小麗和少冬的孩子。有了這一紙親子鑒定書,官司沒什么懸念,劉小方判給了孫小麗。
聽說執(zhí)行的時候,劉小方哭鬧得厲害,躺在地板上不肯起來,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孫小麗和少冬架著往車上走,劉小方遇到什么就抓什么,手都抓出血了,最后,緊緊地抓住門框,搞得孫小麗和少冬也沒了辦法,還是劉方把劉小方的手掰開的。
車開出去好久了,還聽得到劉小方哭喊劉方的聲音。
好幾天,劉方都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不出來。
老孟聽到這些,心里很不是滋味,這是他贏得最沒有成就感的官司。不管怎么說,把這件棘手的事情完成了,還得感謝老姜。他請老姜喝酒,誰都不愿意談這一官司,兩瓶見底后,老姜才說:“老孟,這官司贏了,但你別得意,是劉方讓你贏的?!?/p>
老孟吃驚地放下酒杯。
“劉方早就發(fā)現(xiàn)劉小方不是他的孩子,他們長得一點也不像父子,他還悄悄找過我,了解做親子鑒定的事,結(jié)果還真的如他意料的那樣。孫小麗給他戴了綠帽,還留別人的種給他養(yǎng),他憤憤不平地找到我,咨詢?nèi)绾瓮ㄟ^法律的途徑解決,可后來他再沒有進一步的行動。我曾問他,他說,孫小麗那么多年了,都不曾回來看小方一眼,把小方給她,不是把小方往火坑里推嗎?他一直沒有再娶,那么拼命地在地里刨食,就是想讓小方不受委屈,過上好的日子,可這只是他的一廂情愿,他感覺已無能力再為小方做什么了,只有讓小方跟孫小麗去城里才能改變小方的一切?!?/p>
老孟沒想到背后還有這樣的故事,如果他早知道了,他又會有怎樣的選擇呢?他一直給不了自己答案。
七
一陣電話鈴聲很執(zhí)拗地把老孟從睡夢深處拉了回來,是孫小麗的號碼,自從孫小麗知道他的作息時間后,沒有特殊情況,都不會這個點打來電話。
“孟律師,小方自個跑回去了?!睂O小麗急切地說。
“那只有你自個想辦法了?!?/p>
電話那頭沉默了,老孟聽了聽,便掛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