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宗華
善良小伙,救助盜墓派后裔;貪心同鄉(xiāng),掉換流浪漢遺物;
自學(xué)鎖穴秘笈,尋找隱藏古墓;挖掘風(fēng)水寶地,倒賣文物發(fā)財;
本欲金盆洗手,豈料賊船難下;設(shè)計陷害情敵,落入警方陷阱;
物歸原主,從善者得報;法網(wǎng)恢恢,作惡者難逃!
道州有個響水鄉(xiāng),響水鄉(xiāng)有個金雞村,山清水秀,田土肥沃,春天隨便撒一籮種子,秋天就可以收一倉谷子。盡管如此,村里的年輕人仍然不愿從土疙瘩里刨食吃,紛紛往外跑。
這些外出打工的人當(dāng)中,有一個人名叫劉明全,是個遺腹子,母親含辛茹苦將他撫養(yǎng)成人后,不幸患上肝癌,沒過多久就一命嗚呼了。劉明全含悲忍痛,草草替母親辦了喪事,就卷起一床棉絮,提著一袋衣物,加入了外出打工的行列。
別的人外出打工,純粹是去謀生活;劉明全外出打工,除了掙錢之外,還想去撞大運,尋找他的命中貴人。母親臨死前告訴兒子,她找人給劉明全算過命,滾滾塵世上,茫茫人海中,有一個貴人在等著他。兒子只要遇見這位貴人,就會否極泰來。
母親的遺言讓劉明全看到了希望,雖然算命的沒說這貴人是什么人,但只要有一個希望在,他還是決定去撞撞大運。劉明全抱著這個想法,路數(shù)就有別于他人:別人找一個工廠就安安心心工作,劉明全卻像一只跳蚤,不停地跳來跳去,東家進,西家出,每到一個廠子,干不滿三個月就走人。兩年下來,他把廣州、深圳、珠海等地跑了個遍,也沒有遇到什么貴人。
劉明全漸漸失望了,覺得算命的騙了母親。不久,劉明全又從東莞轉(zhuǎn)到了家鄉(xiāng)人打工最愛去的深圳,進了“永昌燈具廠”工作。
這天晚上,劉明全下了班,到廠外的小攤上吃宵夜。他要了一碗餛飩,挑了路邊的一張桌子坐下,剛要吃的時候,背后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回頭一看,幾個穿制服的人正在追趕一個面容清癯的老人,邊跑邊喊:“蘇大爺,小心摔著!”
這些人喊歸喊,那個姓蘇的老人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加快了腳步。劉明全看清了老人的模樣,不由“啊”地發(fā)出一聲驚叫:那個蘇老頭竟然是一個盲人!他手里拿著竹杖慌亂地探著路,高一腳低一腳地沖過來,步態(tài)不穩(wěn),險象環(huán)生。
路過劉明全桌前,路面有個坑,蘇老頭一個踉蹌,身子就飛了出去。劉明全搶上前,一把扶住了他,定睛打量,只見老人破衣爛裳,滿身污垢,頭發(fā)打結(jié),像是一個乞丐!
這時,那些穿制服的人已經(jīng)追了上來,圍著老人七嘴八舌地勸說:“蘇大爺,你怎么又跑出來了?外面沒吃沒住的,你的雙眼又看不見,萬一撞上車子怎么辦?走,跟我們回收容所!”
誰知蘇老頭死活不愿回去,反應(yīng)特別激烈。那些人左說右勸,蘇老頭卻態(tài)度堅決。那些人有些不耐煩了,便拉拉扯扯,要帶蘇老頭上車。蘇老頭急了,大喊大叫,拼命掙扎。劉明全在一旁看不過眼,便上前阻止道:“老人家不想去,你們不能強人所難啊?!?/p>
領(lǐng)頭的人為難地道:“我們也不愿這樣做??赡憧蠢先思译p眼失明,路上大車小車又這么多,我們得為老人的安全負責(zé)啊。”
劉明全一想也是這么個道理,便也勸蘇老頭跟這些人回收容所。蘇老頭一聽“收容所”三個字便驚恐萬狀,死活不愿回去。他一把抓住劉明全,央求劉明全發(fā)發(fā)善心幫幫他。
劉明全不由心中生疑:難道蘇老頭在收容所里受了虐待,所以不愿去?
熱心腸的劉明全心中涌上一腔熱血,道:“蘇大爺別害怕,您不愿去收容所,就跟著我好了?!?/p>
此話一出,聞?wù)叽蟪砸惑@。蘇老頭倒是喜出望外,連聲道:“你愿意收留我?好!好!我跟你走!”
那個領(lǐng)頭的連連搖頭,對劉明全道:“你和蘇大爺非親非故,我們不能把他交給一個陌生人。”
劉明全頭腦一熱,對蘇老頭道:“蘇大爺,我認您做干爹好不好?”說完還不待蘇老頭反應(yīng)過來,劉明全“撲通”跪下,咚咚咚給蘇老頭磕了三個頭,“干爹在上,兒子劉明全給您磕頭了!”
蘇老頭明白了劉明全的意思,忙道:“好孩子,起來!快起來!”
劉明全站起身,撣撣褲腿上的灰,回頭望著穿制服的人,道:“現(xiàn)在我有資格收留他了吧?”
幾個穿制服的人面面相覷,十分尷尬。領(lǐng)頭的讓劉明全拿出身份證,抄下姓名和身份證號碼,手一揮,帶著幾個下屬走了。圍觀的都是廠里的工人,大多數(shù)都認識劉明全,眾人都為他的義舉鼓起掌來。
劉明全的自豪感油然而起,他把蘇老頭扶到桌子邊,叫了一碗餛飩。等蘇老頭吃完,劉明全問蘇老頭是不是在收容所受虐待了?蘇老頭搖頭道:“這事你就別管了。剛才謝謝你救了我,又管我的宵夜。如今餛飩也吃完了,我也該走了?!?/p>
說著,蘇老頭把碗一推,站起身就要走。劉明全急忙攔住,道:“干爹,您要去哪里?我答應(yīng)人家要收留您的!”
劉明全剛剛只是頭腦一熱幫了忙,但是如今,老人無處可去,他也不能放任不管不是!
誰知蘇老頭聞言,臉一沉,道:“你與我非親非故,憑什么收留我?”
劉明全一怔,道:“我是您的干兒子??!我頭都給您磕了!”
蘇老頭不以為然道:“磕個頭怎么了?逢場作戲,我也可以給你磕頭?!?/p>
蘇老頭說罷就要下跪磕頭,劉明全連忙攔住,懇切地道:“干爹,您當(dāng)成兒戲,我可是認真的,從此以后我就是您的親人了,跟我走吧,跟我回廠里去,先洗個澡,再換一套干凈衣裳……”
劉明全一邊說一邊來扶他,蘇老頭突然警覺起來,后退一步,道:“你是誰?你到底想干什么?”
蘇老頭的態(tài)度讓眾人感到驚愕,都為劉明全抱不平,七嘴八舌地道:“你這個老頭,怎么這樣不知好歹?人家圖你什么呀?你身上又有什么呀?”
“你手里只有那個討飯的碗是好的,難道人家還想繼承你的衣缽去當(dāng)乞丐?”
眾人哄堂大笑。劉明全對蘇老頭道:“干爹,您多心了!實話對您說吧,我父母雙亡,孤身一人,您也無依無靠,我們互相作個伴不好嗎?”
劉明全說完伸手又要去扶老人,蘇老頭就像被火燙著了似的,連連往后退,叫道:“不好!不好!你別過來!你別管我!”
蘇老頭一邊說一邊退,轉(zhuǎn)身撥開眾人,逃命似的沖出重圍,跌跌撞撞地走了。
劉明全和眾人面面相覷,驚疑不定。大家都說這是一個怪老頭。
蘇老頭果然讓人琢磨不透:他一如既往地在外流浪,收容所的工作人員找到他的時候,他就抬出劉明全做擋箭牌,說劉明全是他的干兒子,他要跟干兒子在一起,不去收容所;收容所的工作人員走了之后,蘇老頭又斷然拒絕劉明全的好心收留。
劉明全放心不下蘇老頭,暗中注意老人的行蹤。蘇老頭住在附近的一個橋洞里,與幾個乞丐為伍,以乞討為生,劉明全時常接濟他。
由于有了這份牽掛,劉明全破天荒地在“永昌燈具廠”呆下來了,沒有再跳槽。
這天,劉明全見天氣涼了,便買了一床厚棉被,給蘇老頭送去御寒。他來到橋洞里,意外地發(fā)現(xiàn)蘇老頭病了:只見他滿臉赤紅,四肢抽搐,不省人事。
劉明全大吃一驚,背起蘇老頭就走。蘇老頭在劉明全的背上醒過來,喘著氣艱難地道:“回去!回去!落下東西了!快背我回去,拿了東西再去醫(yī)院?!?/p>
劉明全道:“干爹,別犯糊涂了,東西重要還是命重要?”
蘇老頭急道:“東西比命重要!回去!回去!”
劉明全哪里肯聽他的,仍是加快腳步往醫(yī)院跑。蘇老頭急了,在劉明全背上掙扎,又是打,又是掐,仍然沒能阻止住劉明全的步伐。蘇老頭落下了兩滴眼淚,突然安靜下來,嘴巴湊到劉明全的耳朵邊,微弱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地傳進他耳里:“你是一個……好人!”
劉明全心里一熱,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半晌,蘇老頭又問:“明全,你知道我的雙眼是怎么瞎的嗎?是我自己戳瞎的!”
“您自己戳瞎的?”劉明全陡然一驚,脫口問道,“您為什么要弄瞎自己的眼睛?”
蘇老頭道:“為了一本書。那是我家祖上傳下來的東西,我爸逼迫我看,我不肯看,就弄瞎了自己的雙眼。”
劉明全覺得匪夷所思,那是一本什么書?為了拒絕看它,竟然弄瞎了自己的雙眼!他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道:“干爹,那書您不想看不看就是了,用得著這樣嗎?”
劉明全沒有等來對方的回答,背上的蘇老頭越來越沉,越來越?jīng)?。他意識到有些不妙,放下蘇老頭一看,老人已經(jīng)沒氣了。
劉明全呆住了,自己在沿海轉(zhuǎn)了三年,沒有找到命中貴人,卻碰上了這個怪老頭!他給蘇老頭磕過頭,叫過蘇老頭干爹,多少付出了幾分牽掛。想到這份情緣,他有些凄然,兩行淚水奪眶而出。
劉明全把蘇老頭送到火葬場?;鹪釄龅膯T工見是一個乞丐,直接就要往焚化爐里送。劉明全急忙攔住,央求他們給蘇老頭擦個澡,換身衣服:老人生前活得窩囊,死后得讓他有點兒體面。管事的很干脆,道:“只要你出錢,什么要求都可以滿足?!?/p>
劉明全交夠了錢,管事的叫來一個裝殮工。劉明全一看那個裝殮工,竟然是同村的魏得寶,又驚又喜。魏得寶也十分驚訝,問劉明全這個死者是怎么回事?劉明全便把自己與蘇老頭的交往粗略地說了說。魏得寶不以為然,道:“你這是多管閑事,錢多得沒處花了!”
劉明全受到同鄉(xiāng)的冷嘲熱諷,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魏得寶把尸體推進房間里,開始裝殮蘇老頭。劉明全突然想起一件事:蘇老頭說他落了東西在橋洞里,連命都不要也催著他回去拿,那是什么東西呢?蘇老頭既然視如珍寶,就該讓它隨蘇老頭而去。
劉明全急忙道:“得寶,你等等我,我去橋洞里看看蘇大爺有什么心愛的物件,拿來一起火化了?!?/p>
魏得寶譏笑道:“叫花子心愛的東西肯定就是打狗棍了,你去拿來替他燒了,不然,他下了陰間沒有打狗棍也走不了路?!?/p>
劉明全沒有理睬魏得寶的嘲諷,急忙趕到橋洞。橋洞里空無一人,地上鋪著幾塊厚紙板,劉明全四處翻了個遍,最后掀起蘇老頭睡覺墊著的紙板,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長方形的小包。他彎腰撿起小包,看著像是一本書。劉明全慢慢揭開包在表層的方布,里面還有一層褐黃色的油紙包著,看來是為了防潮。包得這么好,這會是本什么書呢?
他心里很好奇,想打開看看,手指剛剛揭開油紙的一角又停了下來,心里一動:干爹說為了一本書戳瞎了自己的雙眼,是不是他手中這本呢?既然干爹自己都不愿意看,肯定也不希望別人看吧?
劉明全盡管十分好奇,還是不愿違背干爹的意愿:就讓這本書同干爹一起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吧。
劉明全重新把書包好,帶著書回到了火葬場。蘇老頭已經(jīng)被裝殮好了:頭發(fā)梳得整整齊齊,皮膚擦得干干凈凈,就連凹陷的眼眶也被塞進了東西,微微隆起,就像睡著了似的。他穿著一套白色里衣,一件皂色長衫,外罩團花馬褂,儼然換了一個人。劉明全心里感到些許安慰,把手里的書塞到蘇老頭的胸前,等待同尸體一起焚化。
劉明全跑去交了錢,請來攝影師給蘇老頭拍了照。輪到蘇老頭火化了,魏得寶和幾個工作人員推著靈車緩緩走過來,抬起遺體放到移動盤上。焚化工按下爐子按鈕,爐門徐徐張開,移動盤載著蘇老頭緩緩向前,慢慢送進焚化爐膛。
劉明全透過窺視鏡看了蘇老頭最后一眼:老人全身陷在火海中,身上穿的衣裳一層一層被烈火撕裂,露出了塞在胸前的書。劉明全忽然感到蘇老頭胸前的那本書有些不對,他揉了揉眼睛,還沒等他看清楚,一團大火早已把那本書燒為灰燼……
■
劉明全做夢也想不到,這個蘇老頭的背景非同一般。
他叫蘇茂德,之所以從收容所逃出來,是因為他忍受不了收容所那種環(huán)境:白天晚上,總有人看電視,電視里常常有那種鑒寶節(jié)目,就是電視劇,也少不了盜墓之類的片子。
蘇茂德聽不得鑒寶呀盜墓呀,聽到這類字眼就心里不舒服!為什么?因為他們蘇家祖輩干的就是掘墳盜墓的營生!
盜墓廣為人知的四大門派分別是摸金派、搬山派、卸嶺派和發(fā)丘派。
摸金派和發(fā)丘派始自曹操設(shè)立的“摸金校尉”和“發(fā)丘中郎將”,曹操為了彌補軍費不足,專設(shè)二職發(fā)掘古墓,盜取珍寶,后世便有摸金派與發(fā)丘派之稱。
搬山派始自不守道規(guī)的道人,所謂“搬山”,是指這派的盜墓動作十分粗暴,如同搬山移土,把墳?zāi)蛊茐牡靡凰?。搬山派盜墓,起始并不圖財,這些道人講究修真煉丹,以為古墓中藏有靈丹妙藥,他們是沖著這些丹藥去的。
卸嶺派始于一個土匪頭子,此人力大無窮,剽悍兇狠,加上土匪人多勢眾,氣勢撼山卸嶺。卸嶺派名字粗暴嚇人,行事卻十分小心,他們用鐵釬打入地下抽出來之后,根據(jù)土壤中氣味和打鐵釬的手感,定準墓穴位置,然后取土鑿洞,直達墓室。盜了墓之后,填上表面的土,從地面上很難發(fā)現(xiàn)痕跡。后世的盜墓賊一般都是采用卸嶺派的做法,悄悄地來,悄悄地去,無影無蹤。
鮮為人知的是,盜墓的除了這四派之外,還有一個神秘的派別,就是蘇家的鎖穴派。
摸金、發(fā)丘、搬山、卸嶺四派雖然盜墓風(fēng)格各異,但是,他們盜來盜去都是明面上的墳?zāi)梗I一座便少一座。泱泱中華,歷史悠久,皇室貴胄、王侯公卿、達官顯貴、巨商富紳,何止千千萬?這些人的墓穴和珍寶都因為歷史變遷,滄海桑田,潛蹤匿跡。四派的人知道還有大量的墳?zāi)购驼鋵毜戎麄兺诰?,卻像狗咬刺猬,無從下手。
蘇家鎖穴派的創(chuàng)始人最初來自卸嶺派。他干了大半輩子盜墓,發(fā)現(xiàn)干不下去了,便開始琢磨如何才能找到明面上難以發(fā)現(xiàn)的古墓和珍寶。
這個人特別聰明,他琢磨來琢磨去,終于讓他琢磨出一套鎖穴絕技,便離開了卸嶺派,獨自單干。他按照自己琢磨的鎖穴絕技去尋找隱藏的古墓,一找一個準,于是就寫下了《陰陽鎖穴秘笈》,傳與后世子孫。
他定下兩條規(guī)矩:一、鎖穴秘技,除了蘇氏子嗣,外人一概不傳,即使是蘇氏子孫,也是傳男不傳女;二、每一代人毀墓以三為限,父為子慮,子為孫慮,細水長流,切勿貪婪。
此后,蘇家便父傳子,子傳孫,延續(xù)鎖穴盜墓生涯。到了蘇茂德父親蘇智祥的手中,這項傳承不得不被中止了,一來是全國解放了,大環(huán)境變了,全社會都推崇勞動光榮,鄙視小偷小摸,何況掘墳盜墓?二來是文物市場也被取締了,就是挖出了古董也不知道賣給誰。
隨后,改革開放的大潮既給祖國帶來崛起的希望,也激起了淤泥沉沙,地下文物市場悄然而起,古董走私愈演愈烈。這讓蘇智祥又想起了家傳絕學(xué)。
蘇智祥原本是保定市糖果廠的退休工人。蘇茂德頂了父親的職,也在糖果廠上班,蘇智祥還有個小兒子,名叫蘇茂源,是政府的干部。
蘇智祥跟父親學(xué)鎖穴絕技,還沒學(xué)完就解放了,后來就沒學(xué)了。如今看到文物市場開放了,便又想起了蘇家的家傳絕學(xué)。
依照祖宗遺訓(xùn),他該把鎖穴絕技傳給兩個兒子??墒牵鹤犹K茂源是市政府的干部,蘇智祥實在開不了這個口,他只得把目光轉(zhuǎn)到大兒子蘇茂德的身上。
這天,蘇茂德垂頭喪氣地回到家。蘇智祥一看兒子那沮喪的模樣,便知道兒子做生意又虧了。不久前糖果廠改制,蘇茂德便買斷工齡,領(lǐng)了一筆錢下海做生意。誰知道他運氣不好,做什么生意都虧本。
蘇智祥問:“茂德,這次的生意又虧了?”
蘇茂德沒吭聲,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蘇智祥遲疑了一下,道:“茂德,我給你指一條路,包你穩(wěn)賺不賠,還能發(fā)大財!”
蘇茂德掃了父親一眼,半信半疑道:“有這種好事?”
蘇智祥見四下無人,悄聲道:“蘇家有一門家傳絕學(xué),你要是學(xué)會了,一生不愁吃喝。”
蘇茂德兩眼一亮,來了精神,問:“真的嗎?爸,您為什么不早說?什么家傳絕學(xué)?您快告訴我!”
蘇智祥拿出鑰匙打開柜子,從柜子里捧出一個帶鎖的小木箱,打開鎖,從木箱中取出一個藍布小包,哆嗦著打開布包,露出了一本書。蘇智祥將書鄭重地遞給兒子。
蘇茂德狐疑道:“爸,您說的家傳絕學(xué)就是這本書嗎?”
蘇智祥道:“這是蘇家老祖宗寫的書,憑著這本書,我們蘇家十幾代人吃香的喝辣的,衣食無憂?!?/p>
蘇茂德吃驚地睜大了眼睛,伸出顫抖的手翻開了第一頁,念著上面的字:“《陰陽鎖穴秘笈》,爸,這是講什么的?”
蘇智祥從盜墓的四大門派講起,從卸嶺派講到了蘇家老祖宗,講到了這本《陰陽鎖穴秘笈》……
誰知他話還未說完,蘇茂德就變了臉色,騰的一下站起來,顫聲道:“爸,您是要我去做盜墓賊?”
蘇智祥臉一紅,道:“茂德,別說得這么難聽!什么叫賊?有主之物,你偷偷拿了,那是賊;地下古墓埋葬幾百上千年了,早已找不到主家了,取點兒墓里的東西,怎么能算做賊呢?”
蘇茂德道:“爸,那些古墓找不到主家,但是墓里的文物屬于國家,這是法律,您不知道嗎?”
蘇智祥一時語塞。他沉默片刻,嘆了一口氣,道:“這門鎖穴絕技,是蘇家祖先嘔心瀝血摸索出來的,父傳子,子傳孫,我不能讓這門鎖穴秘技斷送在我們父子手里。茂德,你是蘇家子孫,就得遵從祖訓(xùn)啊!”
蘇茂德怒道:“遵從祖訓(xùn)?您為什么不讓茂源遵從祖訓(xùn)?”
蘇智祥尷尬地道:“茂源是市政府的干部,我不好開口。你不同,你無職無業(yè),做生意又不順手,經(jīng)濟又這么拮據(jù)……”
蘇茂德被父親戳中軟肋,又羞又惱,氣呼呼地道:“我就是餓死也不做賊!”說完,將那本《陰陽鎖穴秘笈》朝父親懷里一砸,沖了出去。
蘇智祥既然開了這個頭,豈肯改變主意?于是天天軟硬兼施地逼著蘇茂德學(xué)習(xí)家傳絕學(xué),蘇茂德卻是個倔脾氣,父親越逼,他越不肯學(xué)。蘇智祥氣急,為了達到目的,不惜以死相逼。這一天,蘇智祥當(dāng)著蘇茂德的面就往梁上套繩子,鬧著蘇茂德不學(xué)他就上吊自殺。
蘇茂德做生意連連虧本,本來就心里苦,父親天天逼他學(xué)《陰陽鎖穴秘笈》,更是火上澆油,心里更煩,這下見父親竟然以死相逼,氣得渾身哆嗦,咬著牙道:“您要以死相逼,好!我讓您逼!”說完就沖回臥室了。
蘇智祥見兒子神情不同以往,有些不放心,也顧不得上吊了,從凳子上跳下來,追進兒子的房里。
蘇茂德怒不可遏地道:“爸,您不是逼我學(xué)蘇家的家傳絕學(xué)嗎?好哇!《陰陽鎖穴秘笈》在哪里?拿來呀!我學(xué)!”說到最后一個“學(xué)”字,他突然用手摳向自己的眼睛,血糊糊的掌心中托著兩個眼珠……
蘇智祥見狀,當(dāng)場暈了過去。
蘇茂德就這樣雙目失明了。家里人都被這場變故嚇呆了,詢問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但任憑家里人怎么詢問,父子倆都沉默以對。
蘇茂德的傷口漸漸愈合,失去雙眼之后,他越發(fā)墮落,整日混吃混喝,蘇智祥本來很自責(zé),但看見兒子破罐子破摔的模樣,內(nèi)疚之心頓去,無名之火頓起。這一天,他把手中的茶壺往地上狠狠一摔,指著蘇茂德道:“你這個孽子,以為弄瞎了雙眼我就放棄了不成?告訴你,蘇家的鎖穴絕技絕不能失傳!你不學(xué),我讓你的兒子學(xué)!”
蘇茂德聽了,呆若木雞!他有一兒一女,女兒名叫蘇映瑤,在讀大學(xué);兒子名叫蘇懷丹,在上高中。蘇茂德沒想到父親強迫他不成,竟然要去強迫他的兒子!他很清楚,如今的世道,去盜墓的下場,要么坐牢,要么一輩子見不得光,他就是為此不肯學(xué),還丟掉了一雙眼珠,難道還要兒子也雙目失明嗎?
蘇茂德仿佛看見兒子雙眼塌陷的模樣,又是悲痛又是氣憤,突然大叫一聲,向父親撲了過去!
蘇茂德摸索著用雙手掐住了父親的脖子。蘇智祥不掙扎,也不抵抗,臉上倒浮現(xiàn)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幾十年來,祖上的遺訓(xùn)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壓在他的心上,他實在不堪重負,這才跟大兒子攤牌。誰知道蘇茂德不僅沒有卸下他心上的負擔(dān),反而還給他增添了一份更加沉重的壓力。兒子自挖雙目,他又是心痛,又是后悔,又是惱怒。他現(xiàn)在是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既無顏面對九泉之下蘇家的列祖列宗,又無顏面對家人和后世子孫。如果這樣結(jié)束生命,倒是一種解脫!
蘇智祥希望死在兒子的手里,然而,蘇茂德的十根手指突然松開了,他蹲在地上,捶打著自己的腦袋,放聲大哭。
幾天后,蘇茂德失蹤了。家里人找遍了保定也沒有找到他。蘇茂德離開家后就四處流浪,他對別人只說他姓蘇,連名字也不肯告訴外人,至于籍貫住址更是諱莫如深!收容站即使找到他,也不知道往哪里送。
蘇茂德離開家的時候,把那本《陰陽鎖穴秘笈》偷偷帶走了,他原想把它撕毀,只要世界上沒有這本《陰陽鎖穴秘笈》,他的兒子就做不成盜墓賊,蘇家的后世子孫就可以不受其擾了。
可是,當(dāng)蘇茂德真要撕毀這本《陰陽鎖穴秘笈》的時候,他又下不了手!畢竟這是祖上之物啊!蘇茂德嘆了一口氣,把書包好,貼身而藏。他不知道要藏多久,也沒想好如何處理它,就這樣撒手人寰了。
■
當(dāng)劉明全說要去橋洞尋找東西隨蘇老頭一起火化時,魏得寶還在嘲笑:叫花子能有什么寶貝?除了討飯的破碗,就是打狗的竹棍。等到劉明全將書拿回來,塞到蘇老頭的胸前,魏得寶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順嘴問了一句:“明全,那是什么?”
“書?!?/p>
“他一個瞎子,帶本書干什么?”
劉明全一愣,是呀,干爹又看不見,帶本書干什么?不過干爹說他是為了一本書才瞎的,會是這本嗎?
劉明全生性耿直,懶得琢磨,便道:“管他的,這是我干爹隨身珍藏的,就讓他把這本書帶走吧。”
魏得寶默默地看著劉明全把書塞進蘇老頭遺體的胸前。他心里琢磨:那是本什么書,值得隨身珍藏?看那模樣像是很久遠的書,要是孤本可就價值不菲了!
貪欲加上好奇心,促使魏得寶做了件不該做的事:他趁劉明全去找攝影師照相之際,迅速地取出那本書,打開包在外面的方布,一看里面還包著一層油紙防潮,心里更有底了:說不定還真是孤本,不然,蘇老頭咋會保管得這么好?
魏得寶連忙把手中的書藏好,再從桌上拿過一本裝殮教材,用方布包上,塞到蘇老頭的胸前。劉明全心眼實在,對自己的同鄉(xiāng)絲毫沒有防備心,并沒有察覺出異樣。蘇老頭的遺體焚化完畢,劉明全又花錢買了個靈位安厝蘇老頭的骨灰,諸事完畢,這才離開殯儀館。
送走了劉明全,魏得寶這才松了一口氣。他回到裝殮間,關(guān)上門,取出蘇老頭的書,小心地撕開油紙,露出薄薄的書本。魏得寶一看紙張泛黃,舊書倒是舊書,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孤本,值不值錢?
魏得寶翻開扉頁,上面寫著“陰陽鎖穴秘笈”六個大字,翻了翻書,書里盡講一些墓穴的事,還密密麻麻畫著一些山脈、河流圖形。
魏得寶有些沮喪:滿以為弄到了什么值錢貨,想不到是這么一本破書!老子整天伺候死人,這書里講的又是這些事,難道這輩子我注定要跟死人打交道嗎?
魏得寶覺得晦氣,把書朝柜子里一塞,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眠:自己的名字叫“得寶”,幾十年過去了,自己得到了什么寶貝?
過了幾天,輪到魏得寶休息,他心中郁悶,想去海灘邊轉(zhuǎn)轉(zhuǎn),看看那些穿比基尼的美女飽飽眼福,走到半路,看見一群人圍在路邊議論紛紛,他心中好奇,也擠了進去。
原來,這是一個賣古董的路邊攤,地面上鋪著一塊長方形綠色油布,油布上擺著一些古錢、銀幣、青花碗、玉串、佛雕和青銅器皿。攤主是一個精瘦的中年人,一個外籍男子手里拿著一個青花碗,正在與攤主討價還價:“老板,價錢還能不能再少一點兒?一千塊錢賣不賣?”
魏得寶嚇了一大跳:一個飯碗要賣一千元?他以為攤主準會喜出望外滿口答應(yīng),誰知道那個攤主表情十分失望,搖頭道:“不行!不行!這不是普通的青花碗,是北宋鈞窯天藍釉碗!鈞窯你知不知道,那是專門為皇帝燒制貢瓷的官窯,奉旨燒制,從采料開始,每一道工序都有官員監(jiān)督,一千件里面先挑出一百件,一百件里面再挑出十件,好中選好,優(yōu)中選優(yōu)。挑選出十件成品送到京城里進貢給皇帝,余下那九百九十件,一律砸碎,因為這種極品瓷器只有皇帝才有資格用,普通人是絕不能用的。據(jù)說有一位監(jiān)窯大臣偷偷藏了一個碗,查出來后被砍了頭。物以稀為貴,如今流傳下來的鈞窯瓷器,那是少之又少,值錢得很!像你手里這只碗,別人買至少要兩萬,你是國際友人,我虧本賣給你,五千!一分錢也不能再少了!”
雙方討價還價,最后以三千塊錢成交,攤主還直呼虧本了。外國友人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只碗,心滿意足地走了。
魏得寶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想這生意倒賺錢。他想跟攤主套套近乎,找找門路。不想老外一走,攤主手忙腳亂地收拾好東西,拔腿就走。
圍觀的人一哄而散。魏得寶遠遠跟著攤主,緊追不舍。這樣一路尾隨,來到一個路口,攤主不走了,轉(zhuǎn)過身死死地盯著魏得寶,問:“朋友,你是干什么的?為什么要跟著我?”
魏得寶忙道:“老板別多心,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跟你交個朋友。我們找個地方喝個茶吧!”
攤主道:“我還沒吃飯,你干脆大方點兒,我們找個地方吃一頓。”
魏得寶爽快道:“好好好!吃一頓就吃一頓!”
二人走進一家飯館,點了幾個菜一瓶酒,舉杯對酌。幾杯酒下肚,雙方互通姓名,原來攤主名叫宋一誠。
魏得寶道:“宋大哥,你今天賣給老外的那個青花飯碗不是鈞窯貨吧?”
宋一誠凜然一驚,問:“你識貨?”
魏得寶道:“我不識貨,我是從你的舉動看出來的,老外剛一走你急急忙忙就收攤開溜,說明你的貨一定是假的?!?/p>
宋一誠嘻嘻一笑,道:“這還用說嗎?真要是鈞窯貨,沒有三十萬看都不給他看?!?/p>
魏得寶一愣,道:“三……三十萬?這么貴?”
宋一誠冷笑道:“貴?告訴你,三十萬還是保守數(shù)字,真正的北宋鈞窯天藍釉碗,要是沒有豁口破損,品相好,沒個百來萬拿不下來!”
魏得寶“騰”地站起來,又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嚇得不輕。一個飯碗值一百萬,今天算是長見識了!
宋一誠冷冷地望著魏得寶,道:“魏老弟,眼紅了吧?你也想做古董生意?”
魏得寶苦笑道:“誰不想弄錢?只是光想有什么用?我爹給我取名叫‘得寶,我都活了幾十年也沒有得到一件寶貝?!?/p>
宋一誠長嘆一聲,道:“是??!我做了十幾年古董生意,也沒有淘到過一件真貨?!?/p>
魏得寶道:“宋哥,古董生意真的這么難做?”
宋一誠嘆道:“這種生意要靠運氣,只怨我運氣不好,沒有結(jié)識到高人。如果結(jié)識到一兩個鎖穴高人,弄到幾件真貨,早就發(fā)了!”
魏得寶聽宋一誠說到“鎖穴”二字,立即想起了那本《陰陽鎖穴秘笈》,心狂蹦疾跳,呼吸也變得急促。
他給對方斟上一杯酒,道:“宋哥,你剛才提到‘鎖穴高人,那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鎖穴?誰又是高人?”
“你想聽?”
“閑來無事,說來聽聽?!?/p>
宋一誠十分得意,他也想賣弄,便將眼前那杯酒一飲而盡,滔滔不絕地說起來——
“‘鎖穴這件事,得從李淳風(fēng)與袁天罡二人說起。李淳風(fēng)和袁天罡是大唐有名的天相師,武則天暮年之時,讓二人分頭去為她尋找死后歸葬的龍穴。李淳風(fēng)離開長安東奔西走找了三個月,找到了一處龍穴,便在那里埋了一枚銅錢;袁天罡離開長安櫛風(fēng)沐雨奔走了三個月,也找到了一處墓葬吉地,就在那里插了一根銀釵。武則天派人察看,二人所指之處竟然是同一個地方,挖開表面土層一看,銀釵正好插在銅錢的孔里,你說這二人厲不厲害?”
“天下之人,無不希望百年之后,有一處好地方作為自己的吉穴旺地,蔭庇子孫。而活著的人都希望親人到了陰間也同在陽間一樣過得逍遙自在,下葬的時候便往那棺材里墓穴中,塞滿了親人生前的喜愛之物,包括金銀財寶、珍珠瑪瑙。有埋的,就有挖的,世上的古董一部分是家傳的,還有一部分就是從地下挖出來的。曹操害怕自己死后被人掘墳開棺,修了七十二座假墳,把自己的墳?zāi)共仄饋怼3巳瞬?,還有天藏,斗轉(zhuǎn)星移,滄海桑田,老天爺就把這些墳?zāi)惯B同墳?zāi)怪械恼鋵毥o藏起來了。摸金校尉只找得到明面上的墳?zāi)瓜率?,那些埋在地下的墳?zāi)顾麄冋也坏健?/p>
魏得寶聽到這里,忍不住插嘴道:“宋哥,什么叫‘摸金校尉?”
宋一誠瞥了魏得寶一眼,道:“據(jù)說三國時期,曹操帶兵打仗,軍費不夠,就專門設(shè)了一個‘摸金校尉的職位,讓他帶人去發(fā)掘古墓尋找珍寶充作軍餉,后世就把掘墳盜墓的人稱為‘摸金校尉。盜墓人還有一個名稱叫‘翻斗客。盜墓者進了古墓撬開棺材,把棺材里值錢的東西全掏空了,不是‘翻斗又是什么?”
魏得寶脫口道:“宋哥,雖然這世道滄海桑田,但地形變化再大也有跡可循,埋藏在地下的古墓也應(yīng)該找得到?。 ?/p>
宋一誠一拍大腿,道:“魏老弟,你說到點子上了!山川變遷,風(fēng)雨消融,改變不了龍脈的氣數(shù)。有人能憑借龍脈走勢山川氣數(shù)找穴定穴,也有人能憑借龍脈走勢山川氣數(shù)鎖住穴位,找到隱藏在地底下的古墓,發(fā)掘珍寶古董?!?/p>
魏得寶十分激動,道:“宋哥,什么人有這么大的本事?”
宋一誠道:“有這種本事的人多著哩!像國家文物隊里的專家就有這種本事,他們只要到現(xiàn)場轉(zhuǎn)一轉(zhuǎn),抓把泥土聞一聞,就能斷定地下有沒有古墓,一挖一個準。不過,這些人只為國家做事。民間也有一些人能鎖穴,運氣好的找到富貴人家的古墓,把墓里的珍寶賣了,十輩子都花不完!”
宋一誠滔滔不絕,魏得寶聽得兩眼放光,熱血沸騰!鎖穴!自己得到的那本《陰陽鎖穴秘笈》,不就是講的鎖穴尋墓的事嗎?
魏得寶仿佛看到了一片新天地:遍地珠潤玉翠,鋪金墊銀,珠光寶氣晃得他兩眼迷離!
他告別了宋一誠,急急忙忙回到殯儀館宿舍,找出那本《陰陽鎖穴秘笈》。他雙手顫抖,哆哆嗦嗦地打開書本,幾行字跳進了眼簾:
“山川之變,天藏之詭,乃是定數(shù)。世人常嘆古墓之湮滅,惜珍寶之埋沒。然古墓湮滅,形滅墓在,珍寶埋沒,沒而不亡。凡夫俗子,不知山川之氣數(shù),不識天相之奧秘,難怪如盲似瞽,遍地珍寶,失之交臂!鎖穴之術(shù),如暗夜之巨燭。燭照之下,纖毫盡顯,況乎古墓焉?況乎珍寶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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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的開宗明義,讓魏得寶看到了燦爛“錢”程!從此他埋頭鉆研《陰陽鎖穴秘笈》,有不認識的字,就去翻字典,有不懂的知識,就到電腦上去查。電腦真是個好東西,古今中外萬千知識電腦里都有,就是那些深奧難懂的風(fēng)水知識,電腦上也有介紹:什么叫天道,什么叫地道,山川形勝指的是什么,怎么看龍脈走向,諸般知識都有解答。
魏得寶把一本《陰陽鎖穴秘笈》都學(xué)完了,書里講的東西,打開書本,他好像什么都懂,提頭知尾,爛熟于心;可是,合上書本,又兩眼茫然,感到書中講的東西就像是水中月鏡中花,看得見,摸不著。
魏得寶十分焦慮,他覺得自己和《玉嬌龍》里的主角有些像:玉嬌龍得到一本武功秘笈《秘傳拳劍全書》,背人自學(xué),由于沒有師傅點撥,對那套劍術(shù)終究是只得其形,不得其神,現(xiàn)在自己何嘗不是這樣?雖然對《陰陽鎖穴秘笈》倒背如流,但苦于無人點撥,對書中所講的東西似懂非懂。玉嬌龍終歸是幸運的,得到了李慕白的指點,方才得窺真諦,如今又有誰來指點我呢?
這書是蘇老頭的,可是他已經(jīng)死了,魏得寶也不敢讓別人知道自己藏著這本書。
魏得寶不甘心就此放棄,心想,光啃書本不行,還得聯(lián)系實際,到郊野去看看。
拿定主意后,魏得寶一有空就往郊外跑,深圳四周的山山水水全跑了個遍。一開始是兩眼一抹黑,瞧不出半點兒名堂,看得多了,看得久了,慢慢看出山巒的起伏,河流的彎曲,都有講究,勢從何處起,氣于哪里聚,真與《陰陽鎖穴秘笈》里面所繪的圖形一般無二。
魏得寶文化水平不高,人卻極聰明,心想光是看得出山川走勢還不行,還得學(xué)會尋穴定穴。別的人根據(jù)山川走勢來尋穴定位,我何不逆向操作,根據(jù)墳?zāi)箒硖剿魃酱ㄗ呦蛟靹菥蹥獾膴W秘?只要把地面上那些墳?zāi)沟膴W秘琢磨明白了,地底下的墳?zāi)惯€藏得住嗎?
想明白了這一節(jié),魏得寶異常興奮,便滿山頭地尋找墳?zāi)?。這種逆向?qū)W習(xí),普通墳?zāi)共恍?,老百姓沒有錢,請不起大師尋穴定位,得找那些帝王之穴,公侯之墓,從這些人的墳?zāi)谷プ聊ィ拍塬@得真知灼見!
可是,魏得寶轉(zhuǎn)遍了深圳周邊的山嶺,也沒有找到一座像模像樣的墳?zāi)埂K庾R到,深圳以前是個小漁村,廣州才是嶺南的政治經(jīng)濟中心,歷朝歷代出了多少高官顯貴!
于是,魏得寶離開深圳來到廣州。
魏得寶到了廣州,才知道廣州已經(jīng)查明的古墓多得驚人,這些古墓有的已經(jīng)被盜,有的保存完好,有的被列入文物保護項目,還有的就在墓址原地建起了古墓博物館!魏得寶對照古墓琢磨選此為穴的原因。半年之中,他跑遍了廣州附近的山山水水,每一座古墓都像是一位無聲的老師,領(lǐng)著他一步步走進《陰陽鎖穴秘笈》所描繪的奧妙天地。
經(jīng)過半年的積累,魏得寶就像是一個打通了任督二脈的武林高手,躊躇滿志:他已經(jīng)完全領(lǐng)悟了《陰陽鎖穴秘笈》中的奧秘!
這天,魏得寶在郊外勘察時碰上了幾個年輕的考古隊員,他們正在指揮一群農(nóng)民在一塊黃土地上挖掘。魏得寶走過去,順嘴問了一句:“這是在挖什么?”
一個穿格子襯衣、被人稱作唐隊長的青年瞟了魏得寶一眼,傲慢地道:“考古!你懂嗎?”
魏得寶道:“考古?你是說這下面有古墓?”
唐隊長沒有理他,自顧自地指揮請來的農(nóng)民挖這挖那。魏得寶抬起頭,觀望周遭的地形,笑道:“這里哪會有古墓?你們別瞎忙了!”
正在揮鋤開挖的幾個農(nóng)民聞言望著魏得寶。唐隊長走到魏得寶跟前,板著臉道:“你說什么?”
魏得寶道:“我說這里不會有古墓,叫你們別瞎忙了?!?/p>
唐隊長有些慍怒,斥責(zé)道:“你胡說些什么?這地方我考察兩年了,明朝末年廣州巨商朱晨彬的墓就在這里,絕對沒有錯!”
魏得寶道:“如果像你說的,朱晨彬是廣州的巨商,他的墓地就絕不會在這里。墓穴從來是坐北朝南,前要照,后要靠,就是說墓前河流環(huán)繞,財氣聚合,墓后山脈高聳,龍運穩(wěn)靠。你看看這地方,南面是山,北面是河,該照的不照,該靠的不靠。更要命的是前方這道山梁橫擋,形如彎弓,惡風(fēng)聚集,迎面撲來;背后這條河流形如反弓,財運盡散。墓葬有十忌,最忌前不照后不靠背水反弓凹風(fēng)掃穴,這地方卻占全了,根本不適合做墓穴。朱晨彬既然是廣州巨商,請來的必然是嶺南頂尖的風(fēng)水大師,怎么可能犯這種錯誤?”
唐隊長惱羞成怒,道:“你這是在宣傳封建迷信!別干擾我們的工作,快走開!”
魏得寶還要爭辯,一個農(nóng)民工攔住了他,道:“老弟,你咸吃蘿卜淡操心,管這閑事做什么?”
魏得寶一想是這個理,冷笑一聲,揚長而去。
魏得寶心里一直惦記著這件事,過了十來天,他忍不住又來到了那個地方,只見地上出現(xiàn)了一個深坑,坑內(nèi)光禿禿的,沒有半點兒膏泥。
不用打聽,眼前的情形證實了自己的判斷,那伙人準是白忙活了!魏得寶暗暗得意,轉(zhuǎn)身欲走,一抬頭,只見考古隊的唐隊長與他的同事?lián)踉谇胺健?/p>
魏得寶吃了一驚,后退一步,警覺地問道:“你們想干什么?”
唐隊長上前一步,握住魏得寶的手,沉重地道:“老鄉(xiāng),被你說中了,地下什么也沒有,我們白忙了一場,白白損失了國家的一筆經(jīng)費。”
魏得寶聽見對方這么說,松了一口氣,道:“你們是專業(yè)考古的,怎么對風(fēng)水一竅不通?”
唐隊長臉一紅,道:“在大學(xué)里學(xué)習(xí)的時候,老師倒是講過這方面的知識,我認為那是封建迷信,就沒有去學(xué)。”
魏得寶道:“說是封建迷信也沒錯,不過,我們不信古人信,古人就是按照風(fēng)水理論定穴下葬的。你們是政府的人,替國家找寶貝,也得按照這個理論去尋找古墓才行啊!”
唐隊長連連點頭,道:“你說得對,那套風(fēng)水理論雖然是迷信,我不為其用,但可以把它拿過來為我所用,為國家所用。老鄉(xiāng),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學(xué)來的這些知識?你做我們考古隊的編外隊員好不好,你當(dāng)我們的老師,給我們講講這些鎖穴的知識……”
魏得寶初時聽見對方的夸贊,還洋洋得意,等到唐隊長問起他的姓名,問他從哪里學(xué)來的這些知識,魏得寶倏忽一驚,敷衍了一句:“我哪有資格做你們的老師?別拿我開心了!再見!”說完,他也不理睬唐隊長的呼叫,趕緊走了。
魏得寶回到住處,又是高興又是懊喪:高興的是,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陰陽鎖穴秘笈》上面的東西還真管用!懊喪的是自己不該在外人面前逞能,偷來的鑼在外面是打不得的,往后別再做這種蠢事了。
魏得寶吃過午飯,躺在床上,耳邊又響起唐隊長的話:“你做我們考古隊的編外隊員好不好,你當(dāng)我們的老師,給我們講講這些鎖穴的知識……”
魏得寶洋洋得意,心想要論鎖穴知識,老子真的可以做你們的老師!
笑著笑著,魏得寶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神色也變得凝重,低頭琢磨起了唐隊長的建議。他沒想到自己所學(xué)的鎖穴術(shù),對考古也有用,自己可不可以接受唐隊長的建議,到考古隊去做一名編外隊員呢?只要進了考古隊,編著編著就有希望轉(zhuǎn)為正式隊員,成為捧鐵飯碗的人了!他到殯儀館工作也有這種意圖:大多數(shù)人都不愿干裝殮工,自己揀這個冷門,轉(zhuǎn)正的機會就比別人大。雖然說考古隊同樣是與死人打交道,但考古這個工作可比裝殮工強一萬倍!
他轉(zhuǎn)念又一想,偷師學(xué)藝畢竟不光彩,他去考古隊能立得住腳嗎?
魏得寶正在猶豫,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魏得寶掏出手機,一看是劉明全來的電話,遲疑了一下,慢慢按下了接聽鍵,道:“明全,有事嗎?”
劉明全道:“得寶,廖支書叫你回去一趟,他本來要給你打電話的,到你家問你的電話號碼,得財哥和得利哥都不知道,廖支書就打給我,要我轉(zhuǎn)告你?!?/p>
“好了,我知道了!明全,謝謝你了!”
魏得寶說完就掐斷了電話,在劉明全面前,他總有些心虛,所以不愿多談。好在劉明全是個省事的人,心思單純,不用費心應(yīng)付。
劉明全不知道廖支書叫他回去的原因,魏得寶卻猜出了幾分:廖支書讓他回去,一定與他的兩個哥哥有關(guān)系。
魏得寶想到了兩個哥哥,去考古隊當(dāng)編外隊員的沖動立即煙消云散了。他回到床邊,往床上一躺,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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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得寶上面有兩個哥哥:大哥魏得財、二哥魏得利。魏得財和魏得利兩人長得怪頭怪腦,模樣有些難看,小時候兩兄弟得了流感,發(fā)高燒,腦子都燒壞了,呆頭呆腦,連小學(xué)的門都沒有進過。父母患病先后去世,魏得寶儼然成了一家之主。
魏得財年滿四十,魏得利也過了三十五,兩人早該成家了??墒?,魏家實在太窮,加上兩兄弟半癡半傻,哪里有姑娘肯嫁給他們?父母在世的時候,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小兒子的身上,想舉全家之力為小兒子討一房親。但魏家那么窮,誰都不愿意嫁。后來倒是有一個名叫尹愛花的姑娘看上了魏得寶。尹愛花長得彎眉杏眼,粉面桃腮,很是標致。魏家當(dāng)時是一致決定不惜舉債也要把這個姑娘迎進門,沒想到尹家卻臨時變了卦。魏家的人暗中打聽,才知道外村一個叫楊彪的人用重金收買了尹愛花的爹娘,橫刀奪愛。
魏家人對楊彪恨之入骨。后來聽別人說楊彪竟是個“翻斗客”,魏得寶暗地里給公安局寫過不少匿名信,反映楊彪盜墓的事情。也不知道是魏得寶的匿名信起了作用,還是別的原因,半年后楊彪就被公安局抓走了,魏家人這才出了一口惡氣。
父母去世后,魏得寶決定外出闖蕩,走之前他對兩個哥哥道:“大哥二哥,你們守在家里盤弄那幾畝田地,我出去闖一闖,看看找不找得到出頭的機會。”
魏得財和魏得利雖然說半癡半傻,但疼愛弟弟的心卻很真,都說:“得寶你放心去吧,家里的田地我們一定種好,攢錢給你娶媳婦。”說得魏得寶眼淚汪汪!
魏得寶就這樣離開了道州響水鄉(xiāng)金雞村,孤身一人到沿海城市闖蕩。廖支書打電話來,魏得寶估計是兩個哥哥與人發(fā)生沖突了。
父母還在的時候,村子里的人就處處欺負魏家,父母去世之后,村子里的人更是變本加厲,大哥二哥有理也說不明白,只能靠一身蠻力,常常與人打架。
魏得寶意識到,自己不能去考古隊當(dāng)編外隊員,每個月只拿那么點兒工資,照顧自己還勉勉強強,再要去照顧大哥二哥,還得娶三房媳婦,那肯定是癡人說夢了!
魏得寶盡管惋惜,還是向現(xiàn)實低了頭,當(dāng)天晚上就登上了回道州的火車。
經(jīng)過一夜的奔波,第二天清晨魏得寶就出現(xiàn)在響水鄉(xiāng)金雞村,還沒進家門就被村支書廖滿倉發(fā)現(xiàn)了。原來廖魏兩家比鄰而居,廖滿倉正叼著一支香煙,蹺著二郎腿坐在門前東張西望,遠遠看見魏得寶,站起身迎了上來,招呼道:“得寶回來了!來,抽煙!”
廖滿倉笑著遞過來一支香煙,他對魏得寶可從來沒有這么客氣過,魏得寶立即判斷出不是大哥二哥惹了事,而是廖滿倉有事求他。
魏得寶接過香煙,恭恭敬敬地道:“廖支書,您要我做什么,直說好了,我能做到的一定做?!?/p>
廖滿倉一怔,旋即哈哈大笑,道:“你看出我有事要你幫忙了?聰明!好,你爽快我也爽快!你是知道的,我家的幾個小子都大了,大了就要成家,家里原來的幾間房子就不夠住了,我想在屋邊再蓋一座房。你家的房子正好同我家挨著,我想跟你商量一下,你把房子讓給我,我替你在村里找一塊地皮,補給你一點兒錢,你們再蓋一座新的,你看怎么樣?”
魏得寶聽了,沒有吭聲,舉目望去,廖家青磚紅瓦,四方四正,氣派十足;魏家墻傾瓦破,看著可憐!廖滿倉要是能補貼錢,讓魏家蓋一座新房子,這事早幾年提出來,魏得寶一定喜出望外,但現(xiàn)在不同了,魏得寶自從學(xué)會了鎖穴之術(shù),滿腦子浮現(xiàn)出來的盡是龍穴、虎穴、福穴、吉穴之類的東西。他雖然在金雞村長大,還是頭一次這么認真地打量四周起伏的山巒和村前奔流的瀟水。他的目光由近及遠,由遠及近,最后落到不遠處的山坡上,眉毛抖動了幾下。
山坡上有一座舊宅,那是廖滿倉家原來的老宅,如今做了廖家堆放舊物的雜房。
廖滿倉見魏得寶久久沒有吭聲,心里很不安。魏家三兄弟,就數(shù)這個老三最聰明,又有心計,他不知道魏得寶在盤算什么,忙問:“得寶,你看啥呢?”
魏得寶從冥想中驚醒過來,微微一笑,道:“廖支書,您想擴建房子,我當(dāng)然支持。至于您說的方案嘛,又要找地,又要請人建房,我看太麻煩了,我手頭也不寬裕,蓋不了好房子,不如我們換房吧!”
廖滿倉驚訝地問:“換房?怎么換?”
魏得寶伸手一指,道:“換您山坡上那座老宅子!您那老房子和我家的房子差不多,換給我正合適,省得我再建房!”
廖滿倉頗感意外:那座老宅子面積不大,還不如魏家的房子位置好。魏老三不要新房要老宅,開什么玩笑?
廖滿倉根本不相信。不料魏得寶認真地道:“廖支書,我說的是真心話。您今天把老宅里的東西騰出來,我們?nèi)值苊魈炀桶徇^去,我家的祖宅就歸您了,您想什么時候拆就什么時候拆!”
廖滿倉仍是半信半疑,道:“得寶,叔要你把祖宅讓出來,心里不安,還想著怎樣補償你,你不要新房要舊宅,是為什么呢?你不對叔說明白,叔心里不踏實?!?/p>
魏得寶點頭道:“叔,我實話對您說吧,我家窮,兩個哥哥又不太聰明,常常受人欺負,我又得出去打工,照顧不了他們,您是村支書,我想您以后多照顧他們?!?/p>
魏得寶說得十分誠懇,不由廖滿倉不信,于是誠懇地道:“老三,這一次你幫了叔的大忙,叔絕不會忘記。往后有誰敢欺負你們,我第一個不答應(yīng)!”
就這樣,廖家和魏家達成了換房協(xié)議。廖家當(dāng)天就把坡上老宅里的東西搬騰一空,魏家也沒有多少東西,三兄弟第二天就搬了進去。
魏得財和魏得利對弟弟言聽計從,也沒什么怨言。只是自從搬進了山坡上這座宅子,弟弟不是窩在宅子里抱膝沉思,就是在屋前屋后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東張西望,他要干什么呢?
原來,廖滿倉那天對魏得寶提出房子的事,魏得寶忽然注意到廖家這座老宅子,他仔細地觀察了村子四周的山脈走向、河流情形,怦然心動:廖家老宅所處之地,蒼龍歸位,白虎趴窩,凝運聚氣,是個難得的吉穴福地!下面會不會有古墓呢?
判斷一個古墓值不值得挖掘,要有兩個先決條件:一是這里出沒出過達官顯貴巨賈富紳,二是這種人去世之時,請來的風(fēng)水大師找沒找到這個龍穴吉地。這兩個條件缺一不可。
魏得寶仔細回憶老輩人流傳下來的傳說,別說達官顯貴,村里似乎連外出做生意的人都沒有。他不甘心,又去縣里查資料,圖書館、檔案局,查來查去,金雞村連個有名的大地主都沒出過。他很失望,心里頗是躊躇。思來想去,房子已經(jīng)換了,不挖白不挖,大不了費去他們?nèi)值芤稽c兒氣力!
魏得寶一咬牙,下定了決心。這天夜里,他叫起兩個哥哥。魏得財和魏得利看見擺了一地的盜墓工具:洛陽鏟、探針、取土器、套桿……驚愕得睜大了眼睛,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這些東西,魏得寶都是從網(wǎng)上買的。他對兩個哥哥說出了自己的計劃,道:“大哥、二哥,我們不能再窮下去了!魏家能不能翻身,就看這次的結(jié)果了!”
魏得財和魏得利也是又激動又興奮,齊聲道:“得寶,我們聽你的!”
說干就干,魏得寶在北墻邊用石灰畫了一個直徑一尺大小的圓圈,魏得財拿起洛陽鏟,用力往地上插了第一鏟。
三兄弟交替挖掘,當(dāng)表層的泥土刨開之后,魏得寶迫不及待地拿過探針往土里插去。一開始進針還很艱難,探針進到一米多深的時候就順利多了,再無阻滯。魏得寶面露喜色:這說明下面是回填土,回填土的下面必有墳?zāi)梗?/p>
魏得寶讓兩個哥哥繼續(xù)擴大戰(zhàn)果,魏得財和魏得利一個用洛陽鏟插,一個用取土器取土,二人干著干著,魏得寶突然叫了一聲:“停!”
兩兄弟應(yīng)聲而停,呆呆地望著弟弟。魏得寶接過大哥手中的洛陽鏟仔細察看,鏟頭有一段白色的東西,他先是看了看,又用兩根手指搓起白色的泥土,在鼻子底下嗅了嗅,突然蹲在地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魏得財和魏得利嚇壞了,不知所措。魏得寶站起身,摟住兩個哥哥,興奮地道:“白膏土!是白膏土!”
墓穴里有白膏土,說明墓中人的身份非同尋常,非富即貴!
魏得寶讓兩個哥哥停下來,今晚到此為止,明天晚上接著干,并且一再囑咐他們不能對外透露一個字,不然三兄弟都得坐牢。兩個傻哥哥唯命是從。
趁著天沒亮,三兄弟背著土往村外走去,把挖出來的土倒進了瀟水中,沒露一絲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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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夜里,魏家三兄弟繼續(xù)挖掘,沒挖多久,一鏟子下去,好像是碰到了磚石之類的東西。魏得寶看看粘在洛陽鏟上的碎屑,像是青磚的碎屑,十分激動:看來這是一座漢墓。他小心翼翼地在頂部鑿開一個洞,并不急于鉆進墓室,而是返回地面了。
這天晚上,魏得寶興奮得徹夜難眠:年代越久遠,古董越值錢,這一次算是撞對了!同時他又感到納悶:墓室填充白膏泥,說明墓主人身份不低,若非王侯,也當(dāng)公卿!漢墓一般集中在兩漢的都城,散落各地的漢墓,也都是在郡縣之地。道州離長沙千里之遙,怎么會有這樣高規(guī)格的漢墓?道州若有皇室子孫王侯公卿,縣志里怎么會沒有記載呢?
這些問題太復(fù)雜了,魏得寶實在想不明白。但是沒有記載更好,這樣盜墓就能神不知鬼不覺了!
又等了兩天,估計墓里的污穢之氣散干凈了,魏得寶才鉆進墓室。墓室約有三四米長,兩米來寬,一米來深,兩塊青石墓門將墓口封得嚴嚴實實,估計墓門外面還會有一塊石碑,石碑上寫著墓中主人的姓名、身份和生卒年月。魏得寶不搞考古,墓主人的身份他沒有興趣,他感興趣的是陪葬的寶貝。
魏得寶低頭察看,棺材已經(jīng)腐朽爛掉了,棺材余灰里有一副完整的人體骸骨,骸骨的周遭擺了不少東西。他清點了一下:有三件青銅器、六件玉器、兩件瓷器,其余的全是金銀器,大小不一。
魏得寶有過與宋一誠打交道的經(jīng)歷,知道一個宋代的鈞窯釉藍飯碗都值上百萬,這些漢代的珍寶價值定然不菲。他興奮地發(fā)出一聲歡呼。
魏得寶回到地面,把墓里的情況說了一下。魏得財和魏得利心花怒放:把這些東西換成錢,他們就不愁沒錢討老婆了。
魏得寶收撿好墓中主人的骸骨,悄悄地埋了,又把墓室打掃干凈,鋪上稻草,又將所有的寶貝挪到一邊,在墓中備上蠟燭、打火機,把墓室當(dāng)作藏寶的倉庫,既簡便又安全。他在地面洞口放上一口大缸,把洞口掩飾得嚴嚴實實。
魏得寶知道,既然出現(xiàn)了一座漢墓,那么就有可能會出現(xiàn)第二座、第三座,說不定小小的金雞村藏著一個漢墓群!他不知道數(shù)千年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讓這些王侯之尊隱姓埋名,屈居在這個小小的山村里。
魏得寶有了這次意外的收獲,那雙賊眼就再也沒有閑過,他把金雞村的每一寸土地都搜索了一遍,鎖定了幾處龍穴之地,如果真像他估計的那樣,有一群漢室貴胄在這里生活過,他鎖定的這些龍穴之地,就必然有對應(yīng)的漢墓!這是多么大的寶藏?。?/p>
不過,他感到為難的是,盜墓容易掩飾難,墓地只要動過就會留下痕跡,就會召來政府的考古隊,那樣的話,金雞村漢墓群的秘密就暴露了,墓里的珍寶就再也不屬于魏家了。有什么辦法能像這次一樣,神不知鬼不覺就把墓里的珍寶弄到手?
魏得寶一時也想不出什么辦法,只好決定走一步看一步。他挑了幾件玉佩和小器皿,去找宋一誠。
到了深圳,魏得寶沒費多大勁就找到了宋一誠。他把宋一誠請到上次吃飯的飯館,要了一個包間,點了幾個菜,沒有要酒,笑道:“宋哥,今天我們只吃飯不喝酒,單還得你買!”
宋一誠見魏得寶神神秘秘的,道:“老弟,你搞什么鬼,我在做生意,你把我拉到這里來,還要我買單。買單不要緊,影響我做生意可不行?!?/p>
魏得寶微微一笑,道:“我要談的正是你生意上的事。宋哥,你上次對我說,你做了幾十年古董生意,沒有淘過一件真貨,是不是?”
宋一誠臉一紅,道:“是啊,都怪我運氣不好。”
魏得寶得意地從提包里拿出玉佩,道:“宋哥,你看看這東西是不是真貨?”
宋一誠一眼瞟見桌上的玉佩,不由一愣,旋即兩眼都直了:他在古玩市場浸潤了幾十年,雖然沒有淘到過真貨,倒是見過不少,一看到玉佩的水色,便被那幽幽的綠光震懾住了,伸出顫抖的雙手小心翼翼地拿過玉佩,仔細地端詳,看完之后,輕輕放下,深吸了幾口氣。他已經(jīng)能大致判斷這玉來自漢代,且品相十分完美,價值不菲!
宋一誠激動得渾身顫抖,脫口問道:“你從哪里弄來的?”
魏得寶道:“你別管!你說說這東西是不是真貨?”
宋一誠忙道:“是真貨!是真貨,這個玉這個品相,兩百萬不止!不過,我還得讓行家再看看!”
魏得寶深吸了一口氣,說:“行!你拿去找人鑒定。明天還是這個時候,還是這個地點,我們在這里碰面?!?/p>
說著,魏得寶將玉佩推到宋一誠面前,收起了其他的東西。他不怕宋一誠帶著玉佩跑了,他的手里還有這么多真貨,對于做了幾十年古董生意沒有淘到過一件真品的人,宋一誠是絕對不會放棄其他真品的。
宋一誠喜出望外,藏好玉佩樂顛顛地走了。魏得寶微微一笑,離開了飯館,找了個地方住下。
第二天,魏得寶按時來到了約定的地方,宋一誠早就等在那里了。待魏得寶坐下,宋一誠從口袋里掏出一張銀聯(lián)卡,往魏得寶面前一推,道:“四百萬,密碼是六個六?!?/p>
魏得寶眉尖一挑,道:“你上次不是說一個玉佩就值兩百萬嗎?”
宋一誠嘻嘻笑道:“老弟,你吃肉我也得喝口湯呀!我不能白忙一場。”
魏得寶笑道:“你喝的這口湯好濃呀!”
宋一誠笑道:“我這是托你魏老板的福氣,跟著你發(fā)財!把剩下的東西都給我吧!”
魏得寶微微一笑,將剩下的幾件東西交給了宋一誠,兩人便分開各自走了。
魏得寶買了第二天的火車票回道州,晚上突然接到了宋一誠的電話:“魏老板嗎?”
“是我。宋哥,有事嗎?”
宋一誠道:“魏老板,別這么稱呼,今后我要跟著你吃飯,你這么叫我當(dāng)不起。你叫我小宋也行,叫我一誠也行。”
魏得寶一笑,道:“那好,我就叫你一誠吧。一誠,有什么事?”
宋一誠道:“魏老板,香港有個孫老板想見你,他在海外有不少關(guān)系,往后走貨得靠他?!?/p>
魏得寶明白這話的意思,他也想找個長期穩(wěn)定的銷貨渠道,便同意了。宋一誠很是高興,二人約定明天上午十點去深南大道香港會所。
第二天,魏得寶打車趕往香港會所,堵了半小時的車,趕到香港會所,沒有看到宋一誠,正準備找人打聽,卻見不遠處人群騷動,接著一群公安押著一個人走了過來。
魏得寶抬頭一看那人,臉色驟變:那個戴著手銬被押解過來的人,正是宋一誠!
魏得寶嚇得不輕,慌慌張張地走了。他回到旅店退了房,趕往火車站。廣場上人來人往,還有一群公安在表演,宣傳普法知識。大概是警察的表演太精彩了,引起觀眾哄堂大笑。笑聲中,有一個人的聲音很熟悉,魏得寶情不自禁地回頭看了一眼,不是別人,竟然是劉明全!
劉明全笑得那么開心,那么爽朗,讓魏得寶嫉妒。
魏得寶慌慌張張地上了火車,坐在椅子上微微發(fā)抖。深南大道香港會所那一幕對他刺激太大了:宋一誠販賣假古董,一直平平安安,這次被抓肯定與他賣的這批東西有關(guān)系!宋一誠被抓了,會不會供出他來呢?宋一誠要是供出他,他這一輩子就完了!
魏得寶提心吊膽,如坐針氈。只要是車上的乘警出現(xiàn)在車廂里,他就會嚇一跳。就是回到家里,魏得寶也是疑神疑鬼,提心吊膽,看見穿警服的人就要抖三抖。
魏得寶拿出了那本《陰陽鎖穴秘笈》,撫卷沉思,不由得想到了劉明全。這本書是蘇老頭的,落到劉明全手里后,劉明全為什么不學(xué)呢?難道他不想發(fā)財?還是他根本就沒有看過這本書,不知道書中的秘密?
魏得寶想來想去,十有八九是這個原因,劉明全壓根兒就沒有看過這本書,什么都不懂。自己倒是從《陰陽鎖穴秘笈》中學(xué)會了鎖穴絕技,掘墳盜寶,雖然弄到了不少錢,但是心虛害怕,見到戴大蓋帽的人就風(fēng)聲鶴唳神經(jīng)兮兮,劉明全沒有看過這本《陰陽鎖穴秘笈》,仍然活得那么坦蕩,笑得那么開心!兩個人對比,得失之間,哪一種才值得追求呢?
魏得寶想來想去,仍然想不明白,魚想要,熊掌更想要,可惜二者不可兼得。
盜墓這種事,魏得寶也知道犯法,那個橫刀奪愛的楊彪不就是因為盜墓栽進去了嗎?不過,事情沒有落到自己頭上,難以感同身受。
如今,魏得寶最擔(dān)心宋一誠把他供出來,夜里常常做噩夢,夢見自己被公安抓走。他常常從噩夢中驚醒,臉色蒼白,大汗如雨,精神都快崩潰了。
半年過去了,自己擔(dān)心的事情并沒有出現(xiàn),魏得寶知道宋一誠沒有供出他,漸漸放心了。魏得寶十分慶幸,但這一次僥幸躲過牢獄之災(zāi),下一次就不一定還有這么好的運氣了,自己手里已經(jīng)有了四百萬,足夠他們?nèi)值芑ǖ牧?!古墓里剩余的那些寶貝他暫時不打算賣了,沒有必要再去冒險。
然而,魏得寶也感到為難,自己手里雖然捏著四百萬,但他不敢隨便花,突然暴富,引起別人猜疑可不是什么好事。這些天來,魏得寶一直在琢磨想個什么辦法把錢洗白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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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段日子,魏得寶隔三岔五就往縣城跑,說是去買彩票。買彩票這事就是撞大運,村里人都不相信魏家會有那么好的運氣。廖滿倉勸魏得寶,別做夢了,魏得寶不聽,只是笑笑。
魏得寶到縣里買彩票,并不固守一個彩票站,而是今天東家,明天西家,每次買得不多,對彩票站的老板卻十分大方,吃煙的扔一包煙,不吃煙的扔一袋水果,花在這上面的錢比買彩票的錢多多了。他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為了與彩票站的老板混個人緣,為他的洗錢計劃作鋪墊。他早就想好了一個周密的計劃,現(xiàn)在是在等待一個機會。
兩個月過去了,機會終于來了!城南的一家彩票站賣出去的一張彩票中了兩百萬大獎!
魏得寶利用和老板的交情,打聽到了中獎?wù)叩男畔ⅰN旱脤氁环帐?,化了個裝,找到了中獎?wù)撸脙砂偃f買下對方的中獎券。那個人起初懷疑自己聽錯了,彩票扣掉百分之二十的稅金,實際所得只有一百六十萬元,有人居然肯出兩百萬買他的中獎券?
魏得寶把自己包裝成了一個不差錢的富商,解釋說,自己是想沾沾這好運氣,那人憑空多拿四十萬元,生怕魏得寶反悔,趕緊答應(yīng)了。
魏得寶拿到了中獎券,回到村里找到廖滿倉,道:“廖支書,我的彩票中獎了,兩百萬!”
廖滿倉驚愕得下巴都要掉下地了。魏得寶便邀請廖滿倉和村里幾個有頭有臉的人陪他去領(lǐng)回了一百六十萬元獎金,全村的人都轟動了。
魏得寶花了幾千元辦了幾桌豐盛的宴席,把全村的人都請去吃酒。酒闌席散,眾人全走了,只有廖滿倉磨蹭到最后,斜著醉眼,道:“得寶,你想不想當(dāng)村主任?”
魏得寶一驚,問:“什么?村主任?”
廖滿倉道:“對!村主任!明年就要換屆選舉了,我就要退休了,只要你想當(dāng),我就想辦法把你扶上去?!?/p>
魏得寶聞言,心臟狂跳!魏家一直處于村子里的最底層,他如果能當(dāng)上村主任,魏家的祖宗在九泉之下也會感到有臉面!
他抑制住激動,問:“廖支書,我行嗎?”
廖滿倉道:“行不行還不是我一句話的事。得寶,你還沒有告訴我,愿不愿當(dāng)呢?”
魏得寶連忙道:“愿意!我愿意!”
“好!有你這句話就行了!”廖滿倉拍拍魏得寶的肩膀,動情地道,“得寶,房子的事,你幫了我,從此我就記在心上了,我每次到鄉(xiāng)里開會,沒少吹噓你。我說你是我們金雞村的好青年,肯學(xué)習(xí),追求進步,樂于助人……書記、鄉(xiāng)長對你印象深著哩!你只要在村里做一件出彩的事,你當(dāng)村主任的事我包了!”
魏得寶連連點頭,滿口答應(yīng)。他送廖滿倉回去的時候,悄悄地往對方的口袋里塞了一萬元。
魏得寶想著廖滿倉那句話,得在村里干一件出彩的事情,思來想去,他把目光盯上了村子南邊的一塊坡地。這塊坡地是一處龍穴,早就被他鎖定了。
這塊坡地屬于葉老根家,葉老根早年去世了,丟下老伴和兩個女兒。葉老根的遺孀叫尹小花,是魏得寶早年說親的對象尹愛花的娘家堂姐,兩個女兒進城之后,她一個人在家靠著田地過活。
這天,尹小花扛著一袋化肥出現(xiàn)在山坡上。她打算給這塊苞谷地追肥。有一截坡比較陡,尹小花扛著半袋化肥,雙膝發(fā)軟,突然,背后伸過來一雙手,將尹小花肩上的化肥接了過去。
尹小花回頭一看是魏得寶,連聲道謝。魏得寶把半袋化肥送到地頭,道:“大嬸,您一個人在家伺候這些地也太辛苦了!我有一塊地,大小同您這塊地差不多,我們換換吧。我那塊地離村子近,往后您伺候起來就方便些。”
尹小花一開始懷疑自己聽錯了,等弄明白魏得寶確實是要換地,又驚又喜,道:“那敢情好!得寶,你對嬸太關(guān)照了!你說,嬸要補你多少錢?”
魏得寶笑道:“我是見您家沒勞力,想幫幫您,誰要您補錢了?”
最后,魏得寶沒要尹小花補一分錢,兩家就把地換了。尹小花十分感激,逢人就夸魏得寶。尹小花大女兒的男朋友是做媒體的,就把這件事報道出去了,這下全縣都轟動了。廖滿倉直夸魏得寶這件事做得漂亮!
第二年,魏得寶順理成章當(dāng)上了金雞村的村主任。這下,全村的人都對魏得寶高看一眼,上也“魏主任”下也“魏主任”,沒多久他還當(dāng)上了縣人大代表。
魏得寶在老宅的兩邊蓋了兩座新房子,給他兩個哥哥住,他自己還是住在原來的舊宅中,只不過把舊宅重新裝修了一遍。
魏家今非昔比,登門提親的人自然是絡(luò)繹不絕,這些人的首要目標就是魏得寶。可是,魏得寶堅持要等兩個哥哥成了家他才找對象。魏得寶這種孝悌之情自然又引起了眾人的夸贊,熱心的媒人又開始為魏得財和魏得利張羅。這兩兄弟雖然有缺陷,但是俗話說,銅鑼配鐺鐺,癩子配和尚,有了這一罐米,總能找到煮飯的鍋,何況還有魏得寶這塊金字招牌和那人人皆知的彩票大獎?果然,沒費多大氣力,兩個嫂嫂便進了門。兩樁喜事是同一天辦的,魏得寶大辦宴席,風(fēng)光無比。
魏得財和魏得利都成了家,這下該輪到魏得寶了。給魏得寶提親的人走了一撥又來一撥,魏家就像趕集一樣熱鬧,但魏得寶一個都沒相中。眾人感到奇怪,問魏得寶到底想找個什么樣的人?魏得寶沉默不語,最后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這天,魏得寶正在家中悶坐想心事,一個人影閃進屋,輕輕地叫道:“魏主任……”
魏得寶抬頭一看,來人是尹小花。
魏得寶道:“嬸,有事嗎?”
尹小花遲疑了一下,道:“魏主任,有人想見你。”
魏得寶以為又是相親的事,一口拒絕道:“嬸,謝謝您的關(guān)心,我的緣分還未到,見也沒有用?!?/p>
尹小花望著魏得寶,欲言又止。
魏得寶心里一動,道:“行,我跟您去一趟。”
二人離開村里,尹小花領(lǐng)著魏得寶一直往前走。魏得寶一看是去尹小花娘家的路,便猜到了幾分,心情十分復(fù)雜……
尹小花把魏得寶引到娘家,招呼他坐下,這才回頭朝里間叫道:“魏主任來了,苦命的妹子,出來吧!”
隨著話音,只見門簾一挑,一個清秀的姑娘從屋里走了出來,她瞥了魏得寶一眼,又迅速地低下頭,滿臉緋紅。
魏得寶騰的一下站起來,驚訝地道:“愛花,是你!”他盡管有了思想準備,乍見尹愛花,還是十分慌亂,不知所措。兩個人俱是心慌意亂,一時竟然不知道從何說起。
尹小花見了,“撲哧”一笑,道:“來來來,都坐下,這里有茶,你們邊喝邊聊,我去廚房再燒壺?zé)崴畞??!?/p>
尹小花說著就退了出去。魏得寶和尹愛花隔桌對坐,兩人久久沒有吭聲,尹愛花低頭揪著衣角,魏得寶不時地咳一聲,然后喝一口茶。
又過了許久,魏得寶終于打破沉默,道:“愛花,你找我有事嗎?”
尹愛花道:“我只想跟你說聲‘對不起!,這句話在我心里憋了幾年了。”
魏得寶道:“愛花,你不要自責(zé),那件事跟你沒關(guān)系,都是你的父母逼迫你的,當(dāng)時我就知道了。”
尹愛花哭道:“得寶,你這么想,讓我更加難過。我對不起你,總想當(dāng)面對你說聲‘對不起……”
魏得寶打斷了尹愛花的話,道:“愛花,別說了,你再說下去我更難受了。事情都已過去了,重提往事徒增傷感……你在楊家還好嗎?”
尹愛花聞言身子微微一顫,瞥了魏得寶一眼,驚訝道:“你不知道?”
魏得寶臉一紅,內(nèi)心對自己的舉報有些歉疚,小心翼翼地道:“我只知道楊彪因為盜墓的事被抓走了,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尹愛花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道:“楊彪被抓走那年我就同他離婚了?!?/p>
魏得寶驚愕地睜大眼睛,急忙道:“你同楊彪離了婚為什么不去找我?我明白了,還是因為你的父母,還是因為魏家窮!愛花,你朝我的心口上扎了一刀,為什么還要再扎第二刀?”
尹愛花委屈地道:“我父母確實因為魏家窮,不讓我嫁給你,但是你后面的話就冤枉我了:頭一次我屈從了父母,嫁到楊家,與楊彪離婚后,我的父母逼著我嫁給這個,嫁給那個,我從來都沒有答應(yīng)。為了反抗父母的壓力,我甚至上過吊,喝過農(nóng)藥!你說我往你心口上扎過一刀,這話我認;但這第二刀我不是往你的心口上扎的,我是往自己的心口上扎的!要不是別人把我從鬼門關(guān)前拖回來,今天你還能見到我嗎?!”
魏得寶十分震驚,痛心地道:“愛花,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愛花,我如今有錢了,你父母一定能同意把你嫁給我!”
尹愛花痛苦地搖搖頭,道:“不!我叫你過來,只是想當(dāng)面對你說聲‘對不起!你如今是堂堂村主任、縣人大代表,我已是殘花敗柳,我們倆不合適了!”
魏得寶道:“愛花,你這話不對!什么村主任?什么代表?為了你,我可以統(tǒng)統(tǒng)不要!嫁給我吧!”
情急之下,魏得寶抓住尹愛花的手,就要下跪求婚。他的手剛剛觸碰到尹愛花的手,對方的身子一顫,發(fā)出一聲呻吟。
魏得寶這才看見她手臂上有青紫色的傷痕,大吃一驚,問:“愛花,這是怎么回事?誰打的?”
尹愛花從牙縫中吐出兩個字:“楊彪!”
魏得寶一怔,道:“楊彪不是在坐牢嗎?他怎么能打你?再說,你同他已經(jīng)離婚了,他為什么打你?”
尹愛花道:“楊彪上個月就刑滿釋放了。他就是惱我同他離婚,前天在集上碰見我,二話不說沖上來就打?!?/p>
魏得寶怒火中燒,恨恨地道:“他這是在作死!我饒不了他!”
尹愛花看了魏得寶一眼,道:“你饒不了他?你能怎么辦?你和楊彪那段恩怨一旦被人翻出來,你的代表身份還光彩嗎?”
尹愛花這樣一說,魏得寶心里不由得有些躊躇。但新仇舊怨,讓魏得寶對楊彪恨之入骨,有什么辦法能懲治楊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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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得寶從尹家回來后,心情再也平靜不下來。
現(xiàn)在他面臨兩件大事,第一件事就是要把尹愛花娶回來,第二件事就是要想個辦法懲治楊彪。這兩件事都不太好辦。
首先是懲治楊彪,魏得寶不能濫用私權(quán),也不敢找人打楊彪,這些都是查得出來的。若是就此罷休,魏得寶又實在咽不下這口惡氣!
娶尹愛花的事也讓魏得寶頗為躊躇。照理說,如今娶尹愛花再也沒有什么障礙了:尹愛花與楊彪已經(jīng)離了婚,是個自由身,就是她的父母,只要大把的錢砸過去,也無話可說。
但是把尹愛花娶回家里,大缸下面漢墓的秘密還能守得住嗎?兩個哥哥在他的耳提面命之下,對自己的老婆沒有透露一個字,但也讓他每天提心吊膽的。若是自己的枕邊人,能瞞多久?
想到這里,魏得寶重重嘆了一口氣。
這天夜里,魏得寶又挪開墻邊那口大缸,鉆進了墓洞。墓室里早已接好了電燈,他一拉開關(guān),雪亮的燈光晃得人眼睛都睜不開。魏得寶瞇了一下眼睛,適應(yīng)之后再慢慢睜開雙眼。各種青銅器、玉器、金銀器和陶瓷器,把偌大的墓洞塞得滿滿的,這些千年古董在燈光的映照下,流光溢彩,相映生輝!
這些寶貝,是他又盜了換得的那塊尹小花家的地底下的兩座古墓得來的!
魏得寶呆呆地望著這些珍寶出神,喃喃低語:“爹,娘,你們看到了嗎?這些都是價值不菲的寶貝啊!你們給我們弟兄取的名字算是取對了,財、利、寶,我們?nèi)嫉玫搅?!?/p>
魏得寶哈哈一笑,旋即滿臉肅穆,伸手取下擺在珍寶頂上的一個精致的漆盒,從盒里拿出那本《陰陽鎖穴秘笈》。
魏得寶捧著《陰陽鎖穴秘笈》,感慨萬千:他意外獲得這本秘笈,命運徹底改變了!他從一個窮光蛋變成了一個富翁,從被人唾棄變成眾人仰慕,從社會的最底層登上了政治權(quán)力的金階,都是這本書給他帶來的!雖然,這一切原本是劉明全的,但是意外落到了他的手上,是老天爺對他的眷顧!
如今他得在這本書與尹愛花之間作出取舍:如果要娶尹愛花,他就得與這本《陰陽鎖穴秘笈》告別,金盆洗手;如果舍棄不下盜墓取寶的快感,他就不能娶尹愛花。
魏得寶曾經(jīng)想過,這輩子都不娶女人。他覺得這本《陰陽鎖穴秘笈》就是他的女人,他的驕傲,他的自信,這本書給他帶來的快感,是任何女人都替代不了的。所以,媒人介紹了那么多的姑娘,他都斷然拒絕了。
然而,他再次見到尹愛花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尹愛花在他心中占據(jù)了那么重要的位置,似乎沒有什么東西能夠動搖。
尹愛花因為楊彪盜墓而離婚,如果知道他也是一個盜墓賊,一定會很失望,一定會瞧不起他!
他在尹愛花面前的身份,只能是村主任、縣人大代表,而不能是別的。
魏得寶知道,為了尹愛花,他只能與這一切告別了!他嘆了一口氣,把《陰陽鎖穴秘笈》放回漆盒里,決定今后再也不碰它了。
魏得寶鉆出墓室,又回到地面上。第二天他叫來兩個哥哥,告訴他們自己想娶尹愛花,在尹愛花過門之前,這個墓洞必須徹底消失!
魏得財和魏得利習(xí)慣了一切都由魏得寶拿主意,盜墓的事情,魏得寶也是嚴肅地跟他們囑咐了無數(shù)次,不許對任何人說,兄弟倆對弟弟是言聽計從。兄弟三人正在商量如何填埋這個墓洞的時候,門外突然有人叫道:“魏老板在家嗎?”
魏得寶一愣:村里人只會叫他“魏主任”、“魏代表”,沒有人叫他“魏老板”,這個人是誰呢?聽聲音還有些耳熟。
魏得寶迎出門,那人看見他,哈哈大笑道:“魏老板,別來無恙?幾年不見,你是越來越風(fēng)光了!”
魏得寶一怔,認出了來人,脫口道:“宋一誠,是你?!”
宋一誠笑道:“魏老板還記得我,十分感激!”
魏得寶連忙把宋一誠讓進屋,打發(fā)兩個哥哥先出去,連忙斟茶倒水,直截了當(dāng)?shù)氐溃骸耙徽\,你是從深圳過來的嗎?”
宋一誠點頭道:“是啊,我專程過來找你的。”
魏得寶心里慌亂,敬茶敬煙,十分殷勤,別的提都不提。
魏得寶不問,宋一誠可不得不提,他伸手擋住茶水,冷笑道:“魏老板,你這幾年平平安安,風(fēng)生水起,固然是你自己奮斗的結(jié)果,不過,要不是我替你挑了擔(dān)子,你的日子能有這么好過嗎?”
魏得寶臉一紅,有些尷尬,連聲道:“一誠,你不說我心里也有數(shù),多虧你仗義!謝了!謝了!”
宋一誠道:“這還差不多,不過,你光是嘴上說一句‘謝了也不行啊,我們跑江湖的無利不起早,我為你扛了包,你總得來點兒實在的?!?/p>
魏得寶點點頭,道:“對對對,這是應(yīng)該的,你開個價,我手上剩下的錢,都給你也行!”
宋一誠道:“魏老板,你是揣著明白裝糊涂。我這次過來不是要錢,是來要貨的!”
魏得寶變了臉色,壓低聲音道:“你聲音小點兒,被人聽見可不是鬧著玩的?!?/p>
宋一誠樂了,嘻嘻一笑,點頭道:“行!謹慎一點兒好!魏老板,你隨便給幾樣,不能讓我白跑一趟?!?/p>
魏得寶嘆了一口氣,道:“一誠,你這一趟真要白跑了,我早就不做這種生意了?!?/p>
宋一誠雙眉一挑,頓時就急了,道:“你說什么?”
魏得寶雙手虛空按了按,道:“一誠,別急,聽我把話說完。那次看見你被警察帶走,我簡直嚇壞了。我第一次做這種生意,就碰上這種陣仗,膽都嚇破了,哪還敢繼續(xù)啊?從深圳回來后,村里的人選我當(dāng)了村主任,后來又當(dāng)上縣人大代表,我更不好做這種事了,所以就收手了。你要土貨,我不是不給,而是沒有了。我說的全是實話。”
魏得寶說完,宋一誠面如死灰,他仔細咀嚼,魏得寶的話在情在理,硬逼肯定不行了。宋一誠開始向魏得寶訴說自己在獄中所受的種種痛苦。這些痛苦,有他應(yīng)該承擔(dān)的部分,也有替魏得寶承擔(dān)的部分。魏得寶聽著聽著,兩眼漸漸濕潤,從內(nèi)心深處感謝宋一誠的仗義。
宋一誠看看火候到了,便道:“魏老板,你就當(dāng)是可憐可憐我,給我?guī)准霖?,也不枉我在里面呆了這幾年?!?/p>
宋一誠眼巴巴地望著魏得寶,誰知對方還是搖頭。
宋一誠的大腦就像飛速旋轉(zhuǎn)的馬達,分析各種可能性。他來到金雞村打聽魏得寶時,聽到人們對魏得寶的種種贊揚,什么同村支書換房啦,同寡婦換地啦,宋一誠不相信魏得寶的品德會那么高尚,他的所作所為絕對另有所圖!他蹙眉苦思,琢磨魏得寶換房換地的深意,想著想著,眼前豁然一亮,皮笑肉不笑地道:“魏老板,我一到金雞村,就聽到許多人夸你做了不少好事,跟別人換房換地,想必除了做好事,還有利可圖吧?”
宋一誠一提到換房換地,魏得寶就感到心虛,臉色驟變。
宋一誠瞧在眼里,知道自己的話擊中了魏得寶的軟肋,繼續(xù)說道:“魏老板,是不是這些田地另有玄機???”
魏得寶的臉色蒼白如紙,身子一軟,癱軟在椅子上。宋一誠乘勝追擊,詐道:“魏老板,你要是不承認,我們?nèi)ツ切┨锢锏乩锟纯矗蜷_的墓洞你可以填埋,但填埋得再好也有痕跡!這座房子里,說不定也有洞口!”
宋一誠說著就站起身,東張西望,四處找盜洞。魏得寶再也支持不住了,央求道:“宋哥,別找了,我答應(yīng)你,給你貨!”
宋一誠嘻嘻一笑,道:“這就對了!”他回到桌邊坐下,壓低聲音道,“魏老板,你有多少貨?”
魏得寶呻吟道:“先別說這個,我去方便一下?!?/p>
宋一誠得意地揮了揮手,道:“去吧去吧!冷靜一下也好,回來我們再好好商量商量!”
魏得寶跌跌撞撞地來到后院,舀了一瓢涼水從頭澆下——他確實需要冷靜,看看下一步棋怎么走。
宋一誠這么強硬,不給貨是不行了,問題是怎么給?是三件五件地給,還是一次給個夠?
如果三件五件地給,宋一誠必然不會滿足,干脆一次給個夠,然后斷絕往來!
魏得寶拿定了主意,便回到屋里,但屋里的情形把他嚇了一跳:只見兩個哥哥把宋一誠壓在地上,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魏得寶大吃一驚,沖過去拖開兩個哥哥,扶起宋一誠,喝道:“你們干什么?”
魏得利忿忿地道:“他知道了我們的秘密!”
“弄死他!”兩人又一齊朝宋一誠撲過去。魏得寶推開二人,呵斥道:“住手!宋一誠的老板知道他來道州找我,你們把他弄死了,我撇得干凈嗎?”
魏得財和魏得利本來腦子就不好使,想解決辦法也是最原始的,如今聽弟弟一罵,趕緊松手了。宋一誠喘息甫定,對魏得寶道:“魏老板,我為你扛包,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嗎?”
魏得寶不好意思地道:“誤會!誤會!不管你相信不相信,就沖你替我扛包這件事,我也不會下狠手?!?/p>
宋一誠笑道:“我完全相信魏老板的真誠。魏老板,言歸正傳,我們來談?wù)勍霖浀氖掳?。?/p>
魏得寶一搖頭,道:“不用談,晚上我?guī)闳タ?!?/p>
宋一誠連連答應(yīng)。
到了這天午夜,魏得寶挪開大缸,帶著宋一誠鉆進了墓洞。魏得寶指著滿室的珍寶,道:“貨全在這里,以后我再也不做這種生意了,你也別來找我了,這些貨全都給你,就看你那個孫老板有沒有這么大的肚量,吃不吃得下去。”
魏得寶的這些話,宋一誠一句都沒有聽進去。燈光一打開,他就被滿墓室的珍寶驚呆了,天啊,這么多珍寶,價值肯定以億計算了!這么大一筆財富,讓宋一誠頭暈?zāi)垦#?/p>
■
從北京開來的列車緩緩地開進深圳站,車剛停穩(wěn),蘇茂德的女兒蘇映瑤拖著拉桿箱隨著人流走出了火車站。
蘇映瑤記不起自己是第幾次來深圳了。有人說在深圳見過一個人與蘇茂德很相像,蘇映瑤便頻繁地進出深圳,尋找父親和那本《陰陽鎖穴秘笈》。
蘇映瑤以前并不知道自己家族的秘密,父親自殘離家出走,杳無音信,爺爺對此諱莫如深,一問就發(fā)脾氣,家里人也不敢多問,父親自殘和離家出走的原因一直是個謎!這個謎在蘇映瑤的心上橫亙了十年,直到她取得博士學(xué)位進了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考古研究所,爺爺才解開了她心中的謎團。
那天,蘇映瑤把她進了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考古研究所的消息告訴了爺爺。蘇智祥一愣,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兒,突然仰天大叫:“天意??!天意!”
蘇映瑤忍不住質(zhì)問道:“爺爺,我進了考古研究所,您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這么多年您一直古古怪怪,我爸爸為什么自殘?又為什么離家出走?爺爺,您背負這些秘密也很痛苦,為什么不說出來呢?我是您的孫女,我們是一家人啊,說出來我可以和您一起承擔(dān)呀!”
蘇智祥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白一陣、紫一陣,渾身顫抖。蘇映瑤心一橫,做好了迎接爺爺雷霆大怒的準備。誰知道蘇智祥慢慢后退,一屁股跌坐在沙發(fā)上,雙手抱頭,像個委屈的小孩嗚嗚地哭了起來。
蘇映瑤見蘇智祥哭得傷心,心就軟了。她湊上前怯怯地道:“爺爺,我說話不知輕重,您別難過?!?/p>
蘇智祥伸出手,輕輕地撫摸她,道:“映瑤,你長大了!你說得對,爺爺不該把蘇家的秘密一個人背在身上,蘇家的秘密屬于蘇家人,你也有權(quán)知道。”
蘇映瑤倒了一杯水遞給蘇智祥,道:“爺爺,您別急,慢慢說?!?/p>
蘇智祥接過水杯抿了一口,開始講述蘇家十幾代人的秘密。他從老祖宗如何琢磨出鎖穴絕技、如何寫下《陰陽鎖穴秘笈》、如何定下兩條規(guī)矩訓(xùn)誡貪婪、蘇家后人如何遵祖訓(xùn)秘傳絕技,一直講到他如何逼迫蘇茂德繼承祖訓(xùn),造成家庭變故。蘇映瑤聽得目瞪口呆,驚心動魄!
蘇智祥一把抓住她的手,悔恨地道:“映瑤,是我害了你爸,我對不起你們姐弟,對不起你媽,對不起全家人!”說完又抽泣起來。
蘇映瑤埋怨道:“爺爺,您和我爸怎么那么糊涂?書是死的,人是活的,就像是一把刀,可以用來傷人,也可以用來切菜,關(guān)鍵是得到《陰陽鎖穴秘笈》的人用它來干什么!”
蘇智祥道:“你說得對!我如今才想明白這些了,可是你爸不肯回來,估計是不愿意原諒我!我聽說,有人在深圳見過你爸,你快去把你爸找回來,把那本《陰陽鎖穴秘笈》找回來。如今你是國家的人了,就用我們蘇家的秘傳絕技為國家服務(wù)吧!”
于是,蘇映瑤進出深圳更頻繁了。她不但要找回父親,更要找回那本《陰陽鎖穴秘笈》,她擔(dān)心《陰陽鎖穴秘笈》落到歹徒手里,對國家考古事業(yè)造成難以估量的損失。
蘇映瑤一下火車,便像以往一樣,拿出父親的照片向旁人打聽:“請問,你見過照片上的人嗎?”
蘇映瑤從站內(nèi)一直問到站外,被問的人都是搖頭。她很是失望,收起了父親的照片,攔下了一輛出租車,直奔深圳考古隊。
蘇映瑤這次到深圳來,除了找父親,還帶著一項任務(wù):幫深圳考古隊鑒別幾件文物。
蘇映瑤到了考古隊,隊長唐敖又驚又喜,道:“蘇研究員,你什么時候到的?怎么不打個電話,我好派車去接你?!?/p>
蘇映瑤笑道:“別客氣了,抓緊時間辦事吧?!?/p>
唐敖連忙把蘇映瑤讓進辦公室,叫人從庫房里捧來幾件文物:一塊玉佩和幾件青銅金銀器皿,正是魏得寶賣給宋一誠的。
唐隊長道:“蘇研,這幾件文物是前些年收繳的,我們一直在追查來源,查了幾年也查不出來,所以請你來看看?!?/p>
蘇映瑤點點頭,接過文物端詳。她拿著玉佩湊到鼻子底下嗅了許久,翻過來看過去,盯著玉佩上的一行篆字沉思良久,抬起頭道:“唐隊,這塊玉佩是西漢時期的物品,玉佩上這四個字是‘長沙宦謁,說明墓室的主人與長沙國有關(guān)?!?/p>
唐敖點頭道:“這我知道。謁者,國君身邊掌管傳達等事的職官,墓室的主人一定是長沙國的親信近臣。長沙國有吳氏長沙國和劉氏長沙國,吳氏長沙國自吳芮始封,一共傳了五代;劉氏長沙國自劉發(fā)始封,一共是七代八王。我想弄清的是這個‘長沙宦謁是哪個長沙王的近臣?”
蘇映瑤沉吟道:“這個現(xiàn)在還不好說,要等找到那座古墓,結(jié)合墓里其他文物綜合考慮,才能下結(jié)論?!?/p>
唐敖感到奇怪,道:“難道這幾件文物都是出自同一座古墓嗎?”
蘇映瑤斬釘截鐵地道:“對,這幾件文物都是出自同一座古墓!墓中出土的文物,帶有那座古墓的氣息,包括墓中泥土、尸骨、空氣的氣味,都可以嗅出來。剛才我仔細嗅過,這幾件文物的氣味完全一致,所以我斷定它們一定出自同一座古墓!”
“你是嗅出來的?”唐敖拿過幾件文物,也學(xué)著蘇映瑤的樣子嗅來嗅去,嗅了半天,失望地放下了。
蘇映瑤笑道:“這種功夫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掌握的。這幾件文物我雖然嗅出了是出自同一座古墓,卻不能確定這座古墓的大致范圍!各個地方的土質(zhì)構(gòu)成不同,氣味也不同,根據(jù)土質(zhì)氣味可以確定大致的范圍。不過土質(zhì)氣味這東西,就像你們廣東的荔枝,一日而色變,二日而香變,三日而味變,四五日外,色香味盡去矣!文物出土半年之內(nèi),我可以靠嗅味道劃定古墓的大致范圍,半年之后我就無能為力了!”
唐敖聽了,懊悔地道:“早知道這樣,當(dāng)時把你請過來就好了!嗨!我真倒霉!”
蘇映瑤勸慰道:“唐隊,這事急也急不來。我還告訴你一個不好的消息,我接到你的電話后,給湖北和湖南兩地的文物部門打電話問了個遍,所有未開采的古墓都被保護得好好的,沒有被盜。”
唐敖感到不解,道:“沒有古墓被盜?難道這幾件文物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
蘇映瑤道:“已發(fā)現(xiàn)未開采的古墓沒有被盜,說明這幾件文物出自政府尚未掌握的古墓!是誰發(fā)現(xiàn)了新的古墓?是偶然發(fā)現(xiàn)還是特意找到的?這里面的問題可大可小,不容忽視!”
唐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說:“蘇研,我告訴你一件事,前年我們在開挖古墓的時候,遇到了一個高人。那時候,我花了兩年時間鎖定了一座明清古墓,還沒挖上幾鋤頭,那個人就叫我們別白費力氣,說那下面根本沒有古墓。我不相信,讓人繼續(xù)挖,結(jié)果證明那個人是對的,我們白忙了一場。我對那個高人十分佩服,想拉他做我們的編外隊員,沒想到那個高人理都不理,轉(zhuǎn)身就走了!現(xiàn)在想想,感覺那人會根據(jù)地理位置判斷有沒有古墓呢!”
蘇映瑤變了臉色,想起了蘇家的家傳絕學(xué),隱隱約約感到這件事可能與父親帶走的那本書有關(guān)系,忙問:“那個人多大年紀?長什么模樣?”
唐敖道:“二十多歲,中等身材,看穿著打扮像個農(nóng)民工。”
蘇映瑤急切地道:“你認識他嗎?找得到他嗎?”
唐敖搖了搖頭。蘇映瑤又道:“唐隊,我在找一個人,你見過他嗎?”
蘇映瑤拿出父親的照片向唐敖展示。唐敖連忙把隊里的人召集起來辨認,大家看過照片全都搖頭說沒見過。蘇映瑤的臉色更蒼白了。唐敖看在眼里,忙問照片上的人是誰?
蘇映瑤憂心忡忡地道:“這是我父親蘇茂德,離家出走十年了,一直沒音信。我懷疑這幾件文物可能與我父親有關(guān)系。”
唐敖一怔,脫口道:“你懷疑伯父盜墓?”話剛出口就意識到說錯了話,剛要解釋,蘇映瑤搖了搖頭,肯定地道:“這事絕不會是我父親做的。我父親就是因為拒絕盜墓才毀了雙目離家出走的。不過,我父親身上帶著一本書,這本書能夠讓人成為盜墓高手。我懷疑你說的那個高人的找墓本領(lǐng)很可能與這本書有關(guān)系,也許我父親被他害了!”
唐敖聽得心驚肉跳,盡管還有不少疑問,也來不及問,便拿起了座機話筒,道:“我?guī)湍懵?lián)系電視臺和報紙,刊登尋人啟事,雁過留痕,只要伯父來過深圳,就一定有人見過他!”
蘇映瑤制止了,這辦法她不是沒有考慮過,但是她害怕一旦有人知道父親是鎖穴派的后世子孫,父親和書的安全就成了問題。為了盡可能縮小《陰陽鎖穴秘笈》的影響,還是悄悄地尋找比較妥當(dāng)。
唐敖提醒蘇映瑤道:“伯父既然雙目失明,四處流浪,他會不會被收容所收留了呢?”
蘇映瑤眼前一亮:是啊!很有這種可能!她很懊惱以前怎么沒想到去收容所找找?
“我陪你去!”唐敖充當(dāng)司機,拉著蘇映瑤就走。深圳有好幾個收容所。他們一個一個地查找,查到保安收容所的時候,工作人員認出了蘇茂德。
蘇映瑤又驚又喜,忙問父親在哪里?眾人面面相覷,收容所所長沉痛地道:“蘇大爺生病死了!”
蘇映瑤的身子晃了晃,又勉強支撐住了。父親出走十年了,好不容易得到信息,卻是陰陽歧路,天人兩隔!她想大哭一場,但當(dāng)務(wù)之急,是得趕快把那本《陰陽鎖穴秘笈》找回來。
蘇映瑤忍住悲痛,含淚道:“所長,我父親的骨灰在哪里,他的遺物在哪里?請給我吧?!?/p>
收容所所長面帶愧色,道:“蘇大爺在我們這里只住了小半年,他不愛聽鑒寶節(jié)目和盜墓的電視劇,也不準別人看,為此常常與人爭吵,后來干脆就離開了收容所。蘇大爺有一個干兒子,叫劉明全,是他把蘇大爺送到殯儀館去的,蘇大爺?shù)墓腔以跉泝x館,遺物只有劉明全知道在哪兒。”
劉明全已經(jīng)不再相信貴人之說了,所以這幾年一直呆在“永昌燈具廠”沒有挪窩:一來他在這廠里做熟了,廠里的待遇和福利也還不錯;二來這里離殯儀館近,隔三岔五他可以去殯儀館看看蘇老頭。
劉明全是背父所生,上無兄下無弟,叔伯嬸娘也沒有一個,只有母親是他的親人,母親死了之后,他孤孤單單,看到蘇老頭同樣孤身凄苦,同病相憐,叫了蘇老頭干爹,已經(jīng)從心里把對方視為自己的親人了。
這天輪到劉明全休息,他便又來到殯儀館看望蘇老頭。他來到殯儀館骨灰存放處,突然聽見嚶嚶的抽泣聲,仔細一看,蘇老頭的骨灰盒前站著一男一女,那男的手捧鮮花,滿臉肅穆;那女的眼淚汪汪,神色十分悲傷,望著骨灰盒上蘇老頭的照片,淚水像斷線的珍珠滾落下來。
劉明全正準備問他們是誰,只聽那女人叫了一聲“爸爸”,接著便雙膝跪地,哭得泣不成聲。
蘇映瑤那一句“爸爸”一出口,劉明全更是驚訝!原來蘇老頭不是孤苦伶仃,他有家,有女兒!看他女兒的穿著氣質(zhì),還不是一般人!
劉明全正在胡思亂想,唐敖早把蘇映瑤勸住,扶了起來。蘇映瑤止住悲傷,望著劉明全,道:“你是劉明全?”
“是!”
“我們找個地方坐坐好不好?”
劉明全不知所措,只好點頭。
唐敖叫來了工作人員,眾人來到貴賓休息室。
原來,蘇映瑤從收容所打聽到劉明全的消息,也知道了父親的骨灰盒存放在這兒,本想祭拜了父親再去找劉明全,沒想到在這兒遇上了。她得知劉明全經(jīng)常到殯儀館來看望父親,沒想到這個農(nóng)村小伙與父親萍水相逢,竟然這么重情重義。
蘇映瑤道:“劉先生,你是怎么認識我爸爸的?你們怎么又認了干親,能告訴我嗎?”
劉明全臉一紅,吞吞吐吐地把結(jié)識蘇茂德的過程說了一遍。蘇映瑤十分感激劉明全,道:“劉先生,你真是俠肝義膽,令人敬佩!在此,我表示對你的敬意,感謝你對我父親的關(guān)照!”
劉明全連忙雙手亂搖,道:“不不不,我沒照顧好你爸。你爸不肯去收容所,又不愿來廠里,最后在橋洞那里病死了,我也沒有照顧他什么,我……我實在當(dāng)不起你這個謝字?!?/p>
蘇映瑤十分誠懇地道:“我爸爸咽氣的時候是你守在他的身邊,又是你送我爸爸來火化的,你還為他買了靈位寄放,我聽人說,你經(jīng)常來看望我爸爸。你做的這一切,對我來說已經(jīng)是大恩大德了!”
蘇映瑤說得越誠懇,劉明全越是不安,不知道怎么回答,連手腳都不知道怎么放了。蘇映瑤看在眼里,覺得這真是個老實人。但是,父親臨終之時只有劉明全在他身邊,那本《陰陽鎖穴秘笈》的去向只有劉明全才說得清楚。
蘇映瑤想了想,字斟句酌道:“劉先生,我爸爸生命的最后旅程,你一直陪在他身邊,我爸爸死后沒有留下什么遺物嗎?”
“遺物?”劉明全一怔,他實在想不起蘇老頭有什么遺物?他吞吞吐吐地道,“遺物說有也有,一床棉絮,一床席子,還有幾套衣裳,我都沒要,全丟了!”
“全丟了?”蘇映瑤變了臉色,她再也顧不得矜持,一把抓住劉明全,急切地問道,“那本書呢?那本書也丟了?”
“書?”劉明全忙道,“是有一本書,干爹把它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那本書我沒有丟!”
蘇映瑤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急忙道:“那本書對我很重要,請你給我好嗎?”
劉明全為難地道:“沒辦法給你,那本書燒了!”
蘇映瑤一急,顧不上失態(tài),一把揪住劉明全,激動地道:“你說什么?燒了?”
蘇映瑤的神情把劉明全嚇壞了,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解釋道:“我見干爹把那本書看得那么重,就把書塞在干爹的胸前,送進爐膛一起火化了!”
蘇映瑤一聽說《陰陽鎖穴秘笈》被送進爐膛焚化了,身子晃了兩晃,雙膝一軟,暈厥倒地。
唐敖和劉明全大驚失色,手忙腳亂地給她掐人中,殯儀館里的醫(yī)生聞訊也趕過來,拿出金針,扎入蘇映瑤的百會穴。
蘇映瑤悠悠醒轉(zhuǎn)。她睜開眼睛,一眼看見劉明全,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劉先生,那本書真的送進爐膛火化了?”
劉明全此時已經(jīng)意識到那本書的重要性,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低著頭,怯怯地道:“我不知道那本書那么重要,覺得干爹那么看重那本書,就讓它隨同干爹一起火化了?!?/p>
蘇映瑤的臉色蒼白得就像是一張白紙,她盯著劉明全,道:“你知道那是什么書嗎?你翻開看過嗎?”
劉明全臉一紅,低聲道:“那天我背干爹去醫(yī)院,干爹連命都不顧,急著要返回橋洞拿那本書,并且說他就是不想看那本書才戳瞎了自己的眼睛。我確實很好奇,但轉(zhuǎn)念一想,干爹為了這本書瞎了,肯定不愿別人看,我就讓干爹把它帶走了。”
蘇映瑤想不到這本傳了十幾代的祖?zhèn)髅伢?,就這么化為灰燼了。蘇映瑤原來還想學(xué)會祖?zhèn)鞯逆i穴絕技,在工作中大展身手,看來這個愿望要落空了!
幾天后,蘇映瑤告別了唐敖和劉明全,登上了深圳去北京的列車。她坐在車上回想起這次的深圳之行,心中一動:那本《陰陽鎖穴秘笈》真的燒了嗎?或者,父親有沒有復(fù)印書籍?父親眼瞎了,會不會有人掉包了書,而父親沒有察覺呢?
蘇映瑤倒不是對劉明全不信任,她完全認定了劉明全的誠實厚道,這樣的人是不會撒謊的。只是,會不會出現(xiàn)別的情況,連劉明全也被蒙在鼓里了呢?
蘇映瑤之所以產(chǎn)生這種懷疑,是因為唐敖手中的幾件文物,還有唐敖所說的那個“高人”。難道除了蘇家,這世上還有別的人也掌握了鎖穴絕技?
蘇映瑤百思不得其解,路過保定的時候她下了車,回到了家里。她把父親去世的消息告訴了爺爺。蘇智祥呆然而坐,無聲的淚水順著臉頰流下,他哽咽道:“那本《陰陽鎖穴秘笈》呢?帶回來了嗎?”
蘇映瑤搖搖頭,道:“那本書被劉明全燒了。”
蘇智祥一愣,道:“燒了?劉明全是誰?”
蘇映瑤把劉明全與父親的關(guān)系以及燒書的過程詳詳細細說了一遍,蘇智祥嘆了一口氣,道:“燒了好?。颂K家子孫就再也沒有煩惱了!”
蘇映瑤知道,爺爺嘴上雖然這樣說,心里一定十分痛惜祖上的遺物毀于一旦。她猶豫了一下,問:“爺爺,除了蘇家,還有外人會鎖穴絕技嗎?”
蘇智祥搖搖頭,道:“鎖穴絕技是蘇家老祖宗的獨創(chuàng),除了蘇家的人,外人絕不會這門鎖穴絕技。映瑤,你怎么想起問這個問題?”
蘇映瑤猶豫了一下,把唐敖告訴她的那個“高人”的情況詳詳細細說了一遍。
蘇智祥越聽越驚訝,他想了許久,道:“除了蘇家人,外人是不可能掌握鎖穴絕技的。如果有人會這門鎖穴絕技,那就一定是從《陰陽鎖穴秘笈》上學(xué)的!映瑤,我看我們家的《陰陽鎖穴秘笈》一定還在!你快去把它找回來!”
蘇映瑤心里早就懷疑唐敖所說的“高人”與《陰陽鎖穴秘笈》有關(guān)系,聽見爺爺也這么說,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看法,看來要想辦法找到那個“高人!”
蘇映瑤回到了北京,整天惦記著《陰陽鎖穴秘笈》的事,悶悶不樂。她的神情被單位的熊大姐看出來了。熊大姐是單位的一級研究員,考古專家,她非常喜歡蘇映瑤,看見蘇映瑤一連幾天心事重重,便詢問原因。
蘇映瑤道:“熊大姐,你知道《陰陽鎖穴秘笈》這本書嗎?”
熊大姐搖搖頭。于是,蘇映瑤把祖上的事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還把這次的深圳之行也講了一遍,道:“熊大姐,我懷疑唐敖遇見的那個‘高人,與蘇家的《陰陽鎖穴秘笈》有關(guān)系,找到了那個人,就可能找回蘇家的《陰陽鎖穴秘笈》。可是,那人神龍見首不見尾,怎么才能找到他呢?”
熊大姐聽了,蹙眉沉思道:“要找到這個人,得從唐敖手中那幾件文物入手。以文物找墓,以墓找人?!?/p>
蘇映瑤道:“這辦法我也想過,我仔細嗅過那幾件文物,確實出自同一座古墓,但是,我不能確定古墓的大致范圍?!?/p>
熊大姐道:“那塊玉佩上不是有‘長沙宦謁四個字嗎?西漢長沙國國君也沒幾位,他們身邊的親信謁者也不多,你把這些謁者的卒喪之事查清楚了,一定會有所發(fā)現(xiàn)的?!?/p>
蘇映瑤為難地道:“這查得到嗎?”
“查得到!”熊大姐道,“所里有一套內(nèi)部資料,叫作《世系譜考》,歷朝歷代的帝王國君,包括各封地的屬國諸王,以及五品以上的官員,他們各自的父母兄弟、妻妾子女,以及姻親和重要隨員,薨卒寢葬都有記錄?;轮]是親信重臣,一定會記錄在案。所里編撰這套《世系譜考》,就是為了便于考古?!?/p>
蘇映瑤又驚又喜,道:“所里有這樣一套資料,為什么不發(fā)下去?”
熊大姐笑道:“發(fā)下去就了不得了!映瑤,你知道外面那些盜墓賊是怎么找到那些古墓的嗎?據(jù)說他們手中有一冊‘盜墓地圖,實際上就是地圖出版社早年出版的《全國文物分布圖》,出版這本書是為了指導(dǎo)基層文物工作者保護文物,不想被盜墓賊用來作為盜墓指南了?!妒老底V考》上面的薨卒寢葬信息要比《全國文物分布圖》更豐富、更詳細、更具體,這要是傳出去,恐怕一夜之間,全國各地就會被挖成篩子!”
蘇映瑤嚇得吐了吐舌頭。
熊大姐道:“這套《世系譜考》不是隨便能查的,你去找柳所長要張批條,就說是我讓你去的?!?/p>
蘇映瑤十分感激熊大姐。她按照熊大姐的指點,從柳所長那里弄來了批條,來到檔案室,找到了相關(guān)資料,來到指定的查閱室。她在桌前坐下,慢慢翻看冊子,上面記錄著吳氏長沙國和劉氏長沙國各個君王的謁者信息,每個長沙王身邊的謁者有多有少,有的十幾個,有的三五個,謁者的生平信息略有介紹,卒寢信息也有記載,但有的謁者姓名之后就是一處空白,可能是寢葬信息沒有收集上來,也許是別的原因。
蘇映瑤估算了一下,吳氏長沙國和劉氏長沙國一共是十二代、十四個長沙王,這些長沙王的謁者近百名,算上謁者的妻妾子女,有四五百座寢葬墓塋,散布在湖南各地,唐敖手中的幾件文物肯定是出自其中的一座古墓,但是究竟出自哪一座古墓呢?
蘇映瑤向管理員借了一套《全國文物分布圖·湖南分卷》,返回查閱室,將謁者名下的五百條信息與湖南文物分布對照,對上了三百多條。也就是說,這三百多座古墓處于政府的監(jiān)管之下,那幾件文物不可能出自這些古墓。
一下子就排除了三百多座古墓,蘇映瑤十分激動。可是,那種激動就像曇花一現(xiàn),轉(zhuǎn)瞬即逝:還剩下一百多座古墓,散布在三湘四水,星羅棋布,范圍也太廣了!
蘇映瑤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急忙掏出手機撥打唐敖的電話:“喂,唐隊,你還記得那個高人的口音嗎?像是哪個地方的人?”
“他的口音我分辨不出來,不過那個口音我最近好像聽過……是在哪里聽過呢……蘇研,我想起來了,殯儀館!劉明全!那個人的口音與劉明全的口音一樣!絕對沒錯!”
蘇映瑤一怔:劉明全?道州?
她再細細翻看資料,看到了長沙王劉舜的名下有三個謁者:姜尉、祝高、劉暉,這三個人姓名后面的括號里注明:王莽亂,劉舜廢,三謁者攜家南逃,入營道不知所終。
西漢時期的營道不就是今天的道州嗎?
■
魏得寶帶著宋一誠鉆進隱藏在家里的墓洞,指著滿室珍寶道:“土貨全在這里,你全拿走。”
宋一誠懷疑自己聽錯了,顫聲問道:“魏老板,剛才你是說這些土貨……全……全給我?”
魏得寶道:“不錯,這些土貨全給你。這一次交易結(jié)束以后,你不要再來找我了!”
“哎!哎!謝謝魏老板!謝謝魏老板!”宋一誠連連點頭哈腰,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他做了幾十年古董生意,在結(jié)識魏得寶之前,沒有過手過一件真品,突然一下子到手這么多土貨,整個人興奮得都要爆炸了。不知道魏得寶要多少錢才賣?
宋一誠試探地道:“魏老板,這些東西你開個價……”
“三千萬,一分錢都不能少!你去告訴孫老板,讓他替我準備好三十張銀聯(lián)卡,每張卡里一百萬。什么時候準備好了,什么時候來提貨?!?/p>
宋一誠再次打量滿室的古董,這些古董保守估計價值幾億,魏得寶三千萬就賣了,看來他是決心離開這一行了。宋一誠懊喪自己手頭沒有三千萬,不然直接盤下這些貨,那得發(fā)多少財??!
宋一誠道:“魏老板,能讓我拍幾張照片給孫老板過目嗎?”
魏得寶同意了,宋一誠掏出手機拍了好幾張照片,興奮地道:“魏老板,你等著我的好消息吧!”
二人鉆出墓洞,宋一誠已經(jīng)是亟不可待,連夜就走了。
送走宋一誠,魏得寶沒有睡意,又鉆進了墓洞。他打開木箱,取出那本《陰陽鎖穴秘笈》,十分感慨:這本書應(yīng)該是劉明全的,劉明全沒有得到,他得到了。如今劉明全還在廣東的工廠里累死累活,掙幾個小錢,他很快就會擁有三千萬了!這是運氣?還是命運?劉明全要是知道了,會是什么反應(yīng)呢?
第二天,魏得寶突然接到通知,到鄉(xiāng)政府開會。鄉(xiāng)政府是一個四合院,大院中間是一個土臺,土臺有兩尺多高,臺上臺下都擺滿了長椅,魏得寶照例是坐到臺上去的。不過,這一次他感到格外別扭:因為在臺上坐的不只鄉(xiāng)干部,還多了一位派出所的周所長,還坐在魏得寶的身邊。魏得寶心里有鬼,見著公安機關(guān)的人就渾身不舒服。
主持會議的鄉(xiāng)長作了開場白,魏得寶才知道這次會議是要宣傳文物法。他拼命掩飾內(nèi)心的慌亂,但周所長那近在咫尺的大嗓門還是讓他坐立不安:“同志們呀,大家別以為文物的事離我們很遠,其實一點兒也不遠,甚至就在我們身邊。我們響水鄉(xiāng),不就出了盜墓賊,早幾年栽到局子里去了?省里傳來消息,前年在深圳繳獲了幾件走私文物,就出自道州,大家看看這幾張照片,這玉佩和器皿都是漢代的文物,就是從道州流到深圳去的……”
照片和周所長的話讓魏得寶嚇得差點兒暈了過去。照片上的玉佩和器皿,是他賣給宋一誠的東西!宋一誠被抓過,東西落到公安的手里,拍個照片很正常,問題是警察怎么會知道這幾件東西是從道州流過去的?難道他們查到了什么?
魏得寶簡直坐立難安,滿腦子想著如何撇清自己!
金雞村的劉田生,四十來歲,別無特長,務(wù)農(nóng)為本,整天伺候他那兩畝三分地。由于他為人勤勞,精耕細作,全家倒也衣食無憂。
去年冬天,劉田生把八畝田全都種上了小麥,一開春,綠油油的麥苗鋪滿了田間,長勢喜人。這天夜里,劉田生一覺醒來,想到麥子快熟了,擔(dān)心賊牯子偷麥子,便扛著鋤頭出門去守麥子。
劉田生借著微弱的晨光到了自家田邊,不由陡然一驚:起伏的麥浪里怎么有個人?那人偷偷摸摸在麥田里做什么?
劉田生一根根汗毛都筆直地豎立起來,他聚集丹田之氣,大吼一聲:“誰在那里?”
這突如其來的吼聲把麥田里的人嚇了一跳,轉(zhuǎn)身就跑。他高一腳低一腳,在麥田里橫沖直撞,好端端的麥子被他踏得東倒西歪。劉田生不禁心疼得失聲叫道:“哎喲!我的麥子!我的麥子!”
麥田中的不速之客上了機耕路,向山丘上跑去,鉆進密林里,轉(zhuǎn)眼無影無蹤。
“不得好死的賊牯子!”劉田生朝對方消失的密林吐了一口唾沫,轉(zhuǎn)身去查看麥田。一行行麥子被踩得東倒西歪,讓劉田生一陣陣心疼。他一邊扶起麥子,一邊咒罵賊牯子,突然發(fā)現(xiàn)麥田中心出現(xiàn)了一個直徑一尺大小的圓洞,約有四尺來深。
劉田生一看這圓洞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劉田生的老婆名叫盤九娥,她的舅舅名叫楊彪,楊彪就是盜墓高手,沒少給劉田生說過這方面的事情。劉田生此刻一看麥田中的圓洞,就知道剛才逃走的準是一個盜墓賊了。
劉田生常聽妻舅說,盜墓的人被公安抓走毫無怨言,但被不相干的人阻擋財路會恨之入骨!許多人因為多管閑事,遭人報復(fù),有的人為此還丟掉性命了。劉田生想到自己無意中擋了別人的財路,有些害怕,急忙回去找老婆商量對策。
夫妻二人商議半天,拿不準洞底下是不是有財寶,自己又不會挖,最后決定還是請舅舅楊彪出馬。劉田生扒了幾口早飯就去楊家橋找舅舅商議。
楊彪扛著鋤頭正要下田,看見外甥女婿來了,問:“田生,這個點來,有事嗎?”
劉田生四顧無人,湊到楊彪的耳朵邊低語幾句。楊彪十分驚訝,道:“有這種事?”
劉田生點點頭,道:“絕對沒錯。舅舅,你去麥田里看看就知道了!”
楊彪把手一揮,道:“走!看看去!”
劉田生領(lǐng)著楊彪到了金雞村,直奔麥田。
楊彪一語不發(fā)地望著麥田中心的盜洞,慢慢地蹲下去,泥土里的白泥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捏起一團白泥放在手心里,先是搓一搓,后是聞一聞,立即判斷出這是白膏泥。
楊彪感到震撼:墓土中出現(xiàn)了白膏泥,墓中主人即使不是帝王諸侯,也是達官顯貴!
楊彪圍著盜洞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他不得不佩服這個同行找地方的本事,這人絕對是高手中的高手。
可是,劉田生說他發(fā)現(xiàn)挖洞人的時候,大概是四點多,干他們這一行,一般是十二點左右開始行動,打開了洞,鑿開了墓,還要等一個多鐘頭散發(fā)墓氣,才能下去翻斗取寶,前前后后少說也要三四個鐘頭,誰會等到四點才開工取土呢?土都還沒起完,天就亮了,那不是等著被人發(fā)現(xiàn)嗎?
能找到這么隱蔽的古墓,這個人絕不是外行!楊彪想來想去,斷定這個人是有意為之:故意把這座古墓暴露在劉田生面前。
這個人為什么要這么做呢?把信息透露給從來沒有盜過墓的劉田生,有什么意思?
驀地,楊彪悚然一驚:這個人的目的,是要借劉田生之口,把古墓信息帶給他楊彪!
劉田生沒有干過這種事,他楊彪干過;劉田生沒有盜墓工具,他楊彪有。劉田生面對突然出現(xiàn)的古墓,手足無措,肯定會來找他這個內(nèi)行的舅舅,或邀約合伙,或登門求教,或借用工具。劉田生不論出于哪一種目的,都會把古墓的信息帶到楊彪面前,引他上鉤!
楊彪皺眉苦思:這個給他下套的人會是誰呢?
很顯然,這個下套的人必須具備三個條件:第一,知道他楊彪的底細,并且知道劉田生與他的關(guān)系;第二,這個人與他有仇;第三,這人是同道高人。
滿足第一個條件的人可不少,金雞村的人全都知道他楊彪是個翻斗客,知道劉田生是他的外甥女婿。
滿足第二個條件的人不多,設(shè)下這種惡毒的計策推他下火坑,除非是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他沒有殺過別人的父,但是奪過別人的妻,尹愛花就是他從魏得寶手中奪過來的!
可是,符合第三個條件的,金雞村一個人都沒有。魏得寶有陷害他的理由,沒有陷害他的條件。楊彪想來想去,想不出是誰要害他。
“大舅……”
楊彪臉色鐵青,道:“回去再說!”
二人一前一后回到家中,盤九娥迎上來,急切地問道:“舅,去麥田看了嗎?”
“看了?!?/p>
“下面有古墓嗎?”
“有!”
盤九娥面露喜色,道:“有就挖了它!舅,你帶著田生挖,挖出來的寶貝咱們兩家分了,咱們就發(fā)財了!”
楊彪一瞪眼,道:“九娥,你以為什么財都可以發(fā)?別財沒發(fā)成,把命都搭進去了!”
盤九娥被楊彪訓(xùn)得勾頭耷腦。劉田生也挺尷尬,道:“舅,你說得怪嚇人的,為什么挖不得,你總得說個原因呀!”
楊彪點著劉田生的腦袋道:“你傻呀,有誰盜墓四點才開工動土?你知不知道下面還有多少事要做?打墓洞,散墓氣,移尸翻斗,少說還要四個鐘頭。四點鐘開工動土,八點鐘移尸翻斗,光天化日,還做得成事嗎?告訴你,人家這是故意把古墓信息暴露給你,引誘咱們?nèi)ネ?。這是個圈套,你們還在做夢!”
劉田生大吃一驚,道:“真……真的嗎?”
楊彪沒好氣地道:“當(dāng)然是真的。我倆剛才去麥田看盜洞,很可能就有人躲在附近觀察。你要是一挖古墓,就上當(dāng)了。等到你把墓里的東西提上來,對方把你抓住,送到公安局去,你財發(fā)不成,先到牢里蹲幾年再說!”
劉田生和盤九娥嚇得變臉變色,面面相覷。楊彪道:“田生、九娥,舅舅在里面呆了幾年,也算是呆明白了:有些財確實是發(fā)不得。盜墓這種事,一是違法,二是有損陰騭,做不得??!”
夫婦倆只得點頭。盤九娥道:“舅,既然不挖了,麥田里的盜洞怎么辦?”
楊彪沉吟片刻,道:“這個人想引誘我們?nèi)ネ冢覀兤簧袭?dāng)。麥田里那盜洞我們也不填,就那樣擺在那里。我看他還能耍什么花招!”
楊彪飯也不吃就回楊家橋去了。劉田生和盤九娥心里都有種失落感。舅舅的話他們聽明白了,麥田里的確有古墓,但是動不得。
兩人心里郁悶,吃過晚飯早早就上了床??墒莿⑻锷诖采戏瓉砀踩ィy以入睡。他干脆翻身下床,披上衣服,拿了把砍刀就往外走。盤九娥抬起半截身子,問丈夫去哪里?劉田生悶聲悶氣地道:“我去麥田轉(zhuǎn)轉(zhuǎn),看看是什么人給我們下套子!”
劉田生出了村,躡手躡腳地來到麥田附近,悄悄蹲下,睜大眼睛注視著麥田周圍的一切動靜,可一無所獲。
劉田生一連蹲守了三個晚上,這天他正困得打瞌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聽到盜洞方向有聲音。他揉揉眼睛,抬頭朝前張望,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了一大跳,只見兩個人影正從麥田里走出來,肩上背著鼓鼓囊囊的布袋。
劉田生感覺其中一個人的身影好熟悉,定睛凝視,終于看清那人的面貌:正是楊彪!
劉田生十分驚愕:他給舅舅提供了古墓信息,舅舅竟然背著他偷挖古墓,想獨吞墓中珍寶!
劉田生十分生氣,站起身沖過去,一邊跑一邊叫:“舅舅!舅舅!”
楊彪聽到外甥女婿的呼叫,不僅不停下,反而跑得更快了!
劉田生更加氣憤,一直窮追不舍,跑著跑著,劉田生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差點兒摔倒。他低頭一看,地上躺著一個人,身穿警服,又高又大。劉田生認出是派出所的周所長,很是驚訝,連忙扶起來,死命叫醒了。
周所長受了傷,往自己臉上潑了兩把稻田水,這才清醒,看清劉田生,大聲道:“楊彪呢?楊彪在哪里?”
劉田生抬頭張望,楊彪與他的同伙早已順著機耕路跑遠了。
周所長一把推開劉田生,從腰間拔出手槍,跌跌撞撞往楊彪逃遁的方向追去。劉田生嚇得四肢發(fā)抖,趕緊往家里跑!
■
那天,魏得寶在鄉(xiāng)政府開會,看到周所長拿著幾張照片,照片上的東西竟然是他賣給宋一誠的幾件文物,魂都快嚇掉了。周所長說的話更讓他心驚肉跳,他說照片上的文物就是從道州流到深圳去的,警察是怎么知道這幾件東西來自道州?他們還查到了什么?
魏得寶覺得現(xiàn)在風(fēng)聲太緊,不是交易的好時機,便給宋一誠打了個電話,想延后交易。誰知道宋一誠以為他欲擒故縱,道:“魏老板,你耍耍我不要緊,孫老板你可耍不得!為了達到你的要求,孫老板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到處托關(guān)系走后門,才替你辦好了那三十張銀聯(lián)卡,額外搭進去不少錢,這是好玩的嗎?孫老板是香港的大老板,有國際背景,你惹得起嗎?”
魏得寶急得快要哭出來了,懇求道:“宋哥,我不是要耍你們,確實是這里的風(fēng)聲太緊。你知道嗎,我們上次交易的那幾件土貨被拍成了照片,出現(xiàn)在派出所周所長的手里。而且周所長還口口聲聲說,那幾件文物就是從道州流到深圳去的,他們已經(jīng)查到這兒了,你說多可怕!”
宋一誠也感到意外,道:“這倒奇怪了,我在局子里沒有提過‘道州呀,警察是怎么知道的?我當(dāng)時認罪也只是一口咬定以為自己賣的是假古董,連來歷也說記不清了,他們怎么知道的?不過知道了也沒關(guān)系,道州那么大,警察哪里知道是誰干的?”
魏得寶還想說服宋一誠。宋一誠道:“魏老板,你說服我沒用,要說服的是孫老板。這樣吧,我把孫老板的電話號碼告訴你,你直接跟他說吧!”
魏得寶不敢直接跟孫老板說,只好道:“宋哥,你總得給我一點兒時間,讓我這邊安排一下吧?!?/p>
宋一誠問他要干什么?魏得寶道:“警察不是正在追查那幾件文物是怎么流出去的嗎?我想拋出一個人,轉(zhuǎn)移警察的注意力。只要那個人上鉤了,我們的交易就安全了?!?/p>
宋一誠興奮地道:“你這是想渾水摸魚?好!不過你要快,孫老板忙完了,說過去就過去?!?/p>
魏得寶急忙道:“不行!你們什么時候過來提貨得聽我的!你們要是不同意,這筆生意就不做了!”
宋一誠見魏得寶態(tài)度堅決,只好同意了。魏得寶這才稍稍安心。
魏得寶早就想好了渾水摸魚的計策。他要拋出去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楊彪。
魏得寶早就鎖定了劉田生家麥田里的地下古墓,想把地下古墓中的珍寶收入囊中,苦于一直找不到與劉田生換田的借口,這件事就拖延下來了。幸好沒有動,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場。那天下半夜,他偷偷摸摸來到劉田生的麥田里,打洞取土,故意暴露地下古墓的信息,他斷定兩口子一定會去找楊彪求助。
魏得寶一直在暗中觀察劉田生夫婦的動靜,劉田生領(lǐng)著楊彪到麥田察看的情形,魏得寶全都看在眼里。他以為楊彪當(dāng)天夜里就會帶著劉田生挖墓,誰知道狡猾的楊彪一連兩天按兵不動,直到第三天晚上才出現(xiàn)在麥田里。讓魏得寶感到意外的是,楊彪沒有帶劉田生,而是帶著另一個叫楊兵的人來挖墓。
魏得寶原來是打算等楊彪盜取了古墓里的珍寶后,他就用手機拍下照片,匿名舉報。等到警察去搜索楊彪和文物的下落,他和宋一誠就可以趁亂完成交易。
魏得寶的計劃制定得十分周密,然而,一個不速之客突然登場,讓魏得寶感到意外和驚訝——那個人就是派出所的周所長。
魏得寶發(fā)現(xiàn)周所長竟然尾隨楊彪,當(dāng)楊彪鉆進墓洞取寶的時候,周所長就在附近趴著,瞪大眼睛注視著麥田中的動靜。魏得寶想,原來警察早就在監(jiān)視楊彪了。
不過,警察過早介入并不是件好事:等下楊彪提著珍寶剛剛鉆出墓洞,周所長就會沖上去用手槍對著兩個盜墓賊,水還沒有攪渾就落幕了,這是魏得寶不愿看到的。魏得寶躡手躡腳地靠近周所長,沒等周所長發(fā)現(xiàn)就舉起石頭狠命一擊,把周所長打暈了。
魏得寶松了一口氣,后來的發(fā)展如同他的預(yù)料,楊彪與他的同伙得手后平安脫身。那個突然鉆出來的劉田生雖然把周所長救醒了,已經(jīng)沒有多大意義了!
看到周所長掏出手槍去追捕楊彪與他的同伙,魏得寶露出得意的笑容:周所長準會認為是楊彪的同伙打傷他的!這樣更好,楊彪偷盜古墓還襲擊警察,警察一定會緊緊咬著楊彪和他的同伙不放,連上一次的文物倒賣說不定也能賴到他頭上,楊彪到時候百口莫辯,自己也就安全了!魏得寶希望楊彪掀起的這場風(fēng)浪越大越好。
魏得寶一心想著算計別人,沒想到他自己也中了別人的算計。
原來,楊彪發(fā)現(xiàn)有人給他下套,恨得咬牙切齒,決心要把這個人揪出來。他知道,自己不咬鉤,下套的人就不會露面。可是,幾年的牢獄之災(zāi),讓他有了足夠的教訓(xùn),他可不想再去坐牢了。
楊彪面臨兩難的困境:不動古墓,引不出藏在暗處的下套人;動古墓,自己又會觸犯法律,怎么辦呢?
楊彪左思右想,最后悄悄地去派出所找周所長,一五一十地說了情況。
周所長接到楊彪的報告后,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這件事情很可能牽涉到公安部專案組正在追查的案件。
原來,蘇映瑤懷疑蘇家那本《陰陽鎖穴秘笈》落入賊人之手了,如果流傳開來,對于國家的文物保護會是一場重大災(zāi)難!考古研究所的領(lǐng)導(dǎo)聽了蘇映瑤的匯報,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立即向公安部報了案。公安部馬上成立了專案組,并且把蘇映瑤調(diào)進專案組協(xié)助破案。早幾天專案組就從北京到了道州,和道州公安局聯(lián)署辦公,追查《陰陽鎖穴秘笈》的下落。
按照專案組的安排,全縣各個派出所在各自的轄區(qū)內(nèi)都召開了會議,會上展出了幾張相同的照片,說了相同的話。放出這些信息是為了打草驚蛇,看看哪個地方會產(chǎn)生反應(yīng)。
周所長沒想到響水鄉(xiāng)這么快就有了反應(yīng),十分興奮,立即向縣里報告。專案組的人沸騰起來,特別是蘇映瑤,更是激動,她叫周所長讓楊彪接電話。蘇映瑤向楊彪詳細詢問了麥田盜洞的泥土成色、膏泥的氣味,便斷定那是一座漢墓。金雞村很可能還有別的漢墓,那樣的話,基本上可以斷定姜尉、祝高、劉暉三謁者攜家南逃,最后到了金雞村。
古墓可不是隨便能動的,可是,不動它又引不出那個躲在幕后的“高人”,找不回《陰陽鎖穴秘笈》。蘇映瑤向所里領(lǐng)導(dǎo)作了匯報,領(lǐng)導(dǎo)也認為找回《陰陽鎖穴秘笈》茲事體大,同意動墓。
周所長得到專案組的授權(quán)后,便與楊彪商量操作細節(jié):如何鑿洞,如何挑寶,盡可能減少對古墓的破壞。周所長還特別叮囑楊彪,進了墓洞之后,記得打開手機的錄像功能,詳細地拍攝洞內(nèi)的情景,包括他取寶的過程也要錄像。
楊彪似有不悅。周所長看出楊彪的情緒,由衷地道:“我要你這樣做,是為了你好。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整冠,常人都知道避嫌,何況你還有前科?我可以信任你,但是別人我可不敢擔(dān)保,即使不出大問題,引來流言蜚語,對你也不好。”
楊彪不是傻子,聽出了周所長的關(guān)懷之情,十分感動,道:“周所長,您放心,我一定干干凈凈進洞,干干凈凈出洞,絕不給您丟臉?!?/p>
楊彪說到做到,進了墓洞之后,就按周所長說的,打開手機錄像功能,把墓洞中的點點滴滴錄了個遍,然后揀那些不易碎的東西裝進了布袋里。
楊彪做這些事完全瞞著外甥,他把楊兵叫上給自己當(dāng)助手。楊兵是與他同村的人,以前也跟隨楊彪盜過墓,有這方面的經(jīng)驗。二人得手后,倉皇而逃。
按照與周所長商定的計劃,楊彪他們應(yīng)該向蔣家?guī)X方向逃,到了蔣家?guī)X后就不走了,找個地方住下來,等待消息??僧?dāng)他們到達蔣家?guī)X后,楊兵還準備繼續(xù)逃竄,楊彪這才告訴楊兵真相。楊兵冷笑道:“你想立功我管不著,可這些東西到了我的手里,就是我的了?!?/p>
楊彪大吃一驚,道:“楊兵,你千萬不要犯糊涂,你坐牢還沒坐夠嗎?”
楊兵道:“坐不坐牢那是以后的事,我先顧著眼前再說。我欠了一屁股的債,正好賣了這些東西還債?!?/p>
楊彪聽了心里一沉。他不知道楊兵在外面欠了債,要是知道的話,就不會找楊兵做幫手了。此時后悔也晚了,楊彪只得好言相勸道:“楊兵,欠債不要緊,你欠了多少,我替你還一些……”
楊兵道:“你替我還?三百萬,你還得起嗎?”
楊彪面如死灰,痛心地道:“楊兵,你怎么欠了這么多錢?”
楊兵黯然神傷,道:“都怪我,賭博輸了想翻本,最后越陷越深,背上了這么大一筆債。那些人天天逼著我還債,不還就要砍手剁腳了!彪哥,你幫幫我吧,讓我賣了這些古董,把債還了,以后我再也不賭了,行嗎?”
楊彪為難地道:“不是哥不想幫你,這不是哥的東西,我給你了,我們兩人都脫不了干系。”
楊兵道:“我不管!這里正好兩袋,你一袋,我一袋,我?guī)ё哌@一袋,跟你沒關(guān)系!”
楊兵說著就要走。楊彪急了,上前阻攔。楊兵情急之下,將楊彪撲倒,左一拳右一拳,打得楊彪渾身是血,氣息奄奄。楊兵干脆把兩個布袋一起帶走了。
楊彪躺在地上動彈不得,后來被人發(fā)現(xiàn)送進醫(yī)院,清醒后立刻撥打周所長的電話。周所長氣急敗壞地趕了過來,問明情況,氣得七竅生煙,趕快向?qū)0附M匯報,請求通緝楊兵。
專案組早就分析過劉田生麥田盜洞的背景,認為那個神秘的“高人”拋出這個古墓信息,誘使楊彪盜墓,是希望吸引警察的注意力。
專案組認為,對方既然希望警察的注意力放在楊彪的身上,那就干脆順著他的心意好了。警察原來安排的是一場假追捕,如今假追捕變成了真追捕,到處貼著追捕楊彪、楊兵的通緝令,特別是響水鄉(xiāng),每個村子都貼滿了通緝令。各種消息源源傳來,一會兒說楊彪、楊兵內(nèi)訌,楊兵把楊彪打死了,一會兒又說楊兵帶著財寶跑了,警察正在追捕。
魏得寶打聽到這些消息,喜不自勝,覺得交易的時機成熟了,便撥通了宋一誠的電話。
■
這天午夜,一輛轎車和一輛皮卡悄無聲息地駛進了金雞村,停在魏得寶的屋前。宋一誠和三個保鏢簇擁著孫老板走進魏家。魏家三兄弟已經(jīng)恭候多時。
孫老板五十多歲,挺胸疊肚,油光滿面,笑容可掬,魏得寶見了,連忙招呼道:“孫老板,辛苦辛苦!”
孫老板上下打量一番魏得寶,道:“魏老板,你是真人不露相,好本事啊!往后,咱們還得多多合作?。 ?/p>
魏得寶嘆道:“孫老板,我們這是第一次見面,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我要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p>
孫老板哈哈一笑,道:“魏老板果然是高人,激流勇退!也好,人各有志,我也不勉強你。魏老板,我們交易吧!”
魏得寶忙道:“孫老板,給我的錢準備好了沒有?”
孫老板朝宋一誠使了個眼色,宋一誠從皮包里拿出一個透明塑料袋,袋子里裝著三十張銀聯(lián)卡。魏得寶剛要去接,孫老板伸手擋住,道:“魏老板,我的錢給你看了,你也得把貨給我看看??!”
魏得寶道:“應(yīng)該!應(yīng)該!”一使眼色,魏得財走過去,挪開大缸,率先鉆了進去。孫老板朝身邊的保鏢一使眼色,保鏢也跟著鉆進去了。
一會兒兩人一前一后又鉆出來。保鏢把用手機拍的視頻給孫老板看了,孫老板滿意地笑了,目光轉(zhuǎn)向宋一誠。宋一誠會意,將銀聯(lián)卡交給魏得寶,道:“魏老板,你辛苦了!謝謝!”
孫老板道:“魏老板,我可以搬貨了吧?”
魏得寶道:“孫老板,你給了我三十張銀聯(lián)卡不假,但是,卡里的錢我還沒有查呢!你總得容我去查查數(shù)目對不對吧!”
孫老板臉色一變,道:“你不信任我?”
魏得寶連忙解釋道:“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問題,彼此都要坦坦蕩蕩,這合作才能愉快圓滿?!?/p>
孫老板嘆道:“魏老板,你這話沒錯,可惜你做完這一次就不做了,讓我怎么愉快圓滿呢?你不是要坦坦蕩蕩嗎?我就給你個坦坦蕩蕩!這三十張銀聯(lián)卡張張都有錢,不過,每張不是一百萬,而是一萬元!”
魏得寶大驚失色,忙把銀聯(lián)卡塞給宋一誠,道:“才三十萬!這貨我不賣了……”
話還未說完,保鏢沖上去一抓一扭,就把魏得寶制住了。魏得財、魏得利嚇了一跳,大吼一聲朝孫老板撲過來。還未及近身,另外兩個保鏢已經(jīng)分頭將兩人制住了。
魏家三兄弟被五花大綁,扔在地上。
孫老板哈哈大笑,道:“魏老板,如果不是你要收山,我還舍不得與你翻臉,既然是一錘子買賣,我就顧不得那么多了。這三十萬你不要也好,其實你要了也沒用,等下我把寶物都搬完了,騰出來的墓室正好把你們?nèi)值苋M去!”
魏得寶嚇得魂飛魄散,急忙叫道:“孫老板,你殺了我們,得到的貨畢竟有限。我教你一個法子,土貨要多少有多少,只求你饒過我們的性命!”
孫老板滿面笑容,道:“你說說看,是什么法子,看看能不能讓我動心?”
魏得寶猶豫了一下,道:“孫老板,我遇到過一位高人,他教會了我鎖穴絕技,只要看一眼,就知道哪塊地下埋著古墓。你要是學(xué)會了這門鎖穴絕技,地下的古墓再也逃不過你的法眼,天下的珍寶盡入你孫老板囊中,豈不更好?”
孫老板聞言雙眼一亮。他也聽宋一誠說過,魏得寶原來是一個什么都不懂的門外漢,幾年不見,就攫取了大量土貨,此人必有超凡的絕技,因此決定嚇一嚇他,讓他主動交代。此時魏得寶命懸一線,果然主動說了。特別是魏得寶最后那句話,讓他怦然心動。
孫老板點點頭,道:“這倒是不錯的建議。行,我就饒了你們的性命。不過,魏老板,你得跟我到香港去,到了香港你慢慢地教,我慢慢地學(xué)。現(xiàn)在我們得搬貨走人了?!?/p>
魏得寶知道不跟孫老板走不行了,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突然,耳邊傳來巨雷般的吼聲:“不許動!”緊接著一大群荷槍實彈的警察沖了進來,領(lǐng)頭的正是周所長。
魏得寶驚愕地望著他:周所長不是去追捕楊彪和楊兵了嗎?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宋一誠和孫老板早已嚇得癱軟如泥,幾個保鏢看見黑洞洞的槍口對著自己,一個個嚇得雙手抱頭,慢慢地蹲了下去。
十月金秋,晴空萬里,氣候宜人。
深圳的街道上,游人熙熙攘攘,十分熱鬧。人們利用“十一”長假,外出旅游,盡情地享受假日的歡樂。
蘇映瑤和蘇懷丹姐弟倆和蘇茂源一家人也從保定來到了深圳。他們是來接蘇茂德回家的。
他們走進了殯儀館,劉明全早早就來到殯儀館等候他們。劉明全領(lǐng)著他們來到管理處,他以委托人的身份與殯儀館解除了托管合同。管理處的工作人員將裝著蘇茂德骨灰的黑色漆盒交給劉明全。
劉明全接過骨灰盒,從服務(wù)處買了一束黃色的菊花,連菊花帶骨灰盒一并交給蘇懷丹。在兩人交接的一剎那,劉明全雙眼濕潤,似有不舍。
蘇茂源夫婦領(lǐng)著家人向劉明全深深地鞠了一躬,弄得劉明全手足無措,面紅耳赤。
蘇映瑤看在眼里,對蘇茂源道:“叔,你們先回賓館等我,我有事要與明全談?wù)劇!?/p>
蘇茂源點點頭,帶著眾人走了。
蘇映瑤同劉明全走進貴賓休息室,服務(wù)員送來茶水和糕點。蘇映瑤端起茶,一邊輕輕地抿著香茶,一邊打量劉明全。劉明全今天特意穿了一套新衣裳,頭發(fā)也剛剛理過,顯得十分精神。
蘇映瑤似乎想起了什么,“撲哧”一笑。劉明全不禁一愣,慌忙放下咬了一半的切糕。蘇映瑤微笑道:“沒事,你繼續(xù)吃。我是想起金雞村的人對你的議論,感到好笑?!?/p>
劉明全很是詫異,道:“你去我們金雞村了?村里人說我什么了?”
蘇映瑤笑道:“村里人說,你媽臨死前對你說,外面有個貴人在等著你。你很實誠,這么多年就一直在沿海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等待貴人的出現(xiàn)。有不有這回事?”
劉明全滿臉通紅,道:“是有這回事。不過,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不相信了?!?/p>
蘇映瑤從包里拿出一本書推到劉明全的面前,問:“你認識這本書嗎?”
劉明全搖搖頭,道:“沒見過?!?/p>
蘇映瑤翻開封面,點著扉頁上的字,道:“《陰陽鎖穴秘笈》,真沒見過?”
劉明全還是搖了搖頭,道:“真沒見過?!?/p>
蘇映瑤微笑道:“這就是我爸爸看得比性命還重要的那本書……”
劉明全連連搖頭,道:“不可能,干爹那本書已經(jīng)燒了!”
蘇映瑤道:“我沒騙你,這確實是我爸爸那本書,它被人掉包了,燒掉的是另一本。”
劉明全感到意外,道:“掉包?是誰干的?”
蘇映瑤道:“掉包的人叫魏得寶,他利用裝殮的機會把書偷偷換掉了?!?/p>
劉明全一愣,道:“魏得寶?你去金雞村就是為了追回這本書?”
蘇映瑤點點頭,道:“不錯!我去金雞村確實是為了追回這本書。這本書對國家太重要了,不追回來不行啊!”
蘇映瑤的眼前浮現(xiàn)出審訊魏得寶的情景:魏得寶接連被審了幾天,他還是一口咬定,他的鎖穴絕技是自己琢磨出來的,他根本沒看過《陰陽鎖穴秘笈》。最后還是蘇映瑤上場了:
“劉明全是不是你的同村老鄉(xiāng)?”
“是?!?/p>
“劉明全有沒有送一具遺體到殯儀館火化?”
“有,劉明全說是他的干爹,那具遺體還是我裝殮的?!?/p>
“你裝殮的那個雙目失明的老人叫蘇茂德,他就是我爸爸!”
魏得寶吃驚地睜大眼睛,剛想站起來又被身后的警察按住,他驚訝地望著蘇映瑤,從她的臉上漸漸回憶起自己裝殮過的蘇老頭,確信她確實是蘇老頭的女兒,便低下頭,再也不愿接觸對方的目光。
蘇映瑤道:“你雖然從《陰陽鎖穴秘笈》上學(xué)到了鎖穴絕技,但我敢肯定,你不知道那本書的來歷。那本《陰陽鎖穴秘笈》是我們蘇家祖先寫的,它在蘇家傳了十幾代,我爺爺逼著我爸爸學(xué)習(xí)《陰陽鎖穴秘笈》上的鎖穴絕技,我爸爸不愿學(xué),就弄瞎了自己的眼睛;我爺爺又想逼著我弟弟學(xué),我爸爸這才帶著《陰陽鎖穴秘笈》離家出走。你口口聲聲說你的鎖穴絕技是自學(xué)的,根本就是個彌天大謊!《陰陽鎖穴秘笈》,外人聽都沒有聽說過,更別說掌握書中的鎖穴絕技!你不過是利用給我爸爸裝殮的機會,用別的書掉包,然后偷學(xué)絕技……”
魏得寶發(fā)出輕輕的呻吟,他艱難地抬起頭,道:“別說了!我問你一件事:我賣給宋一誠幾件文物,當(dāng)年宋一誠被抓后并沒有供出我,也沒有提過‘道州兩個字,響水鄉(xiāng)派出所的周所長卻說那幾件東西是從道州流到深圳去的,周所長不可能有這種本領(lǐng)。我猜得不錯的話,這個信息是你告訴他的。我不明白,你是怎么斷定那幾件文物出自道州的呢?”
蘇映瑤微微一笑,道:“告訴你吧,我們蘇家除了這門鎖穴絕技,還有一門嗅物絕技。不論是哪里出土的文物,我只要放在鼻子下面聞一聞,就可以確定古墓的大致范圍?!?/p>
魏得寶滿臉蒼白,癱軟如泥,低聲道:“我認栽了。好吧,我告訴你那本書藏在哪里……”
蘇映瑤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回了《陰陽鎖穴秘笈》。她萬分感慨:劉明全最先得到《陰陽鎖穴秘笈》,卻失之交臂。她心里一動:劉明全對父親有恩,我何不靠著這本《陰陽鎖穴秘笈》,替他找條出路呢?
于是,蘇映瑤道:“明全,你跟我到北京去好不好?”
劉明全一怔,道:“去北京?去干什么?”
蘇映瑤道:“我們所里在招后勤人員,像你這么厚道實誠的人,很適合去我們單位?!?/p>
劉明全低頭不語。蘇映瑤道:“明全,怎么不說話?不愿去北京?”
劉明全道:“想是想去,我怕自己的文化水平低,又沒有什么本領(lǐng)……”
蘇映瑤嫣然一笑,道:“文化水平低可以通過學(xué)習(xí)提高,沒有本領(lǐng)也可以學(xué),我把《陰陽鎖穴秘笈》里的鎖穴絕技教給你……”
蘇映瑤話未說完,劉明全的頭就搖得像撥浪鼓似的,道:“我不學(xué)!”
蘇映瑤微感詫異,道:“你為什么不學(xué)?”
劉明全道:“干爹既然不愿意看這本書,自然也不想我學(xué)書中的絕技。我不學(xué)!”
蘇映瑤道:“我爸爸不想學(xué),是不愿意用來營私謀利;如果學(xué)了之后是用來報效國家,造福社會,不但可以學(xué),還要學(xué)好學(xué)精,發(fā)揚光大!明白嗎?”
劉明全似懂非懂,半晌點頭道:“既然你這樣說,我聽你的?!?/p>
蘇映瑤見劉明全像個乖孩子似的,抿嘴一笑,道:“這就對了。只要你學(xué)好了鎖穴絕技,誰也不敢小瞧你,至于以后的發(fā)展,就看你的造化了!”
蘇映瑤說到最后,臉頰上浮起兩朵紅霞,忍不住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