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俊良
貞觀之初,官員檔案弄虛作假現(xiàn)象時有發(fā)生。
官場貪腐,如春之原野:遠(yuǎn)觀煙柳滿都,近看草色卻無。這種情況,令初登大位的唐太宗憂心忡忡。怎么辦?為遏制腐敗,唐太宗竟玩起了釣魚執(zhí)法?!杜f唐書》載,唐太宗“乃遣人以財物試之”,果“有司門令史受饋絹一匹”,撞在槍口上。
唐太宗欲開殺戒,戶部尚書裴炬卻堅決反對,“此人受賂,誠合重誅。但陛下以物試之,即行極法,所謂陷人以罪,恐非導(dǎo)德齊禮之義”。裴炬這一聲斷喝,吸引了滿朝官員的目光。
一是佩服裴炬,敢跟唐太宗叫板的底氣;二是看唐太宗,如何給敢冒犯自己的人定罪。更為關(guān)鍵的,是裴炬還不依不饒。直指唐太宗執(zhí)法手段“下作”,絕非導(dǎo)德齊禮之義。這一來,唐太宗高高舉起的“殺人”刀,不但停在了空中,還不得不緩緩地放下。
事后,唐太宗召開會議,表彰戶部尚書裴炬。唐太宗指出,裴炬雖年逾七旬,仍心在朝廷,不計個人榮辱,進一步強調(diào),“裴炬遂能廷折,不肯面從”。說到動情處,唐太宗仰天一聲長嘆,我大唐官場上下之官員,若皆如“裴炬每事如此,天下何憂不治”?
唐太宗的長嘆,雖發(fā)自內(nèi)心,卻屬一廂情愿。別說滿朝文武官員,時時、事事、處處做不到跟裴炬一樣,思想上“保持一致”,工作上“事爭一流”。就算裴炬本人,在不同環(huán)境下,所思、所想、所做也不會一樣。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也。
就說裴炬,一生歷經(jīng)北周、隋、唐三個王朝,曾在北周靜帝、隋文帝、隋煬帝、宇文化及、竇建德、唐高祖、唐太宗七個性格迥異、能力不同、眼界和格局不一,又都掌握著他生死的皇帝手下討生活。換句話說,裴炬若說錯一句話,辦砸一件事,就有可能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但是,裴炬在職場卻一路順風(fēng)。大象元年(579),北周靜帝任命楊堅為丞相。楊堅授裴炬為丞相府記室。開皇元年(581),楊堅稱帝,裴炬升任給事郎,主管內(nèi)史省事務(wù),代理內(nèi)史舍人?!端鍟份d,裴炬奉詔巡撫嶺南,親率大軍先后在大庾嶺、原長嶺擊破叛軍,一直打到南海。為長治久安,裴炬以朝廷名義,恢復(fù)嶺南二十州刺史、縣令建制。
對裴炬創(chuàng)造性的工作,內(nèi)斂而務(wù)實的隋文帝擊節(jié)長嘆,“韋洸將二萬兵,不能早度嶺,朕每患其兵少。裴炬以三千敝卒,徑至南康。有臣若此,朕亦何憂”。如此高的評價,不僅涉及能力,更關(guān)乎格局??梢韵胍?,文能治國、武能安邦的裴炬,在隋文帝心中的位置,絕非一般臣子可比。
能讓唐太宗、隋文帝這樣有雄才大略的君主,如此擊節(jié)與嗟嘆,這樣的人物絕對鳳毛麟角。那么,及至為好大喜功的隋煬帝工作,裴炬還能靠干工作取勝,憑政績讓其為之一嘆嗎?
答案是肯定的?!端鍟份d,煬帝即位,時西域諸藩,多至張掖,與中國交市。帝令炬掌其事。“炬知帝方勤遠(yuǎn)略,諸商胡至者,帝大悅”,于是,隋煬帝的意圖,成了裴炬的工作目標(biāo),“帝由是甘心,將通西域,四夷經(jīng)略,咸以委之”。及帝西巡,裴炬組織高昌王、伊吾設(shè)等及西蕃胡二十七國君主,皆謁于道;武威、張掖士女盛飾縱觀,騎乘填咽,綿延數(shù)十里。
到朝廷“征四方奇技異藝,陳于端門街,衣錦綺、珥金翠者以十?dāng)?shù)萬”,裴炬遣掌蕃率蠻夷與民貿(mào)易,所到之處,悉令邀延就座,醉飽而散。場面之壯觀,氣勢之恢宏均前無古人。
隋煬帝觀后,不由一聲長嘆,“裴炬大識朕意,凡所陳奏,皆朕之成算。未發(fā)之頃,炬輒以聞。自非奉國用心,孰能若是”。唐太宗、隋文帝、隋煬帝對裴炬之嘆,絕非世俗所議,裴炬豈止在乎“一頂烏紗”,亦非司馬光“佞于隋而忠于唐”之臆斷。
試想,對“職業(yè)經(jīng)理人”裴炬而言,能做的,就是讓“公司”利益最大化。頭上那“一頂烏紗”去留,在董事長對裴炬事工“一嘆”。守多大碗,吃多大的飯。有為才有位,自古而然。
(摘自《解放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