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已經(jīng)長大,結(jié)婚并成為母親,我們依然希望自己風(fēng)雨中像個大人,陽光下像個孩子。如何永葆一顆孩童般單純、快樂又昂揚向上的心?聽著名兒童文學(xué)作家、冰心兒童圖書新作獎獲得者毛蘆蘆娓娓道來……
天色已晚,整條街上都是腳步匆匆的行人、車輛,我和女兒也在其中。我們騎著一輛電動車,趕去水亭街吃面。我們的車輪滾得異常急切,這倒不是因為肚子有多餓,而是撲面的寒風(fēng)鞭子般地催趕。
又一陣冷風(fēng)撲面而來。風(fēng)中似乎還夾雜著冰雪。女兒用手緊緊環(huán)住我的腰,問我:“媽媽,會下雪嗎?”
“說不定!”
“我希望下雪呢!下了雪,我們就可以打雪仗、堆雪人啦!”
“是啊,我也盼著痛痛快快下一場大雪!”“嗯嗯,我也盼望……”
女兒興奮地叫喊著。喊到一半,寒風(fēng)突然將她的下半句話卷走了。
不過,只一瞬間,又將她的另一句話送進了我耳中:“媽媽,你看咱們左邊,你看那個老奶奶……”
我側(cè)頭一看,只見在街邊的一個拐角處,有一個身形瘦小卻穿得很笨重的老奶奶,正守著一個小小的油炸馃攤子。她戴著我們浙西老年婦女常戴的毛線帽,帽檐下的白發(fā)被寒風(fēng)撩得凌空飛舞起來。
“這不是那個賣桂花餅的老奶奶嗎?怎么改賣油炸馃啦?”我轉(zhuǎn)頭跟女兒說出了這句,電動車已滑離那老奶奶二三十米遠了。
“媽媽,停一下!停一下!”女兒在我身后喊。
“不是要去吃面嗎,還買油炸馃???”我一邊繼續(xù)滑著電動車,一邊問女兒。
“反正你快把車停下來吧!”女兒朝我撒嬌著命令道。
我只好停下車子。女兒穿著笨笨的羽絨服,從車后座上滑下來,把一只戴著手套的小手,默默攤在我眼前。我笑著打了那小手一下,然后在小手里放了一張十元的鈔票。
女兒笑著跑開了,向那白發(fā)老婆婆的油炸馃攤子跑去。
“買兩個就行啊,多了咱們吃不掉的?!蔽覜_女兒的背影喊,可一陣寒風(fēng)撞來,把我的話硬生生擋了回來。
“你挑啥哩?”我沖女兒喊。
“這里有桂花餅!”
“哦,隨便拿一袋就行,風(fēng)太大啦!”我又沖女兒喊道??膳畠翰粌H沒理我,反而脫了手套,低頭在那白發(fā)老奶奶身后更認真地挑揀。
“真是個傻姑娘!”我無奈地搖搖頭,一陣風(fēng)灌進我的脖子,我連忙把頭勾了起來。
一會兒,女兒“切嚓切嚓”地跑回來了。羽絨服蓋過她的膝蓋,她跑不快,但她滿臉興奮地朝我舉起了一筒桂花餅,喊道:“媽媽,我給了奶奶十元錢,卻挑了一筒最少的!”
原來她七挑八揀,竟是為了挑一筒最少的。這桂花餅,是我們這里一個叫作“杜澤”的小鎮(zhèn)上的特產(chǎn),外貌像普通月餅,餅面上撒著白芝麻,但餅心是空的。餅的內(nèi)壁上,刷有粘著桂花末的飴糖,吃起來香脆清新,一點兒也沒有月餅的甜膩。這樣好吃的餅,十個為一筒,用塑料袋包裝成一個小長條,有人賣十二元,而這位白發(fā)老奶奶,一直賣十元。
難道,今天這桂花餅,還有九個一筒的?或者還有七八個一筒的?
看著奔跑在風(fēng)中的女兒,我心里禁不住滾過一道熱流,仿佛女兒手里高舉著的那筒桂花餅,是一輪善良溫暖的小太陽。
不到一分鐘,女兒和幾片梧桐葉子就一起跑到了我身邊。
“給你,你最愛吃的桂花餅!”
“那你還要挑最少的啊!”我故意朝女兒噘起了嘴巴。
可女兒卻沒有理我—對了,她正全神貫注地數(shù)著那瘦長透明塑料袋里的桂花餅。
“啊呀,老媽,它們還是十個哦,我還以為把最少的一袋拿來了……”女兒沮喪地說。
“那它們一定是最小的,不然,你不會以為它們是最少的。你還是幫老奶奶把最差的拿來了,你還是幫到她嘍!”我一邊安慰女兒,一邊轉(zhuǎn)頭凝視正低頭炸油炸馃的老婆婆飄飄的白發(fā),欣慰地笑了。
我欣慰,小小的女兒把小小的一點善,送給了那位老人家。雖然她并不知道,但我還是感覺天地因此暖和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