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白云(遼寧)
廢棄的廣場,有些荒涼,我在其中穿行,渺小而孤單。
天空的鳥群變換著隊形,我一邊仰望,一邊擺動著手臂。帶有野草氣味的空氣進入肺部,我像植物一樣呼吸。一些不認識的樹,不知名的花兒,像世上不知道的人。
晚風吹過,仿佛一股水流,而我是一滴水加入了流動之中。
生命的喘息無處不在,我在其中,面對著永無止息。
夕陽打在臉上,我感覺到了一種發(fā)燙。
像在念某些名字時認出的面孔。沒有必要遮掩那些傷疤。
“你永遠要寬恕眾生”,我想起撞破南墻時的喜極而泣。
花開花落,沒有任何目的。走多少路,都為了遇見自己。從這一步到下一步,我數(shù)著,這是活著的理由。
青春,夢想,激情,愿望,痛苦,歡樂,都隨著腳步在動。
我無法說不。那些不一樣的花朵,偶而遇到的羊群,站在空曠的廣場吹薩克斯的陌生人,長椅上舉著小廣播聽曲兒的老人和狗,在人世留有怎樣的標記?而我是誰?
追問的瞬間,我先喑啞。接著心頭緊縮,天空一點一點發(fā)暗,像是傳遞什么不可言傳的消息。黑夜一寸一寸來臨,被燈火點亮的城市,仿佛萬事俱備只欠著東風。
蠟梅趕在迎春花之前綻放,清晨染上了它的淡黃。
我的眼睛涌出莫名的淚水,預感到一顆芬芳的心正在衰老。
就像前些日子一個詩人突然離開這個世界,感到的是我自己的哀傷。
一遍一遍翻看他散發(fā)墨香的詩集《雷霆詩選》,生命總會因這個世界的形形色色而喪失。
斜陽依偎著他永遠的官道梁,屬于生者的生命還在傍晚的霞光中。
多么好,這個日子一路奔波又來造訪,跑得氣喘吁吁,
面龐潮紅,在我體內(nèi)坐下。曾經(jīng)主宰我的命運之環(huán)從你的左手換到了右手,環(huán)上的豹子還在雪原上思想一樣繼續(xù)挺立。
我能聽見它在傾聽我們,我從不奢望完整,它是對缺憾的冒犯。
多少次的放棄與堅持,讓生像它眼中的火焰替我燃燒。
這就是活著,這就是生命,無論對錯,面對所有的歲月。
不去查探應該不應該。死者懷揣的情感,生者不知。
需要的不一定得到,太陽照在雪上,大地了解了融化。
雙腳踏上去,了解了道路。
我從未活得如此充分,我借了生了解了命。它過于孤寂卻無比珍貴。
如果我不曾出生,我怎么會了然世上的悲歡離合。
現(xiàn)在,它們?nèi)蓟貋砹恕?/p>
有時在七歲,有時在山頂。斜陽映著墓堆上的枯草。
所有我親愛的人啊,請張開嘴呼出那聲:生日快樂!
在時間之聲中,我宛如紛飛的雪花,回到我出生的小鎮(zhèn)。
從冷水中取出沸騰,淚腺分泌的訴說,一串串,一行行,一步步,登高望遠。
那時的孤獨與此時的孤獨好比一條九曲的河流。
給我掙扎、烈酒、香煙;給我失眠、幻象和夢——
白云抬著黑夜,潮汐涌來蔚藍,騎手從河流馳出……
星星也疲倦,月亮空蕩如紙糊的燈籠。
什么樣的磁鐵,吸在我的血管,以我的心來說他的詞。
在無聲的吸附中,將一種蕩漾拽出深陷。
請不要空氣一樣離開……作為生命,請來吞噬我的血,我將刨開大地種下自己。
在漫天大雪中生長一種白,以一種笨拙的方式覆蓋塵世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