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宗華(四川)
一
掌燈開埠,我無可考。鏤花的吊檐下,從船碼頭一直鋪過來的青石板路在場上長寬成街巷,再伸向我們的田土、山丘,過正法寺,最后翻越薄刀嶺消隱在遠方。
有條馬溪河,河上有座高單拱平板石橋。
有河,橋不倒。有橋,路不斷。
二
有一棵大榕樹,遮了半邊河。榕樹上時常扎著紅布條,掛著嬰童服。
不時有喊橋的父母,念叨著襁褓中的乳名,把睡夢弄醒。
橫著出門或者立著歸家,全靠腳力。
水牛頭上頂著大大的彎角,挑看幾朵桃花,閑步在橋上。
糞屎可見的場上,不破不立,或許是先輩所想。
三
橋的一端是豬市。
母親一年的忙活,都是在這里挑選的。
河畔的流水,無數(shù)次洗凈母親腳上的泥濘。橋梁上,無數(shù)次搗過我家的床被。
母親買不起鏡子,橋拱就是鏡子,河水就是鏡面,對照著,趁趕場的趟兒擦去臉上的鍋灰。
愛美的母親天生美。
四
撤除。榕樹早躲得沒影了,河水也默不作聲。
燈紅酒綠的場,街道黑加白。
豬市起了高樓。
五
包括走慣了橋的初戀,再也無法回頭。
場上,更多的快閃,無時間去慢嚼著流連“破事”。
母親再無趕場的興致,頭上下著雪,眼睛亮著燈,為她青春守歲。
六
橋非橋,場非場。
河依舊是河。
我站在新橋上,想再等到一個喊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