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子芊
南國的冬季缺少熱,冬季的黎明缺少光。罪魁禍首是晚升的太陽,它模糊了冰冷的夜和萬物初醒的黎明的界限??v然沒有日出,鐘表也不等待太陽,自顧自地轉(zhuǎn)到了“日出時分”。
獨自在被窩兒和夢境里溫熱著。當刺骨的北風觸摸我的皮膚,冰冷的空氣反而像火焰炙烤著我的皮膚。夢境里,人的面部輪廓模糊扭曲,迎著不符合冬天早晨氣質(zhì)的日光,我半閉著眼,眼底都是飄浮游動的光影,猶如搖晃的積水。半夢半醒中,眼前的景象漸漸清晰———啊,不是北風,是母親的手。她輕輕搖晃著我的臂膀,該起床了,母親在叫我,因為汽車發(fā)動機在呼喚她,通往學校的馬路在召喚著汽車。該起床了,窗外的世界在喊我。
等我坐在餐桌前時,才完全清醒。我用手扶著飯碗,這期間翻來覆去聽到的“今天要穿厚襪子”“桌子上的紅筆要帶嗎”“水放熱了再洗臉”這幾句話,就像面前這碗粥里升騰的蒸汽,消散在房間里。最后一句總是“剛盛出來的粥,熱乎的,暖暖手”。母親的腳步急促有力,時重時輕,穿梭于各個房間。母親如探險家般把藏在房間各個角落的圍巾、水杯、書包逐一翻找出來。而我這個“藏寶者”正貪婪地享用著熱氣騰騰的紅豆粥。
我坐在汽車里,汽車的燈光只能沖破眼前十幾米的黑暗,行駛到哪里,就只看到路邊枯樹的影子。汽車飛馳,樹影一閃而過,紛紛向后退去,仿佛是影子吞噬了枯樹。
路邊幾棵楊樹的影子不動了,汽車停在校門口附近。我匆忙下車,母親沒有立刻駛離。為了讓我看清路面,她打開了遠光燈。我走在明亮的燈光里,微黃的汽車燈光像是把明媚的陽光剪下來鋪在我的腳下?!暗纫幌?!”我急忙轉(zhuǎn)頭,是母親跑過來了。北風使勁掀起她的衣角,碎發(fā)在風中亂舞,圍巾被吹散了,胡亂地繞在她的脖子上。橙黃色的燈光在她的臉上鑲上一層金邊。她遞給我一個棉坐墊:“差點兒忘了給你,你昨天不是說學校里的椅子一到冬天就很冷嗎……”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有口無心的話早就淹沒在數(shù)學難題里了,甚至被遺忘得干干凈凈。我接過棉坐墊時觸碰到她冰冷的手,那是北風吹的……
我抱著坐墊向校門口走去,汽車燈光從身后包圍著我。那些溫暖是那碗紅豆粥傳遞給我的,是懷里的那個棉坐墊傳遞給我的,還有你冰冷的手傳遞給我的。日未升起時,我霸占了世界上這份獨特的光和熱———在你溫暖柔和的目送里。
教師點評
小作者選取了兩個場景、兩個物件來表現(xiàn)母愛,內(nèi)容豐富,情感真摯。冬天的早晨是文章的“面”,兩個場景和物件是“點”,文章做到了點面結(jié)合,且獨具匠心。小作者在兩個“點”上沒有平分秋色,而是詳寫母親送她上學的過程,抓住母親打開車燈為她照明和下車送棉坐墊這兩處細節(jié),深刻體現(xiàn)了母親的溫柔體貼。(朱艷)